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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11

_4 温瑞安(现代)
忽听“呜”地一声,原来是桑小娥哭了。桑、辛二人,英名所以,却是桑小娥听二人对话,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六字,有多少悲苦辛酸,有多少曲折忧伤,一时不知何从说来,何止历炼,想到义薄云天的爹爹,为主尽忠的辛大叔,还有为了一纸“被困七寒谷”,间关万里,将仅存十数日生命虚掷于战征的方歌吟,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断线的珍珠,叙叙落下。
那边十五名黑衣高手,苦拼之下,敌人越涌越多,又给车占风劈死一人,车占风掀开脸纱一看,自语道:是“铁脸金刚”陆一龙,没错,就是那二十人!”这时忽听唐本本厉声叫道:“你聋我聋,像二条虫、天罗地网,结阵杀光!”
养生主--第十二章 死拚七寒谷
第十二章 死拚七寒谷
唐本本嚷了那一声,已上气不接下气,他被严苍茫一掌击伤,伤得只比严苍茫重而不轻。但他呼了这一声,那些“天罗坛”的人,都纷纷布起阵式来,张开红网,守在谷后退处。
那边战团中,大风道人以一敌四,方歌吟、天象、天龙、梅醒非,他所捱天象一击在先,但“幽冥血奴”的武功,是何等凄厉,只见他一手发紫,一掌充血,每一掌打出来,都腥臭一片!
四人初时苦战?还不觉怎么,但时间一长,便觉腥风扑来,渐渐胸口气闷腻烦,浑浑欲吐。天龙内力本强?但因受伤在先,所以第一个支持不来,心烦气燥,第二个是梅醒非,他轻功可说是“体迅飞枭、飘忽若神”,但对大风道人蒙蒙血雨般的“化血奇功”,也渐渐慢了下来。
方歌吟他负了内伤,而且与雪峰神尼十天象、严苍茫、天龙、廿六罗汉大阵、铁骨道人的前伤未愈,一经久战,伤口迸裂,手中金虹剑,也慢了下来。
真正与大风道人正面相搏的,是天象大师。天象一身功力,像用不尽、耗不完似的,滚滚而巨,源源而出,因恨极大风道人,耻于跟这人齐名近三十年,当下每一招击出,都尽全力施为,雪般的白花花长胡子,根根似戟,倒竖而起。
大风道人心里暗下盘算,若自己武功仅止于当年:而未曾学得萧萧天秘功,这番遇这鲜龙活跳的天象,只怕早已一败涂地。当下他大袍飞卷,左足踢梅醒非,右脚蹦天龙,大袖一甩,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只觉腥风扑脸,呼息为之一窒,他不加思考,一招“玉石俱焚”。就递了过去。大风道人知道这招厉害,足踝一钩,将梅醒非绊跌向方歌吟的剑锋来。
方歌吟大吃一惊,如自己此剑一出,难有活命,当下心念疾转,全力收剑,因收力过猛,“碰”地一声,剑锷倒撞自己肋部,跌出七八步。
同时间,天龙也被大风一脚扫中,扑跌出去。大风另一只手掌,和天象对了一掌。
大风道人的阴柔掌力,加上“幽冥血奴”不边际的幻异掌力,跟天象大师的刚正元气,对上一掌后,微微一分,又对上一掌,再稍微一开,再对上一掌,如此一连对击了十七八掌,两人一个脸色发紫,一个胡子直竖,待方歌吟再和身扑来时,天象已猛吐了一口血!
好个天象,他一口血,连足了真气,向大风道人迎脸射去!
大风道人走避不及,“呛”然抽剑,武当“苍木龙纹古剑”刺中了天象,就在同时,他的脸上也被打了一蓬血。
大风道人只觉脸上热辣辣一阵痛,虽已通功于脸上,但双目仍因刺痛而睁不开来,这是他成名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
其实以当前形势而论,大风道长所受的伤,仅极轻微,对方天龙已丧失战力,梅醒非、方歌吟都无能为力,剩下强敌惟有天象一人,但天象已然重伤,他若乘胜追击,至少可除去这几人,但他双目不能视物,慌乱之下,立生退意!
他长啸一声,作势攻击,闪身往记忆中的谷后方向闪去!
他不长啸犹可,长啸之际,恰好掩没了“瀚海青凤”旷湘霞的掌风!
旷湘霞也是用“大漠仙掌”。“大漠仙掌”极炙极热,且出掌“四无”,即“无影、无风、无声、无息”,这一掌拍来,看似轻飘飘,其实蕴含大力巨能,似龙卷风一般,在静中生天地般不可当的巨力。
若大风听风辨影,以他深厚内力,除非车占风亲自出掌,否则还瞒不过他,但他长啸一声,便丝毫听不到这一掌拍来了!
“拍”这一掌打在大风道人后心,大风道人飞出,半空扳住一棵楠木,只见树叶纷纷落下,一棵荼郁翠树,顿愤枯枝!
大风身形,一沉再起,仍飘然而去。
旷湘霞见大风道人如此深厚内力,也不禁心下栗栗,她恨大风卑鄙无耻,藉要挟爱女车莹莹以突围,她生性豁达,也不避嫌,什么“明人不作暗事”,对她来说,都是多说的。她见光明正大、志诚君子,便单打独斗,绝不施加暗手,若对到无耻之徒,则“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今她暗算了大风道人一掌,见对方居然挺了过来,心下佩服,扬声道:“记住,打你的人是“大漠派”旷湘霞,别找错了人报仇!”
天象一退强敌,即赶过去探看雪峰神尼伤势,雪峰神尼摇首笑道:“我不碍事。”
这时群豪攻势愈来愈猛,十四名黑衣高手中,又被杀了一个。眼见如缺堤之水,涌了过来;大风道人、曲凤不还、燕行凶、唐本本,四人身形展动,都往谷后退去,桑书云等心中俱忖:如此元凶大恶,此刻不除,留有后患,绝不能放虎归山,于是长吓一声,严苍茫、雪峰神尼、天象、方歌吟、桑书云,均负伤追击。车占风见“二正二奇”另外加个方歌吟不知算不算得上“正”还是“奇”的,都追数了过去,唯恐有失,也和身掠来。
唐本本嘶孽喝道:“天罗地网,上!”
这是他第三次对“天罗坛”发出命令,只见一阵急而快的移动,天罗坛门徒涌出近百人,团团包围桑书云等人,人都张开红网,三十六张大网,交结于上,三十三张小网,结合于地,天罗地网大阵原在唐本本第一次喊话时已布署,而今一经发作,真是天衣无缝。
群豪及长空帮弟子,见帮主等遇险,忙冲杀来救,大风道长知此时非同小可,能否擒杀这数百高手,转危为安,全仗这一下,当下发下号令,要武当精锐本待保持的实力,蜂涌而出,阻侵入者于一时。
曲凤不还也喝令十三名黑衣高手,全力截杀,当下横遍地,群豪纵舍死忘生、全力抢攻,一时仍无法突破“七寒谷”的防线。
这时桑书云、雪峰神尼、严苍茫、天象大师、车占风、方歌吟六人,也在全力突破包围网中。
只是这“天罗地网”大阵,系天罗坛的看家本领,“天罗坛”能独步边疆数十年,亦因此阵势。大风道人策划称霸天下,也极为仔细审慎,知道万一“七寒谷”群殴不成,自己即潜入狙杀,如果二者俱失败,还有“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大阵,自己及曲凤不还所控制的黑衣高手,以及“金衣会”燕行凶的“星罗大阵”,以及“七寒谷”的“蚀心化骨焦屁烂骇”:“丧门火”。就算未能一击奏效,大风道人自信还有自保之力。
雪峰神尼嫉恶如仇,最是痛愤不过,她的剑尖一挺,便要冲出,这时红网迅速移移,只见飞掠快疾,红影晃动,令人眼花了乱。雪峰神尼因恨燕行凶施鬼域技俩,郁积难消,当下运力一剑刺去。
这一剑剑身已蕴含恒山派护心神功,剑风带起破帛之声,这时红网移动极快,已看不清人影,宛如一道红墙一般,而且这些红网,都是用极其希罕的绵丝织成的,一旦结合在一起急旋,即产生一种奇兴的力道来,雪峰神尼一剑刺到,刺不穿网墙,反给一股旋移的大力带动,整支剑绞夺飞出,连人也几乎被卷入网墙之里去!
所谓“几乎”,是方歌吟及时一长身,手臂暴长两三寸,及时抓住雪峰神尼。这一招原是严苍茫的“长肢绝技”,方歌吟原站离雪峰神尼极近,要不是如此,雪峰神尼这次就难逃劫数了。
雪峰神尼本不曾如此不济,但因被燕行凶所伤,毒性未清,又失血过多,所以功力大打折扣。天象大师个性粟烈,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道白茫茫的罡气,直撞织网!
但是红网质底甚怪,急旋之下,竟将罡气反弹、天象大师怒啸一声,在身受大风掌剑所伤之余,双掌打出“龙象般若禅功”,硬接自己的“大般若神功”,“轰”地一声,地上被震开了一个大窟窿,天象大师跄踉几步,这时红网已愈收愈紧,天象大师跌步时,网外有人抽出兵器偷袭,天象大怒,双掌又反拍出去,“砰”地一声,一人手持挽刀来袭,脱出红网罩护范圈,立被他双掌击折,但天象背后,抑又了一刀,鲜血迸溅。
此时七十二张大小红网,越收越紧,如“三正三奇”,并未受伤,则尚可一拼,惟此时众人偕受伤,眼看网愈收愈紧,则只有束手待毙一途,桑书云和严苍茫对了一眼,一齐冲出。
两人自见面以来,因各种原因,一直是对立相向,剧战数场,只有这一次真正通力合作。严苍茫以拐杖力劈而下,想藉钢拐神力,戳破巨网包围;桑书云则以再破内外家摧气的“长空神指”山袭,以图自网眼透过指风,杀伤持网的人。
可惜这些红网,既不是内家罡气,也不是外家罡气,织网的网眼儿本就极为绌微,加上急剧移动,根本无隙缝可言,所以桑书云指劲犹如石沉大海,反倒身子被卷向网海之中。
桑书云虽然受曲凤不还一撞,但他轻功极好,猛吸一口气,斜里飘落,但腰际间还是若了一棒,原来红网之后,天罗坛至少伏下四五十人,专事偷袭。
严苍茫的拐杖击下,所挟风雷之势,实是实物,而非掌劲,且直接由严苍茫手臂控制,可谓变化自如,但这织网初被击中,确垮了一个坍口,但大少网立即封住,而且急旋之下,一股大力涌来,严苍茫的钢拐脱手飞出,他硬以真气立定脚步,但与唐本本交手的火药之伤向他脑门一冲,当峙天地昏暗,晕厥倒地。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架了一剑,严苍茫就要死在一柄方便铲下。
这时红网收得更快、更紧、更急、更密了。
大风道人等受伤颇重,本已丧失闹志,眼见“天罗地网”大阵能扳回局势,心下狂欢休不已。
□ □ □
群豪那边,全力冲突,但一时仍闯不破十三黑衣高手与敌力的守势。这时大风道人眼见能扑歼“三正三奇”,也不顾多大牺牲,将部下全遣截击。仅留的是“七寒谷”约二十余名身着水靠的门徒,不知在布署些什么,拿一节又一节的东西来拼拼凑凑。
这时严苍茫失去知觉,桑书云、雪峰神尼、天象大师,俱告理伤,方歌吟他伤得不轻,能战的只有车占风一人而已。
车占风是塞北豪侠,临危不乱,“霍霍”劈出两掌。
“霍霍”是位出掌时,左手手板平直,右掌磨擦削出去时的声音。
他的掌一出手后,就没了声音。
什么声息也没有。
像大漠,燥热;大风暴前,宁寂。
整个空气忽然热腾腾起来,整个氛围忽然绷紧了起来。
只听“哇啦”一声,东边网口,骤然裂了一个大洞,就像一道龙卷风,忽然在沙漠中搬走一座沙丘,凿了一个大沙洞。
车占风的“大漠仙掌”,以空气为掌劲夹相运用,正好能破这“天罗地网”的滴水不透、点沙不漏之奇功。
大风道人在旁观战,脸色变了。
他一直以为“大漠仙掌”车占风,沉调寡言,不喜结交,是“三正三奇”中较弱的一个……
然而在此时却是最强的一个!
□ □ □
车占风一掌奏功,也没现喜容,只是扶起桑书云,桑书云知他心眩,摇首笑道:“我们是好朋友?”车占风点头。桑书云道:“那你就冲我的话,最后才送走我。”车占风深深地望了桑书云一眼,放下了他。
原来车占风的掌力,在“天罗地网大阵”中自保,当无疑问,但雪峰神尼等都伤重,一个不慎,便要付出惨重之代价。是以车占风决意要先送这几人出阵。他与桑书云,系生死之交,所以立意要先护送桑书云;桑书云却一口回绝,要知道桑书云为人不单义薄云天,而谦逊的个性中阶藏了极大的自负,一身铮铮傲骨,怎能在这几名大宗师之间先行身退。
车占风当下一点头,红网又立时填补了破口的缺,又围掩了过来。
车占风一掌拍出,一掌一招,一道无形劲气,竟平平带起晕迷中的严苍茫,越过网顶,飞出包围圈中去,他另一只手掌却又将包圈网劈了一个大坍口。
严苍茫一跌及地,神智立醒,见已出重圈,他人十分倔强,但心下十分感激,他一生人孤辟薄凉,鲜受人恩,而今既受方歌吟扶持,又受车占风相救,不禁潜然下泪。
五、六个“七寒谷”徒众,以为有机可趁,袭击严苍茫;严苍茫虽是强弩之末,但一身盖世神功,岂是这些不妄之徒能欺得近身,当下如狂风扫落叶,连杀数人,抖起神威。
“呼”地一声,一人又落了下来,并立于严苍茫身边,正是雪峰神尼,原来天象个性刚烈,更不肯先走。雪峰神尼为人极其冷傲,抑心系恒山一脉弟子;恒山弟子尽为女子,可不像共他门派,败则死而已,搞不好要身受凌辱。雪峰神尼再执拗也不敢将冒此险,而且她也深知自己不先行撤退,天象也断不会走,所以藉车占风掌力先行突围而出。
那边的天象和桑书云,仍留在阵中。两人掌力指力,虽然冠绝武林,但对“天罗地网”,抑是无可如何。两人战得一会,反是碍了车占风的“杀无赦”掌力,桑书云首先觑出,见天象犹暴跳如雷,全力出掌,又倾力接自己反弹回来的掌劲,当下道:“大师,这儿有车老弟照顾,先行歇歇如何?”
天象大师一面挥掌,一面大声道:“你先去罢,我还要拼拼。”话末说完,不慎被一九节蜈蚣鞭扫中,眼看要伤及筋骨,忽然“哎呀”一声,那人仰天而倒,倒地而殁。
原来车占风耳听八面,眼观四路,见天象遇险,一个虎跃,先行击杀偷狙者。他自幼横行沙漠,对空气流变,极有办法拙握,故对“天罗地网”所造成的掩眼手法及空气漩涡,恰好可以一一克制。
只是他一旦心有旁惊,所运施之裂帛一般的凝结空气“大漠仙掌”,立即受挫。红网又看即相互补充,包抄合拢。
桑书云觑出此点,他人虽局傲,外圆内力,但十分大度,当下微笑向天象道:“大师,我受伤重,可否送我一程。”
天象也想找个下台阶,以免连累车占风,适才那一下险,他也是一代武术大宗师,焉看不出?听桑习云如此顾及他自尊,而要求他护送。他是有道高僧,总不能扪斗心有愧,长叹一声,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桑施主,这当下谁送谁,则是谁都不必多言了。”
车占风虽以一人之敌,独战强仇,但神色自若,当下微微一笑,连劲一掌劈去,红网立即又出现一条缝来,天象大师与桑书云,一如怒虎,一如游龙,一面发掌出指,一面突围奔出,只听“哎哟”、“哎哟”连声,已倒地七八人。
“天罗地网”大阵一旦被掀开,要围得住身受重伤的“正”、“奇”人物,还真是绝无可能。大风道人脸色沉冷,见包围网中还有车占风与方歌吟,矢意要先诛此二人,下令道:“全力围杀!”
车占风东闯西突,每一出掌,部破一道裂缝,十分厉害。方歌吟接应精密,虽无车占风功力,但自保尚不成问题。要知道方歌吟武功虽不及“三正四奇”,只是他的“天下最佳攻招”、“天下最佳守招”、“天下最佳快招”、“天下最佳慢招”,每一出手,只要敌人迫近,便当者披靡。他的“金虹剑”削铁如泥,红网质底殊异,却也缠不住这柄当年宋自雪独步天下的利器。
这时又有一道网影,异军突起,向车占风迎头罩来,车占风沈应变,“呼”地削出一掌,那网影立即如巨浪一般,一起消沉,但在这神不知、鬼不觉下,三支毒藻棘,射向车占风下盘!
这下车占风因全力御敌,并未醒觉,方歌吟及时一招“三潭印月”,“叮、叮、叮”撞开三枚暗器,他在一旁,看得仔细,这次掩杀过来的人,正是“九阴真君”唐本本本人。
原来这刻眼花了乱,神驰目眩,方歌吟却看得一清二楚,唐本本如何欺入群网之中,如何出手施袭。这都得力自石洞中宋自雪所授。当日宋自雪身残心不废,因于石洞之中,能在黑暗视物,能凭感觉发剑,并训练方砍吟在金虹夺目下练成绝世高招,这一刻之奇效,尽都发挥了出来。
方歌吟更不客气,一招凭感觉出招的“阴分阳晓”,就送了过去,唐本本本已受严苍茫击伤,现下挺而走险,想暗算车山风,却被方歌吟瞧出,大惊之余,疏心立现,只见红网之小,“呼”地喷了一道血光,车占风因恨唐本本卑鄙下流,双掌全力削去,“霍”地一声,一具人头冲天而起,唐本本走避不及,己身首异处。
车占风这一击得手,天象、雪峰、桑书云、严苍茫四人,一齐大声喝采。尤其是严苍茫,因一念之仁,伤在这恶毒小人手下,自是不忿,喝采尤为大声。四大高手,一齐呼喝,声势何等慑人,“天罗地网”大阵,主魁已死,那还有人敢恋战,当下走避纷纷。
车占风疾向方歌吟说了一声:“多谢。”
方歌吟疾向车占风说了一句:“不必。”
这时大风道人厉声呼啸,只听燕行凶喝道:“布“星罗大阵”!”
养生主--第十三章 江湖第一大教
第十三章 江湖第一大教
只听“铮铮呛呛”,一百二十七名“金衣会”徙,左手金笛,右手银剑,布成阵势,进退之间,度法严密,声势比“天罗地网”大阵还要吓人。
车占风劈了几掌,这些人都是以兵器为主,不再是以空气激荡为武器,“大漠仙掌”,不能发惮应有的效用,眼看便又被包圈,只见金光灿灿、银光焰焰,这声势东攸西忽,飘灵无常,车占风、方歌吟不出三十招,就要血溅当堂。
天象大师、雪峰神尼、严苍茫、桑书云等,情知自己负伤已重,参战无益,但怎能眼睁睁见车占风、方歌吟冒险危难?车占风是破“天罗地网”,救自己等人出来的人,而方歌吟单止于今日,便先后救过天象、天龙、桑书云、梅醒非、严苍茫、车占风等人性命,这些人虽性格各异,但快意恩仇,对“恩义”二字,看得极重。如今方歌吟遇危,谁都要抢先出手拯救的。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山谷中的格斗,全都停了手。
苞下来是左近的战役,全都停了手。
在远处,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血河车!”
一时“血河车!”“血河车!”“血河车!”之声不绝于耳。只见轰一声,树木摧折,一具血车,八马齐嘶,如雷霆般奔驰了出来!
“血河车”居然在此情此景下出现,是谁也意想不到。
□ □ □
这下“七寒谷”可以说是风云齐集到了顶点。
在这霎息之间,“血河车”当先冲来,车占风、方歌吟左右一闪,血河车便冲入阵中!
血车血马的声势,何等凌历,那“星罗大阵”虽然周密,又何从架御这举世无匹的血河车!
只听车中人影叱吒,“星罗大阵”,瞬眼死伤过半,纷纷走避,溃不成阵。车上人狂笑如厉枭,他一旦出现,所有战局为之停顿,其声势之巨,威势之烈,真是令人如见天神!
血河草横扫一轮,使车马辘辘,环走一遍,并且杀向撕斗之中。一时间两方高手,都被血河车所伤,各死了十五、六人。
大风道人沉声向曲凤不还道:“截杀!”曲凤不还叫道:“截下来!”
那十三名黑衣高手应声而出,怎奈血河车急走如箭,黑衣高手不能一齐截下,一名黑衣高手扑起时,猛见车中一人银发如披,目光炯炯,一道血般的掌劲撞来,打得他胸背骨骼齐碎,当堂身死?
燕行凶低声向大风道人道:“大敌当前,保留精锐为重。”曲凤不还也建议道:“失返到“忘忧林”再说。”大风道人沉吟一下,发令道:“退!”
十二名黑衣高手,立刻撤下对血河车的攻势。惟群豪怎让他们身退,当下全力追击。血河车却两不偏帮,自管左冲右突,杀人如麻。只听狂笑声中,一人高高在血车之上。白发红眼,当者披拥。恒山派静一师太,因与一名黑衣高手激战,两人走避不及,一齐毙于任狂“一气贯日月”神功之下。
雪峰神尼长身暴喝:“还我徒儿性命!”和身扑上,方歌吟忖“百日十龙丸”已然毒发,父仇不可不知、不能不报,而报仇唯一指望,便在血河车中得知费四杀下落,也长身掠上!
这刹那之间,雪峰神尼已抄起静一的剑,向任狂攻了五剑。任狂长笑间,手点并戮,雪峰神尼的剑,突然断成五截,只滕剑锷。
任狂一伸手,探手抓向雪峰神尼咽喉!
雪峰神尼空有一身武功,但下盘给血马声势一冲,身形不稳,任狂这一抓,破空发出尖啸之声,眼看便要命中。
方歌吟情急之下,一招“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刺向任狂手腕!
这一下甚是凶险,任狂纵真要取雪峰神尼之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不过缩手必然无及,被这一剑断腕;这当年萧秋水留下来的一剑居然能在当今武林第一人“武林狐子”任狂面前做到“后发制人”,真可谓惊天动地。
任狂双目本近滞凝,忽瞥此招,啸喝道:“萧……萧大侠!”他似认识这一剑来路,忽然凭空一抓,不去攻袭雪峰神尼,而空手捉住剑尖。
这下雪峰神尼宛若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回来。任狂竟赤手抓住剑尖,用力一挂,金虹剑是宋自雪佩剑,虽弯成彩虹一般,但任狂稍一松手,金虹剑又“铮”地弹返原状!
任狂运力一提,竟将方歌吟挑上车中!方歌吟与这披发狂人猛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只见任狂双目痴狂,神情凄悯,两眼火红如喷融焰,方歌吟想跳出车外逃生,但金虹剑被任狂所执,他珍惜这宋自雪闯荡江湖一生的遗物,抵死不放。就这迟得一迟,血车已冲出谷外,任狂一手捉剑,一手劈空伤人,然后呼啸一声,八马齐纵,竟然跃上谷崖,风卷蹄鸣,急驰而去,只见两旁景物,如闪电般一幕一幕刷过,耳旁尽是怒风呼啸之声,
方歌吟只觉金虹剑发出湛然的厉芒,原来久战之下,暮晚又将临,金虹剑在幽黯间更显锋芒。
而剑之另一端,却执在那披发狂人手中。
方歌吟又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只有他,和那近乎痴狂的人,在同一辆车上,那人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狐子任狂。
任狂正用一种野兽般的神色,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的、盯住他。
□ □ □
方歌吟被任狂藉捉剑之力,摔在车上时,雪峰神尼在阴曹地府,打了一个转回来。刚走过神,想救方歌吟,便已迟了。血河车已冲过众人,冲至谷外。乍见一人却舍命狂追,一面急呻:“大哥、大哥……”正是桑小娥,雪峰神尼轻叹一声,拦身挡住。
桑小娥急道:“方大哥给掳到车上……”雪峰神尼叹道:“是。”桑小娥悲道:“我要去追他……”雪峰神尼轻揽桑小娥,喟道:“你好好歇歇……”桑小娥便软伏在她肩上。原来雪峰神尼知道纵令桑小娥追得上血河车,也于事无补,便拂点了她的穴道。
清一和车莹莹二人,都赶了过来,雪峰神尼无情惯了,便说:“你们追赶也是没用。”车莹莹在石洞中,为方歌吟猝然出剑所救,如此情急,还有话可说,然而清一却是为何?雪峰神尼侧首斜腕,只见清一眼眺远处,苍白双颊急得辣辣烧红,不禁拍了拍伏在肩上的桑小娥,又暗叹了一声。这时只听“嗖”地一声,车占风急起直追,宛若飞鸟投林,拼死力追血河车。原来他曾为方歌吟所救,在他一生中,少受人恩,现见方歌吟遇难,当下不顾性命,也不理大局,死力追去。
这时“天罗地网”大阵,已为车占风所破;“星罗大阵”,又为血河车所冲乱,真是兵败如山倒,十二名黑衣高手,又被车占风出掌打死一人,但车占风也受了对方腿伤。这时八方萎败,无可收拾,大风道人等全力撤退,群豪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顿分八方追杀,情势十分紧张。
只听曲凤不还吆喝道:“蚀化焦烂火,上!”
原来所谓“蚀化焦烂火”,便是总名为“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因全名过长,曲凤不还删半而名之。这是大风道人这干人最后法宝。只见那二十余名“七寒谷”紧身水靠者,各提起一黑漆漆的长筒,对准众侠,凝神以待。
车占风等人一怔,也不敢乱行攻上;天象大师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双掌一支,横扑而上,天龙及铁肩,也左右扑上。
只见曲凤不还一挥手,喝道:“放!”
“虎”地一声,各只长筒俱喷出一道烈火团,但火焰成碧磷色,跟天象冲上的三名武林好汉,一经火,便全身焚烧,任打拍扑滚,俱不熄灭,倾间便焦臭难闻,但惨受荼毒者仍末断气,呻吟不已。
天象、天龙连忙身退,以白茫茫罡气,迫住火焰,虽然如此,天象仍烧焦了几络白皑皑、银晃晃的胡子,天龙更惨,袖袍起火,幸而桑书云及时出指,以“长空神指”隔空打熄火苗。铁肩走避不及,一双铁掌,惨被烧焦。家人悚目惊心。
如此一来,众人进退不得,眼见大风道人等扳回大局,手持黑筒,进步逼来。
桑书云双手一栏,暗示大家退后,大风道人又一扬手,那黑色长筒,又喷出二道青焰!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与车占风的“大漠仙掌”,又同时出手:车占风的荒漠掌力,反而助长了火焰大炽,桑书云的长空神指,确能扑灭火舌,但缕缕指风,又怎能镇压得住熊熊大火?
当下站得前面数名武林好手,又遭池鱼之殃。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冰切雪的冷喝:“让开!”
这声音甚是清劲如剑,却是女音,但自有一种尊贵气态,众人听了,竟自动左右散开,让出当中一条路来。
□ □ □
只见一白衣女子,也不知多大年纪,但神容清雅,气质雅淡,不可迫视,只听她说:“布阵!”
即有三十七名丫环打扮的青衣女子,各手持一支金光闪闪的圆筒,对那“七寒谷”手持黑漆长筒的人,凝立不动。
只见那原先在石洞中的两名受伤神秘女子,一齐向那云髻峨嵋,修眉连捐的白衣女子前拜道:“拜见教主。”
那淡雅的白衣女子道:“你们办得很好,起来。”桑书云等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便是在江湖上一等神秘人物,亦即是昔日在江中所遇的“恨天教”教主。如此度忖,更知道了那两名神秘女子在危难时引渡众人撤退入洞,原来便是这恨天教主的主意,敢情她是先探知大风道人等之行动,使预先遣人来布局,心里好生对她感激。
大风道人心下纳闷,怎么在这要紧关头,来了这么一个女子?曲凤不还喝道:“你是谁?快滚开!”
白衣女子一灿。笑得极是好看,连曲凤不还也看得一呆,只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却料不到她就在这霎息之间,骤然出剑。
曲凤不还慌忙跃开,险险躲开这一剑,曲凤不还大叫道:“你也是武当派的,大家是自己人……”
白衣女子更不打话,向他仗剑撞来!
这下曲凤不还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白衣女子这一撞,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曲凤不还看来,却悚目惊心,原来这一撞,正是曲凤不还的拿手“舍身投敌”技,却怎会让一个陌生女子学得?
白衣女子这一撞,因劲力不足,倒没什么,但却是挺剑掩来,曲凤不还手忙脚乱,险险避过,人叫道:“你那里学来?……”
话口未完,白衣女于长剑一展,“血踪万里”,曲凤不还惨叫一声,已断一臂。这几招都在兔起鹤落,电光火石间发生,待大风道人等惊疑初定,白衣女子已得手跳开,微笑道:“我是宋雪宜。是“天羽奇剑”宋自雪的人。”
众人见白衣女子出现之后,一晃一飘间,便以奇招异技,杀伤武功直追“三正四奇”的“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真是怔忡不已。如今听宋雪宜自称是“三正四奇”中宋自雪的遗孀,更是惊奇不已。
桑书云脸含微笑,更不打话。曲凤不还伤在宋雪宜剑下,其是若论武功实力,宋雪宜渊博诡奇,曲凤不还撞人投身之技,未必怕了对方,只是曲凤不还受伤在先,又轻敌在后,宋雪宜一上来就以武当剑招迷眩了对方,再以对方“舍身投敌”之技震吓敌心,才以“天羽廿四剑”中杀伤实力最大的一招重创之,是以曲凤不还方才一败涂地。
大风道人知这女子厉害,喝道:“喷火?”
那二十几名着水靠的“七寒谷”徒,应了一声,手申黑筒,立刻喷出青焰来。
宋雪宜飘身掠回那三十余名女子之后,也叱道:“放水!”
只兄那金筒子里,腾然喷出极腥臭的墨汁似的黑水。
只一下子,青碧火焰遇墨绿黑水,全皆熄灭,那廿余人有些身上沾了黑水,发出焦炙的绿火,痛得在地上打滚不已。众人大喜,只听宋雪宜说道:“这“如今是雪散云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是我纪念先夫的暗器,也正是你们的克星!”
原来她这墨水的名字不但好听雅致,而且各字比“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的更长。大风知道兵败如山倒,最后一道法宝,也教人给破了,当下心灰意懒,只求活命,下令道:“撤退!”
□ □ □
车飞驰。
景然急逝。
在这血车驰骤之际,任狂一手钳住金虹剑尖,冷冷地盯他。
任狂的眼如火烧般红。嘴里嘘热气,一口一口地。方歌吟心头发冷,手冒汗。
金虹剑,他却仍是不放。
□ □ □
任狂忽然笑了。
仰天长笑。
他的声音如碎裂的瓷器,震得他肩上的披发如铁戟般突突弹起。
方歌吟的心地快被震碎了。
笑声愈来愈大,只听任狂兀自叫道:“我是狂人!我是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声音如排山倒海,惊天裂石,如一道一道奔雷劈入方歌吟脑中去。
方歌吟受伤之余,体力大不如前,这厉声震得他创口迸裂,而且“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又告发作,只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
但这手中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弃的!
这时任狂兀自大笑不止:“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方歌吟耳震欲聋,脑震欲裂,体内毒力发作,全身伤口绷裂,方歌吟只想在这金星直冒、眼前发黑的当口儿,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力量,能阻止这狂人,暂时终止他的笑声,只那末一下,他也甘心,当下大声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用尽力量大叫大喊,任狂迳自狂笑,把他的声音如海潮淹岸般卷盖,方歌吟拼命大喊,如此才好过了一点,任狂却骤然止住了声音,冷冷地瞧他,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这时天地间只剩下方歌吟自己的声音在喊:“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喊了好一会,仟狂突然劈口就问:“我不是谁是?上天入地,而后古今,唯我一人!”
这一声运用内家真气,如刀斧般劈入方歌吟脑中,方歌吟只觉全身欲崩裂爆炸,当下心里忽闪起一个人的名字,他用尽一切气力喊道:“燕狂徒!是燕狂徒!你的前面有燕狂徒!”
任狂眼中又生起那痴呆的表情,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拔扯,嘶叫若狼:“你胡说!你胡说!”
方歌吟正莫名其妙间,任狂剧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肩,力量奇大,令他动弹不得,只见任狂满眼红丝,竟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
一阵刺痛,方歌吟一生之惊怖,其此为甚.但无论怎么推扳,都撞不开任狂的压制,而且咽喉愈来愈痛,任狂竟闷声说:“我要吸你的血,我要吸干你的血……”方歌吟断未料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名疯狂的武林高手咬噬吸血之下。
风狂,景飞纵,血马嘶鸣,渐似遥远。他眼前一阵阵血光,又一阵阵黯昏……。
□ □ □
那一声“撤退”之后,战斗更急剧直下。人无斗志,只求保命,群豪士气如虹,更势如破竹。
这次大风道人之败,真可谓“无可收拾”。如果不是仗十一各黑衣人挡得一阵,这干人将根本无及逃生。惟其如此,十一黑衣高手中,又有一人被长空帮乱箭射杀。
曲凤不还原已受伤,又断一臂,逃得稍慢,被宋雪宜赶上。曲凤不还尤作困兽之斗,嘶吼道:“恨天教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何必苦苦相迫!”
宋雪宜问:“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你可相识?”曲风不还一愣,不禁点了点头。宋雪宜笑道:“那就是了。那次宋自雪上武当,为的是查大风道人的形迹可疑,他心气高傲,原想独力处理此事,而不求助于人。而此事宋自雪相托你转告桑书云。你却叫了铁花堡和西域魔驼来暗算他。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可不是你干的么?”
曲凤不还目光闪动,强自挺胸道:“是又怎样?”只砚宋雪宜笑意盈盈,道:“那我们就一清旧帐了。”曲凤不还见宋雪宜笑语晏晏之际,突然发狠,全力抛空撞去!
这一撞,快若流星,桑书云在旁瞥见,抢救已迟,大喝道:“小心!”
飞掠而来,宋雪宜出手一招:“玉石俱焚”!
这下出手,原全无徵兆。原来宋雪宜虽是女子,出手狠辣,比雪峰神尼犹有过之。她算准曲凤不还要作濒死反击,便诱他飞撞,在对方无可变招之千钧一发间,施出“天下第一攻招”!
这招出手,乃昔日天下第一大狂人燕狂徒的招法,后由萧秋水以“海天一线”的李沈舟招法接下,再创出这一招来,是三大武林骄子所创,招法一且出手,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无可匹敌!
宋雪宜天生聪颖,且胆大心细,这一招自然能把握到颠毫,可是在气魄、劲度、声势上,怎能和当年萧秋水和燕狂徒相媲,在熟悉上,宋雪宜施展这一招,当胜方歌吟,但若论剑势若虹,但求一死的先声,宋雪宜恕不如方歌吟。
这一剑刺出,曲凤不还果然避躲无及。
他本就想一举而撞杀宋雪宜,再求逃命。
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两种招法,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碰在一起齐,将会怎样?
曲凤不还疾撞,宋雪宜出剑!
曲凤不还猛见宋雪宜出招,情知不妙,宋雪宜显然是早有准备,诱他一撞。
就这一飞快盘算,胆气一歇,剑已“扑”地刺中,“突”地穿出背肌,曲凤不还的身子,曲成虾形,宛如串在剑上!
但是曲凤不还的余势,仍然撞中宋雪宜!
宋雪宜咯出了一口血,染得白衣艳血一滩,倒退七八步,桑书云当先赶上,一把扶住。
桑书云见她伤势并不严重,当下放心,道:“好武功!”宋雪宜淡淡笑道:“是说我,还是说他?”桑书云微笑道:“你和他。”这时忽觉两人肌肤相贴,猛地移开,都一齐感觉到对方虽负伤不轻,但谈笑自若的气态。宋雪宜平时纵横江湖,一般男子,见了她无不谄谀巴结,而桑书云适才的语气中,却不是只赞她武功高强,连被她所杀的曲凤不还,也赞在内,这令宋雪宜心里感到震讶。
桑书云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烧:对方既是自己挚友的妻子,而且系长空帮之下,天下第一教教主,自己却不知怎地,如此轻薄无行起来;当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敛神定意起来。宋雪宜心道:这“长空帮”主虽然说文有礼,淡雅悠然,但比起一剑擎天,闯荡江湖昔日宋自雪的风采,宋自雪更令她自已深心惊动。想到这里,也不知怎地,才松了一口气。
宋自雪的形象高悬在她脑海之中,玉树飘风,她才能觉得幸福、完满、没有对不起他。
这时大局全定。大风道人、燕行凶又牺牲了一名黑衣高手,带所剩九名,及为数不到百人的残部逃遁外,其他尽卧伤死降晕不等。辛深巷因伤无法自由行动,便由梅醒非来清点人数,以及安排善后。
这时谷口又传来急促呼啸之声,桑书云脸色一变,正待发话,啸声已至谷里,众人见来人如此迅捷,又是强敌,不禁兀自惊心。只见一人疾奔而来,原来是“大漠仙掌”车占风,始放下心头大石。
雪峰神尼急步上前,问:“追到么?”她脸慈心冷,抑因受方歌吟之恩,而系念不已。严苍茫也问道:“方歌吟呢?”车占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又叹了一口气。“瀚海青凤”旷湘霞见丈夫衫背全湿,如其在追遂血河车时,已尽全力,纵与强仇大敌交战,也未必肯耗这般元气,当下甚为怜惜,抽出丝绢,替车占风抹揩,她为人甚是大力,又是塞外性子,不受约束,纵在群豪之前,也不忸怩。
旷湘霞道:“方歌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桑书云苦笑道:“他己身中奇毒,就算……”黯然不语。严苍茫忽然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往外走去,双拳握得甚紧。宋雪宜问道:“什么?”
由于宋雪宜出现,才力挽狂澜,旷湘霞对她大有好感,道:“方少侠教血河车给掳去了……”宋雪宜脸色大变,霍然站起,道:“往那边走?”旷湘霞心里大奇,想他这女子对方歌吟如此关心,当下指给她看了,宋雪宜跺足道:“走多久了?”车占风摇首,沉声道:“追不上了。”
车占风的话,向来甚有份量,只听雪峰神尼叹道:“方少侠若有不测,贫尼于心难安……”天象一掌击在石上,大石登时四分五裂,天象瞪眼道:“方少侠有个三长两短,冬瓜豆腐,阿弥陀佛,老衲要把任狂这杀千刀万里追,也要追赶到十殿阎王前评理!”
宋雪宜也是纳闷,怎么这“三正四奇”中的佛口刃心的雪峰神尼和暴燥冲动孩子气的天象大师,对方歌吟都如此情深义重呢?只听桑书云也叹道:“我也欠了方少掌门一条性命。”车占风道:“我们都是。”严苍茫忽然大哭三声,便转身行去,不理众人呼唤。众人见严苍茫忽然大放悲声,都感怪异,桑书云道:“他因丧子,所受刺激过重,不要去招惹他。”
车占风道:“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碰上大风道人等,可大大不妙。”雪峰神尼冷笑道:“大风伤重,燕行凶不是他对手,倒不用耽心。”车占风沉重地道:这两人三几日内、未复原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普陀廿神龙”!”雪峰、天象、旷湘霞等几乎都一齐跳了起来,惊道:“真是“普陀廿神龙”!”
众人莫不动容,只有桑书云脸上微微变色,宋雪宜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养生主--第十四章 世间第一大狂
第十四章 世间第一大狂
车占风点点头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当时武林中的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调教出来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当四名最精锐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战欧阳独的“普陀廿神龙。”天象怒道:“胡说,“普陀廿神龙”杀却“血影神掌”后,不是都已殉难了吗?”原来若论辈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来的四名弟子,有两人辈份与天象齐,另两人辈份还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见这干人如此无耻,他是万万不认,渎辱先辈的事,憨直的天象是万万不敢为的。
桑书云忽道:“那一战江湖人原本以为欧阳独死定了,但他却能苟活十三天,将武艺、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之手,才告毙命。“普陀廿神龙”在武林中传闻也是无一能活,但有谁见过他们首没有?”全场哑然。雪峰神尼点头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复生,虽已换了个人,但更加可怕,这也是可能的事。”众人都觉有理。天象忧心怔忡,道:“要真个事,还是把严岛主追回的好。”
桑书云道:“我帮追查这一股江湖杀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轻哨一声又道:“江湖上能在短期间造就出这样庞大、数众而且实力如此高强的人,确实不容易,”众人这才知道他的浩叹乃是对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发,“所以我也对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龙”,颇感怀疑。”
天龙大师插口道:“可是当日“普陀廿神龙”,除奸斩恶,是忠肝烈胆的高人前辈,怎会……”桑书云还未答话,宋雪宜已切道:“他们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问:“谁迷失了他们本性?”宋雪宜答:““忘忧林”。”
众人都脸色一变,长长地“哦”了一声。要知道这班人险死还生,才从“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难,而今又乍闻“忘忧林”,不禁忧形于色。
桑书云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对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还多,大家若有疑难,当要请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脸色道:“请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确知来龙去脉。”雪峰神尼颔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将我们带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击下毙命。”众人细想确然,对恨天教与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凤”旷湘霞却是直性子,忽然问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为何不一早现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实不相瞒,我的武功,除直承继自宋自雪掌门外,其他杂学,都从各处偷窥探知的。”众人又是“哦”了一声,桑书云笑道:“难怪方少掌门会使“长空神指”,而且维妙维肖呢。”宋雪宜脸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当偷学大风武功时,却让我在无意中听得曲凤不还与燕行凶、唐本本三人之对话。”
众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题,当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们的阴谋奸计,但却不清楚大风道长是否参与?我只是推敲他们天下偌大,东岛西漠都不去,偏偏来这武当山密议,恐怕多少都与武当派脱不了关系;”宋雪宜顿了一顿又道:“何况,我还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现身,究竟是谁,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严苍茫又走了回来,神色大异,众人没有细察,都在专心聆听宋雪宜的叙述。严苍茫心想:好哇,你这个女娃子,把我们当作饵来办了。却听宋雪宜继续道:“当战情发生时,我教实力,远不如长空帮,所以救难之事,仍得靠长空帮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实力,至于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绝技:“蚀心化骨血烂骸丧门火”,便研制“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来破它。”天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宋教主念在天为生之德,拯救众生,确是女中豪杰。”
宋雪宜笑道:“拯救苍生,可不敢当,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对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后上武当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铁花堡与西域魔驼之暗算。”严苍茫见宋雪宜说话,连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么东西,连“三正四奇”都挤不上,居然在这里卖狂,当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则处理这事儿,不致如此失度。”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惊蛇,今日“七寒谷”,还是未知死敌,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却是未必。”严苍茫心头一寒,心忖:原来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师却问了出来:“宋大侠未死?”
宋雪宜摇了摇头,说:“不是未死,而是没有人杀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成人形后,再将技艺传人,才郁郁而终。”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给我杀死的。”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那时候的风气,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脸,已是不该,这恨天教教主谋杀亲夫,而且坦然承认,可谓出语惊人。严苍茫这才放下心来,正想椰谕两句,忽又瞥见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灿开的茶花般娇弱,严苍茫心头大震,想起一事,当下豪气顿消,嗫嚅道:“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见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后。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丧子之哀,变得不成样子,也不以为意。雪峰神尼也是矫矫不群的女子,当即撇开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脸成仇的话题不语,说:“宋教主刚才谈到“忘忧林”,又是怎么一回事?跟“普陀廿神龙”,又有什么瓜葛?”
宋雪宜对家众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忧林”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与神尼的“素女峰”、这“七寒谷”,都是扑朔迷离的地方。但我却知道“忘忧林”林主陈木诛是曲凤不还的师弟。”矿湘霞恍然道:“难怪你刚才先诛杀曲凤不还,原来他是元凶首魁。”严苍茫冷笑道:“师兄如此,师弟的武功也不会好到那里。”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确没什么,却多了一样绝活儿。”天象白眉一扬,他生性好打架,听说有劲敌,愈是抖辙精神:“什么绝活儿?”宋雪宜道:“会慑魂的活儿,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象是少林高僧,自以为佛法无边,百魔不侵,扬眉道:“那也没什么。”他连扬了两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战火烧去了不少,怕不够威严,当下又运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盘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确没有什么,可是却迷住了“普陀廿神龙”的心窍,为他所用,也即为“七寒谷”所用;为“七寒谷”所用,也等于为大风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龙”是当年二十大高手,怎会被陈木诛所慑魂?”众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说:“当年“普陀廿神龙”与“血影神掌”欧阳独一战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逃到“忘忧林”,陈木诛虽救活了他们,即乘机以厉害药物镇住了他们的神智,……你们今日与那十数人一战,可以发现他们转动不灵,直如傀儡一般么?”众人深想一下,都点头称是。严苍茫嘿然道:“就算这些人为药物所控制,也不见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龙”。”
车占风沉声道:“是“普陀廿神龙”。”众人见车占风这般说,更无异议。车占风平素极少说话,但言重千钧,严苍茫也不敢和他抬。只听车占风道:“确是“普陀廿神龙”。我曾掀开共中两人脸纱,一是“铁脸金刚”陆一龙,一是“修罗客”韩采桑。他们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龙”中的好汉,而且面目都保持当年的状况。”众人想到昔年这二十人屡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场,神智昔冥,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里惨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恻然道:“看来所测无讹;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还保持当年颜貌。”要知道“普陀廿神龙”已是五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不可能长生不老,神容不变。”
只听桑书云忽然慢慢站起来,素来悠游的他却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头,只见桑书云双目如刀锋般锐利,向自己射来,心下一凛:“什么事?”桑书云见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颈,双目向自己投来,他长吸一口气,道:“要是宋老弟真为你所弑,我桑书云可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此语一出,全场震惊,都缄默了下来。宋雪宜沉默了半响,道:“你要为先夫报仇。”桑书云道:“是。”宋雪宜淡淡地问:“为什么?”桑书云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见几次面?”桑书云道:“两次。”宋雪宜道:“你们“三正四奇”,也曾决战过两次。”桑书云道:“是。”宋雪宜道:“那两次算不算在内?”桑书云大笑,响遏行云,道:“我跟宋自雪,就见过两次面,但不打不相识,我对他的为人,可仰慕得紧。”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书云问:“什么很好?”宋雪宜道:“跟他仅打过两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了。”桑书云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会这般做。”宋雪宜静静地说:“是。”脸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问道:“桑仑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桑书云听宋雪宜如此莺莺嘀嘀,不禁心惊,敛定心旌摇荡,道:“请教。”
宋雪宜道:“现下大敌当前,大风道人等定必逃至“忘忧林”,恢复元气,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为祸武林。“忘忧林”林主程木诛,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铁花堡和西域魔驼,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我们不能让他们复原的机会。”宋雪宜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甚觉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帮主能宽容时限,待诛强仇后,当让桑帮主有代友报仇之机。”桑书云考虑了一阵,坦然道:“好。”众人正是敌忾同仇,“长空帮”、“恨天教”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歼,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敌当前,联手歼敌,抛除己见,乃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书云甚觉讶异,问:“可惜什么?”宋雪宜道:“我此番来,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铁肩,打伤令媛者,便是武当派的恶徒金风,目的是要在武林中制造误会与混乱,让少林、长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当方能收渔人之利。”桑书云答:“原来如此。”天象大师却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噜道:“我们少林,焉受人利用!”
铁肩双掌烧焦,痛得冷汗直冒,听说有人假冒于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寻衅于他。
桑书云慈霭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儿,低声叹道:“可惜,可惜。”
这次轮到宋雪宜问道:“可惜什么?”随桑书云眼波望去,见桑小娥稚气的脸,便了然了几分,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过谁也没有说将出来。
陡地严苍茫以杖触地,罔然有声,喝道:“恶徒既在“忘忧林”,还罗唆什么!”他因此役而丧爱子,愤怒若狂,这是谁都知晓的,但闻他说话苍宏有力,竟比未与役前更充沛,众皆大惊,难道这“严余怪叟”的内力,竟比天象还要深长么?
众人看去,发觉严苍茫满眼红丝,但神完气足。桑书云见严苍茫虽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异,心底里闪过一丝阴影,忖道:莫不是……。
□ □ □
方歌吟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车外雪飞飘,原来雪仍下原来他仍在车内!但是车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却不料这一下翻身,竟然跃在血车之上足足一丈余高,他没料自己一跃如此之高,忙敛气下降,却因伤口并痛,马步不稳,一个跄踉,摔了一交。
他内力激进,但伤势却重?这是因何之故
方歌吟这次不敢再冒然纵跃,只爬了起来,却见车中原来有一人,一直在凝视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惊,抑见那人,神悄萎顿,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差的深深皱纹,长发尽白,披肩而落,但一双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觉得似曾相识,抑不知几时见过这一对眼神。
那人忽然开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倦极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咙,还在渗出少许血水,不禁骇然道:“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样,就怎样,你管不。”言语狂妄,但语音有气无力。方歌吟却觉得有一股充沛活跃至极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脉穴道中游走不已,甚是生龙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随即又道:“你说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错,他是先人,我在学他,他是大宗师,比起他来,我只是追随者……”
方歌吟最怕谈起这问题。怕他一旦发起狂来,又抓他乱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担心,你现刻的内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试运了一些内息,只觉有一股强劲,自丹田里直冲出来,如排山倒海,怒涛澎湃,比什么都强,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嗫嚅道:“为什……为什么会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为我把我所有的内力修为,全传输了给你。”
方歌吟听得全身一震,失声道:“什……”
任狂的神色疲惫无比,又有说不尽的蜜静,道:“你中了严老怪的“百日十龙丸”之证,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辈,你将功力传了给我,这等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已挺将死之人,前辈传注这等盖世神功于我,岂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将个人内力尽悉灌输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减,甚至耗尽体力,甚是危险。
任狂却切道:“你不是将死的人。我才是将死的人。”他此刻虽有气无力,但自有威势,一旦开口说话,方歌吟想要说下去的话,便不自觉地停了。他的话说出来可谓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却教人不得不信。
只听任狂缓缓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委实天下无药可救,而且是先发挥其增进功力之效能,最后才毒力散发,一旦发作,便非死不可。你很侥幸……先吸收了“百日十龙丸”的药力,增进十倍功力,待而今毒效发挥时,又适逢我吸尽了……”
方歌吟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但对任狂,却十分歉疚,道:“前辈,不如我再替你将毒吸回吧……”
任狂摇首笑道:“你心底蛮奸,可惜没有用。你吃的是药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脏,纵是大罗金丹,也无可救药;我的武功和江湖阅历,远胜于你,我说的话,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这“世间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毕造极、炉火纯菁的地步,他说的话,当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当知这个名号。”
方歌吟道:“是。”肃然起敬。只觉眼前这有说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风云、十战十决的大军将,不容一瞥斜视。
任狂微喟了一声,道:“想当年,我被“四奇”于黄山力战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后,神智失常,一直时好时坏。在阴山与“幽冥血奴”一战,被“普陀廿神龙”合击之下,后脑又了一掌,便狂性大发,见人就杀。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时,被毒力一冲,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复。”
方歌吟道:“难怪前辈到“七寒谷”时,两方人马都加杀害……”
任狂截道:“我纵横江湖,就算清醒,要杀两边的人,也不希奇,……我原来是仗一丝神醒,冲“普陀廿神龙”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辈却以血车冲破了“星罗大阵”,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个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廿神龙”,他们怎会……”
任狂又截道:“怎会?嘿,只怕他们在普陀跟欧阳独一战后,比我还惨,且受“忘忧林”那斯文败类的控制,迷失了本性,变成了傀儡……其实大风道人的真正后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忧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锋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忧林”?……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忘忧林”……”
任狂切道:“大风那牛鼻子老道,偷窃了“幽冥血奴”遗体上的武功,便来冒充萧萧天,嘿嘿嘿嘿……我告诉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至第十一代掌门“血影神掌”欧阳独止,邪门功夫,为萧萧天所学,正派武功,则原刻于车中,尽为我所学后,已将之削去……就算萧萧天死而复生,也不是我对手,何况大风那老杂毛……”
方歌吟听他说话,目光散乱,显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复,又知他将功力传给自己,既足欣喜,又是担心,因为他曾受宋自雪将内力悉传后虚脱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发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将你一掌杀了,但见你手执“金虹剑”紧紧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岂有庸人?我既已无活望,为何不薪尽火传,将功力尽传于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虑,做了也绝不后悔,只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惭愧,任狂将功力尽悉传了给自己,却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毙,甚是不能心安;又听任征赞誉师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见时,宋自雪已音容尽毁,只教练剑,不谈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唯一从外得知宋自雪过往种种,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又怕激怒任狂,当下想问又不敢问,任狂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得了出来,道:“我跟宋自雪,系在那黄山一战上识得。我开始以为那“三正四奇”,尽是浪得虚名之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黄山一战,他们四人联手攻我,却让我知道他们各有所长,而在合攻之际,宋自雪是最年轻,又不愿乘人之危,虽然联手,但总待我击退三人后,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见任狂谈起掌门师伯的种种往事,不禁用神倾听。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与我相去甚远,却敢跟我单打独斗,这份胆识不小。我堕下黄山后,神智时好时坏,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来相救。”
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失声道:“是师伯下山来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纵横天下,却曾受三人之恩,你师伯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复时,便问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说:“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无敌时,找谁去比试?”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悯,来来来,你趁我负伤,一剑杀了我使是!”他一耸肩道:“我们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医好,再跟你打过。”我冷笑不信:“你若将我医好,蔫是我对手!”他却大笑不止,道:“我的确不是你敌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声势宏大的人相较,难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斗不成?”
任狂说到这里,大是烯嘘,道:“那时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条好汉!”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血脉“轰”地往脑门冲去,忍不住站了起来。
养生主--第十五章 往事如烟
第十五章 往事如烟
任狂兀自说将下去:“他的武功虽不成,剑法却好,内力虽不好,医道即不错;果真把我伤势医好了。他替我疗伤时,也替他自己养伤,两人一齐治疗,彼时交谈,抑气味相投,成了莫逆。”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酸:因而想起宋自雪中林雪宜毒伤后,成为千古伤心人,躲在洞中,孤单一人疗伤的岁月。
就算治得了毒伤、剑伤,又怎治得了心伤?比较起来,连任狂都比师伯幸福得多了。
任狂沈溺在回忆之中,说:“那时我便要传他武功,可是他心高气傲,一口回绝,说:“有一日我自创一家,武功比你更高亦未可知。”我自号“天下第一狂人”,自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为他豪气万丈所撼动,于是大笑道:“若你真练成神功莫敌,先来找我大战一千回合。”宋自舀冷笑道:“打架没意思,要在武林为人不敢为、而又必须为的事,才算顶天立地!”我见他豪气干云,心底里一盘算,究竟是什么事体儿。于是便跟他畅论下去,既论他日为国杀敌的计划,并跟他交换武当派大风道人有异学的意见……”
方歌吟听得心神震汤,却听任狂说:“后来伤势稍愈,我便要驾血河车去了,请他一齐“并驾齐驱”,他摇头拒绝,言及他有一红颜知己,他要去与她相斯守在一起,我痛斥他没有志气,他大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知音!”他扬长而去,我沮丧不已……”
听到这里,方歌吟犹如当头棒喝,声道:“难怪,难怪……难怪那天师伯如此兴奋,饮酒中毒,原来……”方歌吟这才领悟宋自雪何以大意中了林雪宜所下之毒,以致这般凄惨下场。”
任狂皱眉问道:“什么“饮酒中毒”?”
方歌吟对这“武林狐子”颇感亲切,又知他是掌门师伯的知已,便将宋自雪如何打伤祝幽,林雪宜如何下毒,如何残杀宋自雪,宋自雪如何逃脱,自己如何找过宋自雪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悉相告。
任狂听完之后,连叹三声,神情比原先更萎沮十倍,流出了血红一般的眼泪,只见他仰天长唤道:“宋自雪、宋老弟,我任狂一生不流泪,为你这般下场,却要大悲三声。”
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方歌吟情急之下,连忙以自身真气,源源向任狂心口输入,此刻他的内心,可云已不在当年任狂之下,如此一阵急灌,任狂脸颊恢复了一丝血儿;方歌吟猛醒起一事:此事在自己心头疑虑已久,眼下见任狂万难活命,如再不把握时机相询,可能就要遗憾终身,当下问道:“前辈,在下有一事相询……”
任狂怪眼一翻,喝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方歌吟知道任狂脾气,极是暴燥,呆了一呆,道:“是。晚辈请问前辈可曾弃血河车一段时期?”
任狂的好气道:“我曾因旧伤复发,先后两次堕车,但血河宝马跟我相熟,多不受人执辔,自驰来寻我……你问这来作什么?”
方歌吟听任狂此说,如他不会瞒骗自己,又从中得悉任狂曾离车,便不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对任狂大有好感,心下一直担心此点,故揣揣不安,而今如释重负。但他谈及杀父大仇,也情怀激动,道:“晚辈先父,丧命在驾“血河车”人手中,请前辈指示晚辈复仇之路。”
任狂错愕地道:“你……你先人是谁?”
方歌吟见任狂颇为动容,于是道:“先父方常天,是隆中日月乡中人……”
任狂槌地长叹道:“造化弄人,简直是造化弄人。作孽,作孽啊!”
方歌吟不明所以。任狂道:“适才我说生平只受过三人之恩,其中一人,便是你父。”
方歌吟脑中一时乱哄哄的,找不到线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任狂道:“另外一人,便是“血河派”第十二代也是最末一代掌门人“血棕万里”卫悲回了。我自幼贫穷,住湘西一带,父亲替人卜筮,叫做卜算子,母亲在大富人家做点杂工,我自幼喜欢练武,常常梦想,有一天捡到一本岌,无意间得异人之助,成了武功高强的人,却深藏不露,等有一日,大庭广众受人欺凌之时,才突然地使了出来,如何折辱那些坏人,出一口恶气,街坊邻里羡慕地翘大姆指说:“小安子真正了不起、了不起!”任狂说,笑了一笑,说:“我小时侯人人都叫我“小安子”。”
任狂竟对方歌吟谈起往事来了;而且说得沈缅其中,“可是娘在那姓贾的富豪人家处做事,即出了事情。那姓贾的富家少爷看上了娘,便图染指,便叫了爹去,说是看相,然后塞了他怀里一串钱,便硬迫说是他偷的。爹说没有,那富家少爷使说:“没有?我看替人算命的人都是瞎子,你怎么不瞎?”便用爹拜神用的竹签把眼睛刺盲了。爹痛得呼叫,街上的人听到了,畏惧那权势,都不敢相劝,爹说:“我没偷!我没有偷!你们弄瞎了我,我要报官去!”那少爷笑道:“好啊,我看你怎样报?”又灌爹吃辣椒水,又掏了把火炭灰,和胡椒及姜根灌了进爹的喉里去,爹便哑了……”方歌吟几曾听得如此悲愤事,握紧拳头,睚眶欲裂地瞪住任狂。
任狂继续说了下去:“爹被拳打脚踢,赶了出来,左手臂骨,被扭得不成人形,回却后,娘要报官,却正中了那姓贾那忘八诡计:一进入衙门,师爷就晃瓜皮帽子,说有门路可钻,叫娘入内堂商量,那时我不到十岁,跟娘去,忽然被人扯开了,困粽子的一般绑扎了起来,差点兄没窒息了,我听到娘在房里大号、惨叫、挣扎,还有那姓贾公子的淫笑,终于了无声思。过了一会,我看见亮光上,娘披头散发的影子,套了条绳索在梁上,自隘身死。我挣扎不动,想救助娘,却只有眼睁睁的份儿。我梦想中的仁人侠士,异人高手,却一个也没出现。”任狂说到这里,脸容有说不出的怖厉,而且眼瞳里竟发出青绿色一般野兽凶光来,方歌吟不寒而栗。
“……后来爹就冲了进来,他不会说话,嘴巴咿咿呀呀的,那姓贾的浑蛋整理衣衫,步了出来,爹见了,便上前去拼命,那时爹已解开我的绳索,我也上前去拼命,那姓贾的只是叫:“有人谋财害命呀!”他身边的两个护院,一个揪住爹来打,一个用脚又用脚蹬更用脚踩,踏得我半死不活。然后便有几个衙役出来,扭住了爹,说他:“人赃并获,胆敢到县衙来行刺”,便塞给了他一把刀……后来将我们父子两人押到堂上,那知府叫爹供认,爹苦于说不出话,知府便见爹在准备好认罪的供词上划个花押,爹趁那时便写:冤枉!两个殊砂大字,那知府大怒,一拍惊木堂,道:“打板子!”……”任狂说到这里,全身格格地抖,脸容更为凄怖,可见他当时如何恨绝这件事。
“……这时我见到那姓贾的家伙,在布后伸了一只手指,知府便加了一句:“打五十板子!”爹又瘦又弱,如何经得起?那后的人又伸两只手指,知府笑嘿嘿的一抹胡子,道:“夹板子、上老虎登”!”里的人又竖起两根手指,知府便更笑逐颜开,说:“斩手指,挑眼筋,割舌头!”总之如此:爹便完了。他们也狠狠地把我打三十记板子,像丢烂柿子般把我给丢到街上去……我年纪甚幼,又身体瘦弱,抑是不死!”
方歌吟忍不住“砰”地一掌,击在车上,“崩”地一声,血河车的铁质甚为特别,抑也给他活生生地打出一记掌印;方歌吟怒极骂道:“王八蛋!贪官污吏,残民以虐,真该破膛挖心!”因为激动,内力激荡之下,腰“金虹剑”竟“嗡”地自动出鞘一尺三寸!
任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奇怪,似决定了一件什么事儿般后,又沈缅在叙述里:“我过了好久,爬了起来,那是通衙大道,那天有人在选拔擂台赛,说是要选出二十位武林英才在普陀山与人魔欧阳独决一死战。我自小对他们甚是钦服,便去求助。那时人潮甚是热闹,都是三山五岳,林林总总的武林人物,可是不论我怎样哀求,如何恳求,人人都只顾兴奋地争论那二十个宝座该落在谁身上,对我不是轻贱,就是不耐烦的走开,有的大汉还用大手拍了我,在我身上加踢了一脚,碎骂道:“你奶奶的雄,你以为我们武林中人都吃饱饭没事做,替你们扶弱锄强的去送死啊!版诉你,要真的拼命,咱们不会到出风头的地方去,死也死个轰动武林,会跟你豁出了性命?”另一个武林中人加了一句:“快滚,不然把你这臭小子斩成十七八块喂狗!”我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武林人物”!”
任狂惨笑了一下,又道:“那时武林中正为选拔二十个英才来对付欧阳独的事而沸腾。人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而光宗耀祖;派派都希望自己能出个争光的子弟,能扬明显派,那有功夫理会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知道无望,便在隔壁铁匠家,偷了一把刀子,……”方歌吟听到这里,知道当时“小安子”处境甚是危险,个性却执勘不屈,不禁轻呼失声。
任狂望了他一眼又道:“我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天天躲在贾家门口,等那忘八乌龟出来。果然等到三天之后,他出来了,我早已晒饿发晕,也顾不了这许多,冲过去就一刀子捅进去,因为身裁矮小,却只捅入他的腿中去。那姓贾的浑蛋大叫:“反了!反了!刺客!刺客!”我瞪住他,然后执刀子,一步步退后,那些家丁,竟不敢追……”方歌吟心下佩服,揣测当时情况,那一身是伤,瘦骨,又蒙不白之冤的小孩子,竟能震慑全场,令大人们震住,不敢追赶,真是胆魄过人。
任狂又说:“但他的护院听闻了,便拔刀便追,我只得拼命逃窜,他们一边追一边喊叫:“抓贼呀!抓小贼!”几个大人追杀一个小孩子,然而街上的人尽在笑,这时选拔赛刚完,自擂台处散的江湖中人很多,看了这情景,都在指手划脚的窃笑,有人笑骂:“过街老鼠!”有个武林人说:“来来来,反正选不到咱哥兄俩,看了热闹才走!”有个江湖人还伸出脚来,绊我中交,我跌得金星直冒,避得稍慢,一个护院便在我肩上斩了深深一刀……”
方歌吟听得恨极,真忍不住要奋起长啸,又怕打断了任狂的叙述,只听任狂继续说了下去:“我年纪虽小,但因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烧,所以心里不怕。他们追,我就逃,也不觉痛,而因身裁瘦小,夹在行人之间,护院们一时追不。有次我躲到一个卖菜老人背后,那护院几次扑打不,竟一刀把那卖菜的老人杀了,鲜血酒到我头上,我也呆住了。这时有个武林高手模样的人,看不过眼,便要出手,有个大胡子的一把拉住他,说:“这儿是县城,这姓贾多的是爪牙,在衙奕有的是势力,那有你老兄做架梁的余地!”那人听了,便就作罢,唤了一口气,袖手不理。我心想,迟也是一刀,早也是一刀,何必拖累别人,早点在阎王老爷那兄转个圈,化作恶鬼来报仇,也是好的,于是便索兴环手当胸,闭眼不理,那护院狞笑道:“小贼!砍下你的鬼头好向公子爷交差,……”我正要冥目待毙,忽听一人道:“这位爷台,他只是个小孩子,纵犯了天大罪行,也不必立即斩杀啊。”……”
方歌吟乍听这绝难当头,终于出了个仁心侠骨的人。不禁大是兴奋,眼睛发生渴切的光芒,任狂横了他一眼,说:“这人便是令尊大人,“湘江大侠”方常天!”
方歌吟只觉全身血液奔流,甚是畅愉,彷佛一身都发出光来,任狂对方常天,也甚为尊敬,道:“……那护院冷笑道:“阁下是来逞能了?”方大侠道:“不敢,只是……”又一名护院道:“咱们是县太爷外侄贾仁义贾公子的护院,你吃熊心豹子胆?站到一边去!”方大侠微笑道:“纵是贾公子的手下,也不可以仗势凌人!”那护院骂道:“妈巴恙子的,你骂我们仗势欺人!”方大侠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低头柔声问我:“犯了什么事?”我见他亲切,二十来岁年纪,但态度慈和,便叫:“这位哥哥,我是冤枉的呀!”方大侠见我语态恳切,略作沉吟,一咬牙,毅然说了一句:“好,就为你给豁上了!……”
任狂说到这里,便忽然停住了。
方歌吟一方面急于要分晓任狂之冤,一方面急于知道亡父年轻时行侠仗义的事儿,急问:“后来呢?”
任狂黯然半响,道:“讲实在的,令尊侠骨丹心,但武功不高,那十来个护院,令尊是敌得过的,但一些巴结贾姓的直娘贼,也加入了战圈,令尊抱我,边打边逃,实也受了些伤。他把我抱出城外,说:“你逃生去吧,我也受了些伤,不能照顾你了。”我请教恩公的高姓大名,好来日转报,他笑说:“小小年纪,志气可嘉,我叫方常天,报答不必,他日稍有成就,可以跟我聊聊。”从此以后,他就搬到隆中去隐居,因怕那姓贾的寻仇,“湘江大侠”的名头便没了。我欠他这笔恩情,是我一生中的大憾了。”
方歌吟听得先父如此侠烈,真是心生仰慕,任狂又道:“我为了要远远走避,便由官塘大道,走到家乡路径,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四年后,我的腰结儿粗了,胳臂儿也结实了,所谓的江湖历炼,也多看了……这日走到普陀山下,见到一个老人,脚步跄踉,浑身浴血,我上前扶持,老人对我说:“整个武林都在追杀我,小兄弟敢不敢扶我回龙门一带。”我说:“武林算得了什么?小时候我也被人如此追杀过。”想起我当日被人追杀的惨状,便不管如何,都要护送老人家回龙门去。那老人家翘大姆指说:“小兄弟,有种!”你道那人是谁?”任狂忽如其来这一问,把方歌吟问得愕在当堂,他摇了摇头,任狂笑道:“你认真想想。”
方歌吟把任狂告诉他的几件事连起来仔细琢磨,突然跳起来,嗫嚅道:“莫非莫非是……”
任狂道:“正是名震天下的“血影神掌”欧阳独。老人家一路上痛骂普陀山之役,原来所谓“普陀廿神龙”,决战之下,廿人打老人家一人,即尤落败,老人身负重伤,见廿人英勇,使不欲赶尽杀绝,手下留了情,却不料那廿人假意钦服,再卯然狙击,再重创老人家,老人家又击伤了他们,但已耗谒殆尽,如不遇到我,他说:“死倒无妨,怕是怕英雄一世,被一群狗娘养的鼠辈玷辱。”我流浪了这许多年,也学会了一些逃难的门道,当下将他以玉蜀忝须根、浆糊、笔墨、炭灰等化成一老化子,也没人看得出来,终于护送了他回到龙门一带,抵达了“血河派”的老家……”
方歌吟听到这里,一颗宛若悬的心,才告落实了下来。任狂续道:“人说“血河派”如何张狂杀戮,我倒不觉得,老人家被普陀廿神龙不守江湖道义,暗狙重伤,但他始终未对这二十名武林英才,痛下毒手,反而放他们一条生路……”方歌吟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可惜他却不知这“普陀廿神龙”命途多灾,虽不为欧阳独所杀,却终为“忘忧林”所用,迷失了本性,成了傀儡。
任狂道:“由于一路上,也实过了些惊险,老人家重伤未愈,无法应战,我挺身而出,总算连说带骗,平安无事到了龙门。老人家因感我护驾有功,让我这后生小子,在“血河派”中,得以监守重宝“血河车”的重责……”方歌吟心想:那也是应该的,想知当年追杀“血河派”的人,到处皆是,而且都系一流高手,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任狂以弱冠之年,且不识武功,居然能护送千里,这份胆魄,实在难得。
任狂说:“人说“血河派”好杀成性,无恶不作,但我看未必。“血河派”第一任掌门人“血洗天河”盛长风,他绰号中“血洗”二字,便是他扫除当时武林大患“魔教”所得的封誉,并非为恶。“天河”二字,指他所创的“天河地狱,擎剑汶飞”,后来他更无私地传予恒山一脉,八川仙山脉一派一向女子当家,他怕恒山实力不够,受武林中的估恶之徒所欺,故恒山始得“天河剑法”,威震武林。”方歌吟见识过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如非同小可,却不知原是“血河派”的武功。
““血河派”如是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武功越来越高,便遭众忌,而“血河派”一向与外派少有交往,一是高傲,二是不屑,三是他们不通世务,向心力极强,自给自足,无要求助于世间,距不料如此招引了外界之妒,以为“血河派”企图唯我独尊,独步天下。而传到第十代掌门人,“血手屠龙”归无隐,又是个口吃的人,脸貌丑陋,所以不喜见人,拒绝了三次武林帖,顿惹起众怒,打“除奸荡魔,泽被苍生”的旗旌,武林人与血河派的冲突由是而起。传到老人家……”他一直称欧阳独为“老人家”而不名之,显然甚为尊敬;要知道欧阳独、宋自雪、方常天三人,为任狂一生敬重的三个恩人知心。
“老人家秉性刚烈,脸狠心慈,故比在普陀受暗算重创。他的大弟子“血踪万里”卫悲同,是极端快意恩仇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别人对他坏,他就对别人更坏,无论好坏,他都毫不畏惧,更不屈服。他的才气可谓惊才羡艳,算得上“震古锲今,并世无一”八个字!所有到血河派来寻酗的,无一不败在他手里。他的师弟,即是“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听到这里,方歌吟不禁“啊”了一声,他曾与“幽冥血奴”交过手,迄今犹有余悸。
任狂笑道:“这“幽冥血奴”可不是你所遇的“幽冥血奴”。”
方歌吟点头道:“我知道,这假的“幽冥血奴”是大风道长。”
任狂冷冷地道:“不过真是萧潇天,也不是“幽冥血奴”。”
这句话倒使方歌吟懵然,道:“哦?”
养生主--第十六章 血河派
第十六章 血河派
任狂道:“人称“幽其血奴”非人非妖,杀人放火,凶神恶煞、饮血茹毛,其实萧萧天因其父潇易人为大侠萧秋水所杀,心情极是苦闷,又无法复仇,郁结难仲,是可想而知的。他杀该杀之人,作该作之事,只是偏乖一些,并不是什么“恶贯满盈”及在卫悲同与大侠潇秋水公平决斗,潇秋水以“惊天一剑”将卫悲同杀于龙门急流之中,“血河派”弟子及萧潇天等悲哀之余,惊战萧秋水,抑仍不敌,锐气大灭,萧秋水飘然而去后,黑白二道乘机一涌而上,终灭血河派,而且将萧潇天打成血人也似的,萧萧天侥幸得脱后,使变本加厉,出手更为狠辣,见人就杀……”说到这里,任狂日光散乱,大声地喘起来,全身痛苦得痉挛。
方歌吟连忙又输入自己真气,隔了好一会,任狂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要说于你听,否则“血河派”举天下而非之,已无人知其实情,时势迫人,就算当年有幸存者,也不敢为“血河派”说话”方歌吟知任狂任侠心情,不断地点头,任狂长吸一口气,脸色顿时又恢复红润,他又陷于回忆之中,娓娓道来:“后来萧萧天万里寻仇,终于遇了萧秋水,都被萧秋水所击败,萧萧天旧恨新仇,痛斥萧秋水,萧秋水劫静静待他斥责完后,详述往事。萧秋水并无杀死萧易人,萧易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详见“神州奇侠”系列第六集“神州无敌”一书。)至于卫悲同之死,是公平决斗后,卫悲同失足落下龙门,并非萧秋水有意手刃。萧秋水说完后,即闭上双目,任由萧萧天处决,萧萧天因感于潇秋水为人,前嫌尽释,萧秋水飘然而去。此后萧萧天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方歌哈动言道:“那么江湖上血腥风雨的“幽冥血奴”又是谁?”
任狂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血河派”的“血雾纷飞”曹大悲。曹大悲是跟我一样,都是性情乖戾、出身卑微的人,自小由老人家所救。他掌管“血河派”武功秘岌,我监守“血河车”,“血河派”土崩瓦解后,我才知道老人家叫我守“血河车”的意义,“血河车”上镀有“血河派”第一到第十代掌门人的武功。曹大悲也大胆自学“血河派”的秘岌,那是“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归无隐的武功。所以我跟曹大悲,虽同是“血河派”的武功,但招式家数,大不相同……”
方歌吟耸然问道:“那“三正章于“笔架峰”所搏杀的“幽冥血奴”……?”
任狂又叹了一口气道:“便是曹大悲。他以“幽冥血奴”之名,戮杀无辜,确也造了不少恶业。却不料有人觊觎他的秘岌,布下杀网,终于难逃一死,而他死后,居然有人把“幽冥血奴”这角色,冒充下去……我便是因知萧萧天不可能再作恶多端,追查之下,却被现下的假“幽冥血奴”,唆使被迷失本性的“普陀廿神龙”狙击于我……”说到这里,又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到口吐白沫,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歌吟待任狂咳嗽将完,便道:“前辈勿要心急,好好歇息一下,待内息调匀,再聆听前辈的……”
任狂却摇首道:“我这一歇息,便永远没法子讲活了。”说一笑,笑意十分凄凉:“现在谈令尊翁的事。”
方歌吟听任狂要谈自己父亲的事,自己父仇未报,自然五内如焚,急于知晓凶徙是谁,当下俯下细聆,只听任狂道:“令尊救了我之后,便举家迁至隆中日月乡来。我在“血河车”中学得一身武功,回到湘江,光求报仇,想要把那姓贾的全家删心活祭,但他们全家早已家破人亡,流落不知何方,姓贾的王八也遭人杀害,至于那狗官,因得罪朝廷宦臣,被全家抄斩。我无仇可报,一股怨气,只图报恩,终于探得令尊所在,便驱车赴隆中去……”
说到这里,任狂险色甚是歉仄:“没料你爹爹见我来,无论我要给予钱财,或与之武功,他坚不肯受,且严斥我:“血河派作恶多端,我虽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抑万万不能与你交往。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也算放了心,今后恩仇了了,你莫要来找我。”我见令尊甚是不悦,而武林人对血河派和我,都无好言好说,是以百词莫辩,不敢违拗令尊,便黯然而去……”
“……十年前,我参与黄山一役,被“四奇”所伤,在山谷跟宋自雪相聚后,便遇上了“忘忧林”的人伏击,我重伤未愈,又负奇伤,驱车急遁,血河宝马识途,到了令尊处,令尊真是侠骨丹心,见我垂危,便让我在他的石室中疗伤,但一再叮嘱我:“我不想吟儿卷入这江湖血腥风雨中,我既不贪图你的武功,也不想兴你结交,你留在这儿养伤,伤好就走,决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当然不敢不从……”
方歌吟听得热泪满襟,心中寻思: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爱周到,却遭横逆……只听任狂道:“令尊之死,实与我也相关连,真是责无旁贷,罪无可恕。我伤愈后复出,两度旧创复发,堕马晕厥,血马无人操纵,便直驱至你家中。有次我巧遇“忘必叫煞”中的老四费四杀和他的弟子,以我功力,轻易可以杀之,但旧疾忽发,支持不住,失手堕马,而让那两个贼子掠入车中,扬长而去……想必。那血马又将河车载至府上,那两个恶徒无法驾御,虽见血河车中的武功尽被我毁去,但却想籍血喝车“阴寒精铁”之功以疗昔日萧大侠曾对费老四的掌伤……令尊以为我来,所以才受狙击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说猛槌自己脑额,忽然一窒,险险没有晕死过去。
方歌吟这才明了父亲身遭横死的来龙去脉。费四杀本就跟方常天于中秋时为救孩童而结仇,故费四杀杀害父亲。只是“血河车”又怎会落回任狂手中呢?任狂道:“我晕眩了几可,又苏醒了过来,便一路追了过去、抢上了“血河车”,那时我不知那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已杀害了令尊,我只随手将那黑衣少年伤了,再将费杀一脚蹦下车去,也没多加横手,便驱车而去……”
任狂长嘘一口气:“那王八恙子虽没杀,但你学尽我武功之后,杀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是“忘忧林”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方歌吟暗暗将“忘忧林”的所处之地记下,任狂又道:“我跟你父,和令师伯、都算有渊源,而我也欠下他们的恩情……昔日我与宋自雪单打独斗,全泛己学而交手,他终于为我所败,那只是一招半式间,“怒剑狂花”一招的杀没有使尽,我按住剑身,又制住了他,告诉他说:“你这招,本不可能输给我,只是你出这剑,未能做到一个人、一把剑,有去无还的志态,你心有拽螺……宋自雪脸色一变,跺足叹道:“是,我有牵挂……”又一顿足大声道:“赢就赢,输就输,没什么了不起!”挺剑又刺,败在我手下三十一次,但凛然不惧,我终于因伤发而失手一次,为他所制,他长笑道:“我苦战三十一次,才乘你之伤而胜你一次,如此剑法,可笑啊可笑!”他大笑三声后又说:“待我研得更妙的剑法后,再来打败你!”我见他言下大气磅薄,却不料他死于妇人之手……”
言下不胜惋借,又道:“令尊也可以说简接为我所害……”他虽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但说话时仍要说就说,还屡屡打断别人言语,而今力已将尽,油尽灯枯,语音渐亦混浊,只听他唤道:“唉,这也是机缘,你且凑耳过来,我将一生所学,尽传于你。”
方歌吟吃了一惊,道:“这,这怎生使得……”
任狂双眼一瞪,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凛然有威:“怎么使不得?你足方大侠的儿子,又是宋自雪的徒弟,我这一撒手尘埃,血河派武功从此失传,又怎对得起老人家欧阳掌门?……你非学不可!”
方歌吟迟疑道:“可是……可是……”
任狂怒道:“可是什么,都是白说!昔日宋自雪与我决战,我劝他学“血河派”的武功,便可打败我,我愿私下相授,他傲然道:“待我自创的“天羽奇剑”能打败你后,再学你的“血河派”武功末迟……“血河派”的武功,倒是登峰造极,功力通神,不可使之失传。”宋自雪不幸乃尔,未能亲学,难道你不愿继承掌门师伯的遗志么?”
方歌吟明知任狂是故意用语言来激励自己,但也不禁一股冲动,想起宋自雪“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那脾腕八方、独步天下的气慨,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不觉滔然泪下。
任狂瞧他动心,便继而道:“何况,我道毒发身亡,可说是为你所害的……更且以你武功,要扫荡“忘忧林”报得大仇,希望太微,何不……我任狂一生不求人,你难道忍于拒绝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么?”
方歌吟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按捺情怀激动,伏俯哽咽:“前辈,快莫如此说了,……要学绝世武功,是我的福份,我……”
任狂强提一口气,自觉血脉亏弱,难以久撑,说道:“你听:“血河派”武功,乃始自于“天地无情,以万物为恕狈……”天地间之生,莫非在死,至于死之种种,毋论出诸于自然,或非自然,尽在一“杀”字。人诛人,是谓“杀”。天诛人,是为“煞”。这存于“天地无情”间的一股气,是谓“煞”气,引用于人,是谓“杀气”。这股气虽然霸道,但用于王者,未实不能引以正道,仁心侠骨,扶危助弱,成为“正气”。这是“血河派”“一气贯日月”内息的某本观念。为“血洗天河”盛长风所创。”
“这“一气贯日月”若可练成,可以发射“指镖”,指风比暗器还凌厉;可以击出内家气功最高峰的“从心所欲”,以及外家功力中的“登峰造极神功”。前者可以克制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后者尤胜少林派“大般若神功”……我的功力已尽传入你体内,你只需……”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哑然。
方歌吟他将手掌至于任狂后心“至阳穴”上,一股热流,源源输了过去,任狂张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饮鸠止渴。……你内息已全,运用之法只需将真气自丹田经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神藏,再通曲池、大陵、阳豁运自掌心,再由推出的外力转至三十三周天,日运六周,日久自证控纵、挥酒、吞吐、盘旋、护体、外摧之法门。至于“血河派”……”
任狂强支起身躺,以手比划道:“庄周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武林中人追逐“血河车”,只知追而不知寻,只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不知过程之重要矣!强求是没有用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血河派”所作所为,即在此一“任意”而已。顺事物的自然之理,即为顺天,才不为物所拘泥;忘去情感的悲欢不齐,超物而不致于违天命。正如丁解牛,可以“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奴若新发于刑,而刀刃者无原,以无原入有间,恢恢手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刑。“血河派”的刀法,是命为“解牛刀”,血河派的箭法,是命为“游刃箭”,血河派的鞭法,是命为“余地鞭章……可惜这三种武器,俱落于“血河派”最后一代掌门人卫悲同手中,卫悲同死后,这些外门武器便失传了;卫悲同还创有一套极厉害的“血河剑法”以及内功,远超前人,亦此失传……”
任狂苦笑一下,道:“我的武功,得于“血河车”中,为“血河派”正道武功,由盛长风始,至欧阳独止。“血河秘岌”的武功,记载的是“血河派”较邪门的武技,主要为归无隐、卫悲同二人所创。此外“血河派”的颠峰武艺,已永随卫悲同消失绝灭于人间……故今你所得我所传,不过是“血河派”武功的三成而已。”
他顿了一顿,又道:““血河派”能被当时称为“天下第一派”,实非浪得虚名……”
养生主--第十七章 萧秋水
第十七章 萧秋水
“是黄泉一路嘶喊过去的烽火与马鸣
英雄豪杰死尽散盎俱不复来
你站在崖前看你染血的手
纵身一跃也不过是茫茫沧海
此生未卜大可贵醉佯狂
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
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
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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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歌吟在往“七寒谷”的路上,反覆吟唱这首歌。这首歌是昔日方歌吟幼时,往日月乡村中,听他的父亲力常天吟唱的。方常天时常拿葵扇,搬了张竹椅,黄昏时在大门口乘凉,用一种犹如暮色沙哑一般的声音,低声地唱,然后喝了一口醇酒,又抓了一把卤花生,又摇头反覆的唱。唱唱夜晚就来了。那时方歌吟就也搬张凳子出来数星星……
星星流逝任狂死了。
□ □ □
任狂死了。
□ □ □
任狂死了想到这点,方歌吟心中就一阵刺痛。因为“血河车”的一场血腥风雨……连爹也死了。是“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吗?
他心十又一阵难过。雪已下近尾声。他百日生命之苦难,已然渡过。只听茫茫雪地上,似有春雪融解的声音,一条冬眠的蛇,佛始活跃,一只老松枝上的松鼠,开始蹦跳,一只冰穴里的刺蚂,开始腾挪……此际他内力极强,这些天地间的生息,无不一一听在耳里。
雪地上有一株神木,高大、壮硕,树身的年轮圈圈纹纹,它曾遭电极过,然而不倒……方歌吟忽然想起他离别师父祝幽,已很久很久了。祝幽教他练武之外,最重要的是读圣贤书、学儒者事,以反体悟做人的道理,撰文吟诗,他自小对诗书礼乐,远比对武功更有兴味,然而自出江湖……似把这圣贤书、诗词歌都渐渐疏了。他忽而又想起十几年前,那日月乡中国同御敌的沈耕云,那好武顽强的沈耕云,此刻天涯茫茫,不知身在何方呢?他又想起水木清华惋兮清扬的桑小娥,自己得邀天之怜,可以活下去,照顾她,可是她呢……在天涯?还是咫尺?
他忽然想起背口传说中的,萧秋水急于寻觅唐方之心情。
他如此想,心下大急,向贺兰山方向急纵而去,此刻他的武功,何等浑厚,提气丹田,息气上升,存想于“玉枕穴”问的内力激荡,几个纵跃间,已远远不见……只见高大神木上,一片苍翠碧绿,忽听“咋啦”一声,一块冰雪,陷了下地,地上可见混混流水,映若阳光,细细流过。
……原来是春雪消融了。
□ □ □
“七寒谷”依然白雾围绕,依然是林木森然,但已不是“禁地”,而成了“古战场”。
“长空帮”与武林豪杰,追击大风道人等恶徒,直驱“忘忧林”。
“忘忧林”虽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但不似“七寒谷”的隐秘,无人可知,“忘忧林”位于绥远黄河西流,山西的黄土高原大峡谷中。这高地是几千万年前的河床,苏醒之后,披上一望无尽的翠林黛郁,有说不尽的神秘幽异。“忘忧林”部处于其中。
虽在其中,唯“一入林中,永无所踪”,“忘忧林”的秘异,迄今无人探究。
方歌吟就在赴“七寒谷”途中,探得知悉了这些。这时“七寒谷”已成为武林或好事者凭吊,瞻仰的地方。方歌吟穿出“七寒谷”的阵阵云雾,出了幽谷,心中忐忑,既为桑书云等得反败为胜欢喜,却又为众人安危方知而郁勃难舒。
这时只见贺兰山中,一白衣公子舒唱吟哦:“平生塞北江南,
遍来车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惊,
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 □ □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念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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