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尼姑道:“金人南侵之事,是武林天骄最早告诉你的不是?”笑傲乾坤道:“不
错。”那尼姑道:“你自命是为国为民的侠士,那么他告诉你这个消息,使宋国及早有所防
备,这对宋同百姓来说大有好处,对你来说,也该算是大恩大德了吧?”笑傲乾坤心头刺
痛,一想确是自己理亏,只得低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应该对他怀疑的。这是我一
时糊涂,我并非有心,有心……”
那尼姑冷冷一笑,又打断他的话道:“有心无心,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把他打得重
伤,则是事实。好,我再问你,你刚才说你误会他是另一个人,那么你已知道那晚的那个蒙
面人不是他了?”
笑傲乾坤颓然说道:“知道了。但也是昨天一位老前辈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我后
悔已迟!”
那尼姑辞锋咄咄,又迫紧了一步,说道:“很好,那我问你,武林天骄的本领比你如
何?”笑傲乾坤道:“不相上下。”那尼姑道:“那蒙面人呢?”笑傲乾坤道:“未经较
量,深浅难知。但看他那等身手,倘若当真较量,只怕我也未必胜得了他。”那尼姑冷冷说
道:“着呀,那么倘若那晚武林天骄与那蒙面人联手,你华大侠早已活不到今天啦。他宁愿
单打独斗,而且手下留情,让你打得重伤,你也早该知道他是冤枉的啦。你惭愧不惭愧?”
笑傲乾坤给她说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问道:“你是谁?怎的这许多事情,你全都知
道?”
那中年尼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呢!柳清瑶的父亲,当年在金宫盗宝,受了重伤,半
身不遂,二十年来,未曾医好,为什么今年突然好了?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笑傲乾坤茫然道:“难道也是檀羽冲给他治好了的?”他知道柳元宗这二十年来苦练内
功,想以上乘内功,打通奇经八脉,自疗这半身不遂之症,功效虽有,但直到去年秋天,最
关紧要的阴维、阳维两道经脉,尚未打通,估计最少还得三年。所以他对柳元宗复原得如此
之快,也颇感奇怪。但他也知道,武林天骄并不懂得医术。
那中年尼姑淡淡说道:“柳元宗的病症虽不是他用医术治好的,但也差不了多少。檀羽
冲是把他师父留给他的,那十四张穴道铜人图解,和‘指元篇’的下半篇,都送给了柳元
宗,柳元宗这才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之内,打通了阴维。阳维经脉,行动恢复如初!”
笑傲乾坤吃了一惊,要知那穴道铜人图解与指元篇乃是武林人士的稀世之珍,当年汉族
的英雄豪杰,费了不知多少心力,才由柳元宗盗出金宫,而所得的也还不到一半。倘若这尼
姑说的是真,那么这个恩德,可比檀羽冲用医术医好柳元宗更大得多了,岂只是“差不多”
而已。
那中年尼姑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么?好在她爹爹就在船上,明天上了岸,你就可以亲
自问他!嘿嘿,她爹爹是你世交,原来这件事情,他也还未曾告诉你呀!”
柳元宗一心想把女儿许配给笑傲乾坤,为了免他多心,这件事情确实未曾告诉他。其实
若由柳元宗亲自告诉他还好一些,此际笑傲乾坤从旁人口中知道之后,却不禁更多猜疑了。
心里想道:“这么说来,他们父女重圆,这都是出于武林天骄之赐了。
他们对武林天骄还有不感激的吗?嗯,柳伯伯不告诉我,莫非是有意把女儿许配于他,
却不愿在事成之前让我知道?”
笑傲乾坤难过之极,颓然说道:“不必问了,我相信你的话。
但你怎么每一件事情,都知得这么清楚,你究竟是谁?”
那中年尼姑这才说道:“我是檀羽冲的姐姐。我还知道我弟弟一心一意爱她,她和我的
弟弟也早已心心相印!怎么?你是妒?是恨?还是难过?你那日要杀我弟弟,如今我伤了你
的心。
你也尽可杀我泄愤!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事实你是抹不掉的!”
笑傲乾坤神态如狂,蓦地一声长啸,惊得海鸥远飞,浪花高溅!
这中年尼站(慧寂)当然是明知笑做乾坤不会杀她,但在笑傲乾坤突然狂啸之下,也不
禁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笑傲乾坤狂啸过后,嗒然若丧,缓缓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的弟弟,这一局棋我是自愿
输给他了。”声音沉闷,无限苍凉。
慧寂是有心助她弟弟争胜情场的,她最初本来是想藉珊瑚的关系,求见蓬莱魔女,为她
的弟弟暗通款曲;但后来一想,与其游说蓬莱魔女,不如行个“釜底抽薪”之计,激使笑傲
乾坤退出情场。如今笑傲乾坤亲口说出自甘推抨敛手的话,这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今后不
再与武林天骄争夺蓬莱魔女了。慧寂目的已达,便合什说道:“早抽慧剑,早除烦恼。华大
侠毕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如此,贫尼告辞了。”
慧寂心满意足而去,剩下笑傲乾坤扣弦独啸,一片茫然。
文逸凡听得啸声,赶忙出来看他,接着王宇庭也来了,只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逸凡笑道:“谷涵,你独自在这里发什么痴?我还只道你碰上什么意外呢?”
华谷涵这才如梦初醒,说道:“没什么,我一时兴起,发出啸声,惊动你们两位了。”
文逸凡瞧他有点神色不对,问道:“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么?”华谷涵道:“没,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波翻浪滚,颇感于人事无常。”
文逸凡怔了一怔,笑道:“这无端怅触,却为何来?”心中隐隐猜到几分。王宇庭是个
粗豪的江湖汉子,却不会体味华谷涵的话意、心境,当下也笑道:“没有什么就好。夜已三
更,你再发啸,那就要惊醒全船人了。”
就在这时,柳元宗的啸声也远远传来,隐隐可闻。王宇庭笑道:“柳老前辈也是豪兴不
浅。你明日再和他切磋内功吧,如今,可是应该睡了。”心想华谷涵行为古怪,这“狂侠”
二字,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元宗的啸声充满欢愉,华谷涵听了,心中更为难受。想道:“他们父女重逢,这都是
多亏了武林天骄!”刚才慧寂对他说了那许多话,有两件事情最令他抱愧、伤心,一是武林
天骄慨赠武学奇书,医好了柳元宗,姑不论是为了私情还是由于侠义,总是难能可贵之事,
相形之下,他不禁暗暗抱愧于自己的心胸狭窄;二是她所说的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早已“心
心相印”的这一句话,他在小孤山上也早已有此感触了,如今再听武林天骄的姐姐说了出
来,这一份难过伤心,就更不用提了。这一晚他也是似蓬莱魔女一样,卧听涛声,整夜未曾
合眼。
只觉舟如奔马,原来这一晚恰遇顺风,就在他思如潮涌之中,他们这个船队已是顺流而
下,一晚之间,航行了三百里的海程。
第二日中午,船队驶入了长江口,陆路的各家寨主、各路英雄在此上岸,各奔前程。水
路的各家寨主则仍留在船上,计划分为两股,一股随王宇庭回太湖,联结太湖十三十水寨共
抗金兵,一股协助李主,在长江游戈,与虞允文的水师作俘鼓之应。
蓬莱魔女父女与耿照、秦弄玉、珊瑚等人都在此上岸。秦弄玉想邀珊瑚同往江阴,珊瑚
道:“不,我已是佛门弟子,我当随我师父。”秦、耿二人明白她的心事,也只好听她去
了。
珊瑚找看了她的师父,说道:“师父,你不是要见一见柳女侠么?她就在那边,我和你
过去与他们父女叙叙再走吧。”慧寂道:“不必了。我已经解开了心上的一个结,用不着再
见她了。”
珊瑚怔了一怔,心道:“她解开了什么结?”眼光一瞥,只见笑傲乾坤默默地在人群中
随众而行,粹情显得十分落寞。珊瑚七窍玲珑,心中登时明白了几分,心道:“这个结师父
说是解开。
但只怕在小姐心上还是难以解开吧?情之为物,犹如乱丝,剪不断,理还乱,用外力去
解情人的心头之结,岂能轻易解开?”
她从蓬莱魔女的身上想到自己,伤感不已,当下不愿多说,便与师父走了。
就在这时,柳元宗也已看见了笑傲乾坤,说道:“瑶儿,你如今该与他以兄妹之礼相见
了。”
蓬莱魔女道:“是。”她虽然还未作出最后抉择,但对笑傲乾坤的一向爱护她的情意,
也是心中有感,愿意与他接近,至于以后如何、再听其自然的,所以她父亲一说她便应了,
丝毫也没有想到要避开笑傲乾坤。
可惜她虽是这么想,笑傲乾坤却立定了主意,要避开她。
柳元宗满面堆欢,上前说道:“贤侄,多谢你为我寻觅女儿。
听说你们已经见过,但瑶几从前还未知道你我两家的渊源,如今是知道了。你们重新见
过兄妹之礼吧。瑶儿,上来拜见世兄。”
蓬莱魔女裣衽一礼,说道:“多谢世兄几次暗中相助之恩。
多谢、多谢你的礼物。”说到“礼物”二字,想起他送来的那双红豆,不觉脸上泛起红
霞。
笑傲乾坤见她提及自己所送的“礼物”,脸上又是如此神情,心中也不禁怦然一动,但
随即想道:“她早已属意武林天骄,华谷涵啊华谷涵,你可莫自作多情,自招烦恼了!”当
下还了一礼,淡淡说道:“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好在你们父女今日已得重圆,我也算是
有了个交代,不致内疚于心了。柳老伯没有别的吩咐了吧?请恕小侄失陪了。”
柳元宗怔了一怔,心道:“谷涵何故如此神情落寞,难道他还不知道我的心事么?”听
他有告辞之意,连忙说道:“华贤侄,你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吧?虞允文将军在采石矾,正是
要人相助,你就和我们同去如何?”虞允文要人相助,那是真的,但柳元宗也是有意给他一
个机会,让他与自己的女儿接近。
笑傲乾坤迟疑道:“这个,这个——”柳元宗笑道:“我与你父亲生前乃是八拜之交,
咱们就似一家人一样,你们如同兄妹,也不必避嫌。咱们一路同行,也正可以藉此机会,切
磋武功。”
笑傲乾坤道:“多谢老伯好意。但小侄已与一位朋友有约,虽不是紧要之事,但我已答
应了他,也不可言而无信。只有留待他日,若有机缘,再来向老伯领教了。”
柳元宗甚是不悦,但华谷涵既是如此说了、他总不成将他拉住,只好说道:“既然如
此,你的事精了结之后,还望你早日到采石矾一叙。瑶儿,送你大哥一程。”
华谷涵道:“不用了。柳姑娘,有一事我甚是不安,要向你告罪。那日在小孤山上,我
言语无礼,如今已是知道其错在我。
请你恕过。”
蓬莱魔女甚是尴尬,勉强笑道:“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笑傲乾坤道:“不
错,柳姑娘既不介怀,那我也就可以安心走了。”回身一揖,立即前行,追上了铁笔书生文
逸凡。文逸凡诧道:“你,你怎么跟我来了,你应该和柳家父女在一起的。”
笑傲乾坤道:“别多问,我和你比赛轻功,我敢说你比不过我!”
文逸凡只好发力追他,柳元宗隐隐听得他们争吵的声音,但他们轻功何等了得,转瞬之
间,影杳声消,已是去得远了。
蓬莱魔女一片茫然。她知道华谷涵是对她有所误会,认为她已经选择了武林天骄,所以
对她难以谅解。但她也是个心高气做的人,何况又是女孩儿家身份,怎能没有一份少女的矜
持?她当然也不便就坦直地对华谷涵解释,说是自己其实还没有作最后的决断。
柳元宗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真不知你们少年人闹些什么?谷涵也未免性子太急
了。”
原来柳元宗本是打算为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二人作个调解人的,他并不知道他们纠纷的
症结所在,只道是因为武林天骄乃是金国的贝子,故此笑傲乾坤把他当作敌人,他准备在路
上与笑傲乾坤说明真相的,却不料笑傲乾坤匆匆便走,根本就不让他有细谈此事的机会。
蓬莱魔女目送笑傲乾坤的影子没入林中,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甚为难过,说道:“爹
爹,让他去吧。女儿愿意一生陪伴爹爹,这婚事么,不提也罢。”
柳元宗心中一动,说道:“谷涵刚才提及小孤山之事,他似乎已经明白真相,要不然以
他的脾气,不会随便认错的。可是他对你道歉,说什么言语无礼,冒犯了你,这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
蓬莱魔女不禁面上一红,支吾说道:“没,没什么,他、他以为我偏袒了武林天骄。”
柳元宗昨晚与女儿谈过之后,已明白了两三分,刚才听了笑傲乾坤赌气的说话,又多明白了
五六分,如今再听女儿这么一说,内里情由,已是明白了七八分了。柳元宗不觉又是长长地
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事情真是令我心烦,也罢,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只能让你自
己拿定主意了。
但你说什么终身不嫁,这却是孩子的话。”
蓬莱魔女笑道:“咱们父女生离了近二十年,今日幸得团圆,我正要承欢膝下,补偿你
所受的苦难,你就让我多暗伴你几年,不很好吗?”她一来是想消解她父亲心里的愁烦,二
来这也确是出于她肺腑的说话。骨肉之情乃是至情,听得柳元宗老泪纵横,而又破涕为笑,
揽着他的女儿,说道:“不错,我得回女儿,已是夫复何求。但你总不能陪我一辈子,所以
我还是盼望你早点拿定主意。不过,你若是现在心中烦乱,那就随你喜欢,暂且将儿女之
情,撇开不理,待战事过了再去想它也好。”他终于也明白了他女儿的心事了。
蓬莱魔女哄得她父亲欢喜,但她自己心中的烦闷却是并没解消。笑傲乾坤临走之时提到
武林天骄,她又不禁想起了珊瑚告诉她的事情了,“珊瑚说武林天骄也是要来飞龙岛赴会
的,而且是比她们早一日动身。不问可知,他来赴会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见我。可是,何
以在飞龙岛上没有见他?他到哪儿去了?”
蓬莱魔女怎会知道,武林天骄此时正在附近的一座山上,盼望她的归来。不过他只想远
远地看一看她的影于,便已心满意足,却是不打算与她会晤的了。
不错,武林天骄初时打算到飞龙岛去,是为了她;但后来改变了主意,也是为了她。
原来他在觅舟出海之时,蓦然想起,若是往飞龙岛参与此会,固然可能见着蓬莱魔女,
但也可能碰上了笑傲乾坤!飞龙岛之会关系重大,笑傲乾坤交游广阔,定然得到风声,焉有
不去之理?他想起了那日在小孤山上的情景,当他与笑傲乾坤动手之时,蓬莱庞女在一旁是
何等痛苦,这样的一幕难道还能让它重演?波涛澎湃,心事如潮。武林天骄在海边徘徊终
日,终于下了决心,“不,不能让它重演!”“一个是我所倾心的红颜知己,一个是我所佩
服的道义之交。与其三个人都受创伤,何不让我一人默默忍受?”
他决意打消了飞龙岛之行,本来就想回转家乡,从此避开与蓬莱魔女、笑傲乾坤相见的
了。可是紧系在他心上的那缕情丝,还是剪不断,解不开,心中想道:“飞龙岛我是不去的
了。
但我也要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我才能放心离开。”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躲在附近的
山头,日夜盼望着海中帆影,盼望着能看到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渡海归来,只要能远远地看
她一眼,看到她的影子,那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口他在山头上远远看到海中帆影,不觉坐立不安,船队渐渐向岸边靠拢了,至多一
个时辰,蓬莱魔女就可能从这山下经过了,“她是否已与笑傲乾坤言归于好,一同归来
呢?”“这船队打着宋国的旗号,往飞龙岛赴会的则都是江湖汉子,不知那帮人是否就在这
些船上?哎,蓬莱魔女该不至于在岛上遇险吧?”
他心中烦躁不安,于是走入林中吹起萧来,想平静自己的心情,待半个时辰之后,再上
山头了望。蓬莱魔女、笑傲乾坤若在船中,那时也应该上岸了。
一曲未终,忽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檀公子好个闲情逸致啊!”武林天骄吃了一
惊,箫声嘎然而止,回头看时,只见是一个四旬开外的青衣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千里拿着
一根青竹杖。全身上下一片青色,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以武林天骄的武功,虽说他心神不属,但这人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发觉,则这人的本领
至少也不在他之下了。
武林天骄一惊之后,定睛一瞧,又是一怔,失声说道:“你是完颜将军么?”
那青衣汉子冷冷说道:“檀公子,你还记得我?”原来这人正是从前做过金国御林军统
领的完颜长之。当年广邀天下武学名家,入金官研究那两大武学秘籍之事,就是由他主持
的。
武林天骄道:“完颜将军,你来江南作甚?”完颜长之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你
是金国的贝子,偷愉来到江南?干些什么?”
武林天骄道:“我无官无职,我喜欢到哪儿便到哪儿,你管得着?”完颜长之道:“你
是金国的贝子,我就管得着!金宋乃是敌国,你放着好好的金国贝子不做,又不是奉皇上的
差遣,你私自逃奔敌国,简直是形同叛逆,我不该管你么?”
武林天骄道:“我根本就不赞同你们穷兵黩社武,侵人国土,我也并不把宋国当作敌
国。”完颜长之喝道:“檀羽冲,你反啦?”
武林天骄道:“完颜长之,你是利禄薰心,导君于暴虐。这一场仗打下来,对宋人固是
祸害,对咱门全国的老百姓又有什么好处?”
完颜长之冷笑道:“原来你果然是背叛皇上,私通敌国!哼,你是不是把‘指元篇’的
下半篇抄本送给柳元宗了?”武林天骄道:“那本是他们宋国陈传的遗著,即使我送给了柳
元宗,那也是归还宋人。柳元宗给你门害得家破人亡,我给他送书治病,老实说,还是给你
们赎罪呢!”
完颜长之大怒道:“你私通敌人,证据确凿,居然还是你有理了?好,你有理你向皇上
说去!”要知完颜长之最恼怒的就是这件事情,他苦心攻研那两大武功秘籍,自以为已有所
得,可以天下无敌了,哪知柳元宗也得了全本,本领在他之上。宋宫一战,害得自己狼狈而
逃,有辱君命。追源祸始,这都是武林天骄送书与柳元宗之故。他这一口怨气,当然也就要
发泄在武林天骄身上。
武林天骄剑眉一扬,亢声说道:“我不去又怎么样?”完颜长之冷笑道:“你若还是金
国贝子,我敬你几分。如今你已是背叛皇上,私通敌国,早已不把你自己当作金国贝子了,
你以为我还能对你客气么?”
武林天骄冷笑道:“好呀,完颜将军,那你就动手吧!”
完颜长之道:“你不束手就擒,还要我动手么?好,别人伯你武林天骄,我偏要看你是
如何‘骄’法。呔,接招!”手中青竹杖一举,只见一片青绿的竹影,霎时间就似有七八个
完颜长之,从四面八方攻来,同一时间,袭齿武林天骄的奇经八脉!
武林天骄玉萧一挥,也幻出了一片碧绿的萧影,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
间,完颜长之那根竹杖已与他的玉萧碰击了三十六下,竹杖未能打碎玉萧,玉萧也未能折断
竹杖。
武林天骄玉萧一吹,“呜”的一声,吹出了一口罡风,炙人如烫!完颜长之扬油卷起一
股冷风,与他的罡气抵消,身形。
个盘旋,身法快到极点,一绕就绕到武林天骄背后,浑杖点他的大椎穴!
武林天骄头也不回,横掌如刀,一招“玄鸟划砂”,已是反手削出。完颜长之哼了一
声,竹杖点地,一个盘旋,闪过了一边,冷笑说道:“好一个闭气断脉的功夫,你会难道我
不会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五指收拢,扬空一划,只听得嗤嗤声响,武林
天骄腕脉隐隐发麻,连忙默运玄功,一口罡气吹出,消解了对方袭来的阴力,但亦已禁不住
微微气喘,退了三步。
完颜长之哈哈大笑道:“你识得厉害了么?”双方使的都是闭气断脉功夫,但完颜长之
神色自如,丝毫无损,显然是比武林天骄还胜一筹。
武林天骄横萧格开他的竹杖,蓦地喝道:“你、你是杀害古月禅师的凶手!”要知古月
禅师死于闭气断脉,这功夫只有柳元宗与武林天骄懂得,当时武林天骄尚未知完颜长之亦已
学成,销声匿迹二十年之后,又再从金宫出来,偷到江南,所以当时没有想起是他。
完颜长之大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么?”武林天骄大怒道:“岂有此理,你光明正大地
去杀古月禅师那也罢了,为何冒充作我,鬼鬼崇崇地前去害人?”完颜长之笑道:“我还冒
充你去会了宋国的魏良臣,故意让那笑傲乾坤发现呢?”武林天骄气得七窍生烟,骂道:
“你是金国的一个将军,却干下这等嫁祸于人的卑鄙行径,你不害羞,我也为你害羞!”完
颜长之大笑道:“兵不厌诈,我正是要你不容于宋国的武林豪杰,那也是为了救你,免得你
与敌人勾搭,要你回到正路来啊,你不知感激,反倒骂我,当真是不知好歹!”
武林天骄气得说不出话,玉萧挥舞,连下杀手。完颜长之冷笑道:“檀贝子,你要拼
命?那你可也休怪我手下无情了。”青竹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招都是指向武林天骄的
要害穴道。
武林天骄对“指元篇”的内功心法与“穴道铜人图解”的点穴功夫,学得不如完颜长之
的深厚,但他的师门武功,精深博大,也是极上乘的武功,以博对专,两相比较,各有所
长,论理也可以与完颜长之打成平手。
但可惜他是在害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虽已复原,精神却非充沛。在完颜长之狂风暴雨
般的攻击之下,过了五十余招,渐渐感到气力不继,应付艰难。
眼看败象已露,险象环生,忽听得一声高亢愤慨的笑声,震得树叶纷落,林鸟惊飞,笑
傲乾坤突然来到,后面还跟着一个铁笔书生文逸凡。
原来他们从山下经过,听得高呼酣斗之声,上山来察看究竟的。武林天骄与完颜长之的
对话,他都听见了!正是:重重迷雾随风散,月现云开始得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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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五十七回 岂为私情忘大义 愿随一麾渡长江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五十七回 岂为私情忘大义 愿随一麾渡长江 笑傲乾坤喝道:“原来你这厮是杀害古月禅师的凶手!”完颜长之一抖竹杖,冷笑道:
“是又怎样?”笑傲乾坤折扇一指,点向他的要害穴道,喝道:“我杀了你!”
完颜长之竹杖一圈,将“惊神指法”使将出来,这是最上乘的点穴功夫,而以杖代指,
又比只用于指点穴厉害许多。笑傲乾坤的点穴功夫比他稍逊一筹。只听得“嗤”的一声,笑
傲乾坤的衣裳穿了一个小洞。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你要杀我,最少还得再练十年!”话犹来了,笑傲乾坤已是倏的
移形换位,折扇如刀,欺身直进,朝着他的手腕,闪电般的就横削下来!
原来笑傲乾坤在点穴这门功夫上虽是技逊一筹,但他的内功造诣,却比完颜长之较为深
厚,完团长之竹杖戳破他的衣裳,却未能将他点倒。他闭了穴道,默运玄功,硬接了完颜长
之一杖,杖尖虽是触及他的身体,不过是隐隐作疼而已,并无大碍。
笑傲乾坤的折扇可以当作判官笔使,也可以当作五行剑运用,这一招“横云断峰”,削
他腕脉,却是五行剑的招数。以笑傲乾坤的功力,折扇削下,赛如利刃,若是给他削中,腕
脉非断不可!
完颜长之识得厉害,焉能给他削中?身形不变,陡然间已是向后滑出数步,挥袖一拂,
一股劲风向他卷来,要把他的折扇卷出手去。而且在百忙中还横挥竹仗,架开了武林天骄的
玉萧。
笑傲乾坤折扇张开,迎风一拨,恰恰抵消了对方那股真力,两股劲风相撞,化成了一根
风柱,方圆数丈之内,砂飞石走,尘土弥空,就似碰上了龙卷风一般。
双方交手数招,彼此都知道是各有所长,至多是只能打成平手,谁都杀不了谁。可是目
前的形势已是变成了完颜长之以一敌二,武林天骄虽然气力已衰,但他那身深奥的武功,以
及玉萧中吹出的纯阳罡气,还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更何况还有一个铁笔书生文逸凡在一旁虎
视眈眈,随时可以扑来。完颜长之自知今日决计讨不了好,登时打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计。
完颜长之武功也确是高强,在两天高手夹攻之下,居然能够脱出身来。只见他竹杖一
带,使了个“黏”字劲,把武林天骄的玉箫引过一边。武林天骄气力不加,玉箫几乎把待不
定。笑傲乾坤挥扇削去,完颜长之竹杖一竖,带着武林天骄的玉箫,与笑傲乾坤的折扇碰个
正着,借力打力,追得笑傲乾坤向侧面移开一步,武林天骄大怒,玉箫摆脱了对方沾黏之
力,“呜”的一口罡气吹了出来,完颜长之闷哼一声,稍稍受了一点内伤,但己是一个鹞子
翻身,身子腾空,纵出了数丈开外!
文逸凡大喝一声,双笔飞出。完颜长之人在半空,使不出气力,只能运用上乘武学中的
“卸”字诀,竹杖轻轻一掠,“叮”的一声,一支判官笔给他拨转了方向,向另一边飞出。
但第二支判官笔却只是准头稍偏,笔锋贴着他的一条臂膊擦过,刮去了他好大一片皮肉,但
却没有伤着骨头。完颜长之大叫一声,半空中一个“云里倒翻”,落下山坡,转瞬之间,已
是跑得无踪无影。文逸凡见他受伤之后,还能施展“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也是不禁骇
然。
武林天骄收了玉箫,说道:“多谢华兄拔刀相助。”他见笑傲乾坤乃是与铁笔书生作
伴,却不见蓬莱魔女同行,心中疑虑重重,却又不便一见面便开口动间。
笑傲乾坤哈哈一笑,说道:“小孤山上我冤枉了你,如今咱们是恩怨两清,你不必谢
我,我也无须负疚了。”笑声故作豁达,却也带着无限苍凉。
武林天骄怔了一怔,道:“华兄既然明白了那是好人播弄,过去的事,那就不用再提
了。华兄可是从飞龙岛回来?大伙们都平安吧?”
笑傲乾坤谈淡说道:“你是记桂着柳清瑶吧?你等着和她相见吧,恕我失陪了!”
武林天骄忙道:“华兄,且慢,我有话说。”但急切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启口。
笑傲乾坤纵声笑道:“檀公子,你无须再说,这一局棋我已自甘推抨敛手,向你认输,
你还不心满意足吗?”
武林天骄道:“华兄,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赌这局棋。柳女侠、她、她与你乃
是……”“珠联壁合”四字未曾出口,笑傲乾坤已经又是一阵狂笑打断了他,说道:“你还
何必假惺惺,你托人给我传话,你们之间的事情,你的心事,我都已一清二楚,你放心,我
今后是飘泊江湖,再也不会插足你们之间,让你讨厌的了!”
武林天骄诧道:“这,这是什么话?……”活犹未了,笑傲乾坤已是说道:“你的话等
着向你的心上人说吧!”一声长笑,身形疾起,已是如箭下山!文逸凡叫道:“华兄,华
兄!你们闹的是怎么一回事?”笑傲乾坤头也不回,只听得他朗声吟道:“浮云游子意,落
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吟声渐远渐寂。文逸凡虽未完全明白,却也知道是
为了蓬莱魔女,三人之间的情孽纠缠。这是天下最难解开的纠缠,他一个局外人又帮得了什
么忙?文逸凡只好叹一口气,飞快地追赶笑傲乾坤。
武林天骄大病之后,激战一场,早已气力不加,要追也迫不上笑傲乾坤了。
武林天骄一片茫然,心中想道:“华谷涵说我托人给他传话,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
有谁恶作剧,故意挑拨是非了?但听那华谷涵的言语,虽是满腹牢骚,却也似诚心向我认
错?这么看来,那冒名传话的人,又似乎不是存有坏心,要播弄他与我不和了?”武林天骄
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到是他姐姐。而他的姐姐,也确实没有挑拨是非,只是利用笑傲乾坤的
“傲气”,把真相说明,令他自觉羞惭,退出情场的。
武林天骄难过了一会子,心道:“我自问于心无愧,华谷涵不肯谅解,那也是无可如
何!嗯,我见柳清瑶呢还是不见?要是她真的是喜欢我,我,我又何必理会旁人?”心乱如
麻,就想下山,忽地脸上发烧,心中想道:“檀羽冲啊檀羽冲,你曾亲口向华谷涵许下允
诺,甘愿让他的。如今也不知他是因何离开蓬莱魔女,真相未明,你就乘虚而入,这岂是大
丈夫所为?嗯,即使他们之间有甚么误会,他们毕竟志同道合,又都是汉人。唉,谁叫我不
是汉人!”想至此处,只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取出玉箫,把满腔的抑郁牢骚从萧声发
泄。
且说蓬莱魔女为了少女的矜持,不愿追赶笑傲乾坤,与她父亲故意稍微放慢脚步,当他
们从山下经过之时,正好听到了武林天骄这一曲箫声。
箫声如怨如慕,如位如泣,是感慨也是自伤,蓬莱魔女心头一震,她听得出武林天骄吹
的正是他们初次相遇之时,他为她所奏的那支曲子,用李商隐的一首诗所谱的曲子:“凄凉
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高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颜丰酒,
消愁又几千?”
“武林天骄就在山上,是见他呢还是不见?”顿时间蓬莱魔女也不觉心乱如麻,茫然不
知所措。柳元宗似是知道女儿的心事,说道:“这是武林天骄的箫声。他于我有恩,和你也
是朋友。
你只要心地光明,又何必怕去见他?”
柳元宗已是看透女儿的心事,知道女儿在听到箫声之后,若然不见一见武林天骄,心中
定是不安,尽管她不一定就是属意武林灭骄,但总是有着一份深厚的友情。不过,他在话语
之中,却也非常含蓄地提醒女儿,不要为情所累,仍然是稍稍偏袒笑傲乾坤的。
蓬莱魔女本是七窍玲珑,但此时她心乱如麻,却没有领悟她父亲话中的深意,一听父亲
说得有理,立即使道:“爹爹既是要去见他,女儿自当陪同前往。”心想:“不错,无论如
何,武林天骄总是个好朋友,我也未曾许配与笑傲乾坤,何须避嫌!”
柳元宗一声长啸,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叫道:“是檀公子吗?”便与女儿施展轻功,一同
上山。
箫声飘散山巅水涯,兀自余音袅袅。但待得柳元宗父女赶上那座山峰,却只见空林寂
寂,四野茫茫。武林天骄人影已杳。
原来武林天骄站在山上,从高处望下来,他看见蓬莱魔女。蓬莱魔女却没看见他。他看
蓬莱魔女果然是无恙归来,心头大石放下。他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看蓬莱魔女的,如今目
的已达,心满意足,便悄悄地溜走了。
山高林密,以武林天骄的轻功,地上也没留半个足印,不知他走向何方?蓬莱魔女幽幽
叹了口气,心道:“这两个冤家都是一样的性情!”
柳元宗也很难过,却劝慰女儿道:“待战事过后,总会找得着他们。咱们还是赶往采石
矾吧。”
山风过处,卷起松涛,听在耳中,如闻战鼓。蓬莱魔女霍然一惊,心道:“不错,目前
正是烽烟处处,胡马窥江之际。干戈未静,岂能只是挂念儿女私情?”凭高望远,江南的沃
野平原奔来眼底。视野广阔,胸襟也顿开朗了。蓬莱魔女笑道:“爹爹,女儿想起来了,金
主完颜亮说过想到江南来度中秋佳节的,如今已是没几天了。咱们可得赶快去助虞允文,叫
他非但渡不了江,还要把他们的中秋节变成超幽节。女儿只是想以身报国,还有就是陪伴爹
爹。除此之外,女儿也没有闲工夫去想它了。爹爹说得对,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吧!”
柳元宗舒了口气,笑道:“清瑶,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他本来担心女儿为此悲伤的,
如今雨过天晴,他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便与女儿翻过山头,续向前行。
他们父女施展了上乘轻功,不怕山路崎岖,便抄最短的小路赶往采石矾,平地上的八百
里路程,走山路不过五百里,第三天中午之前,已是赶到了采石矾头虞允文的军营。
蓬莱魔女曾在虞允文军中住过两日,她渡江之初,在长江遭遇与金国有勾结的水寇,还
是多亏虞允文的水师搭救的,而她也曾与虞允文的水师在长江上共同作战。虞允文的卫兵还
认得她。因此、无须盘问,卫兵便给她传报,虞允文听说是她父女到来,喜出望外,立即便
请他们到帅帐相叙。
柳元宗与虞允文见过了礼,刚刚自报姓名,虞允文笑道:“柳老前辈丹心为国,惊天动
地的英雄事迹,我早已听得华大侠说过了。今日得老前辈到来相助,真是求之不得!”原来
华谷涵早已由辛弃疾的介绍,在未赴飞龙岛之前,已见过了虞允文。
蓬莱魔女急不可待,坐下之后,使探问军情。虞允文笑道:“我正是有事要与柳女侠商
量。”
蓬莱魔女道:“我懂得什么,敢劳虞将军下问?”虞九文笑道:“柳女侠不必故谦,你
是北五省绿林豪杰的盟主,正要你出主意呢!”蓬莱魔女心道:“想必又是华谷涵多嘴,说
出我的身份了。”
虞允文接着说道:“目前金国大军已在北岸结集,听说完颜亮也亲自未了。只怕就在这
几天便有一场大战。”蓬莱魔女笑道:“那我可来得正是时候了。虞将军有什么差遣,我赴
汤蹈火,在所不辞。”虞允文道:“我奉命守江御准,应付金寇渡江,我是早有了准备。但
敌众我寡,欲操必胜,那还得江北的义军配合。”
蓬莱魔女道:“江北的各路义军,也早有了准备,只不知目前情况如何?”蓬莱魔女渡
江南来之前,虽说是早已有了周密的布置,但总难免有点放心不下。心想虞允文或者会知道
北岸义军的动态,希望能听到一些消息。
虞允文道:“正巧你们那边,昨日有个人来,这人还是你的好朋友呢!我要和你商量
的,就是怎样和北岸义军配合的问题。
先请你的朋友来再说。”当下向一个护军吩咐了几句。蓬莱魔女听不懂军中术语,料想
他是叫护军请那个人来。
蓬莱魔女心道:“虞将军说这人是我好友,却是谁呢?”正在猜度,只见一个少女已揭
开帐幕,和蓬莱魔女打了一个照面,两人都不禁惊喜交集,叫了起来。一个说道:“小姐,
这可好了,见着你了!”一个说道:“明珠,原来是你!是玳瑁叫你来的吗?”
原来这个女子乃是她的心腹侍女之一,名唤明珠,蓬莱魔女临走之前,将山寨的事情交
给玳瑁,叫明珠做辅佐的。
明珠说道:“正是。各路义军都已从各方赶来,在长江北岸会合了。但却有点困难,玳
瑁姐姐叫我过江求援。”
蓬莱魔女连忙问道:“什么困难?”明珠说道:“各路义军首领倒是忠勇奋战,决意要
在金寇后方干他一场。可是这些首领,你也知道他们都是草莽英豪。比不上官军的纪律,玳
瑁姐姐虽然代摄你的盟主职权,可是,可是……”
蓬莱魔女道:“哦,我明白了,他们不听号令,不甘心让玳瑁指挥,是么?”
明珠说道:“一方面是群龙无首,谁也不肯服谁:一方面玳瑁姐姐她也有点胆怯,恐怕
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这不比往常的应付金寇‘围剿’,这是要在敌后的一场大战。玳瑁姐
姐她也没有指挥这么大兵力的经验。所以她叫我渡江,找小姐回去。要是找不着小姐,就请
虞将军派人帮她指挥,南北两岸,义军与官军的联络,也得早早商量妥当,”
蓬莱魔女听了明珠的禀报,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翼飞过长江,当下说道:“我放心不下
的正是这件事情,既然如此,明日我就过江,请虞将军拨一条小船给我。”
虞允文沉吟半晌,说道:“本来柳女侠亲自回去,那是最好不过。可是,我只担心,担
心一样——”蓬莱魔女道:“担心什么?”虞允文道:“柳女侠,你是在北方长大的,只怕
不大懂水性吧?”
这正是蓬莱魔女弱点所在,当初她南来渡江之时,就因为不懂水性,吃了樊通的大亏。
她面上一红,说道:“我本来不懂水性,但这次前往飞龙岛,经历过海上风波,也比较习惯
了。明珠在海上的经验比我更少,不是也来了吗?我只要你给我一条小船,一个熟练的舟
子。”
明珠说道:“小姐你有所不知,我这次偷渡长江,亦是九死一生。来的四个人,中途碰
到金寇的船只追击,其他三个人都牺牲了。我们的小船被敌人击沉,有两个人战死;我和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