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容’之类的话,那自是指我刚才对付蓬莱魔女之事了。这魔女与耿照一道,她又是笑傲乾
坤的朋友,哎呀,这样看来,只怕我当真是冤枉了她了。”
白修罗莫名所以,笑道:“三位想必是有些什么误会了?好在都是自己人,有甚结了,
部可解开,今日真是般般凑巧,主人要我们向你们三位通报消息,对文先生并有请托。我们
正愁你们三位各在一方,怕消息不能及时送到,谁知你们都已会在一起!更巧的是,与我们
要办之事也有点关系的这个萨老三亦已落在我们手中了。”
文逸凡道:“华大侠有何事要我效劳?”白修罗笑道:“实不相瞒,敝主人因为文大侠
是一位最热心的朋友,他正要请托你帮忙帮忙他的两位朋友。”文逸凡道:“哪两位朋
友?”白修罗哈哈笑道:“文大侠还不明白吗?就是你眼前这两位朋友——柳女侠与耿公
子。谁知你与柳女侠却先打了起来,这可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
蓬莱魔女满不高兴,“哼”了一声道,“我要他帮什么忙?”耿照心中一动,却道:
“官家的人要谋害我,是否华大侠已知内里情由,故此转托知交,给我帮忙?”白修罗道:
“这位萨老三是当朝魏大师的心腹,两位不知因何事得罪了魏太师,魏太师正在设想方法,
要把两位拿解京师呢,此事让萨老三说个明白吧。”
黑修罗解开了萨老三的穴道,喝道:“魏良臣名为良臣,实是好臣,他派你们三兄弟出
来,为了何事?快说!”萨老三冷笑道:“我只佩服本领比我高强之人,我今日若然没有受
伤,决不至于落在你的手中。嘿,嘿,你本领未必胜得过我,却要把我当作俘虏看待吗?你
迫问口供,我偏不说!”萨氏三兄弟是江南武林中的一流人物,这次因为在苦斗蓬莱魔女之
后,丢了兵器,力竭筋疲,这才败给黑白修罗,但黑白修罗也还要受了点伤,方能把萨老三
擒获。萨老三心里自是极不服气。
黑修罗怒道:“我可以把你放走,待你养好伤后,再与你较量较量。但我要知道的事
情,却不能让你伤好之后再说!江湖汉子可得放漂亮一些,我给你敬酒你不喝,就只能请你
吃罚酒了!我的分筋错骨手法,想你也知道厉害!”
黑修罗言下之意,即足要与他公平交易,只要他肯吐出秘密,便可将他放走。这本来已
是给了萨老三一个人情,但他说话太不客气,萨老三却咽不下这口气。可是黑修罗也说得清
清楚楚,若然他不依从,就要用“分肠错骨”手法将他炮制,萨老三又气又惊,心里自思:
“‘分筋错骨’比任何刑法都要残酷,倘若被他这么整治,那就当真是生不如死了。但我萨
老三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若在他酷刑威胁之下低头屈膝,以后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不
过,他一想到这“分筋错骨”的厉害,又不禁心头颤栗!是屈服呢?还是硬充好汉?一时之
间,实是难以决定。
正在萨老三心意踌躇之际,文逸凡忽地微微笑道:“黑修罗。这位萨老三哥本是我的朋
友,请你不必插手管这件事,让我和他说说。”
当下,文逸凡拍拍萨老三的肩头,笑道:“我与你们兄弟交情本来不薄,我却不知你们
已投到魏良臣门下,这次你们是奉命而来,我也不能怪你。我文某人的这双铁笔,生干还未
受过挫折,今日却和你们兄弟打成平手,我对你们的金钢圈套刀的奇妙招数也是佩服得紧,
决不敢把你当俘虏看待。你可愿顾念昔日交情,给老朋友说说实话,以释我心里疑团吗?”
萨老三正自害怕黑修罗的酷刑,又不甘太过屈辱,如今得文逸凡这么一说,替他保持了
体面,正好藉此自下台阶,当下便道:“文大哥,多谢你把我萨老三当作朋友,你武功远胜
于我,又是我佩服的人,我当然不能在我所佩服的朋友面前有所隐瞒。
文大哥,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了。”文逸凡道:“很好,那就从今日之事谈起
吧。”
萨老三道:“并非我们兄弟和笑傲乾坤有甚冤仇,实不相瞒。这是魏太师的密令,要我
们将他缉获,拿解京师的。”黑修罗禁不住又冷笑道:“凭你们这三块料子,就拿得了我的
主人?”
这回萨老三倒没有给他激怒,平心静气他说道:“黑修罗,你这话倒也不假。你两兄弟
是他仆人,咱们彼此都是行家,说个实话,你两兄弟的武功未必胜得过我们三兄弟,但也可
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你们是他的仆人,已然如此了得,想来这笑傲乾坤自是有过
人的本领。只是我们一来是从未会过笑做乾坤,二来我们是端了别人的饭碗,不得不听别人
指使,即使明知笑傲乾坤远脏我们,也是不能不未的了。”萨老三话中不但顾住了自己的身
份,也捧了一捧黑白修罗,黑修罗怒气渐消,心道:“这汉子虽是在权门充当打手,说的话
倒也还算爽直。”
蓬莱魔女急欲知道内里情由,说道:“萨老三,你无须多谈论武功了,先说说,那魏良
臣为何要你们缉拿笑傲乾坤?”
萨老三道:“还不只是要缉拿笑傲乾坤一人呢!”耿照笑道:“还有我在内,是么?”
萨老三道:“不错,魏太师一共要缉拿三个人,除了你与笑傲乾坤之外,也还有你——柳女
侠。”萨家三兄弟败在蓬莱魔女手下,萨老三对她比对文逸凡还更佩服,故而改口以“柳女
侠”相称。
蓬莱魔女笑道:“哦,想不到我来到江南,也惊动你们的太师了!这位名为‘良臣’实
为‘奸臣’的大师,给你们的担子不也是太重了吗?”
萨老三道:“魏太师说你们三人都是从北方来的,怕有奸细嫌疑,故而要将你们缉捕。
要不然我们也不会随便听他差遣的。”
蓬莱魔女冷笑道:“他才是有奸细嫌疑。”萨老三愕然瞠目,原来他们三兄弟本是江湖
巨盗,最近接受了魏良臣的重金礼聘,倒不单纯是为了求取利禄,而是厌倦了强盗生涯,含
有改邪归正的心意在内。
文逸凡笑道:“魏良臣是否私通敌国的奸臣,以后自会水落石出,暂且不必管他。笑傲
乾坤华大侠绝非奸细,这是我可以担保的。好吧,你再说吧。”
萨老三继续说道:“我们只是负责缉拿笑傲乾坤华谷涵。奉命捉拿这位耿公子的却是另
外一批人,是由禁军都指挥王大人派出去的。”文逸凡吃了一惊,道:“这王大人是否就是
当年帮同秦桧谋害岳飞的那个王俊?”萨老三低下头道:“这位王大人的名字是叫王俊,他
曾与秦桧串通谋害岳飞之事,我最近进了魏太师的相府之后,才略有所闻。我只道他如今已
是受了朝廷重用,也许,也许不至于通番卖国。”
文逸凡冷笑道:“不至于?你可知道这位耿公子是什么人?他是金虏所要缉拿的‘钦
犯’,王俊帮忙金虏缉拿他,这还不是通番卖国?”蓬莱魔女笑道:“奉命缉拿耿照的,除
了王俊的手下之外,还有听从洪大监指挥盼一些内廷侍卫呢。”萨老三吃了一惊道:“你怎
么知道?”蓬莱魔女道:“已经有一个内廷侍卫和一个禁军统领,是奉命缉捕耿照的,受到
我的惩处了。那洪太监是司礼大监,当真是胆大包天,他还敢假传圣旨呢。”当下将她当日
遭遇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这是连萨老三都还未知道的,只听得他目瞪口呆。
文逸凡正色说道:“萨老三,我看这事情已是明白得很了,王俊、洪太监和你们的魂太
师都是一党,私通敌国,谋害忠良!”
萨老三面色灰白,蓦地捶胸大叫道:“这么说,我们三兄弟是糊里糊涂,受了魏良臣的
利用了!我们还只道他是当朝宰相,我们投靠了他,乃是改邪归正呢。哎呀,我们变成了助
纣为虐,残害忠良的帮凶,当真是没有面目再见江湖上的朋友了。”文逸凡松了口气,说
道:“好,但求你明白了就好。你们是一时上当,只要以后不再助纣为虐,江湖上的朋友也
会原谅你的。”
蓬莱魔女道:“你们三兄弟负责‘缉拿’华谷涵,王俊与洪大监的手下负责‘缉拿’耿
照:那么,还有我呢?又是谁负责来‘缉拿’我?”萨老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
过,魏良臣有一封亲笔书信,是要我们送给千柳庄的柳庄主的,或许与你有关。”
蓬莱魔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问道:“信上说的什么?”萨老三道:“信在我大哥身
上,我们也不敢私自拆开来看。”
白修罗忽地笑道:“这封信已经在我这儿了!”原来白修罗善于妙手空空之技,他早已
知悉萨老大身上有这么一封密件,是以在他刚才和萨老大交手之时,冒险欺身进搏,乘机将
他身上的东西偷了过来,这封信就这样到了他的手中了。他也是因为如此冒险窃物,以致被
萨老大打伤的。
蓬莱魔女接过信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日前令徒宫昭文进京,已悉一切。元
翁老当益壮,心雄万丈,良臣佩服无比。行见风云际会,建业江左,可为预祝也。兹有恳
者,倾闻江北女飞贼匪号蓬莱魔女者潜入江南,将有所不利于你我,不得不防。元翁领抽武
林,请多加留意。若能将此魔女拿获,荆棘剪除,前途当更平坦矣。至盼,至盼。”
蓬莱魔女看了此信,又惊又怒。这封信有若干不可解之处,例如“建业江左”,不知何
指,官昭文进京向魏良臣陈述的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白的,即魏良臣
与柳元甲关系十分密切,从信中的口气揣度,似乎他们还有共同的利害,因而也就有了共同
的计划。蓬莱魔女对信中所提及的这个官昭文,也引起了一段回忆,她和柳元甲“父女相
认”那晚,柳元甲曾向她建议,说是要派一个弟子到她的山寨去,替她代行北五省绿林盟主
的职权,主持联络义师、抗击金兵的军事。这个弟子的名字就是叫做宫昭文。柳元甲要她写
一封信交官昭文带去给她侍女玳瑁,交代这些事情。
蓬莱魔女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幸亏我当时没有写那封信。”文逸凡站在旁边,
也看到了这封信,大为惊诧,说道:“你和柳元甲不是父女吗?魏良臣却请柳元甲来对付
你,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文逸凡心里自思:“从这封信看来,蓬莱魔女即使真是柳
元甲的女儿,他们两父女也不是同一路的了!”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这宫昭文见到魏良臣之时,想必是在我到千柳庄之前,否则这魏
良臣就不会再叫柳元甲去留意我的行踪了。这魏良臣说我是阻碍他们前途的荆棘,这又是什
么意思?难道我‘爹爹’当真是与魏良臣串通一气,私通敌国的吗?这柳元甲究竟是不是我
的爹爹呢?”
白修罗也看这封信,忽地叫起来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主人不放心柳女侠住在千柳庄
了。”蓬莱魔女连忙问道:“你主人说些什么?”
白修罗道:“主人要我们先去找寻文大侠,见了文大侠之后,便托文大侠捎个口信与
你。叫你速离千柳庄,不可上那柳元甲的当。”
蓬莱魔女道:“他怕我上什么当?”白修罗道:“主人没有明言,但他托文大侠捎的口
信,其中还有这么两句话,说是不论柳元甲讲的什么,请柳女侠都千万不要信他。详情待你
见了我家主人之后,他自会告诉你的。”文逸凡道:“哦,原来你们主人托我办的就是这一
件事么?”
白修罗道:“另一件事,就是请你暗中保护这位耿公子。”黑修罗补充解释道:“这两
件事情我们本来不想麻烦文大侠的,但主人说,那千柳庄柳庄主的武功非同小可,我们兄弟
决计不是他的对手,若是由我们送信,只怕一踏进庄就有不测之祸,更不要说能够会见柳女
侠了。文大侠与柳元甲是熟人,可以随意进出,所以才想到请你代捎口信。至于保护耿公子
之事,有文大侠暗中帮忙,我们再从旁协助,那自是稳妥得多。”白修罗笑道:“这两件事
情,我们以为还不知要经过多少奔波,方能办好。
哪知我们今日刚出临安,你们都已到了这几。从这栖霞岭下去,不消两个时辰,你们已
是可以到了西湖的岸边了。”
事情弄清楚之后,萨老三人为懊侦,捶胸说道:“我们真是该死,该死!黑白修罗,我
萨老三是个直性子的人,不瞒你们,刚才我还把你们恨得要死,如今倒是要拜谢你们的大恩
了。”说了便做,果然向黑白修罗各自作了一个长揖。白修罗还了一礼,说道:“不敢
当。”黑修罗有点尴尬,还礼之后说道:“俺老黑也是个鲁莽之人,适才对萨三哥诸多无
礼,你不见怪,我已领情,谢恩二字,从何说起?”萨老三道:“要不是我为你所擒,焉能
弄明白其中真相?我们受了那魏良臣的指使,贸贸然去‘缉拿’笑傲乾坤华大侠,只怕我们
糊卫糊涂地死在华大侠手下,还要落个不清不白、为虎作伥的罪名!黑大哥,你我之间的恩
怨就此揭过,但黑大哥若然还要赐教的话,他日待咱们彼此养好了伤,我再来领教你的分筋
错骨手!”
他刚才被黑修罗以酷刑恫吓,如今大事表过,“寻仇报复”之念是没有了,心中毕竟还
是有点余怒未消。黑修罗哈哈笑道:“我刚才用的那记擒拿手对付三哥固然狠辣,你打我这
一拳也很不轻。咱们的本领彼此都见过了,还比试什么?三哥,你这爽直的脾气很对我的脾
胃,咱们交个朋友吧。这是我主人配制的小还丹,疗伤益气,具有特效。要是三哥愿意交我
这个鲁莽的朋友,便请赏面收下。”黑修罗这么一说,等于是给他赔了礼,萨老三有了面
子,当下也就心平气和,接过了赠药,“不打不成相识”,以后他们萨氏二雄果然和黑白修
罗做了好朋友。
蓬莱魔女将那三个金钢圈交回给萨老三,笑道:“咱们如今也是朋友了,我不能发朋友
的横财,这几十斤金子你拿回去吧。”
萨老三接过了金钢圈,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说道:“多谢柳女侠、文大侠不加惩处,
赐还兵器,我如今就去追寻我的两个哥哥,告诉他们真相。魏良臣这笔帐,我们兄弟终须要
与他算个清楚!”
白修罗道:“萨三哥,小弟倒有一言相劝。”萨老三道:“请指教。”白修罗道:“这
名为‘良臣’的大奸臣,固然是可恨已极,但他身为宰相,咱们又未曾拿到他通敌叛国的实
据,若是把他刺杀,只怕会引起内乱。最好是拿到证据之后,再揭发他,迫使皇上将他明正
典刑。再者,他久蓄奸谋,防范当然也是甚为严密,你们兄弟要和他算帐,自是应该,但还
是不宜鲁莽从事。”蓬莱魔女摇头说道:“想皇上把他明正典刑,只怕是妄想。
秦桧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他祸国殃民,残害忠良,不是也做了二十年宰相,享尽荣华?
何曾见国家对他有半点刑罚?不过我也小赞成你们兄弟轻举妄动,待我到了临安,见了辛弃
疾之后,再作计较吧。”原来蓬莱魔女自到江南之后,知道了南宋小朝延许多苟安媚敌的事
情,心里十分愤慨,她是暗中作了打算,准备去刺杀魏良臣的。她不赞成由萨氏兄弟行事,
那是因为怕他们本领不够。不过,因为兹事体大,辛弃疾见识高明,她是一向佩服的,所
以,她也准备到了临安之后,先去听取辛弃疾的意见。
白修罗道:“咱们拿到证据,揭发了他,朝廷即使不加惩处,清议亦必不容。只要百姓
知道了他们的罪恶,奸党就无法再欺骗同人,正气长,邪气消,更可以激愤人心,同御外
祸。这不是比只刺杀一个魏良臣好得多吗?我本来也是不懂得这些大道理的,这是我主人华
大侠的意思。”蓬莱魔女默然不语,心想:“这也未尝没有道理,但眼看权好当道,残害忠
良,总是令人气愤不过。且待我见了辛弃疾,再问问他的意见吧。”
这些道理,蓬莱魔女一时间都想不明白,萨老三当然是更不用说了。但他也不知怎么样
与白修罗辩论,便只含含糊糊他说道:“你们的主人华大侠和柳女侠都是各有道理,你们的
好意我也感谢得很。我不鲁莽从事便是。待我和大哥商量之后再行定夺吧。不过,魏良臣这
笔帐,我们兄弟是始终要和他算的。”
当下,接过了金钢圈,便即走了。
萨老三走后,白修罗笑道:“文大侠,你和柳女侠究竟是因何误会,如今也可以化解了
吧?”文逸凡大是愧悔,忽地仰天大笑三声,接着左右开弓,僻僻啪啪,自己打了自己两记
耳光,然后向蓬莱魔女深深一拜。蓬莱魔女倒是给他这些举动吓了一跳,侧身避开他这一
礼,睁大了眼问道:“文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文逸凡道:“我如今只知柳女侠是巾帼英雄,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有你到来,与咱们
同御外祸,我焉能不大大高兴,至于这两记耳光,则是我自己惩罚我自己适才有眼无珠,得
罪了你的!”
文逸凡这么一说,蓬莱魔女倒是很不好意思,连忙给他还礼。
蓬莱魔女也多谢了文逸凡过去对她的好意,说道:“文大侠,我也有不是之处,我错怪
了你,我以为你是怀有地域之见,恼恨我不按江湖规矩,擅入江南呢。”双方把话说开,误
会消除,彼此哈哈一笑。但蓬莱魔女的心情,仍是十分沉重,因为从几方面所知道的事情看
来,虽还不能说是证据确凿,但柳元甲的通敌嫌疑,已是十分重大。蓬莱魔女心里自思:
“这铁笔书生之所以对我误会,完全因为我是柳元甲的女儿.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呢?好
在黑白修罗已到,我不久也就可以见到华谷涵,请他给我解答这个谜了。”
文逸儿道,“你们从临安出来,那么华大侠是早已到了临安的了?”白修罗笑道:“正
是。可笑那魏良臣派人出去‘缉拿’他,却不知我们的主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原来华谷
涵交游广阔,在临安也有他的许多好友,魏良臣、王俊等人暗中调兵遣将的行动,他早已得
到了消息。
白修罗道:“天色已晚,咱们正好趁着天黑进城。文大侠,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一
同走吧。”文逸凡沉吟半晌,说道:“我本来没有别的事情的,但如今却是有了。柳元甲是
武林领袖,如今已发现了他是与魏良臣一党,可能作主虏南侵的内应,这祸患就太大了。我
要去告诉太湖十三家总寨主王宇庭等人,叫他们不可上柳元甲的当。然后我还要再到千柳庄
一趟,假作不知其事,察看他的动静。我也很想见见你的主人,不过权衡轻重,此事更是刻
不容缓。只有请你们代我告一个罪,事情过后,我便赶来拜会他。”白修罗笑道:“可惜我
要给客人带路,否则我倒很想随你去千柳庄一趟,会会那柳元甲老儿,看他到底是怀有什么
绝世神功?”原来黑白修罗因为主人说他们绝非柳元甲的敌手,严禁他们私入千柳庄,他们
心里还颇不服气呢。
文逸凡与众人浑手道别,独自走了。蓬莱魔女叹道,“这铁笔书生古道热肠,确是无愧
于侠义之名。我和他也算得是不打不成相识了。”耿照和辛弃疾最是要好,先向黑白修罗打
听好友的消息。白修罗道:“辛将军在临安等候皇帝老儿的召见,我还未有机会拜见他,我
们的主人也只是和他会过一次面。”耿照道。
“我还以为华大侠是和他同在一起呢。”白修罗笑道:“辛将军起义归来,已是颇招权
臣之忌。我们的主人又是被那魏良臣所要得而小心的人,倘若两人同住一起,怎瞒得位奸党
耳目、所以我主人与辛将军约定,若非要事,少见为佳,我们是借住在西湖旁边,小孤山
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古庙之中。”他们脚程迅疾,说话之间,已是翻下了栖霞岭,西湖全景
也已经在望了。蓬莱魔女心头不禁“卜卜”乱跳。正是:山色湖光迷望眼,袖中红豆意中
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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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四十三回 谁施覆雨翻云手 巧布含沙射影图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四十三回 谁施覆雨翻云手 巧布含沙射影图 要知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交谊虽不寻常,甚至可以说得是彼此都有爱慕之意,但却还未
曾正式见过面,这次见面,不但将揭开她身世之谜,而且也将决定她的芳心谁属,蓬莱魔女
怎能不情思撩乱?蓬莱魔女的习惯,想起了笑傲乾坤,就不知不觉地会联想起武林天骄,这
次也是一样。在她即将会见笑傲乾坤的前刻,武林天骄的影子,又在她的心头泛起来了。蓬
莱魔女暗暗盼望:“但愿笑微乾坤与我能情性相投,他毕竟是个汉人……”她正自胡思乱
想,忽地被耿照的彩声惊醒,只听得耿照说道:“柳女侠,你看好一片山色湖光,西湖风景
甲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原来在她浮想连翩之际,不觉已是下了栖霞岭,到了西湖岸边
了。
白修罗道:“这条是苏堤,那条是白堤。从自堤过去,便是孤山了。咱们就走白堤
吧。”蓬莱魔女定下心神,想起自己面对如此湖山,却为终身大事而烦恼,实是愧对两子水
秀山灵,不觉暗暗面红,随口应道:“你带路吧。”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昔人有诗道:“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
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不但是日间宜雨宜晴,晚上星月之下,更有一番清幽的情景,
但见湖光如镜,云树朦胧,白堤上两边的杨柳低垂,也像睡去的样子。
柳荫下不时可以发现画舫、渔舟,但因夜深人静,湖上却是一片清寂。只远处可见几星
渔火,但也不知是渔舟还是夜归的游客。
这条白堤约有四五里长,他们若是施展轻功,不过半炷香的时刻,便可走完这段路程,
但他们面对湖山胜景,即使是最急于要会见华谷涵的蓬莱魔女,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了。
耿照虽然也是初到,但他早已在诗书上认识西湖,这时兴致勃勃,不觉就指手划脚他讲
起白堤上的名胜来历来,说道“这是断桥,白堤连接孤山,至此而断。民间传说中的白娘娘
与许仙相会,就是此处了。”又道:“这堤名为白堤。一般人都以为是府朝诗人白居易所
筑,其实不然,这条堤在唐朝以前就有了。白居易曾在杭州做过三年刺史,为兴修水利,曾
在钱塘门外的石函桥造过另一条堤,那条堤早已荒废,后人为了纪念他,却把这条堤叫做白
堤。不过,自届易在‘杭州春望’一诗中也曾提过咱们现在走的这条堤,诗曰:“谁开湖寺
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因此将它叫做白堤,的确也和白居易有点关系。”
蓬莱魔女笑道:“你的诗词掌故,倒是记得很熟。”正说话问,忽听得橹声伊哑,打破
了猢面的寂静。那是一只装饰得颇为华丽的画舫,船头有炉香袅袅。
画肪中间有珠帘相隔,歌声透过珠帘,飞越湖面,传到了众人耳中,俨如新莺出谷,乳
燕归巢,宛转悠扬,声虽不高,夜深入静,听得十分清楚,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已唱
到最后一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
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耿照心道:“人言此词,宜于十七八岁女郎,执红牙板,低唱‘杨
柳岸,晓风残月。’果然不错。”舱中情景虽不可见,耿照想来,执板轻歌者,必是玲珑娇
小的歌女无疑。
蓬莱魔女却自想道:“此人深夜荡舟,焚香听歌,端的是雅人雅事,莫非就是笑傲乾坤
么?但他国事索心,身为浦客,只怕未必有此清兴?嗯,说不定也许是什么豪门公子,游兴
方酣,乐极忘归,夜以断日?”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两句暗讽南
宋苟安的诗句,又不禁抚然兴叹。
他们正在揣度船中是什么人,小船已经靠岸,只见珠帝翠卷,一个肥得近乎臃肿的妇人
娇声娇气他说道:“多谢大和尚厚赏,小女子不送啦。”这妇人身材难看,声音却是十分好
听。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耿照以为歌者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却想不到是个肥肿的女人。
这也罢了,最想不到的是有此“雅兴”的竟然是个大和尚,与蓬莱魔女揣度的什么豪门公
子,墨客骚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蓬莱魔女不禁哑然失笑。
耿照与蓬莱魔女觉得滑稽好笑,黑白修罗见了那个和尚,却是面色倏变,这和尚肤色黝
黑,高鼻深目,似乎是个番僧。蓬莱魔女察觉黑白修罗神色有异,正想问他,那和尚已在裂
开大嘴笑道:“哈,你们两兄弟也到了临安么?听说你们做了一个汉人的奴仆,却不肯替我
大和尚执役,哼,哼,当真是岂有此理!”
声到人到,双手齐扬,倏地向黑白修罗抓下!
白修罗一个筋斗,倒翻出三丈开外,避开了番僧一抓,黑修罗也是同样打个筋斗,要想
避开,但他武功稍有不如,只听得嗤的一声,上衣已给那和尚撕破。黑白修罗的武功在江湖
上也算得是一流的了,他们倒翻筋斗的怪异身法,更是武学一绝,想不到还是在这番僧手里
吃了亏。蓬莱魔女不禁吃了一惊。
白修罗骇极而呼:“柳女侠,快——”
那番僧飞身一掠,双手再抓,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是唆的拔出剑来,使出“移
形换位”的上乘轻功身法,后发先至,拦在那番僧面前,喝道:“哪来的秃驴?”唰的一剑
便向番僧的脉门刺去!
蓬莱魔女用的是剑尖刺穴绝招,剑尖本来极为锋利,但使用这种上乘武学,练到随心所
欲的境界,则可以不挑破对方的皮肤,而收点穴之效。原来蓬莱魔女之意不在伤人,面在制
止这番僧向黑白修罗追击。
不料这番憎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蓬莱魔女因为是用剑尖刺穴,劲道须得恰到好处,不
能太强,这番僧一听蓬莱魔女出剑无声,已知她是不想伤人,只图刺穴,立即喝道:“哪来
的臭丫头,好生无礼,拿过剑来!”竟不闪避,翻掌相近,双指一伸,便来硬抢蓬莱魔女的
长剑。
只听得“呼”的一声,那番僧左掌劈下,右手双指便要钳着剑柄,指尖上翘,反戳蓬莱
魔女的脉门,这一招两式使得狠辣无比,蓬莱魔大若不撤剑,一条臂膊便非得给他掌力硬生
生“斩”断不可,这还不算,他点向脉门的指法,也是足以断脉分筋的金钢指法。
就在这惊险绝伦之际,蓬莱魔女显出了超卓轻功,不撤剑不跳跃,一个“滑步飘身”,
鞋底竟似抹了油一般,在粗糙的路面“滑”出了一丈开外,那番僧的一掌一指全都落空,蓬
莱魔女怒道:“好呀,教你抢剑!”一招“横云断峰”,便向那番僧未及缩回的双指削去。
她气那番僧太过狠毒,明知自己不想伤他,他却一出手便想令人残废,是以蓬莱魔女这一剑
也便不再留情,心道:“你想折断我一条手臂,我切了你的两只手指也不为过。”
那香僧也是真个了得,双指未及缩回,倏地便改指为弹,蓬莱魔女这一剑只是想削他手
指,也未曾用尽全力,“铮”的一声,竟给那番僧以金钢指力弹开。
那番僧哈哈笑道:“女娃子剑法不错,功力尚差,不如我把你收了做女弟子吧。”蓬莱
魔女冷笑道:“秃驴,教你知道厉害!”
取下拂尘,尘剑兼施,长剑当胸疾刺,瞬息之间,连变八招,运剑如风,激荡气流,嗤
嗤作响。那番僧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蓬莱魔女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说时迟,那时快,就
在那番僧步步后退之际,蓬莱魔女的拂尘已是当空拂下,饶是那番僧闪避得快,被她的尘尾
从头顶拂过,几根尘尾拂中了他,光头登时现出几条血痕。
那番僧自到中原,未逢敌手,吃了蓬莱魔女这个亏,也禁不住无名火起,一个“盘龙绕
步”,斜退丈许,已把袈裟脱了下来,大怒喝道:“丫头无礼,胆敢冒犯洒家,叫你到两湖
里去洗个澡。”袈裟一抖,就似一团黑云当头罩了下来,蓬莱魔女一剑刺去,“嗤”的一
声,如中木石,竟然未能将他的袈裟刺穿。
番僧这件袈裟,也并非什么宝物,只不过普通布料,但经过他内功运用,居然能抵御刀
剑,蓬莱魔女也不禁心头微凛,不敢小觑,心道,“怪不得黑白修罗也怕了他,果然是有几
分本领,但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哼,我不杀他,也要挫挫他的凶焰。”
蓬莱魔女剑法一变,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一口青钢剑霎时间就似化成了数十百
口似的,向那番僧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同时以拂尘配合,起如鹰隼飞天,退如猛虎伏
地,拂尘凌空击下,剑光便匝地卷来,蓬莱魔女轻功远胜于他,招数瞬息百变,暴风骤雨般
的攻击一展开来,登时教那番僧前后左右上下全都受敌。番僧之所以能用袈裟抵御刀剑,乃
是上乘武学中一种”卸劲运力”的功夫,对方的刀剑触着他的袈裟,他便以巧妙的手法将对
方的劲道卸去,同时运力反击,是以虽有刀剑之利,也不能将他袈裟刺穿。但蓬莱魔女以迅
捷无论的招数向他攻击,却正好是他这门功夫的克星,教他防不胜防,蓬莱魔女的剑招每每
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来得又是这么迅捷,而且是虚实莫测,有隙即钻,那番僧必须打
点起全副精神,处处防备,登时落了下风。
那番僧退了几步,到了湖边,蓬莱魔女心道:“好,你要我到西湖洗澡,我就请你下去
喂鱼。”剑招正要加紧,那番僧忽地大喝:“下去吧!”掌力骤发,势如排山倒海而米,原
来他是有意将蓬莱魔女诱到湖边,再行全力反击。
那番僧已经知道蓬莱魔女的厉害,但也还是料敌不足,蓬莱魔女随着他的掌力疾转一
圈,脚步歪斜,身形倾斜,看来就似要跌倒地上,就在耿照与黑白修罗惊叫声中,只见她拂
尘反干一挥,“啪”的在地上啮,陡然间一跃而起,“唰”的一剑,便刺穿了那番僧的袈
裟。原来那番僧以全力发掌,袈裟上的防御力道便相应薄弱,卸不开蓬莱魔女蓄劲猛刺的这
一剑了。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咱们再见个真章!”蓬莱魔女随着剑招而来的一招“天罡尘
式”,却也给他的掌风荡得尘丝飘散,失了威力。双方再度交锋,番僧的袈裟已破,当作兵
器的效用已减了几分,但辅以掌力,仍是和蓬莱魔女打得难分难解。
白修罗道:“柳女侠,此地不宜久战,请恕我们两兄弟也要来凑凑热闹了。”他们是怕
蓬莱魔女心高气傲,坚持江湖上以一敌一的规矩,所以才这么说的。其实,蓬莱魔女虽是心
高气傲,但却并非骄狂之辈,也知以大事为重,她如今是身在南宋的京都,倘然恋战下去,
一给官军发现,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因此便默不作声。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呀,你们两个竟然胳膊外弯,要与佛爹作对了?你们眼中还有个
上下吗?”黑修罗怒道:“笑话,你自号法王,我也自有我的主人,谁受你的管束?”白修
罗却笑嘻嘻地道:“对不住,你来到中华,难道还不知有句俗活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么?我们兄弟也不是有意与你作对,只不过一抓还一抓罢了!”黑修罗刚才被那番僧抓破衣
裳,怒火正识,听他哥哥出言指点,立即冲上,叫道:“不错,咱们给这秃驴错骨分筋!”
“错骨分筋”之技,是各种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互相配
合,同时施展,更见凶狠。那番借手上的袈裟,要抵御蓬莱魔女的利剑,只腾得出一只手来
应付。
黑白修罗一人一边,攻他两胁,那番僧知道白修罗功力较高,怕护身的“金钟罩”功夫
抵御不了他的分筋错骨手法,当下便放松了黑修罗这边,呼的一掌,先向白修罗拍去。
蓬莱魔女忙把拂尘一拂,将那番僧的掌力消去了一半有多,饶是如此,白修罗给他的掌
力所震,仍是不禁跄跄踉踉的倒退数步,那一抓也就落空了。
黑修罗的那一抓却抓个正着,但手触之处,坚逾木石,只听得“卜”的一声,黑修罗连
那番僧的皮肤也没抓破,手指却几乎拗折,痛彻心肺,大叫一声,慌忙跃开,败得比他哥哥
更为狼狈!
不过黑白修罗虽然落败,那番僧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表面看来,他一招便赢了黑白修罗
两兄弟,赢得似乎甚是容易,其实这一招已是使出了他的浑身本领,他对付自修罗用的是金
钢掌力,对付黑修罗则是运起“金钟罩”的护体神功,还加上了闭穴的功夫。饶是如此,因
他两翼作战,力量分散,被黑修罗一抓抓着了他胁下的“愈气穴”,虽没受伤,真气也已散
了,急切间哪能再凝聚起来?蓬莱魔女不知他的深浅,见他只发一招,便击败了黑白修罗,
而且,白修罗还是得她助了一拂之力的,只道那番僧的全数本领还未曾拿出来,大吃一惊,
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向那番憎刺去,这连环三剑是蓬莱魔女的杀手绝招,用尽了全力的。蓬
莱魔女若不是料敌过高,决不至于使出这样杀乎。
这一未,那番僧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蓬莱鹰女一剑戳破袈裟,余
势未衰,仍然向他胸部戳来,那番僧无可抵御,这时他已退到堤边,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也
算他武功真是了得,只见他双足一撑,如箭离弦,身形已是倒纵出去。但下面却不是平地,
而是西湖!
那只小船尚在湖中,未曾远去,可是离岸边亦已有十数丈之遥,除非插翼能飞,否则即
使绝世轻功,也绝不能一蹴即至。
耿照拍手笑道:“柳女侠,你把他迫下西湖,当真是最妙不过!哈哈,大利尚,还是你
下西湖洗一个澡,洗去你身上的骄气吧!”话犹未了,只见那番僧头下脚上,身形下沉,看
看就要一个倒栽葱冲下猢心,忽地只见他把袈裟社下一拍,“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就如
击中实物一般,那番僧借着这一点反弹之力,身形届然又弹起少许,但还是够不上距离,小
船上的舟子递出一支竹篙,那胖歌女在旁笑道:“大和尚,你怎的变成落汤鸡啦?”番僧伸
手一抓,刚刚够得上抓着竹蒿,随即一个筋斗,便在船头落下。他以急劲的前冲之势,抓着
竹篙,翻上船头,居然未将那舟子牵倒,功力之纯,也是足以惊世骇俗的了。
那番僧站稳之后,满面尴尬,笑道:“我说过要再来看你,现在不是就来了吗?”他取
过那支竹篙,亲自划船,小舟鼓浪而行,疾如奔马,转瞬间已从“里西湖”划出了“外西
湖”了。
白修罗叹道:“可惜,可惜,还是便宜了他!”要知当这番借刚才身在半空中的时候,
蓬莱魔女若发出晴器,即使不能取他性命,至少他也要掉下水去,真的变作落汤鸡了。蓬莱
魔女是因为并非凭一己之力而打败了他,心里也有点儿惭愧,故面手下留情的。
蓬莱魔女道:“这番僧是什么人?你们怎的惹上了这样厉害的对头?”白修罗道:“这
秃驴名叫竺迪罗,东天竺遮普郡人氏,谨普是天竺古王国戒日王朝的旧地,他便自称戒日法
主。后来到了吐著(今西藏),做了金菩提寺的主持,结支吐著权贵,吐著国王待他以国师
之礼。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也是天竺藉人氏,我们祖父那代,移居吐蕃,在拉萨定居,传
到我们兄弟,一向做珠宝买卖。竺迪罗在吐蕃开宗立派,说我们是他的国人,应该做他的助
手,他迫我们削发为僧,在金菩提寺执役,替他办事。我们不愿为僧,更不愿为他执役,这
才逃到中原来的。”原来黑白修罗之所以愿作华谷涵的仆人,除了佩服他的侠义之外,曳有
托庇于他的意思。他们深知竺迪罗的厉害,但见了华谷涵的武功,却知华谷涵的武功更胜于
竺迪罗,这才心悦诚服,做他的仆人的。白修罗又道:“这厮远在吐蕃,却不知怎的也到了
此地,倒是奇怪。据我所知,吐菩和金国倒是建有国交,与南宋却未闻曾涵使节。”黑修罗
道:“可惜主人没有出米,否则更有这秃驴好看的了!”蓬莱魔女听了,不觉心中一动。
竺迪罗何以自两域远来,并在这战云弥漫之际,还有闲精通遥湖上,中夜荡舟,把酒听
歌?蓬莱魔女觉得此中定有蹊跷,不过,她此时也无暇仔细推敲了,因为,还有另一件更奇
怪的事情,和她更有切身的利害关系。由于黑修罗的那句话,她善地想了起来。
蓬莱魔女连忙问道:“你们住的地方是在山上还是山下?”白修罗道:“我们寄居的那
座寺庙,名叫古月庵,就在山腰,你瞧,已经可以看得见了。那里有个亭子,是西湖名胜之
一,林和靖居土的‘放鹤亭’。在亭子两边,林荫深处,隐约可见的那座建筑,就是古月庵
了。”
小孤山以风景著名,但却并不很高,白堤四里多长,他们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在他
们现在站立之处,已经可以看到山腰的放鹤亭,那么若是有人居高临下,从山腰上看下来,
自必也可以见到堤上行人的影子。蓬莱魔女不山得心中想道:“笑傲乾坤武功卓绝,耳力目
力都远胜常人。他住得这样近,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我们刚才那一场恶斗,怎的没有惊动
他?他若是听到了黑白修罗的呼叫,为什么不下来一看?”
蓬莱魔女越想越是惊奇,问道:“那庵里原来还住有些什么人?”白修罗道:“有方丈
古月禅师,有个小沙弥,有个别处来的挂单和尚,还有个香火和尚。”蓬莱魔女道:“这些
人会不会武功?”白修罗道:“小沙弥与香火和尚,大约只会几路粗浅的拳脚,古月禅师却
是个武学大行家,他和我主人切磋武功,我见他使过一套罗汉拳,功力大是不弱。那挂单和
尚的深浅,我却不知。但我也曾偶尔听得他与我主人谈论武功,似乎也是个大行家。”黑修
罗有点诧异,说道:“柳女侠,你仔细问这些僧人的武功作甚?古月禅师是主人的好朋友,
绝不会与咱们作对的。”蓬莱魔女未曾回话,白修罗已是恍然大悟,忽地失声说道:“不
错,此事确是可疑。”黑修罗道:“什么可疑?”白修罗道“练过武功的人,容易警觉,绝
不会熟睡如泥,咱们刚才那场恶斗,庙里的和尚怎的没有一人惊醒?连咱们的主人也没出
来?”
黑修罗道:“你怎知他们没有惊醒?也许他们醒了却不出来?”白修罗摇头道:“不会
的。刚才那竺迪罗险险抓伤咱们之时,你我都曾大声喝骂,主人难道听不出咱们的声音。他
轻功超卓,若是出来,早就该到了这儿了。哎呀,我看有点不妙,古月庵只怕出了什么事
情?”黑修罗嘀咕道:“咱们的主人武功绝世,他在庵中,还能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