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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侠天娇魔女

_40 梁羽生(现代)
  辛弃疾倏然收剑,踏出房门,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你来了,这位——”蓬莱魔
女笑道:“辛将军认不得我了?”辛弃疾定睛一瞧,大笑道:“原来是柳女侠,你改了男子
装束,我还只道是照弟结交的少年英雄呢。请进,请进。”
  坐定之后,辛弃疾说道:“华大侠前几天到过这里,还说起你们.柳女侠,你可见过他
了?”蓬莱魔女黯然说道:“见过了。他昨日已离开临安,我恰好赶上和他见了一面。”辛
弃疾稍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也只知华谷涵是对蓬莱魔女私心爱慕,至于武林天骄的那
段纠纷,他却是毫不知情了。他见蓬莱魔女神色黯然,还只道她是伤离恨别,心里反而晴暗
为谷涵喜欢,想道:“看来不只男的有心,女的也有意。”便安慰蓬莱魔女道:“华大侠热
心为国,四处奔波,令人敬佩。我和他已约好将来在军中见面,柳女快也下愁没有与他会面
之期。”
  蓬莱魔女不愿多谈她的私事,淡淡一笑,扭转话题,说道:“大家都是执戈御敌,见不
见面都是一样。辛将军,你词意沉雄,但却似颇有心事。这是何故?依我看来,今日并非没
有孙仲谋这样的英雄人物,虞允文将军名副其实,当真是允文允武,辛将军,你自己也是文
武全才,上马能杀贼,下马能草露布的英雄,比之孙仲谋,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何用慨
叹?”辛弃疾喟然叹道:“你太看重我了。柳女侠,但你却有所不知,朝廷之事,言之实是
令人气愤。”
  辛弃疾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金虏南侵的消息传来,最初廷议纷坛,主和派由魏良臣
倡议,甚为得势。有请皇上迁都避敌的,甚至还有请皇上向金虏上表请罪的。后来文臣中的
陈康伯,武将中的刘椅等等正直大臣,慷慨陈言,驳斥了主和谬论。
  皇上终于也明白了求和避敌,大宋即难免覆亡,这才起用刘锜为‘江淮制置使’,备战
待敌。
  “如今全国人心振奋,主和派的气焰,是被压下去了。魏良臣连一个‘和’字也不敢出
口了。可是主和派诸人,仍是柄国当权,备战的将领,却受到诸多制时!
  “即以虞允文将军的处境而论,他奉命守江御淮,单骑出京,收编散兵游勇,招募民
兵,短短几月,即练成一支劲旅,朝廷应如何嘉奖才对,但主和派反而弹劾他,说他下该擅
自收编其他将领的溃卒,有越职权。那些畏敌如虎,闻风先遁的将领,十九躲到后方,甚至
连人影也找不到,散兵游勇,总得有个安置。
  刘锜上表替虞允文辩解,皇上明白了实情,这才没有加罪于他。
  主和派弹劾不成,却又藉口怕虞允文俘报兵额,要派什么点兵官去点过兵丁数目,这才
能发足粮饷。在未清点名额之前,只能按所报的折半发给。拖延至今,这问题尚未解决,你
说气不气人?”
  耿照道:“好在老百姓都非常爱戴虞将军,知他军粮不足,纷纷输粟劳军。当真是要粮
有粮,要人有人。我在虞将军的帐下虽然时日无多,老百姓但求有人能够为他们抗敌,不惜
毁家抒难的感人事例却见了不少!”
  辛弃疾又道:“再说到咱们这支义军,令叔临终之时,要我挑起这副担子。我带了这支
义军渡江、请朝廷安置。朝廷如今还是未有明文发落。皇上召我进京奏对,只陛下召见了一
次,说是叫我等待后命,至今二月有多,也还是没有下文。我又不敢擅自离开京都,回到军
中,金虏南侵在即,我在这里度日如年,你说怎不心急?“这还罢了,前几日我听得风声,
说是禁军都指挥王俊,正在多方活动,请皇上派他去收编这支义军,做这支义军的统帅!
  我不是想与他争权夺位,可是这,这个王俊,实在不是好人,你可知道?……”
  耿照不待辛弃疾把话说完,已是骇然说道:“王俊?不就是从前诬告岳飞的那个坏
蛋?”辛弃疾叹口气道:“不是他还有何人?他内有司礼太监洪公公给他撑腰。外有魂良臣
作他奥援,势力可还真不小哪!”耿照大怒道:“他敢到咱们义军中作统帅,弟兄们先就把
他宰了。”辛弃疾叹道,“这可就要激起兵变了!”正自感到应付为难,说到这里,那小护
兵进来禀报。
  那小护兵呈上一张大红帖子,说道:“刘大人到来拜会将军。”蓬莱魔女与耿照听得
“刘大人”三字,都提起了精神,眼睛瞧着那张帖子。辛弃疾笑道:“不是刘锜,是刘锜的
侄子刘直夫。刘锜统兵在外,委他做‘江淮制置使’的‘京都留守’(等于现代的战区司令
长官的驻京办事处主任之类职务)。此人年少得志,虽说是出于叔父提携,却并无纨绔子弟
作风他不但颇有才干,而且颇有几分豪情侠义,和我很谈得来。前几天我还曾在他家里痛快
一场,饮到酣时,纵谈国事,他也曾似我一样击剑悲歌。只不知他这次到来,是回拜还是有
事?蓬莱魔女不想泄露身份,虽说这刘直夫不同于一般俗史,见了面究竟也要多费解释,便
与耿照回避到屏风后面。辛弃疾吩咐护兵请客。
  刘直夫一走进来,便与辛弃疾作揖说道:“稼轩兄,恭喜,恭喜!”辛弃疾怔了一怔,
道:“喜从何来?”刘直夫道:“日前兵部尚书奉圣上面谕,议订你的官职,现在兵部授你
为承务郎,参赞军务,正是分发家叔军中,兵部文书已经到达,要我催你克日赴任,你不是
正为出处焦虑,在京中住得不耐烦吗?这回可遂你的志愿了。”
  “承务郎”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官衔,由兵部直接委任,而无须由皇帝下诏,委任的文
书也是由直属长官发,而非送给本人,刘锜不在京都,故此便由他的京都留守转达这道命令
了。
  辛弃疾沉吟半晌,说道:“兵部文书就只是授我这么一个官衔么?还有没有其他命
令?”刘直夫歉然说道:“承务郎是委屈了吾兄大才,但这个六品官儿却是由圣上交由兵部
议订的,与众不同,可见吾兄的名字,也早已留在帝心了。”刘直夫这些话当然是安慰辛弃
疾的。要知辛弃疾率领义师来归,轰动朝野,论功行赏,至少也应该是个二品三品的将军,
皇帝记得他的名字,那是当然之理,如今交由兵部议订,只给他一个六品官儿,那已是大大
贬抑了他,决不能说是青眼有加了。
  辛弃疾道:“我不是嫌官大官小,执千戈而卫社稷,作个小兵,我也是乐意之极,何况
还是追随令叔呢。只是我想知道我带来的这支义军,朝廷却作何安置?”
  刘直夫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家叔曾上过几封奏折,保荐吾兄作为统帅,所率
的义军编为正式官军。如今兵部明令已颁,家叔此议已被废弃了。据我所知,关于这支义
军,还有另外两种安排,正在等候圣上作最后的决断。”
  辛弃疾道:“哪两种安排?”刘直夫道:“大臣陈康伯上疏,请圣上重用虞允文将军,
赋予他以收编一切散兵游勇之专责,兼领这支义军,收编之后,拨归家叔节制。这是一种安
排。第二种安排,是大师魏良臣上疏,奏请圣上,将禁军指挥王俊外调,统领这支义军。”
  辛弃疾道:“第二种安排,千万不可。义军兄弟,谁不知道王俊是曾作桑桧帮凶,谋害
了岳少保的好人?若他胆敢去接帅印,定然激起兵变!”
  刘直夫道:“朝中正直大臣,人人也知有这危险,但秦桧是当今圣上曾重用了十几年的
宰相,他死后多年,党羽依然盘踞朝廷,大臣可以上疏反对王俊外调,但却不便向圣上提起
这件旧事,作为反对王俊的理由。这么一来,大厦的反对,只怕就未必及得上魏良臣保荐的
有力了。不过,圣上因为反对王俊之人甚多,如今也还在犹疑未决。”
  辛弃疾叹口气道:“可惜我根本没有再次陛见的机会,否则必将犯颜直谏,痛陈利
害!”刘直夫沉吟半晌,说道:“机会也还是有的。吾兄虽是个小小的承务郎,由兵部直接
委派,但却是由皇上交由兵部议订的,按规矩吾兄可以上个谢恩折。对这支义军该当如何安
排,吾兄在折中也可以有所献议。吾兄是率领这支义军渡江南归之人,如今又不是为争官
职,向圣上进言,或许能邀天听。”
  刘直夫告辞之后,耿照与蓬莱魔女从屏凤后面走了出来,耿照说道:“这支义军是我叔
父一手创立的,倘若落在王俊手中,我叔父也死不瞑目!”
  辛弃疾击案说道:“当然不能落在王俊手中,我拼了一死,也将直谏。在谢恩折中,不
但要反对以王俊统军,我还要揭发奸臣误国之罪!”
  蓬莱魔女叹气说道:“辛将军,你勇气可嘉,但只怕你拼死进言,这一封谢恩折也未必
能够上达天听。”
  辛弃疾道:“你怎么知道?”蓬莱魔女道:“你想想看,耿照托你山刘锜进呈皇帝老儿
的他父亲那封遗书,如今是落得个怎么个结果?”辛弃疾道:“不错,我正在奇怪、这件事
怎么这许久都没有下文,照弟,你这次进京为了何事?是否奉诏而来?”
  耿照道:“‘诏’是奉了,可惜却是好人所传的圣旨。”当下蓬莱魔女与他将日来的种
种遭遇告诉了辛弃疾,蓬莱魔女道:“我已查得实情,宫中的司礼太监那个叫做什么洪公公
的,与魏良臣里外勾通,洪太监掌管奏章与圣谕的收发,你一个小小的官儿,所上的谢恩
折,他给你扣留下来,皇帝老儿根本就不会知道!”
  辛弃疾捶胸长叹道:“国事如此,夫复何言!”耿照想起自己父亲的数十年苦心,付之
流水,也是十分难过,更无言语可以安慰辛弃疾了。
  蓬莱魔女若有所思,半晌忽道:“辛将军,际写这封谢恩折吧,将耿老伯那封遗书被扣
之事,也写进去。”芋弃疾诧道。
  “你不是说我这个小小官儿的谢恩折,决难上达天听吗,何以你又主张我写?皇上看不
到,那又有什么用?”蓬莱魔女道:“我亲自给你送去!”
  此言一出,辛、耿二人都是大吃一惊。辛弃疾道:“这个恐怕使不得吧?大内高手如
云,禁卫森严……”蓬莱魔女笑道:“你敢拼死上疏,难道我就不敢挤死送信?深宫大内,
虽是禁卫森严,只怕也还未必能够阻拦于我!那些大内高手么!嘿,嘿,要想捉我杀我,只
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辛弃疾见过蓬莱魔女的本领,那次耿京被害,她帮忙辛弃疾擒拿那叛将张定国之时,张
定国盘踞山头,居高临下,辛弃疾兵困峡谷,束手无策,当时就是由蓬莱魔女偷偷上了山
顶,从数十丈的高峰,一跃而下,将张定国拿获的。以这等卓绝的轻功,蓬莱魔女刚才那一
番豪语,确实也不是大言。
  辛弃疾道:“好,既是别无良策,也只好姑且冒险一试了。柳女侠,你慷慨任侠,请受
辛某一拜!”蓬莱魔女笑道:“彼此都是为了大宋兴亡,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何须拜
我,赶快写吧!”
  耿照给他铺纸磨墨,辛弃疾倚马才高,振笔疾书,洋洋数干言的一封奏折,不消一个时
辰,也便写好了。说道:“照弟,你再给我仔细参详参详,看看其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耿照道:“吾兄这封奏折,犯颜直陈,痛陈利害,谋国之忠,溢于言表、不让贾长沙之
流涕上疏专美于前,弟是不能更易一字的了。想皇上若非十分糊涂,读了也当感动。弟所虑
的倒不是此疏……”
  辛弃疾道:“那是何事?”耿照道:“皇宫广阔,房屋只怕不下千间,柳侠女又不熟悉
宫中道路,怎知那皇帝老儿所在?”
  蓬莱魔女道:“那也只有见机行事,碰碰运气了。好运气未必碰得上,但也总好不
过。”
  辛弃疾道:“刘直夫曾入过宫禁,据说御花园中有座‘翠寒堂’,倚山修建,前面是一
个大荷塘,周围栽植修竹,是人间最妙的避暑胜地。如今炎夏未过,皇上多半是住在翠寒堂
中。你只要能够找到那座翠寒堂,将这封奏折放在书案上,即使不见皇上,那也有让他过目
的机会。”
  蓬莱魔女接过那封奏折,说道:“有了这个线索,那就方便多了。如今天色不早,我先
到皇宫附近溜溜达达,熟悉地形。”
  辛弃疾道:“好,你无暇吃饭,我给你准备一点干粮。倘若碰到意外,吃饱了也好动
手。”
  蓬菜魔女道:“照弟,今晚五更,我若是不能回来,你就不必再等我了。与东园前辈明
早六和塔之约,你就单独去吧。也不必告诉他这件事情,免得误了他的正事。”她是顾虑东
海龙性烈如火,若然知道此事,怕她陷在宫中,只怕也会闯进宫来,闹个天闹地覆,那就不
但连累了东海龙,而且也会误了下月初五赴东海无名岛侦察奸人集会之事。
  耿照含泪说道:“柳女侠放心,小弟省得。”要知蓬莱魔女本领虽高,但此去实是吉凶
难卜,蓬莱魔女说的这番话就是预防万一,先给耿照来个交代的意思。耿照只恨自己的本领
低微,无力相助。
  蓬莱魔女拿了干粮,与辛、耿二人互道一声“珍重”,便即出门,这时已是天将入黑的
时分了。
  蓬莱魔女绕着紫禁城走了一周,走到了御花园墙外,好容易待到二更时分,便施展绝顶
轻功,越墙而入。好在这晚碰巧月淡星疏,蓬莱魔女飞过围墙,俨如一时飘坠,落处无声,
巡逻的卫护,竟是丝毫未觉。但见层楼丛叠,假山亭阁,星罗棋布,一望无涯,虽然知道有
个“翠寒堂”,却不知坐落何方?蓬莱魔女只好瞎闯。走到园中深处,巡逻的卫护越来越
多,蓬莱魔女虽是技高胆大,也不能不分外小心。园中有许多苍松古柏。
  蓬莱魔女为了防人觉察,索性飞身上树,以绝顶轻功,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似灵猿
一般,在树上行走,找寻翠寒堂所在。
  蓬莱魔女脚点树梢,“飞”过了十几棵松树,正自觉得这个办法巧妙,忽听得有人
“噫”了一声,突然间一股劲风,从她身旁刮过,树叶纷纷落下。
  蓬莱魔女刚刚落在一棵树上,连忙定着身形,屏息呼吸。只听得一个人笑道:“上官将
军,你也太过虑了。只怕是飞鸟吧?”
  另一个道:“不对,不像是飞鸟的影子。”原来下面这两个人是宿卫军统领上官扶威与
另一个御前侍卫。
  蓬莱魔女听得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也还不敢断定是人是鸟,便藉着茂密的树叶掩蔽身
形,恢然不动声息。上官扶威道:“小心为上,待我再打几掌试试。”
  呼呼地接连发出几记劈空掌,蓬莱魔女周围那几棵松树,树动枝摇,树叶落了满地。
  蓬莱魔女心头微凛,想道:“我只道宫中卫护都是一些酒囊饭袋,却不料也还有如此能
人!”这人的劈空掌力大是不弱,他以掌力搜索,只要打到蓬莱魔女这棵树上,蓬莱魔女就
决难隐藏。是依然不露声息,还是冒险立即转移,蓬莱魔女正打不定主意,忽听得“吱”的
一声,一条黑影从她旁边的一棵树梢跃过第二棵松树,转瞬之间,没入林中。
  那御前侍卫笑道:“原来是个猴子,和咱们开了玩笑。”上官扶威道:“猴子都是饲养
在猴山之中,周围都有铁网围住的,怎能在园中到处乱跑?”那侍卫笑道:“上官将军有所
不知,昨日那猴监饲猴之时,一不小心,给两只猴子窜了出来,尚未拿获,想来这只猴子就
是从猴山逃出,在这里作怪的了。”上官扶威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不对,猴子在
这么高的树上,影于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小心为上,咱们还是分头搜查去吧,要是偷进了
刺客,事情可就大了。但也不必张扬,免得不是之时,惹人笑话。”上官扶成向那黑影逃走
的方向追去,那御恃卫嘀嘀咕咕地说道:“疑神疑鬼,何苦来哉?”自言自语,也自走开
了。
  上官扶威眼力很是厉害,但也还不敢十分断定是人非猴。蓬莱魔女却吃惊不小,原来她
在树顶上比上官扶威看得分明,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而不是猴子。那人的轻功本领,只有在
她之上,决不在她之下,正因为那人的本领太高,所以才令上官扶威也迷惑了。
  蓬莱魔女心道:“这人偷入宫中,不知所为何来?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昨晚已经走了,
料想不会再折回来,偷入禁苑,而且也不像他们两人的身材,哎呀,倘若是金国派来的奸
细,这可就不妙了。”
  正自疑心不定,忽听得有人似在她耳边悄悄说话,声音极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说道:“从这里向西走,走过第三座亭子,折向东走,走过一座假山,再向北
走,可以看见一个荷塘,荷塘对面,山脚底下,有栋房屋,那就是翠寒堂了。”
  周围树木静止,杳无人影,那人是在远处,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她传活的。蓬莱魔
女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的内功如此裸湛,不但在她之上,只怕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比起此
人,也是颇有不如,喜的是,这人既然暗中指点她的路径,想必不会是敌人了。蓬莱魔女在
惊喜之外,更有几分奇怪,猜不透这个陌生人怎会知道她是要寻觅翠寒堂?蓬莱魔女无暇仔
细推敲,当下就依着那人的指点走去,果然见到了荷塘。
  荷叶田田,莲花朵朵,恍如翠盖红裳,微风吹过,一水皆香。蓬莱魔女暗自叹道:“此
地当真是仙境一般,这皇帝老儿也太会享福了。”
  忽听得轻拢慢捻的琵琶声起,抬眼望去,只见翠寒堂外,临湖的一面平台,摆看堆满香
花鲜果的几案,有个男子坐在当中,两个宫娥模样的女子随侍左右,其中一个手抱琵琶,正
在开始调弄。
  蓬莱魔女心道:“这男的想必就是皇帝老儿了,亏他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琵琶声初起
如“间关莺语花底滑”,瞬息一变而似“幽咽流泉水下滩”,颇出蓬莱魔女意料之外,心
道:“怎的这乐声如此凄苦?”
  手持拂尘的那个宫娥说道:“皇上,这首词是谁做的?良辰美景,奏此凄凉曲调,是不
是有点杀风景了?”这男子果然是南宋的天子赵构,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管,朕叫
你唱,你就唱吧。”
  那宫娥轻启朱唇,配合着乐声唱道,“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
妆,艳溢香融,羞煞蕊珠官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
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干山,知他故宫问处?怎不思
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声凄楚,赵构泪滴衣襟,蓬莱魔女也不禁心酸泪咽,想道:
“他在金虏南侵前夕,听他爹爹这首以血泪写成的亡国之词,看来倒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并
非全然糊涂。”
  原来当年“靖康之耻”,徽钦二帝给金人掳去,(宋徽宗赵佶是赵构的父亲,宋钦宗赵
桓是赵构的哥哥。)宋徽宗擅长文学,这首“燕山亭”同,就是他在被押赴燕京途中,自往
“北行见杏花”而作的。这首词非常细致地描写了他的亡国哀思。初见杏花,就想起宫女,
于是拿宫女来比杏花,都是“易得凋零”的。
  从宫女想起故国故宫,想凭双燕将这重重离恨寄回故国,可惜双燕是“何曾会人言
语”。其实,即使双燕会人言语,但“天遥地远,万水千山”,它又怎知故宫何处?再想起
“故宫”不能再回去了,连梦也恐怕梦不到了。当真是回肠荡气,不胜凄恻之至。
  这首词写在二十年之前,宋徽宗早已死了,在金国统治下的沦陷区,这首词早已在汉人
中私下传诵.但在江南则还是知者无多,更没人敢拿来演唱。蓬莱魔女心想:“这皇帝老儿
若是稍有心肝,听了他爹爹这首词,也该奋起抗敌。”
  琵琶嘎然而止,两个宫娥都是大为惶恐地望看赵构。
  赵构深深呗了口气,说道:“朕今晚在翠寒堂听你琵琶,乐声是欢快也罢,凄凉也罢,
朕都算得是享尽了帝王之福了。只怕他日羁身异域,举目无亲,北国风沙之中,只能听胡雁
的哀鸣。”那两个宫娥惶然伏地,说道:“陛下何出此言?”赵构将她们拉了起来,缓缓说
道:“这首‘燕山亭’词是太上皇北狩途中的御制,(按: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女,当时宋人
的谈话或文字纪载,为之隐讳,美其名曰‘北狩’。)有人抄了一份给我。如今金主完颜亮
扬言要到临安来度中秋,胡马窥江,战云已布,朕恭聆上皇御制,能不兴悲?”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这皇帝老儿乃是恐惧自己陷于父兄同样的命运。他不恩报仇雪
耻,却畏敌如虎,可堪浩叹!不过,只要他懂得伤心,也还不算是十分糊涂的昏君。”她在
感慨之中又有几分奇怪,“是谁将他爹爹首流亡词草抄来给他?朝中的文武大臣,未必有这
么大胆?嗯,抄这首词给他的人也真是有心之人!”
  那两个宫娥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有个小太监上来俯伏说道:“陛下今晚到哪座宫中安
歇,还是传哪位贵妃娘娘到翠寒堂来,夜已深了,请陛下降旨。”赵构叹口气道:“朕哪还
有心思作乐?今晚朕留宿翠寒堂,什么人都不宣召,你们也不要来唠唠叨叨了,让朕安静一
宵。”那小太监大气也不敢透,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赵构道:“你门吩咐小宫
娥给我焚香备茶。
  朕今晚在书房独宿。你们也无须伺候。”那两个宫娥道:“早已安排妥贴了,夜已三
更。皇上龙体要紧,有什么奏章,明日再看吧,请陛下早些安歇,”赵构道:“好,你们倒
很会体贴朕,但也不必你们多话了。这就进去吧。”
  那两个宫娥陪着赵构进去,之后出来了两个侍卫,在翠寒堂外面站班。蓬莱魔女心道:
“皇帝老儿今晚独宿翠寒堂,这倒是个难遇的良机。”当下折了手指般大小的一节柳枝,用
重手法掷入荷塘,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两个侍卫耳目灵敏,听得声响,赶忙到塘边来看,笑
道:“原来是风飘落时。”
  蓬莱魔女乘他们注意分散的时候,早已绕过荷塘,以绝顶轻功,悄无声地进入了翠寒
堂。翠寒堂中的御书房有灯光透出窗纱,蓬莱魔女很容易地就觅到了所在,她伏在屋檐的凹
槽中,以“珍珠倒卷帘”的身法,足尖勾着锗角,看进屋中,只见赵构果然是独自一人,在
书房里负手徘徊。忽地自言自语道:“是打呢,还是不打!打了兵败被俘,只怕连一个‘归
命侯’都做不成!但若不打,束手就擒,那更是要与爹爹同一命运了。”
  赵构自言自语了一会,忽地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羊皮,羊皮上有点点斑斑的血渍,又
自言自语道:“这的确是我哥哥的笔迹,唉,真想不到他死的这么惨!”他唉声叹气,脸却
殊无悲戚之容,眉宇之间。似还隐有喜色。
  蓬莱魔女眼光锐利,她在窗纱上用指甲刺穿了一个小孔,愉窥进去,赵构背向她坐,那
张羊皮书却正好对着她。上面写的字虽是看不分明,但却可以看得出前面几行歪歪斜斜的字
迹,鲜红刺目,乃是血写的草书,后面有十几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乃是墨写的楷书,显
然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是了,送这张羊皮书给他的
人,也定然是抄他爹爹那首词给他的那个人了,这人在他哥哥的血书之后,又续写了那么一
大段,告诉他哥哥是怎么死的。”
  原来赵构的哥哥,就是宋钦宗赵桓,他与父亲徽宗赵佶一同被金人所掳,赵佶年老,经
受不起折磨,在被囚之后的第五年,(南宋绍兴六午,金熙宗天眷元年)病死“五国城”。
赵桓却活到六十二岁,一直在过了三十多年的囚犯日子之后,其时已是完颜亮做了金国的皇
帝,完颜亮生性残忍,在正隆六年,有一天忽然想起这个被囚了三十多年的未帝,将他捉
弄,竟然要这个六十三岁的者头,到校场去与另一个被囚的辽国皇帝耶律延槽赛马,完颜亮
命手下用箭先后穿过耶律延槽与钦宗的心胸,钦宗坠马死,金主不准收尸,用马蹄践踏到泥
中,作为葬礼。
  宋高宗赵构有个心病,既怕金国兴兵灭他国家,但另一面又怕诸将北代成功,将他哥哥
迎接回来,那时他皇位不保,是以最如意的算盘乃是与金国讲和,佐他得以在江南偏安,当
初他以十二道金牌,将岳飞召回,后来又听从秦桧的主意,将岳飞杀悼,就是由于这个心
病。
  如今他知道哥哥确实已死,他的心病已经消了。想起他哥哥死得如是之惨,虽则遂了自
己的心愿,却也不由得兴起兔死狐悲之感,思念及此,心意立决,猛地击案叫道:“金虏欺
我太甚,哼,哼,看来是非和他们一折不可了!”
  蓬莱魔女停了他这般言语,心头大喜,正想趁此机会,就进去把辛弃疾的奏折给他,并
向他进言。忽听的赵构“咦”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这并不是奏折呀,怎的也放在这
里?”在书案上拿起了一本小册子米,看了一眼,惊诧之极,喃喃说道:“孤臣耿仲遗书?
这耿仲是什么人?怎的我不知道!奇怪,他的遗书怎么混在我案头的奏折之中?”
  蓬莱魔女曾见过耿照父亲的遗书,当初耿照与玉面妖狐同在一起,被蓬莱魔女所擒,蓬
莱魔女就是因为搜出这份遗书,而知他是忠义之士的。这时从窗孔恼窥进去,只见皇帝手上
捧着的那本小册子,果然是和那份遗书一式一样。耿照的父亲名叫耿仲,这名字从皇帝口中
念了出来,更是不会假了。
  蓬莱魔女喜出望外,心道:“这份遗书到了皇帝手中,这可就更好了。且不要骚搅他,
待他看完了这份遗书,我再把辛弃疾的奏折送进去。”
  赵构聚精会神地看了几页,忽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那本小册子跌落地上。蓬莱
魔女正自觉得有点奇怪,“好端端的怎的突然打起瞌睡来了?他看了这份遗书,应该惊心动
魄,分外精神才是。”
  心念未己,忽觉一缕幽香,沁入鼻观,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只听得“蓬”的一声,已有
一人破门而入,哈哈大笑。闯进御书房的这人,正是曾和蓬莱魔女两度交过手的番僧竺迪
罗。
  这迷香乃是江湖上常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虽然厉害,却是无毒。蓬莱魔女内功深
湛,这种无毒的虽然厉害也还不是十分厉害的迷香,却迷不到她。只是因她刚才全神贯注,
观察皇帝的动静,却没提防竟有敌方高手突如其来,如今这竺迪罗已进了御书房,皇帝也已
在他掌握之中,蓬莱魔女可就不便轻举妄动了。
  蓬莱魔女心念电转:“这厮用无毒的迷香,看来并非想刺杀皇帝,且看他如何?”只见
竺迪罗站在赵构跟前,将他摇了一摇,赵构熟睡如泥,毫无反应。竺迪罗笑道:“你这昏君
在这翠寒堂中倒是会享清福。此时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只是我主公吩咐,说正因为你是个
昏君,就不许我杀你。这真是莫测高深,但主公既然这样吩咐,我只有依命而行。哼,哼,
就让你这昏君多享凡年福吧。”他咕咕哝哝,看来是因为他“主公”的这个吩咐,以至他不
能杀掉大宋皇帝而震惊天下、深感遗憾。
  竺迪罗不解他“主公”的用意,蓬莱魔女却是一怔之后,立即明白,“这皇帝老儿一向
是对故求和的,敌人知道他并无大志,只恐刺杀了他,假如换了一位有作为的皇帝,更是对
他们不利。
  这皇帝老儿倘若知道敌人是因为如此这般而不杀他,也当惭愧?可是敌人已不是想刺杀
大宋皇帝,却又派这竺迪罗进宫作甚?”
  蓬莱魔女这疑问立即得到解答。竺迪罗放开了赵构,眼光一瞥,看见地上的那份“孤臣
耿仲”的遗书,登时又哈哈大笑起来!正是:心怀故国多奇志,一片孤臣孽子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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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四十七回 剑影刀光惊禁苑 菩提明镜了尘缘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四十七回 剑影刀光惊禁苑 菩提明镜了尘缘   竺迪罗哈哈笑道:“我只道是搜遍深宫无觅处,哪知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蓬莱魔女这
才知道,原来竺迪罗是来盗取耿仲的遗书的。这份遗书有助于宋国抗金,关系非小,怪不得
在金主眼中,把它看得比大宋皇帝的首级更为重要了。
  竺迪罗迈步上前,正要拾取这份遗书,蓬莱魔女一抖拂尘,玄功妙运,几根尘尾已从窗
孔射了进去。翠寒堂的守卫都受了迷香晕倒,竺迪罗以为百无一矢,所以迁闯进房,未曾上
层巡视,哪知便百密一疏,受到了突如其未的袭击。
  竺迪罗的手指还未曾触及那本小册了,忽觉微风飒然,手腕寸关尺脉,已给尘尾刺了一
下,这根尘尾经过了蓬莱魔女的玄功妙用,宛如利针,竺迪罗虎口突然一痛,虽没受伤,也
不由得蓦地一惊,连忙缩手,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是从窗口跳入。
  竺迪罗见是蓬莱魔女,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向赵构扑去,意欲把大宋皇帝作为人质。
蓬莱魔女身法比他快捷,焉能容他得逞,早已拦在赵构身前,唰的一剑,疾刺而出。
  御书房虽然比普通人家的一间房间宽广得多,但毕竟也还只是一间房间,四周又有书架
杂物,剩下的地方也就有限了。竺迪罗的本领与蓬莱魔女也差不多,但在地方并不怎么宽广
的房间中,他以空手应付蓬莱魔女的拂尘长剑,却是要稍稍吃亏。蓬莱魔女运剑如风,将他
迫得步步后退。
  竺迪罗退无可退,背心贴住墙壁,只听得“轰”的一声,墙壁裂开,按着他的身形,斧
凿也没有这样整齐,竺迪罗已是身在书房之外。
  蓬莱魔女将辛弃疾的奏折放在书桌上,便从缺口追出,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竺迪罗的轻功不及蓬莱魔女,转眼间被她追上,竺迪罗大怒道:“你这臭”丫头怎么老
是与我作对?”蓬莱魔女冷笑道,“你不是要活捉我吗,如今可是我要活捉你了!”
  竺迪罗抖起袈裟,宛如一片红云,向蓬莱魔女当头罩下,蓬莱魔女施展天罡尘式,荡开
了他这一罩,运剑如风,剑光霍霍,直卷过去。竺迪罗舞起袈裟,以上乘内功卸开她的剑
势,交手几招,两无胜负。竺迪罗无心恋战,解开了蓬莱魔女的剑招,转身又逃。
  蓬莱魔女喝道:“还想逃吗?”身形一起,便如鹰隼穿林,倏地已越过了竺迪罗的的
头,拦住他的去路。两人本领虽是半斤八两,但蓬莱魔女却胜在轻功,竺迪罗不论向哪方逃
走,她总是抢快一步,拦在他的前头。
  竺迪罗逃跑不了,怒道:“好呀,我与你这臭丫头拼了!”回身猛扑。两人的本领各有
所长,论功力是竺迪罗稍胜,论招数与轻功则是蓬莱魔女精妙许多,若然久战侠下去,蓬莱
魔女以轻功消他体力,可操胜券,但在竺迪罗拼死狂扑之时,蓬莱魔女却被迫得转攻为守
了。
  不多一会,只听得人声脚步声嘈成一片,卫士们从四面八方跑来,纷纷叫道:“快来拿
刺客呀!”“刺客在这儿了!”最先跑来的正是刚才发掌击树搜人的宿卫军统领上官扶威。
蓬莱魔女暗暗欢喜,“此人功力不弱,这番僧此番可是插翼难飞了!”
  上官扶威见是两个陌生人在园中恶斗,倒不觉呆了一呆。转跟间卫士云集,七嘴八舌地
问道:“哪个是刺客?”“捉哪一个?”“这个是汉人,多半是那个番僧吧?”还有的
道:”焉知这两个不都是刺客?”上官扶威蓦地大喝道:“把这两个人都拿下了!”要知他
是身负保卫皇帝重责的宿卫军统烦,深官禁苑,半夜三更,偷进了两个陌生人,不管是否刺
客,总是罪名非小。上官扶威为了万全之计,索性叫卫士一视同仁,将打斗双方都拿下来。
这是他职责攸关,只能如此。
  卫士们发一声喊,拥了上来,或攻竺迪罗,或攻蓬莱魔女。蓬莱魔女气得大骂:“你们
好糊涂,这番僧才是刺客,我是捉刺客的人!”上官扶威道:“不管你是谁,放下兵器,束
手就擒吧,你若不是刺客,审间明白了再放你!蓬莱魔女怒道:“叫我放下兵器?那就是你
们有心让这刺客跑了!我不动手,你们拿得了这个刺客?”
  上官扶威自视甚高,“哼”了一声,怒道:“好狂妄的小子,胆敢小觑了大内宿卫,我
倒要看看你有何等本领,偏要把你先拿下来。看掌!”蓬莱魔女一闪闪开,说道:“我本当
教训教训你,只是怕伤了你却便宜这个番僧。”上官扶威发大怒,呼的一掌又再打来。蓬莱
魔女拂尘一拂,消去了他的拿力,从两个卫士中间穿过,正要去攻竺迪罗,却又被几个御前
侍卫拦住。
  忽听得“喀喇”“喀唰”接连两声,原来是两个侍卫的颈骨被竺迪罗以重手法硬生劈
断!紧接着又是“扑通”“扑通”两声,竺迪罗以袈裟卷起了两个御林军军官,摔得半死不
活,打开缺口,立即逃跑。
  蓬莱魔女大为着急,顾不得那么多,只好挥动拂尘,拂了那几个卫士的晕穴,突围而
出。只见上官扶威正在前面与竺迪罗交手,原来上官扶威也很不弱,一见竺迪罗杀伤人,立
即抢上去堵截,但后面的卫士却赶不上他。
  上官扶威虽然大是不弱,比起竺迪罗却是有所不如,两人“蓬,蓬,蓬!”连对三掌,
上官扶威虎口酸麻,再被他袈裟一扑,不由得倒退几步,险些摔倒。竺迪罗顾不得伤他,又
再逃跑。
  幸好蓬菜魔女轻功超卓,及时赶上,挽剑刺他背心,竺迪罗知道跑不过她,只好回身应
战。
  上官扶威随后跑来,蓬莱魔女冷笑道:“这你可信了我的话吧?”上官扶威虽然很不高
兴,但他吃过了竺迪罗的亏,却也知道了蓬莱魔女所言不假,倘非蓬莱魔女相助,确实擒不
了这个番僧。只好低声下气他说道:“是我一时误会了,多谢壮士相助。
  待会儿擒了刺客,我定当禀报皇上,论功行赏。”心里却道:“待会儿擒了刺客,也得
问你个私入禁苑的罪名。”蓬莱魔女是男装打扮,故此上官扶威口口声声称她“壮士”。也
正因为他误会蓬莱魔女是个男人,又不禁心怀妒忌,怕蓬莱魔女力追刺客,是要抢他的官
做。
  蓬莱魔女道:“谁稀罕你门皇帝老儿的封赏,废话少说,快快动手!”上官扶威听她语
气间对皇上大是不敬,颇为疑惑,心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人,既不稀罕封赏,却又肯为
皇上尽力。”
  但如此一来,却也使他放开了顾虑,当下便挥掌助攻。
  竺迪罗身陷重围,拼死力战。蓬莱魔女也精神抖擞与他周旋。竺迪罗袈裟狂舞,俨似红
云罩顶;蓬莱魔女运剑如凤,使如白练横空;上官扶威虽然较弱,运起徘山掌力,亦是呼呼
风响。这三大高手都尽了全力厮杀,周围数丈之内沙飞石走:树时摇落,宿鸟惊飞。侍卫们
哪曾见过如此阵仗,十之八九情知插不进手,只好远远围住,呐喊助威。上前助上官扶威围
攻竺迪罗的,只有四个本领最高的宿卫校尉与御林军军官。
  但这么一来,却胜于不中用的卫士自相拥挤,竺迪罗对付蓬菜魔女与上官扶威之时,早
已是险象环生,如今又添了四个强手,更是左支右拙,应付不暇。
  唰的一声,剑光过处,竺迪罗的袈裟被蓬莱魔女戮穿一孔,威力大减。上官扶威跟着
“砰”的一掌打中他的肩头,上官扶威要雪刚才受挫之辱,这一掌打得委实不轻,他的了掌
虽给竺迪罗的护体神功震得红肿起来,竺迪罗的一条肩肿骨亦已被他打碎,痛得更是厉害。
蓬莱魔女紧忙再补一剑,这一剑又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
  竺迪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我竟命丧于此。”正想自断经脉而亡,免得被
擒遭辱,忽听一声长啸,远远传来。
  这啸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蓬莱魔女吃了一惊,“是谁有此功力,莫非就是我初进
御园之时,暗中助我的那个人?”心念未已只见竺迪罗喜形于色,也发了一声长啸,蓬莱魔
女叫道:“不好,有强敌来了!快把这番僧先杀了吧,不必要活擒了!”
  竺迪罗哈哈笑道:“这时你们还想杀我?你们已经是死到临头了!”话犹未了,只见附
近松林之中,一条黑影已是倏地窜出,呼呼风响,人还未到,暗器先打了到来!
  蓬莱魔女举剑一削,只觉那是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蓬莱魔女心道:”这是什么暗
器?”一削将之分为两半,却原来是一朵茶杯大的玫瑰花。
  上官扶威一掌打落了另一朵袭向他的玫瑰花,化朵落地,花瓣仍然完整。就在同一时
候,只听得两声惨呼,围攻竺迪罗的另外两个卫上已经倒地。还有一个御林军军官与一个校
尉也发出了“哎哟”“哎哟”的呼痛声!
  侥是蓬莱魔女技高胆大,亦禁不住心头一凛,知道来人的动力胜过于她了。原来这人是
用“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上乘内功,随手摘了六朵玫瑰花作为暗器的。不过,虽说是
“伤人立死”,那也得看对方功力如何,所以在围攻竺迪罗的这六人之中,两个功力最低的
确是立时倒地死了;另外两个则只是受伤:上官扶威可以劈空掌打落花朵,却不能使花朵受
损;蓬莱魔女则一剑便将它削为两半。她之所以感到软中带硬,那是因为花朵上附有那人真
力之故。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黑影已似旋风般地扑到。这人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
的眼睛。那御林军军官与那宿卫校尉k前迎敌,那人冷笑道:“你们也配和我动手?”人还
在一丈开外,“卜”“卜”两声弹指,上前迎敌的这荫个人哼也不哼一声,登时也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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