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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

_25 梁羽生(现代)
  孟华拿出那幅血衣,说道:“我爹是神偷快活张的朋友……”话未说完,吉里已是欢喜
得跳了起来,泪流满面,说道:“令尊敢情是孟元超孟大侠么。我盼望你们父子已经盼望多
时了。听说令尊受了伤,不紧要吧。”
  孟华道:“老伯怎么知道我会到来?”吉里说道:“神偷快活张三天前刚刚来过,可惜
他只住了一宵,便又走了。”
  孟华喜道:“原来张大叔来过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再来!”吉里说道,“他说还要到回
疆去走一趟,再来恐怕也得在十天半月之后。”
  孟华有点失望,心里想道:“要是张大叔还在这里,事情就会容易得多了。”
  吉里把血衣折好,对儿子道:“孩儿,你要把仇恨记在心头;受了别人的恩惠,同样也
是永远不能忘记。”
  小吉里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体瘦弱,脸上还有受过鞭打的伤疤,应了一个“是”字,
藏好血衣,马上就跪下去给孟华磕头。
  孟华连忙将他扶起,说道:“这我怎么敢当,你们肯收留我,是我应当向你们道谢才
对。”
  老吉里道:“孟少侠,你和令尊大斗雄鹰阁的事情,张大侠已经告诉我了。你曾打了我
们的仇人,也就是我们的思人了。”
  孟华说道:“可惜那晚杀不了江布,叫老伯失望了。”
  小吉里道:“幸亏你们没有杀掉江布,要是你们杀了他,我反而失望了。”
  孟华笑道:“为什么?”小吉里恨恨说道:“我希望有一天能够亲手报仇,把他捉了
来,和他打我一样,我也要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孟华翘起拇指赞道:“好志气!你有这个志气,一定能够如愿。”
  小吉里道:“我要学好本领,才能报仇。孟少侠,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孟华笑道:“我的武功还不能做你的师父,不过我可以帮忙你达成这个愿望。嗯,你为
什么不拜张大叔为师?”
  小吉里道:“张大侠行踪无定,他说过他这一生不会收徒弟的。”
  孟华说道:“那么我给你找一位师父就是。将来再说吧。”老吉里笑道:“对,我还没
有请问孟少侠因何而来呢。孩儿,你也真不懂事,只记挂着自己的事情,孟少侠,你倘若要
用到我们父子之处,请别客气,尽管说吧,赴汤蹈火,老朽也是决不敢辞。”
  孟华说道:“家父要我这一封信给弄赞法师,不知可有办法见得着他?”老吉里听了这
话,倒是面有难色了。
  孟华问道:“可是有甚为难之处。”
  老吉里道:“布达拉宫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弄赞法师是首微护法喇嘛,在布达拉宫的
地位仅次于达赖活佛,要想见他,更是难上加难。我不过是个寻常的百姓,布达拍宫中说得
话的执事僧人,我没一个认识,要我设法将你引进,恐怕是办不到了。”
  孟华大为失望,说道:“那我只好等到晚间,偷偷进入布达拉宫,希望见得着他了。”
  老吉里连忙摇手,说道:“千万不可!布达拉宫乃是圣地,除非你是他们邀请的贵宾,
否则擅自踏进,便是大罪了。我不知道你因何事要见弄赞法师,不过想来你总是希望和他好
好商谈的吧,怎可以先把自己变成他的敌人。”
  孟华说适:“我年轻识浅,多谢老伯指教。不过这封信我非送到弄赞法师手中不行,怎
么办呢?”
  老吉里笑道:“少年人,别着急,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他吸了一口板烟,笑着往下说
道:“我本来也是无法可想,好在你来得恰是时候!布达拉宫每年开放一天,供各地前来的
香客进入参拜。这一天是四月四日佛祖诞。”
  孟华颓然说道:“现在不过二月中旬,几时才等得到佛祖诞。”老吉里笑道,“你忘记
了,藏历和你们汉历不同,今天是藏历四月二日,佛祖诞正是后天。”
  孟华大喜道:“怪不得我一路碰见许多香客进城,原来后天是布达拉宫开放的日子,那
么我是可以进去的了。”
  老吉里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也扮作香客。明天我给你买一套本地的服饰,你可以当
作是我的汉人远亲,从外地来的。只要会说几句藏语,那也可以敷衍过去了。”
  孟华说道:“我在路上已经学会一些藏话,普通的应对勉强可以应付。多谢老伯指点!”
  老吉里道:“后天我会陪你去的,应该遵守什么礼仪及言语不通等等。你倒可以不用担
心。不过进去之后,就得全凭你的运气了。希望你有机会可以见得看弄赞法师。。”
  第二天小吉里陪孟华到城中各城游览,一来是这天他们反正闲着没事,二来也好让孟华
熟悉当地情形。拉萨名胜古迹甚多,他们首先到大昭寺观光。
  大昭寺在拉萨市的中心,最繁荣的八角大街就是环绕着大昭寺建筑起来的,在八角大街
的街头,矗立着一座大石碑,只见人来人往,每一个从这座石碑底下走过的人差不多都要摸
它一下,孟华觉得奇怪,问小吉里道:“这是什么石碑!为什么人人都要摸它一下。”
  小吉里道:“这是拉萨有名的‘舅甥和盟碑’,说起来倒是和你们汉人古代的一位美丽
公主有关。”跟着便和孟华详述这座石碑的来历。
  原来唐太宗李世民把文成公主嫁给截王松赞干布(当时叫吐鲁王),故唐、吐鲁有舅甥
之称。到唐穆宗长庆二年(公元八二二年),遣使入吐鲁又一次缔结盟约,并置碑刻石志其
经过,这座碑就叫做“舅甥和盟碑”,碑上镌有藏汉两种文字。
  西藏人中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这座石碑会帮助不得意的人。做生意的人清早摸一下
碑身,那一天就生意做得顺利;牧人摸一下碑身,那天的牛羊不会丢失;种田的摸一下碑
身,庄稼会长得茂盛;小学生摸摸碑身,那天准会背节……总之谁人摸过石碑,那一天就会
无灾无病,各事顺心。
  当然小吉里不是怎样熟悉历史,(有关的朝代、年号、时间等等是作者加上去的)但
“舅甥和盟碑”的来历,西藏的人都是耳熟能详,说来娓娓动听。
  孟华笑道:“原来在差不多一千年之前,汉人和藏人就是亲戚了。这座石碑倒是汉藏友
好的见证呢!”
  小吉里道:“是呀,虽然有些士王子常常挑拨藏人去打汉人,但我们藏人一向都把汉人
当作朋友的。”
  走过了“舅甥和盟碑”,不久就来到大昭寺了。
  寺门前长着两棵古柳,来到大昭寺进香的西藏人,都先用头顶顶主柳,表示敬礼。孟华
不禁又是好奇心起,照样做了之后,又问小吉里是何缘故。
  小吉里道:“相传这两棵柳是文成公主栽植的。有个神话还说,那是文成公主的头发长
成的。我们藏人非常尊敬文成公主,把这两棵古柳树称做‘公主柳’,刚才的仪式,那是表
示对文成公主的敬意。”
  迸了大昭寺,只见正殿的“金顶”上塑了两只羊,昂首向着金光灿烂的“法态”,神态
翊翎如生。孟华问起小吉里,原来又有一个故事。
  据说大昭寺和小昭寺都是文成公主亲自相度地形,审定建筑模制兴建的,大昭寺的旧址
原是一处湖泊,施工前曾用山羊运土填平,所以这个寺的藏名叫做“日阿萨出朗组康”,意
即山羊运士的幻异寺。”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小吉里道:“你注意到大昭寺的庙门没有。”
孟华说道:“金碧辉煌,比起我沿途所见的寺庙是不可同日而语。”
  小吉皇道:“我说的不是规模大小。别的方面呢?”
  孟华说道:“我没有细心留意,不知有何不同。”
  小吉里道:“西藏的一般寺庙大门都是朝南开的,只有大昭寺向西,小昭寺向东。其原
因据说是文成公主好佛,所以她把大昭寺的大门开向西天佛地!而她又十分思念家乡,所以
把小昭寺的大门开向东方。”
  孟华说:“此地有关文成公主的传说真是不少。”
  小吉里道:“正中那座大殿还有一尊释迦牟尼的佛像,据说是文成公主从长安带到西藏
的。咱们进去瞻礼吧。”
  这天到大昭寺观光礼佛的善男信女特别多,大概是因为布达拉宫明天开放,各地的佛教
徒已经陆续来到的缘故。
  大殿香烟绦绕,挤满了人,大部分是藏人,也有一些汉人。焚香膜拜的人们跪在金莲佛
座之前喃喃祷告,自言自语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人一多了,也是嘈杂非常。
  焚香祷告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不到半柱香的时刻,孟华已经发现好几对人在佛像前
面吵架,孟华听不清楚他们吵些什么,但每一个人都说着相同的两个字,这两个字是特别大
声的,说了之后,吵架的双方磕了三个响头,却又像好朋友一样手拉手出去了这两个字的发
音像是北京的“觉卧”。
  孟华悄悄问小吉里道:“什么叫做觉卧。”
  小吉里道:“我们西藏人是最讲诚朴和信用的,也是最重视誓言的,轻易不赌咒发誓,
实在必须要表明白己心迹的时候,他们就会起誓说‘觉卧’。觉卧是什么意思,就是指文成
公主带来的这座释迦牟尼佛像。这两个字也代表了誓言的全部意思。即是说:释迦牟尼佛在
上,他是洞察一切的,我说的是真活。发了誓之后,大家就会彼此相信,不再吵了。”
  孟华道:“原来如此。”他嫌人多气闷,正想出去,忽听得有人用汉语说了“觉卧”两
字,声音好熟悉。孟华向声音来处看去,看见了这两个人,不觉大吃一惊。
  你道这两个汉人是谁,原来正是金碧漪的哥哥金碧峰和金碧漪的师兄江上云。“觉卧”
这两个字就是从江上云的口中吐出来的。孟华怔了一征,心里想道:“奇怪,他们两人的交
情比兄弟还亲,却因何事争吵,竟要依照藏人的习惯,在释迦牟尼的佛像之前发誓。”
  听下去才知道他们不是争吵,而是江上云用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证明自己说
的乃是真话的。
  只听得金碧峰叹口气道:“如此说来,妹妹真的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唉,发生这样的事
情,真是非我始料所及!但我可不相信那小子会是好人。”
  孟华心头卜通一跳,这才知道他们的“争吵”竟是和自己有关。
  金、江二人用汉语小声交谈,在嘈嘈杂杂的人群之中,也没人留意他们,只有孟华竖起
耳朵来听。
  孟华穿的是藏人眼饰,挤在人众里面,他发现金、江二人,立即转过了身,金、江二人
可没发现他。
  跟着便听得江上云说道:“我也不相信那小子是好人,不过师妹却是十分相信他。那些
话真的是师妹说的。”
  金碧峰哼了一声,说道:“即使碧漪说的不假,我也不能让她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
子。”
  江上云苦笑道:“令妹的性情倔强得很,只怕由不得你这个做哥哥的作主了。”金碧峰
越发恼怒,说道:“她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她押回家去。那小子倘若给我碰上了。我也非
得和他再打一架不可!”
  孟华在最初发现他们的时候,心里本来是甚为高兴的,不管如何,他们总是金碧漪的亲
人。孟华觉得自己应该向他们解释误会,也应该把金碧漪的消息告诉他们。但听了他们的说
话之后,却是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了。
  “假如我在他们的面前出现,只怕他们不肯容我解释,立刻就要翻脸了。我是应该设恕
消除他们对我的误会的,但可不能在这样人多的场合。”想至此处,孟华便与小吉里悄悄说
道:“这里人太挤了,我们还是走吧。”
  走出了大昭寺,小吉里兴犹未尽,说道:小昭寺那边或许人少些,小昭寺里面有一座金
殿,殿内供着一座墨珠多尔济佛,传说文成公主就葬在这个佛座下面的。”
  孟华说道:“时候不早,我想还是改天再去瞻礼吧。”小吉里霍然一省,说道:“对,
明天你还要去布达拉宫,小心一点也是好的。”
  江上云和金碧峰的出现,在孟华心中投下一道阴影。“纵然这小子不是坏人,我也不能
让妹妹嫁给他。”这是金碧峰在释迦牟尼的佛像之前,对江上云许下的诺言。孟华可以预料
得到,他和金碧漪的将来,必将是好事多磨,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波折的了。
  不过现在的孟华和两个月前的孟华大不相同了,两个月前,他还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而
现在他已是有勇气在人生的旅途大步向前了。这人生的旅途当然也包括了爱情的道路在内。
“只要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你我分开。”这是金
碧漪和他说过的话。她这充满真挚感情的说话,可比她哥哥的恐吓还更有力得多,足以驱散
孟华心头的阴影了。
  “我不能让太多的杂念扰乱我的心神,明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应付。”孟华把一切
烦恼抛之脑后,这天晚上睡得很酣,连梦也没有一个,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即精神奕奕的与
老吉里打点前往布达拉宫了。
  他的三师父丹丘生擅于改容易貌之术,他也学到一点这方面的本领,穿上藏人服饰,经
过化装,吏像一个本地的小伙子了。
  布达拉宫是一幢高达十三层的建筑物,据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房间,确实的数目到底
是有多少,谁也没有数得清楚,座落在拉萨市西北的布达拉山上与东南的药王山遥遥相对,
路程十之八九都是相当峻削的山路。
  在半山腰的斜坡,便有两道护墙延展至布达拉宫。虽然有了护墙,上布达拉宫时,右边
是直矗云霄的宫殿,左边是几十丈的悬岩,还是有点叫人胆颤心悸。孟华有点过意不去,说
道:“老伯,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老吉里笑道:“我还是五十年前到过一次布达拉宫的,如今能够在我上西天之前再到一
次布达拉宫,我是可以死而无憾了。这是我的福气,说什么辛苦呢。你瞧这垛护墙……”他
怕孟华没有细心留意,加以说明:“这垛护墙是从山脚砌起来的,工程可浩大呢。墙壁上还
有精美的雕塑,诸天佛像,无不罗列其中。听说当年是集中了西藏所有的巧匠包括汉人工匠
在内,穷三年之力方始造成的。”孟华纵目刺览,只见那些精美的雕塑,彩色斑斓,他虽然
不是佛教徒,他不禁肃然起敬。
  走过半山腰的斜坡,接近布达拉宫的时候,那景色是更为壮丽下。
  布达拉宫这幢拥有将近一万个房间,重重叠叠,用金碧辉煌的屋宇盖满了整个山头的宫
殿,在朝阳辉印之下,越发令人目眩神摇。老吉里一面走一面指指划划的给他讲解:从白色
的大门沿石级到第六层房屋,全部泥着白色的叫白寨,是五世达赖善慧海所修,从第七层到
十三层正殿是由他的代办事务桑结嘉穆错所修的叫做红寨。红寨的房屋分别泥着红、黄、
黑、红四色。红色泥墙,黄色泥墙,黑色泥在顶端房檐与窗沿的间隔处,蔗红则泥在正殿凹
进去的一部分。宫顶则金碧辉煌,飞檐上有矫首竖尾的龙和鹰,远远望去,好像五色绚烂的
房海,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一早动身,来到布达拉宫,不过朝阳初出之后的半个时辰,但还有许多来得比他们
更早的人,宫门入口处早已是人头挤挤了。
  老吉里带领孟华从左侧的大门踏进布达拉宫。一进宫门,骤然看见四幅巨大的武士画
像,有的手执武器,杀气腾腾,有的拔动琵琶,蔼然可亲,形象和内地一般寺庙门口的四大
金刚十分相似老吉里告诉他,这四个武士藏名叫“吉钦日席”,是黄教喇嘛的“守护神”。
  穿过几道房廊和几座殿宇,老吉里带领孟华来到了布达拉宫最古老的一座佛殿——帕巴
鲁库学熟佛殿。在布达拉宫将近一万间的房舍中,可以断定为松赞干布时期修建的,就只存
下这一间了。借助于酥油灯光,可以看到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塑像,他们盘腿并肩而坐,
脚下是一个可以放两口大锅的“老虎灶”,据说是文成公主煮饭用的。
  两人随着人流,一路挤进去,中午时分,方始来到布达拉官的中心,在最高几层楼上,
金光灿烂,珠玉满目,是历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所在。自从五世达赖喇嘛迁居布达拉宫以后,
历世达赖喇嘛的遗骨都供奉在这里——只有六世达赖喇嘛仓洋甲措是埋葬在青海湖边。”
  其中以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最为壮观,共有五层楼房之高,整个塔身都用金皮包裹。一
本藏文史书上记载:建这座灵塔时,共搜集了十一万九千零八十两黄金。在金塔的四周,缀
满了五光十色的珍珠、翡翠、玛瑙和珊瑚,数以千计。在大小经堂如灵塔殿的四周墙壁,都
描有许多佛教故事和历世达赖喇嘛的生平事略。踏进其间,当真是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给。
  观光礼佛的人们越来越多,孟华随着人流在迂回的房廊和宽阔的殿宇间穿来穿去,不知
不觉和老吉里分散了。
  孟华回过头来,找寻吉望。此时已是午后申时,一方面继一续还有香客进来,一方面也
有许多人从各处宫殿之中退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的空地上吃他们带来的糌
粑。孟华心里暗暗着急:“这样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哪里能有机会见得着弄赞法师?”
  走在孟华前面的一个藏人孩子说道:“爷爷,我肚子饿了。”他爷爷说道:“孩子,你
忍耐点儿。左边这座宫殿供奉有帕巴鲁康佛的舍利子,咱们进去礼拜过后,我就和你出
去。”那座宫殿正在挤得水泄不通。
  孩子苦着脸道:“这里人太多了,气闷得很,爷爷,这么多的宫殿,为什么不到那座没
有人去的宫殿礼拜,却要在这里和别人挤成一堆。”
  老祖父道:“那边不是供奉神灵的神殿,是大喇嘛的住宅,不许外人进去的。”过了一
会,孩子忽道:“爷爷,你看,为什么现在又有人进去?”
  布达拉宫将近一万座房间,开放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活佛”的“寝宫”,喇嘛的住
宅,和若干只供喇嘛礼佛的神殿则是列为禁地的。不过由于来到布达拉宫的香客都是知所避
忌,是以虽然被列为“禁地”的地方,也只是门户关闭而已,并不特别设有禁卫。
  老爷爷倚着回廊的栏杆望下去,果然看见一座本来是关了大门的宫殿刚刚打开,香客很
有秩序的迅即排成两行,似乎是在等待宣召。
  另一个老藏人在孟华背后挤上前来,向孩子的祖父打了一个招呼,说道:“机会难逢,
你去不去领受大喇嘛的祝福?”老祖父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是大喇嘛替佛祖赐福信
士。但不知可有福气礼拜活佛么?”
  那老汉道:“活佛听说今年不露面,四大喇嘛替他主持摩顶赐福,与众生结缘。”原来
每年布达拉宫开放那天,达赖活佛照例会公开露面一次,让信徒跪在他的面前礼拜,他抚摩
信徒的头顶洒以“法水”,据说这就是代表佛祖祝福此人了。
  那老汉说了四个大喇嘛的名字,孟华竖起耳朵来听,却没弄赞法师在内。孟华忍不住用
生硬的藏语问那老汉,不知弄赞法师会不会出来。
  那老汉盯了他一眼,似乎有点诧异,说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孟华道:“我是青海来的。我们那里,除了知道活佛之外,就只知道拉萨有个弄赞法
师。”
  那老汉对孟华的答复颇感满意,和他的老朋友,那孩子的祖父笑道:“怪不得大家尊称
法师为弥罗觉苏,远方的人果然也都知道他的名字。”
  孟华问道:“弥罗觉苏是什么意思?”那老汉道:“弥罗的意思是广及四方,觉苏的意
思是恩泽,弄赞的意思则是辅润,布达拉宫封赏给他的法号是弄赞,但远在他得到这个法号
之前,大家已经尊称他为弥罗觉苏了。”孟华心想:看来这位大法师在西藏倒是颇得人心,
怪不得爹爹也高兴和他结交。
  那老汉接着说道:“你问得很在行,本来按照往来规矩,活佛不出来‘结缘’,就该由
首席护法喇嘛替代他的。但不知何事,我刚才听说弄赞法师也因临时有事不出来了。小兄
弟,你来的可真是不巧啦!”
  孟华好生失望:“这不是白来了一趟布达拉宫吗?”
  心念未已,忽听得鸣钟击磐,摇管吹萧,老祖父诧道:“这不是迎宾的梵乐吗,不知来
的是哪位贵客。”
  过了一会,人群起了一阵波动,消息传了开来,那老汉告诉孟华:“原来这位贵客乃是
朝廷派驻拉萨的宣抚使赵廷禄大人,听说也是一来随喜,二来则是专诚求见广慧法师的。”
  孟华道:“广慧法师又是谁。他在布达拉宫的地位比弄赞法师还高吗?”
  那老汉笑道:“广慧法师和弄赞法师就是同一个人,‘广慧’是封给他的封号。”
  杨华一想弄赞法师的藏名尊称是“弥罗觉苏”,释义是“恩泽广慧“觉苏”,想必就是
“广慧”这个封号的由来了,暗暗好笑自己的糊涂,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
  那小孩道:“爷爷,咱们出去瞧热闹吧,我的肚子也实在饿了。”
  老祖父爱怜的抚摸他道:“好,好,要是见得着弄赞法师,那就胜于去礼拜帕巴鲁库赞
的舍利于啦。”
  孟华急于见着弄赞法师,赶紧在人丛中挤出去,到了外面,那个“宣抚使”赵廷禄带领
三个军官刚好在他们这一群人的面前走过。三个军官,孟华倒是认识两个。
  这两个人就是曾经在柴达木途中和孟华交过手的那两个军官,一个名叫做叶谷浑,一个
名叫做刘挺之。
  孟华心里想道:“听丁兆鸣那厮所说,在宣抚使赵廷禄之下,有个参赞武官,名叫卫托
平,是大内卫士外调拉萨的,武功十分厉害,想必就是这第三个军官了。叶谷浑、刘挺之、
卫托平并称大内三大高手,而以卫托平居首,他们三人同在一起,我倒是要特别小心了。”
  赵廷禄一行四众在两个知客喇嘛带引之下,走向一条通向一座宫殿的长廊,看热闹的人
群挤在长廊两边。孟华正在思量如何见得着弄赞法师,忽见叶谷浑睁大眼睛,两道锋利的目
光向着自己扫来,好像在人群之中找寻什么相识的人似的。孟华吃了一惊,只道已经给他发
现。
  此时孟华业已挤到前列,倘若躲躲藏藏,恐怕更会引起对方思疑,唯作镇定,顺着眼光
瞧去,就在这一眨眼,隐约看见两个背影隐没人丛之中,有点儿像江上云和金碧峰。孟华颇
感诧异,心里想道:“金碧峰也是曾经和叶、刘二人交过手的,他为什么要冒这个危险,和
江上云都来布达拉宫,难道他们也是受了义军之托了。”
  人群忽又起了波动,嘈嘈杂杂的声音像煮沸了一锅水似的:“瞧见了没有,弥罗觉苏露
面啦!”“在哪里,在哪里?”“啊,他不是走出来给信徒摩顶祝福,他是在自内迎接贵
宾。”
  孟华挤上一个石台,定晴看去,只见那座宫殿打开大门,隐约可以见到一个披着大红袈
裟的喇嘛降阶迎接贵宾,不过一会儿,宫殿的大门又关闭了。孟华心里想道:“虽然没有机
会靠近弄赞法师,总算有了一点收获。”要知布达拉宫的建筑,将近一万间房舍之多,要不
是赵廷禄拜访弄赞法师,孟华如何能够知道他的所在。
  不知不觉,日己西沉,悬挂在第十三层楼上的大钟响铛铛的敲了起来,这是叫人们必须
在大黑之前离开布达拉宫的钟声。不过一会,在宫内各处观光礼佛的人都走了出来,像潮水
一样从东西南北八个打开了的大门“流”走。
  布达拉宫每年开放一次,从未发现过有不守规矩的香客,是以宫中的执事喇嘛也从来没
有搜查过可能有人匿伏宫中,不出去的。——广厦万间,观光礼佛的人们数目亦以万计,要
搜也无从搜起。但想不到今年却有一个人故意“犯例”了,这个人就是孟华。
  那座宫殿后面,有几棵高大的相树,孟华偷偷爬上一棵相树,俯瞰宫中情景。
  宫中攀歌细细,人语喧哗,当中一间客厅灯火通明,隐约可以看见正在举行宴会,宾主
尽欢的情景。
  夜幕降临,天已黑了。观光礼佛的人们,此时都已走得干干净净。除了这座宫殿有喧闹
的声音传出之外,周围一片寂静。大概那些小喇嘛都忙着去打扫去了。
  孟华暗自想道:“弄赞法师的住处虽然并不开放,那只是不许外人进去而已,和宫中什
么圣殿的‘禁地’到底不同,爹爹是他的老朋友,我代爹爹进去拜访他,应该不算是亵渎神
灵。”
  由于没有别的法子见到弄赞法师,孟华只好冒个风险,不管大内的三大高手都在里面,
大着胆子,在相树上一个鹞子翻身,越过宫墙,偷进宫内。
  他不断径自奔赶客打,心想:我且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待赵廷禄这厮走了,我再出去
找弄赞法师。
  宫中大部分的小喇嘛在吝打问候“贵人”,也还有小部分的小喇嘛在外面穿梭巡夜,好
在宫中屋宇宽阔,阶梯很多,孟华借物障形,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巡夜的喇嘛耳目,躲上了
一座楼房。
  忽听得脚步声响,原来宴会已告终结,弄赞法师正在带领四个宾客走上楼来,正是朝着
他躲藏的方向。
  孟华暗自咒道:“讨厌,酒醉饭饱,还不肯走。”孟华情知对方都是耳聪目明的高手,
稍一不慎,就会给他们发觉,急切间无暇思索,躲进一间空房。
  他是留神听过房间里毫无声息的,踏进去忽见一个人迎面而立,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
他,把他吓了一跳。那个人动也不动,孟华看清楚了,原来是个钢铸的佛像。
  藉着瞻角挂的风灯,房间里的景物依稀可见。两旁墙壁上绘有许多壁画,这种壁画是孟
华从来没有见过的。作画的藏族艺术家先用臼调粘在墙上,再在绸上涂上酥油,待十后才作
画,这样作上的画,色泽历久不变。孟华看的一幅壁画正是一幅活佛宴会藏王盛宴。孟中心
中一动,想道:“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喇嘛的房间!”
  心念未已,脚步声已经走近,弄赞法师的声音说道:“赵大人请!”随即轻轻推开房
门。原来孟华误打误撞,这间房间正是弄赞法师的静室。
  孟华无暇思索,只能躲在佛像后面,缩作一团。
  赵廷禄等人踏进房间,并不就座,却在佛像之前停下脚步。孟华吃了一惊,手按剑柄,
只道他们已经瞧出了什么破绽。
  半晌不见动静,孟华从金莲佛座的缝隙偷偷张望,只见赵廷禄矮了半截身子,原来他是
跪在佛前礼拜。
  礼拜过后,赵廷禄站了起来,问道:“请问法师,这位尊神是……”弄赞法师恭恭敬敬
地道:“是敝教的护法大神帕巴鲁库菩萨。”
  孟华听得菩萨的名字好熟,想了起来,老吉里日间曾经和他观光过布达拉宫最古老的一
座佛殿,据说是松赞干布时期穆建的,那座佛殿就叫做帕巴鲁库学佛殿,殿中供奉的就是这
个菩萨。“怪不得我似曾相识。”孟华心想。
  “怪不得我似曾相识,”赵廷禄说道:“敢情就是我在前面那座佛殿礼拜过的那位菩
萨。可是为什么看起来又像不同。”
  弄赞法师说道:“前面佛殿供奉的神像,是中年时期的帕巴鲁库菩萨。这座神像是成道
之后老年的帕巴鲁库菩萨。菩萨据说是天竺日则王的武士,后来笃信佛教,仗剑四方,扫荡
一众邪魔外道,从少年直到老年,立功无算,八十四岁肉身成佛。前面那座佛像是文成公主
当年从长安带来,这座佛像则是敝教祖师宗喀巴从天竺请来的匠人铸造。”
  宗喀巴一名罗卜藏扎充巴,明永乐十五年生于酋宁,为蒙方族人,八岁出家,二十四岁
赴西臧,三十四岁后乃阐明黄教,为喇嘛黄教之祖。在他之前,西藏喇嘛教属红教势力,从
他开始,黄教才取得统治地位。
  赵廷禄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这尊佛像也算得是无价之宝了。”
  “也算得”三个字从赵廷禄口中吐出,听进弄赞法师耳中可是有点不大舒服,心里想
道:“他决不会是虔心信佛,为何正事不说,却与我扯这些闲话?”当下索性开门见山,便
问他道:“赵大人约我密室相谈,不知有何见教?”
  赵廷禄哈哈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正是奉了朝廷之命,有事要请法师帮忙。”
  弄赞法师道:“请大人赐示。”
  赵廷禄道:“别忙,别忙。请法师先收下这份礼物。这是萨总管特地禀明皇上,从大内
宝库之中为法师挑选的一份礼物。”
  弄赞法师皱皱眉头,合计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敢受此厚礼。”
  赵廷禄笑道:“你先看看是什么礼物再说。”
  卫托平双手捧上一个檀香木箱,放在桌上。赵廷禄拜了三拜,方始郑重其事的把箱子打
开。弄赞法师本来是心如止水,暗自想道:“布达拉宫,宝物无数,管你是什么稀世之珍,
也休想打动我。”但见他们如此装模作样,却也不禁有点思疑不定,不知里面藏的是什么物
事。
  箱子打开,宝光耀眼。赵廷禄拿出一尊三尺多高的玉佛。
  玉色晶莹可爱,一看就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令得弄赞法师又惊又异,诧异无比的却
还不是宝物的价值,而是这尊玉佛本身。
  这尊佛像是个年青僧,雕塑得翔翎如生,双眼炯炯有神,相貌甚为威武,与一般面貌慈
祥的佛像完全不同,与其说是僧人,不如说是更像武士。腰间还悬着一把佩剑。
  弄赞法师呆了一呆,连忙净手焚香,跪下去向这尊佛像磕头礼拜。
  原来这尊玉佛,雕塑的正是黄教喇嘛的“护法神灵”——帕巴鲁库菩萨少年时期的“庄
严法相”。
  布达拉宫有中年时期的帕巴鲁库佛像,有老年时期的帕巴鲁库佛像。”缺少的就正是这
尊帕巴鲁库菩萨少年时期的佛像。
  礼拜过后,赵廷禄把弄赞法师扶起!淡淡说道:“萨总管送的这份礼物,不知可否合法
师心意。”
  弄赞法师道:“多谢大人把敝教的护法火神从北京请来,我不敢藏之私室,日后必当另
建专殿供奉。”
  赵廷禄笑道:“如此说来,这份礼物还算得是适当的了。实不相瞒,我们的萨总管为了
送这份礼物,倒还费一点心思呢。”
  弄赞法师瞿然一省,说道:“对了,我正想请问赵大人,为甚么贵总管何以会想到要送
这份礼物的?”
  赵廷禄笑道:“萨总管虽然远在京城,却也知道布达拉宫和法师的静斋已经有了两尊这
位菩萨的佛像。”
  供养在前面神殿的那尊佛橡,是每年一次供人瞻礼的,外人得知不足为奇。弄赞法师私
人供奉的这尊佛像藏之静室,竟然也给他们知道,弄赞法师却是不禁依然而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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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牧野流星》——第二十六回 惊见古宫来恶客 且看神剑吐光芒
梁羽生《牧野流星》 第二十六回 惊见古宫来恶客 且看神剑吐光芒   弄赞法帅暗自想道:“原来他们早已在暗中窥伺我了。他们送来这尊玉佛,一方面是要
我不能不收、一方面也是用这份礼物来威胁我的。”
  但礼物已经收下,弄赞法师只能语带双关的勉强笑道:“萨总管用心良苦,给贫僧送来
敝教的无价之宝,贫僧真是感激不尽。”
  赵廷禄哈哈笑道:“法师太客气了,萨总管正是有所求于法师呢!”
  弄赞法师道:“不敢。不知萨总管何事要贫僧效劳?”
  赵廷禄低声说道:“萨总管也是奉的朝廷旨意,说起这件事情倒是对于贵教、贵法师和
朝廷都有好处的。”
  弄赞法师道:“哦,有这样好的事情,贫僧真是要多谢你们萨大人的‘厚爱’了。就不
知是否贫僧力之能及,请大人赐示吧。”
  赵廷禄道:“只要法师帮忙,那是一定办得到的。”说至此处,双眼忽地朝窗外望去。
拜赞法师说道:“我已经吩咐他们,没有我的特许,谁也不准进来。”
  赵廷禄心里想道:“想必是我听错了,布达拉宫规矩极严,料想也不会有小喇嘛竟敢在
外面偷听。”原来他刚才好像听见窗外有些什么声响。但窗外刚好有一阵风吹过,“或许是
风摇树木的声音吧。”他想。
  “朝廷得到密报,”赵廷禄又再低声说道:“窜居青海的白教喇嘛孔雀明轮法王近来颇
有异动,法师想必关心。”弄赞法师道:“什么异动?”赵廷禄道:“听说他和一般反叛朝
廷的强盗暗中来往,朝廷的意思是希望贵教出兵把白教消灭。”
  弄赞法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朝廷用兵,名正言顺。佛门弟子,可不便妄动
干戈。”
  赵廷禄道:“法师慈悲为怀,令人钦敬。不过此事与贵教兴衰有关,法师之言恐怕是稍
欠考虑了。”
  弄赞法师暂且忍气,说道:“请大人指教。”
  赵廷禄道:“白教乃是贵教的异端,想当年贵教的创教祖宗喀巴活佛扫除外道邪魔,开
创政教合一之局,红教明察时势,业已皈依,只有白教不苔归顺,给贵教逐出西藏。如今百
余年,贵教尚未能够一统。虽说白教式微,势力远远不能与贵教相比,毕竟也是贵教的一个
隐忧。如今何不趁此时机,一举将它吞并?”
  弄赞法师眉头深锁,说道:“我们和白教虽然在教义上有所争执,但红花绿叶,华竟还
是同出一枝。”赵廷禄冷冷说道:“如此说来,法师不愿为朝廷效力的了?”
  弄赞法师道:“大人言重了。不是贫僧不肯为朝廷出力,但依贫僧的愚见总得出师有名
才行。”赵廷禄道:“白教法王私通叛贼,你们奉了圣旨打他,怎能说是出师无名?”
  弄赞法师道:“白教若然犯了王法,朝廷尽可兴师擅行征讨之事。”
  赵廷禄面色越来越是难看,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法师,咱们最好还是
打开大窗说亮话吧,朝廷倘若出师顺利,那也用不着卑职厚礼来求你了。一来朝廷是因为鞭
长莫及!二来白教法王在青海颇得人心,朝廷虽然不是怕他,多少也有点顾忌。不愿风波太
过扩大。他暗中接济叛贼,我们只能施行釜底抽薪之策,希望你用贵教的活佛的名义出兵,
那么就是你们喇嘛教内部的事情了。好,我把机密都告诉你了,你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存心
和我们过不去了!嘿嘿,请你还是赏我一个面子吧,否则,哼,哼……”
  弄赞法师涩声说道:“否则怎样?”赵廷禄冷笑道:“法师是聪明人,何必一定要我把
话说明!”
  弄赞法师想不到赵廷禄以“朝廷命官”的身份,竟然使出这种撒泼手段,要想和他翻
脸,又有顾忌,只能暂且施用缓兵之计,说道:“兹事体大,我可作不了主,正如大人所
说,这是要用活佛的名义,那应该求活佛答应才行。”
  赵廷禄道:“你们的活佛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懂得什么,还不是由你说了就算?”
  弄赞法师几乎气破肚子,说道:“敝教有敝教的法规,活佛神圣不可侵犯。”
  赵廷禄嘿嘿嘿的冷笑几声,眼看就要撕破了脸,卫托平向他使个眼色,说道,“赵大
人,法师的口气,此事似乎还可以商量。”
  赵廷禄瞿然一省,说道:“不错,刚才是我失言了,请法师莫怪最少法师是可以替我们
在活佛跟前美言几句吧?”
  弄赞法师道:“我只能尽力而为,答不答应,那还是在于活佛。”他话里软中带硬,心
内可是忐忑不安。
  赵廷禄忽地淡淡说道:“听说佛家十戒之中,有戒说谎话这条,不知是真的吗。”
  弄赞法师怫然不悦,说道:“佛门弟子,当然戒打谎话。大人此言,是何意思?”
  赵廷禄哈哈一笑,说道:“大师请别多心。多蒙大师答应,肯为我们尽力而为,小官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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