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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_7 司马光(北宋)
  [2]秋,八月,操击刘表,军于西平。
   [2]秋季,八月,曹操进攻刘表,大军驻扎西平。
  [3]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谭奔平原,婴城固守。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毗诣曹操请救。
   [3]袁尚亲自统帅大军进攻袁谭,袁谭大败,逃到平原,据城固守。袁尚将城围住,发动猛攻。袁谭派辛评的弟弟辛毗到曹操那里求救。
  刘表以书谏谭曰:“君子违难不适雠国,交绝不出恶声,况忘先人之雠,弃亲戚之好,而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当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为高义邪!”又与尚书曰:“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余,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谭、尚皆不从。
  刘表写信劝袁谭说:“君子即使避难,也不会逃到敌国;即使与人绝交,也不会进行辱骂。况且你忘掉父亲的仇恨,抛弃了兄弟之情,而作出这种万世都会引以为戒的事情,使同盟之人都为你感到耻辱。如果袁尚有不尊重兄长的傲慢举动,你也该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等到大局已定,再由天下人来评论曲直,不也是高风亮节吗?”刘表又给袁尚写信,说:“金、木、水、火四种物质,以刚柔互配,才能相辅相成,为人所用。袁谭天性急躁,不能明辨是非,你器量宽弘,包容他还绰绰有余,应当以大容小,以优容劣,先除去曹操,以了却你父亲的遗恨。等到大事已定,再来评论谁是谁非,不好吗?如果执迷不悟,则胡人夷人都会讥笑你们,何况我们这些盟友,还会再尽力为你作战吗!这正是韩卢狗和东郭兔互相追逐,先行自困,而耕田老农不劳而获的故事的再现!”袁谭、袁尚都不听刘表的劝解。
  辛毗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今兄弟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操从之。
  辛毗到西平拜见曹操,转达袁谭求救的请求。曹操部下官员多认为刘表势大,应当先消灭刘表,袁谭、袁尚自相残杀,不足忧虑。荀攸说:“目前,正是天下英雄争霸之机,而刘表坐守江、汉之间,可知他胸无占有四方的大志。袁氏家族占据四州之地,有兵马数十万,袁绍以宽厚而得民心,假如他的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共守已有的基业,则天下灾难不能平息。如今他们兄弟相争,势不两立,如果一个人吞并了另一个人,则力量就会集中起来,力量集中后,再想进取就困难了。应该乘他们相持不下时动手夺取,天下就可以平定了。这个机会不能失去。”曹操表示同意。
  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嘉白操,操谓毗曰:“谭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已也。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还救,即谭踵其后。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敝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天以尚与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仲虺有言,‘取乱侮亡’。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许谭平。
  过了几天,曹操又打算先平定荆州,让袁谭、袁尚自相削弱。辛毗观察曹操脸色,知道他又改变主意,就去告诉郭嘉。郭嘉报告曹操,曹操对辛毗说:“袁谭是否一定可信?袁尚是否一定能被攻克?”辛毗说:“您不要问是否有许,只应看整个形势的发展变化。袁谭、袁尚兄弟相争,并未考虑到别人会乘机利用,只是认为天下可由自己平定。如今,袁谭向您求救,表明他已走投无路;袁尚看到袁谭陷入困境,却不能一举攻破袁谭,说明袁尚也已智穷力竭。他们的形势是军队在外战败,谋士在内被杀,兄弟内讧,土地割裂,连年征战,将士的甲胄里都长出虱子。再加上旱灾与蝗灾,造成饥荒,天灾人祸,上下交应,百姓无论智慧或是愚笨,都已知道袁氏统治将要土崩瓦解,这正是上天灭亡袁尚的时机。如今您去攻打邺城,袁尚不撤军回救,邺城就不能自守;袁尚返回救援,袁谭就会在后攻击。以您的军威,对付穷困之敌,进击疲惫之军,犹如疾风去吹落秋叶一般。上天把袁尚赏赐给您,您却不去进攻袁尚,而要讨伐荆州。荆州富裕安乐,没有机会可供您利用。从前仲虺说:‘敌人有内乱则夺取,敌人有覆亡迹象则侵入。’如今,袁氏兄弟不顾长远大局,自相攻击,可称为内乱;居民饥饿,行人无粮,可称为覆亡的迹象。黄河以北的百姓朝不虑夕,性命全无保障,而您不立即去安抚,却要等到以后。以后如果赶上丰收,袁氏兄弟又醒悟到已濒于危亡而痛改前非,则您就将失去用兵的机会。现在,利用袁谭求救而去援助,对您是最有利的。而且您的敌人,没有比占据黄河以北的袁氏更强大的了。您平定黄河以北后,就军威大盛,震动天下了。”曹操说:“对!”于是,答应出兵救援袁谭。
  冬,十月,操至黎阳。尚闻操渡河,乃释平原还邺。尚将吕旷、高翔畔归曹操,谭复阴刻将军印以假旷、翔。操知谭诈,乃为子整聘谭女以安之,而引军还。
  冬季,十月,曹操进军到黎阳。袁尚听到曹军渡过黄河的消息,解除对平原的包围,撤回邺城。袁尚部将吕旷、高翔背叛袁尚,投降曹操。袁谭又暗中刻好将军的印信,送给吕旷、高翔。曹操知道袁谭并非真心归降,便为儿子曹整娶袁谭的女儿为妻,以安袁谭之心,然后,曹操班师回朝。
  [4]孙权西伐黄祖,破其舟军,惟城未克,而山寇复动。权还,过豫章,使征虏中郎将吕范平鄱阳、会稽,荡寇中郎将程普讨乐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领海昏,以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守剧县令长,讨山越,悉平之。建安、汉兴、南平民作乱,聚众各万余人,权使南部都尉会稽贺齐进讨,皆平之,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齐平东校尉。
   [4]孙权西征黄祖,大破黄祖水军,只是未能攻克黄祖据守的城池。正在这时,山区的土著居民山越再度起兵反抗,孙权只好撤军。孙权经过豫章郡,派征虏中郎将吕范平定鄱阳、会稽,荡寇中郎将程普进讨乐安,由建昌都尉太史慈兼管海昏县事务,委任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分别兼任山越聚剧县的县令和县长,分别率军讨伐山越,完全平定了山越的反抗。建安、汉兴、南平三县百姓起来反抗,每县都聚集起一万余人。孙权派南部都尉、会稽人贺齐讨伐,全部平定。重建县城,挑选出精兵一万余人,晋升贺齐为平东校尉。
  九年(甲申、204)
   九年(甲申,公元204年)
  [1]春,正月,曹操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1]春季,正月,曹操渡过黄河。曹操派人堵住淇水,使共流入白沟,以便运输军粮。
  二月,袁尚复攻袁谭于平原,留其将审配、苏由守邺。曹操进军至洹水,苏由欲为内应,谋泄,出奔操。操进至邺,为土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长尹楷屯毛城,以通上党粮道。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邺,自将击楷,破之而还;又击尚将沮鹄于邯郸,拨之。
  二月,袁尚又到平原去进攻袁谭,留部将审配、苏由镇守邺城。曹操进军到洹水,苏由打算为曹操作内应,因密谋泄露,苏由就出城投奔曹操。曹操大军到达邺城后,上筑土山,下挖地道,发动进攻。袁尚委任的武安县县长尹楷驻军毛城,以保护通向上党的粮道。夏季,四月,曹操留曹洪继续攻打邺城,亲自统军进攻尹楷,击败尹楷后回师。又去进攻镇守邯郸的袁尚部将沮鹄,攻陷邯郸。
  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皆举县降。徐晃言于操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宜旌赏二县以示诸城。”操从之,范、岐皆赐爵关内侯。黑山贼帅张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将军。
  易阳县县令韩范、涉县县长梁岐都献出县城,投降曹操。徐晃对曹操说:“袁氏兄弟还未被打败,未归降的诸城都在侧耳倾听,应该表彰奖赏这两个县的官员,为那些城作个榜样。”曹操听从了,将韩范、梁岐都封为关内侯。黑山军首领张燕派使者来拜见曹操,请求派军协助曹操进攻袁氏兄弟,曹操委任他为平北将军。
  五月,操毁土山、地道,凿堑围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见,笑之,不出争利。操一夜浚之,广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饿死者过半。
  五月,曹操毁去土山、地道,开凿壕沟,包围邺城,围圈达四十里。最初让挖得很浅,看去好像可以越过。审配在城上看见,放声大笑,没有派兵出来破坏。曹操派人乘夜疏浚,一夜之间,挖成深二丈、宽二丈的深壕,把漳河水引入壕沟,完全断绝了邺城内外的联系。城中人饿死大半。
  秋,七月,尚将兵万余人还救邺;未到,欲令审配和外动止,先使主簿钜鹿李孚入城。孚斫问事杖,系著马边,自著平上帻,将三骑,投暮诣邺下;自称都督,历北围,循表而东,步步呵责守围将士,随轻重行其罚。遂历操营前,至南围,当章门,复责怒守围者,收缚之。因开其围,驰至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绳引,孚得入。配等见孚,悲喜,鼓噪称万岁。守围者以状闻,操笑曰:“此非徒得入也,方且复出。”孚知外围益急,不可复冒,乃请配悉出城中老弱以省谷,夜,简别数千人,皆使持白幡,从三门并出降。孚复将三骑作降人服,随辈夜出,突围得去。
  秋季,七月,袁尚率军一万人回救邺城。在未到前,想让审配了解外面的形势,先派主簿、巨鹿人李孚入城。李孚砍下树枝作为责打人的刑杖,系在马旁,自己戴上武官用的头巾,率领三名骑兵,黄昏时到达邺城。李孚自称为都督,从北边进入围城的曹军大营,顺着标志,向东巡查,一路上不断叱责守围的将士,根据违反军中法纪的轻重,分别给予处罚。经过曹操大营前,巡视到城南,对着邺城正南的章门,李孚又大声责骂守围将士,把他们捆绑起来。然后,李孚乘机批开营门,急驰到城下,向城上呼喊,城上的守军放下绳子,把李孚等吊上城去。审配等看见李孚,悲喜交加,高声欢呼“万岁”!守城将士向曹操汇报,曹操笑着说:“这个人不但能进城,还会再出来。”他孚知道外边围困得更紧,不能再假冒曹军出城,就请审配把城中的老弱全都放出城去,以节省粮食。晚上,挑选出老弱数千人,让他们全都手持白旗,从三个城门一同出去向曹军投降。李孚又带领那三个骑兵也打扮成投降人的样子,杂在人群中,乘夜突围而去。
  尚兵既至,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操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为营。夜,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操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操遂围之。未合,尚惧,遣使求降;操不听,围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操复进围之;尚将马延、张等,临陈降,众大溃,尚奔中山。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缓、节钺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审配令士卒曰:“坚守死战!操军疲矣,幽州方至,何忧无主!”操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
  袁尚的援军到达以后,曹军将领们都认为:“这是思归之军,人人都将拼死作战,不如先避开。”曹操说:“袁尚如果从大路来,应当避开;如果沿着西山来,则将被我们击败。”袁尚果然沿着西山向邺城出发,在距邺城十七里的阳平亭,在滏水边扎营。晚上,点火告知城中守军,城中也点火相应。审配率军出城,驻在城北,准备与袁尚内外夹击,冲破曹军的包围。曹操迎击审配,审配抵挡不住,退回城里。袁尚也被曹军击败,退到漳河拐弯处安营。曹操于是包围袁尚营寨,还未安全围住时,袁尚畏惧,派使者向曹操请求投降,曹操拒绝接受,加紧部署包围。袁尚乘夜逃走,退守祁山。曹操又进军包围,袁尚部将马延、张等临阵投降,袁尚全军溃散,袁尚逃往中山。曹军俘获了袁尚的全部辎重,得到袁尚的印绶、节杖、黄钺以及衣物等,拿去给邺城守军看,守军斗志顿时崩溃。审配命令将士们说:“坚守死战!曹操已经疲惫不堪了,袁熙率领的幽州援军就要来到,我们还怕没有人来作主吗!”曹操出营巡视围城部队,审配埋伏强弩射击,几乎射中曹操。
  配兄子荣为东门校尉,八月,戊寅,荣夜开门内操兵。配拒战城中,操兵生获之。辛评家系邺狱,辛毗驰往,欲解之,已悉为配所杀。操兵缚配诣帐下,毗逆以马鞭击其头,骂之曰:“奴,汝今日真死矣!”配顾曰:“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有顷,操引见,谓配曰:“曩日孤之行围,何弩之多也!”配曰:“犹恨其少!”操曰:“卿忠于袁氏,亦自不得不尔。”意欲活之。配意所壮烈,终无桡辞,而辛毗等号哭不已,遂斩之。冀州人张子谦先降,素与配不善,笑谓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厉声曰:“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虽死,岂羡汝生邪!”临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也。”操乃临祀绍墓,哭之流涕;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禀食之。
  审配哥哥的儿子审荣为邺城东门校尉。八月,戊寅(初二),审荣乘夜打开城门,放曹军入城。审配在城中抵抗,被曹军生擒。辛评的家眷被关在邺城监狱中,辛毗赶去,打算救护他们,但全家都已被审配下令杀死。曹军士兵把审配绑起来带到大帐,辛毗迎面用马鞭猛抽审配头部,大骂他说:“奴才,你今天死定了!”审配瞪着辛毗说:“狗东西,正是由于你们这些人,冀州才遭到曹军蹂躏,我恨不能亲手杀死你。而且,你今天能决定我的生死吗!”过了一会儿,曹操接见审配,对他说:“那天我巡视围城部队,你怎么有那么多弓弩!”审配说:“我还恨弓弩少!”曹操说:“你效忠于袁氏,也不得不那样做。”有心宽恕审配。但审配意气壮烈,始终不说一句屈服求饶的话,而辛毗等人在旁号哭不止,曹操遂下令杀死审配。冀州人张子谦先投降了曹操,他一向与审配关系不好,笑着对审配说:“审配,你到底比我怎么样?”审配厉声叱责他说:“你是投降的俘虏,而我是忠臣,虽然一死,难道羡慕你活吗!”等到行刑时,审配大声命令刽子手让自己面向北方,说:“ 我的君主在北方。”曹操亲自去袁绍墓前祭祀,痛哭流涕。安慰袁绍的妻子,退还袁家的金银财宝,并赐给绸缎丝绵等,发给生活费用。
  初,袁绍与操共起兵,绍问操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操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起初,袁绍与曹操共同起兵讨伐董卓,袁绍问曹操说:“假如大事不成,有什么地方可以据守?”曹操说:“你的意思如何?”袁绍说:“我南据黄河,北方依靠燕、代地区,召集北方蛮族兵力,向南争夺天下,大概可以成功吧!”曹操说:“我任用天下的贤能智士,加以正确指导,在什么地方都成。”
  九月,诏以操领冀州牧;操让还兖州。
   九月,献帝下诏,任命曹操兼任冀州牧。曹操接受此职后,辞去所兼兖州牧的职务。
  初,袁尚遗从事安平牵招至上党督军粮,未还,尚走中山,招说高干以并州迎尚,并力观变,干不从。招乃东诣曹操,操复以为冀州从事;又辟崔琰为别驾,操谓琰曰:“昨按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琰对曰:“今力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操改容谢之。
  起初,袁尚派从事、安平人牵招到上党去监督运输军粮,牵招还没有回来,袁尚已逃到中山。牵招劝说并州刺史高干迎接袁尚到并州来,合力以观察局势变化,高干不听。牵招于是到东方投奔曹操,曹操仍任用他为冀州从事。曹操又延聘崔琰为别驾,对崔琰说:“昨天,我翻阅冀州的户籍,可以征召到三十万人,所以是个大州。”崔琰回答说:“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袁氏兄弟自相残杀,冀州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死尸遍布原野而无人掩埋。如今朝廷大军进驻冀州,没有听到有慰问民间疾苦,拯救百姓的举动,反而先计算兵员的数量,唯独将此放在首位,这岂是敝州百姓对您的期望呢!”曹操改变态度,郑重地向崔琰道歉。
  许攸恃功骄,尝于众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也。”然内不乐,后竟杀之。
  许攸仗恃功劳,态度傲慢,曾在众人坐在一起的场合中,喊着曹操的小名说:“曹阿瞒,要不是我,你得不到冀州!”曹操笑着说:“你说得对。”但心里感到不高兴,后来竟杀掉了许攸。
  [2]冬,十月,有星孛于东井。
   [2]冬季,十月,有异星出现在东井星旁。
  [3]高干以并州降,操复以干为并州刺史。
   [3]高干归降曹操,献出并州,曹操仍任命他为并州刺史。
  [4]曹操之围邺也,袁谭复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攻袁尚于中山,尚败,走故安,从袁熙;谭悉收其众,还屯龙凑。操与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讨。十二月,操军其门,谭拨平原,走保南皮,临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诸县。
   [4]曹操围攻邺城时,原已归降曹操的袁谭又背叛曹操,攻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袁谭又进攻据守中山的袁尚,袁尚抵挡不住,败走故安,投奔幽州刺史袁熙。袁谭将袁尚的残部全部收编,回军驻扎龙凑。曹操写信给袁谭,责备他违背誓约,与他断绝婚姻关系,把袁谭女儿送回后,出军讨伐袁谭。十二月,曹军到达其门,袁谭自平原撤出,退守南皮,在清河沿岸布防。曹操进入平原。占领诸县。
  [5]曹操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度曰:“我王辽东,何永宁也!”藏印绶于武库。是岁,度卒,子康嗣位,以永宁乡侯封其弟恭。
   [5]曹操上表推荐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公孙度说:“我已在辽东为王,永宁乡侯算什么?”把曹操派人送来的印绶收藏到武器库中。这一年,公孙度去世,他儿子公孙康继位。公孙康把永宁乡侯的爵位封给自己的弟弟公孙恭。
  操以牵招尝为袁氏领乌桓,遣诣柳城,抚慰乌桓。值峭王严五千骑欲助袁谭,又,公孙康遣使韩忠假峭王单于印绶。峭王大会群长,忠亦在坐。峭王问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今曹公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真单于;辽东复持印绶来。如此,谁当为正?”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中间违错天子命,曹公代之,言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辽东下郡,何得擅称拜假也!”忠曰:“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余万,又有扶馀、貊之用,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曹操何得独为是也!”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服,宁静四海。汝君臣顽,今恃险远,背违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大人!”便捉忠头顿筑,拨刀欲斩之。峭王惊怖,徒跣抱招,以救请忠,左右失色。招乃还坐,为峭王等说成败之效,祸福所归;皆下席跪伏,敬爱敕教,便辞辽东之使,罢所严骑。
  曹操因牵招曾经受袁绍委任管理乌桓骑兵,因此派他去柳城,安抚乌桓部落。正赶上乌桓峭王动员五千名骑兵,准备去援助袁谭。另外,公孙康也派使者韩忠给峭王送来单于印绶。峭王召集各部落酋长会商,韩忠也在座。峭王问牵招说:“从前,袁绍说奉天子之使,委任我为单于;如今,曹操又说要再上表奏请天子,委任我为真单于;如今,曹操又说要再上表奏请天子,委任我为真单于;而辽东又派人送来单于的印绶。这样,谁应当是真的?”牵招回答说:“从前,袁绍代表天子发号施令,有权封授官爵;后来他违背天子旨意,曹操取代了他,说要奏明天子,重新封你为真单于。辽东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郡,能擅自封授官爵!”韩忠说:“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有雄兵百万,夫馀国以及貊部都听命于我。当今的形势,是强者为首,曹操怎么能唯我独尊!”牵招大声呵斥韩忠说:“曹公以诚信待人,恭谨明智,辅佐天子,讨伐叛逆,安抚顺服,平定全国的混乱。你们辽东上下都顽劣奸诈,嚣张跋扈。如今倚仗地形险要而又远离中原,就背叛朝廷,竟敢擅自封授官爵,侮弄天子,应当处以极刑,怎么敢侮辱诋毁曹公这样的朝中大臣!”牵招上前揪住韩忠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叩按,抽出佩刀,打算杀死韩忠。峭王又惊又怕,光着脚奔过去,抱住牵招,请牵招饶了韩忠。左右之人,都大惊失色。牵招这才回到座位,为峭王等人分析成败祸福的原因与后果,峭王等酋长们都离开座位,向牵招跪拜,恭敬地接受朝廷命令。峭王等于是把辽东的使臣打发回去,解散了已集结准备援助袁谭的骑兵。
  [6]丹阳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杀太守孙翊。将军孙河屯京城,驰赴宛陵,览、员复杀之;遣人迎扬州刺史刘馥,令住历阳,以丹阳应之。
   [6]丹阳郡大都督妫览、郡丞戴员杀死太守孙翊。将军孙河驻在京城,听到消息后赶赴宛陵,又被妫览、戴员杀死。妫览、戴员等派人去迎接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馥,让他住在历阳,他们就以丹阳郡归顺朝廷。
  览入居军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徐氏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然后听命。”览许之。徐氏潜使所亲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与共图览,高、婴涕泣许诺,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余人与盟誓合谋。到晦日,设祭。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言笑欢悦。大小凄怆,怪其如此。览密觇,无复疑意。徐氏呼高、婴置户内,使人召览入。徐氏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大呼:“二君可起!”高、婴俱出,共杀览,余人即就外杀员。徐氏乃还,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
  妫览迁到原先孙翊居住的府第中,打算强迫孙翊的妻子徐氏嫁给自己。徐氏骗他说:“请您等到这个月底,我祭奠丈夫、脱去丧服之后,再听从您的命令。”妫览同意了。徐氏暗中派人与孙翊原来的亲近部将孙高、傅婴等策划共除妫览、戴员。孙高、傅婴流着泪许诺,他们秘密找来孙翊原先的侍卫武士二十余人,共同盟誓,作好安排。到月底,徐氏摆设香案,祭奠亡夫,尽情痛哭。祭奠完毕后,就脱下丧服,熏香洗澡,言谈笑语十分欢悦。郡府上下的人们,心中都深为悲痛,怪徐氏不该这样。妫览派人秘密观察后,不再怀疑。徐氏把孙高、傅婴安排在自己房中,然后派人去请妫览进来。徐氏出门拜见妫览,中拜了一拜,徐氏大叫:“两位将军,可以动手了!”孙高、傅婴一起出来,共同杀死了妫览,其余的人立即在外边杀死戴员。徐氏于是又换上丧服,用妫览、戴员的人头,祭奠孙翊。全军无不震骇。
  孙权闻乱,从椒丘还。至丹阳,悉族诛览、员余党,擢高、婴为牙门,其余赏赐有差。
  孙权听到变乱的消息,立即从椒丘回军,到丹阳后,把妫览、戴员余党的全家老小以及亲属统统杀死。提拨孙高、傅婴为牙门,其他有功人员,也都受到不同的党赐。
  河子韶,年十七,收河余众屯京城。权引军归吴,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权使晓喻,乃止。明日见韶,拜承烈校尉,统河部曲。
  孙河的儿子孙韶,年仅十七岁,收集孙河的余部守卫京城。孙权率军返回吴郡,晚上到达京城城下安营。孙权为了考察孙韶的能力,假装攻城来惊吓他。孙韶的军队全都登城防守,传递号令,戒备森严,呼声动地,箭矢纷纷向外射出。孙权派人说明情况,城上才停止。第二天,孙权接见孙韶,委任他为承烈校尉,统率孙河的部曲。
  十年(乙酉、205)
   十年(乙酉、公元205年)
  [1]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谭出战,士卒多死。操欲缓之,议郎曹纯曰:“今县师深入,难以持久,若进不能克,退必丧威。”乃自执桴鼓以率攻者,遂克之。谭出走,追斩之。
   [1]春季,正月,曹操进攻南皮,袁谭率军出战,曹军伤亡惨重。曹操准备稍微减缓攻势,议郎曹纯说:“如今,咱们孤军深入,难以持久,如果进不能攻克敌城,一后退就会大损军威。”曹操于是亲自擂动战鼓,命令部下进攻,遂攻陷南皮。袁谭出逃,被曹军追上,杀死。
  李孚自称冀州主簿,求见操曰:“今城中强弱相陵,人心扰乱,以为宜令新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明教。”操即使孚往入城,告谕吏民,使各安故业,不得相侵,城中乃安。操于是斩郭图等及其妻子。
  李孚自称冀州主簿。求见曹操,对曹操说:“现在城中秩序骚乱,百姓不分强弱,相互攻杀,人心惶惶。我认为,应当派遣新近归降而又为城内所认识信任的人去传达您的命令。”曹操立即派李孚入城,告诉城中官民,让他们各安故业,不得互相侵犯,城中才安定下来。曹操于是斩杀袁谭的谋士郭图等及其妻子儿女。
  袁谭使王运粮于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往赴之,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群焉归!”遂诣曹操,乞收葬谭尸,操许之,复使还乐安,督军粮。谭所部诸城皆服,唯乐安太守管统不下。操使取统首,以统亡国忠臣,解其缚,使诣操,操悦而赦之,辟为司空掾。
  袁谭先派王到乐安去运输粮草,王听到袁谭情况危急,赶快率领部队前去援助,走到高密,听到袁谭的死讯,下马号哭说:“没有了主人,我到哪里去呢!”就去拜见曹操,请求让他收葬袁谭的尸体,曹操答应了,仍派王到乐安去督运军粮。当时,袁谭属下的各城都已归顺曹操,只有乐安郡太守管统未降。曹操命令王击斩管统统的人头。王认为管统是效忠故主的忠臣,捉住管统后,解开捆绑他的绳索,让他去拜见曹操。曹操大为高兴,赦免管统,并延聘王为司空掾。
  郭嘉说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为掾属,使人心归附,操从之。官渡之战,袁绍使陈琳为檄书,数操罪恶,连及家世,极其丑诋。及袁氏败,琳归操,操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操释之,使与陈留阮俱管记室。
  郭嘉劝说曹操多延聘青、冀、幽、并四州的名士作为属官,使人心归附,曹操采纳了他的意见。官渡之战前,袁绍命令陈琳撰写讨伐曹操的檄文,历数曹操的罪恶,并攻击曹家的祖先,极尽丑化诋毁之能事。等到袁绍失败后,陈琳投降曹操,曹操对他说:“你从前为袁结写檄文,只该攻击我本人,为什么要向上攻击到我的父亲、祖父?”陈琳谢罪,曹操便赦免他,派他与陈留人阮一同担任主管撰写奏章的记室。
  先是渔阳王松据涿郡,郡人刘放说松以地归操,操辟放参司空军事。
   先前,渔阳人王松占据涿郡,涿郡人刘放劝说王松以涿郡归降曹操,曹操延聘刘放参议司空府军务。
  袁熙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与尚俱奔辽西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太守令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而盟,令曰:“敢违者斩!”众莫敢仰视,各以次歃。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夫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乃舍之。触等遂降曹操,皆封为列侯。
  袁熙受到他自己部将焦触、张南的攻击,与袁尚一起投奔辽西郡的乌桓部落。焦触自称幽州刺史,胁迫所属各郡、县的长官,都背叛袁氏,归顺曹操。焦触等集结数万人的部队,杀死白马,歃血为盟,下令说:“有敢于违抗者,一律斩首。”众人在威逼之下,都不敢抬头,各自按顺序歃血盟誓。别驾、代郡人韩珩说:“我受到袁氏父子的厚恩,如今袁氏已经破亡,我的智谋不能拯救他们,又没有勇气去死节,于君臣大义已经有缺欠。如果再去归顺曹操,就更为失节,我不能作这样的事。”在场的人都被吓得变了颜色,生怕焦触会立刻杀死韩珩。焦触说:“发动大事,应立大义,事情的成败,不在乎一个人,我们可以成全韩珩的志愿,以勉励忠心事主的人。”于是,听任韩珩离去。焦触等就全部归降曹操,都被封为列侯。
  [2]夏,四月,黑山贼帅张燕率其众十余万降,封安国亭侯。
   [2]夏季,四月,黑山军首领张燕率领部下十余万人归降曹操,他被封安国亭侯。
  [3]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及涿郡太守,三郡乌桓攻鲜于辅于犷平。操讨犊等,斩之;乃渡潞水救犷平,乌桓走出塞。
   [3]故安人赵犊、霍奴等杀死幽州刺史和涿郡太守。辽西、辽东、右北平等三郡的乌桓部落进攻鲜于辅据守的犷平。秋季,八月,曹操大军讨伐赵犊等,杀死赵犊等人。于是,曹军又渡过潞水去援救犷平,乌桓部落退到塞外。
  [4]冬,十月,高干闻操讨乌桓,复以并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操遣其将乐进、李典击之。河内张晟,众万余人,寇崤、渑间,弘农张琰起兵以应之。
   [4]冬季,十月,驻守并州的高干听到曹操讨伐乌桓的消息,又背叛曹操,逮捕上党郡太守,派兵拒守壶关口。曹操派部将乐进、李典进击,河内人张晟聚集起一万余人,侵掠崤山、渑池一带,弘农人张琰起兵响应张晟。
  河东太守王邑被征,郡掾卫固及中郎将范先等诣司隶校尉繇,请留之。繇不许。固等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高干通谋。曹操谓荀曰:“关西诸将,外服内贰,张晟寇乱淆、渑,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将为深害。当今河东,天下之要地也,君为我举贤才以镇之。”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当难,智足以应变。”操乃以畿为河东太守。钟繇促王邑交付,邑佩印绶,径从河北诣许自归。
  河东郡太守王邑受到朝廷征召,郡掾卫固与中郎将范先等去拜见司隶校尉钟繇,请求让王邑留任,钟繇未同意。卫固等表面上是请求挽留王邑,实际上却暗中与高干勾结。曹操对荀说:“函谷关以西的将领们,表面上服从朝廷,却怀有二心。张晟等侵犯崤山、渑池一带,向南与荆州的刘表联合,卫固等乘机起事,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现在河东郡是天下的冲要之地,你为我推荐一个贤能的人才,来镇守河东。”荀说:“西平郡太守、京兆人杜畿,他的勇气足以承当危难,智谋足以应付变化莫测的局势。”曹操就任命杜畿为河东郡太守。钟繇催促王邑办理移交,王邑却携带印绶,自己直接从河东郡属下的河北县去许都,向朝廷报到。
  卫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杜畿至,数月不得渡。操遣夏侯讨固等,未至,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固等势专,讨之不胜,为难未已;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遂诡道从津渡。
  卫固等派兵数千人切断黄河上的陕津渡口,杜畿到达河边,几个月不能渡过黄河。曹操派遣夏侯率军讨伐卫固等,还未开到,杜畿说:“河东郡有三万户百姓,并不是都想背叛朝廷。现在大军如果逼迫太急,想要顺从朝廷的人无人引导,必然因畏惧而听从卫固的指挥,卫固等人的势力会更加强大。大军讨伐不能取胜,就难于结束这场灾难;即使征伐得胜,也会使一郡的百姓都受到残害。而且卫固等人没有公开背叛朝廷,表面上以要求旧长官留任为理由,必然不会谋害新长官。我只乘一辆车直接去上任,出其不意,卫固为人谋略虽多,但缺乏决断,必然会假意接纳我。我只要能在郡中待一个月的时间,用计策稳住他,就足够了。”于是,杜畿绕道从津渡过黄河。
  范先欲杀畿以威众,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以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谓固、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今大发兵,众情必扰,不如徐以赀募兵。”固以为然,从之,得兵甚少。畿又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已援;恶人分散,各还其家。
  范先想杀死杜畿,以威胁部众。后来决定先观察杜畿的态度,就在郡府的门前杀死主簿以下三十余人。杜畿毫不在乎,言谈举止都没有改变常态。因此,卫固说:“杀了他并没有好处,只会招来恶名,而且他是被控制在咱们手里。”于是,卫固等人就正式尊奉杜畿为河东郡的太守。杜畿对卫固、范先说:“你们卫家、范家,是河东郡的两大望族,我要仰仗你们来办事。然而咱们有长官、部属的确定名分,今后要有福共享,有难同担,遇到大事要共同商量。”杜畿委任卫固为都督,代理郡丞的职务,又兼任功曹;全郡的大小将领及兵士有三千多人,都由范先指挥。卫固等心中大喜,虽然表面上服从杜畿,实际上没把他当回事。卫固要大举征发全郡百姓当兵,杜畿担心这样会使他的力量大为增长,就对卫固说:“如今要是大量征发百姓,会使民心骚动,不如采用募兵的方式慢慢来。”卫固认为有理,同意杜畿的方法,但募到的士兵很少。杜畿又对卫固说:“顾念家庭,是人之常情,各级将领和郡中文职官吏,可以让他们轮流休息,到情况需要时,再征召他们,也不困难。”卫固等不愿因拒绝杜畿的建议而招来众人的怨恨,也同意了。这样,善人在外边可以暗中相助,而与卫固等同谋的恶人都各自回家。
  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泽。畿知诸县附已,乃出,单将数十骑,赴坚壁而守之,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余人。固等与高干、张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曹操使议郎张既西徵关中诸将马腾等,皆引兵会击晟等,破之,斩固、琰等首,其余党与皆赦之。
  正在这时,有一股号称白骑的武装力量进攻东垣,高干也率军进入泽。杜畿知道诸县都已归附自己,就离开郡城,只身率领数十名骑兵,选择一个坚固的营寨进行防守。属下各县的官吏与百姓都纷纷占据城池,援助杜畿。到几十天后,杜畿已有四千多人。卫固与高干、张晟合兵进攻杜畿据守的营寨,未能攻下;又去周围各县抢掠粮草,也没有收获。曹操派议郎张既西得,去关中征调马腾等将领平定叛乱,他们都出兵联合进攻张晟等,大获全胜,斩杀卫固、张琰等人,赦免了其余的党羽。
  于是杜畿治河东,务崇宽惠。民有辞讼,畿为陈义理,遣归谤思之,父老皆自相责怒,不敢讼;劝耕桑,课畜牧,百姓家家丰实;然后兴学校,举孝弟,修戎事,讲武备,河东遂安。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从此,杜畿治理河东郡,以宽大为主,广施仁惠。百姓有来打官司的,杜畿为他们讲解仁义道德,分析事理,让他们回去好好考虑。父老们都自相责备,不敢再去告状。杜畿劝勉百姓努力耕田,种桑养蚕,鼓励他们饲养牲畜,使得家家都富裕起来。然后,又兴建学堂,推举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人;修造城防,制作武器,加强作战训练;河东郡便安定下来。杜畿在河东郡任职十六年,政绩常常为天下第一。
  [5]秘书监、侍中荀悦作《申鉴》五篇,奏之。悦,爽之兄子也。时政在曹氏,天子恭已,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故作是书。其大略曰:“为政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伪乱俗,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四者不除,则政末由行矣,是谓四患。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是谓五政。人不畏死,不可惧以罪;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故在上者,先丰民财以定其志,是谓养生。善恶要乎功罪,毁誉效于准验,听言责事,举名察实,无或诈伪以荡众心。故俗无奸怪,民无淫风,是谓正俗。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扑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是谓章化。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安居则寄过内致,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赏罚,政之柄也。人主不妄赏,非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不妄罚,非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是谓统法。四患既独,五政又立,行之以诚,守之以固,简而不怠,疏而不失,垂拱揖让,而海内平矣。”
   [5]秘书监、侍中荀悦,撰写《申鉴》五篇,上奏给献帝。荀悦是荀爽哥哥的儿子。当时,政权掌握在曹操手中,献帝只是表面上的最高统治者,荀悦有志为朝廷贡献自己的才干,但他的谋略都无处施展,所以著述此书。书中的主要内容是:“治理天下的办法,首先是消灭‘四患’,然后要推行‘五致’。以虚伪败坏风谷。用私心破坏法纪,行为放荡而超越正常规定,奢侈靡费而损坏国家制度,不消灭这四种现象,就无法推行政令,所以称之为‘四患’。振兴农业与桑蚕业,以保障百姓生活;分辨善恶,以纠正民间习俗;推行文化教育,以改善社会风气;建立武备,以维持朝廷的威严;赏罚分明,以统一法令,这就是‘五政’。百姓不怕死,就不要以刑罚来恐吓他们;百姓没有生趣,就不可能劝导他们向善。所以,身居高位的人,要先使百姓富足起来。使他人安居乐业,这就是保障民生。对于善、恶,要以功、罪为标准来判定;对于毁谤与赞誉,要用实际效果来进行检验。对人不仅要听他的言论,更要观察他的行为;不被他的名声所困扰,要考察他是否名实相符;不能让虚伪狡诈的人得逞,免得人们去纷纷仿效。因此,没有奸怪的习俗,民间没有淫乱之风,这就是纠正民俗。奖励与羞辱是赏赐、惩罚的核心,所以礼教规定,荣誉与羞辱只能施加于君子,以改变他们的内心;枷锁与鞭笞则专用来对付小人,以改变他们的行为。如果不推行教化,就会使中等资质的人也堕落成小人;而推行教化,就能使这些中等资质的人升为君子;这就是改善社会风气。作为统治者,必然要拥有军队,以防备不能预料的变化,平时用来管理内政,战时则效命疆场,这就是维持威严。赏赐与惩罚,是执政的权柄。君王不随意赏赐,并不是爱息财物,而是因为,随意赏赐,就不能用赏赐来劝导人们行善;君王五不随意惩罚,并不是姑息怜悯,而是因为,随意惩罚,就不能使惩罚来打击犯罪。赏赐而没有起到劝导的作用,就是阻止人们行善;惩罚而没有起倒打击的作用,就是纵容人们作恶。作为统治者,能够不阻止下面的人行善,不纵容下面的人作恶,则国法确立,这就是统一法令。除去了‘四患’,又建立了‘五政’,诚心诚意地执行,长期坚持,简要而不懈怠,疏阔而不遗漏。这样,不需劳神费心,天下就能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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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六十五卷
  汉纪五十七 孝献皇帝庚建安十一年(丙戌、206)
  汉纪五十七 汉献帝建安十一年(丙戌,公元206年)
  [1]春,正月,有星孛于北斗。
   [1]春季,正月,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座。
  [2]曹操自将击高干,留其世子丕守邺,使别驾从事崔琰傅之。操围壶关,三月,壶关降。高干自入匈奴求救,单于不受;干独与数骑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并州悉平。
   [2]曹操亲自率军征讨并州刺史高干,留下世子曹丕镇守邺城,派别驾、从事崔琰辅佐曹丕。曹操大军包围壶关。三月,壶关投降。高于亲自去向匈奴求救,被匈奴单于拒绝。高干身边只剩几名骑兵卫士,想南逃到荆州去投奔刘表。半路上,被上洛都尉王琰捉获,斩首。并州全部平定。
  曹操使陈郡梁习以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时荒乱之余,胡、狄雄张,吏民亡判入其部落,兵家拥众,各为寇害。习到官,诱喻招纳,皆礼召其豪右,稍稍荐举,使诣幕府;豪右已尽,次发诸丁强以为义从;又因大军出征,令诸将分请以为勇力。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邺,凡数万口;其不从命者,兴兵致讨,斩首千数,降附者万计。单于恭顺,名王稽颡,服事供职,同于编户。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长老称咏,以为自所闻识,刺史未有如习者。习乃贡达名士避地州界者河内常林、杨俊、王象、荀纬及太原王凌之徒,操悉以为县长,后皆显名于世。
  曹操派陈郡人梁习以别部司马的职务,兼任并州刺史。当时在兵荒马乱之后,匈奴等各北方胡狄各族的势力都很大,官吏及百姓往往叛逃到他们的部落中;其余许多地方势力也都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各霸一方。梁习到任后,用引诱和劝导的方法招纳那些地方势力,对那些首领都以礼相待,并推荐其中一些人作官,让他们到州府来任职。等这些首领都离开本乡后,就征发当地青壮年充当志愿军。梁习又借大军出征之机,把这些志愿军分送到将领们部下,至别处作战。在这些官员、兵士都离去以后,就陆续把他们的家小迁到邺城,前后送走的共有数万人。有不服从命令的,就出兵进行征讨,杀死几千人,投降的数以万计。于是,匈奴单于态度恭顺,各部落的王爷对梁习叩拜服从,承担赋税徭役,与编于民籍的百姓一样。边境隶清,农夫遍布田野,梁习鼓励农业和桑蚕业,法令得到严格执行,父老们称赞,认为记忆之中,没有一个刺史比得上梁习。梁习又向朝廷推荐来并州躲避战乱的各地名士,如河内人常林、杨俊、王象、荀纬以及太原人王凌等,曹操都任命他们为县长,以后,这些人都闻名于世。
  初,山阳仲长统游学至并州,过高干,干善遇之,访以世事。统谓干曰:“君有雄志而无雄材,好士而不能择人,所以为君深戒也。”干雅自多,不悦统言,统遂去之。干死,荀举统为尚书郎。著论曰《昌言》,其言治乱,略曰:“毫杰之当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无天下之分,故战争者竞起焉。角智者皆穷,角力者皆负,形不堪复伉,势不足复校,乃始羁首系颈,就我之衔绁耳。及继体之时,豪杰之心既绝,士民之志已定,贵有常家,尊在一人。当此之时,虽不愚之才居这,犹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周、孔数千无所复角其圣,贲、育百万无所复奋其勇矣。彼后嗣之愚主,见天下莫敢与之违,自谓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荒废庶政,弃忘人物。信任亲爱者,尽佞诏容说之人也;宠贵隆丰者,尽后妃姬妾之家也。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斫生民之骨髓,怨毒无聊,祸乱并起,中国扰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今尽是我饮血之寇雠也。至于运徒势去,犹不觉悟者,岂非富贵生不仁,沉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治乱从此周复,天道常这大数也。”
  当初,山阳人仲长统游学来到并州,拜访刺史高干,高干对他待遇优厚,征求他对时局看法。仲长统对高干说:“你有雄心大志,却缺乏雄才大略;喜好贤能之士,却不能鉴别人才。在这些事上面,你要深以为戒。”高干一向自以为是,对仲长统的话很不高兴,仲长统就离开了高干。高干死后,荀推荐仲长统担任尚书郎。仲长统撰写《昌言》,分析国家的安危治乱,主要大意是:“受命于上天的英雄豪杰,并不是从开始时就有统一天下的名分,由于没有这种名分,所以竞争者纷纷崛起。但到后来,那些仗恃智谋的,智谋穷尽,仗恃力量的,力量枯竭。形势不允许再对抗,也不足以再较量,于是才被捉住头,捆住颈,置于我们控制之下。等到第二代统治者继位时,那些豪杰已不再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士大夫与百姓都已习惯于遵从命令,富贵之家已经固定,威权都集中于君主一人手中。在这时候,即使是一个下等的蠢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也能使他的恩德大到与天地相同,使他的威严达到与鬼神相似的地步。即使是有几千个周公姬旦和孔夫子这样的圣人,也无法再发挥他们的圣明;有百万个孟贲和夏育之类的勇士,也无处再施展他们的勇力。那些继承天下的愚蠢帝王,见到天下没有人敢违抗旨意,就自认为政权会像天地不会灭亡,于是随意发展自己的嗜好,放纵自己的邪恶欲望,君主与臣僚都为所欲为,上下一齐作恶,荒废朝政,排斥人才。所信任亲近的,都是奸佞谄媚的小人;所庞爱提升的,都是后宫妃嫔的家族。以至达到熬尽天下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的程度。人民身受怨毒,痛苦不堪,灾祸战乱,同时而起。中原大地纷扰不安,四方外族相继背叛,政权土崩瓦解,毁于一旦。从前受我养护哺育的小民,如今全都成为喝我鲜血的仇敌。至于那些大势已去,还不觉悟的人,岂不是富贵产生的麻木不仁,溺爱导致的愚昧顽劣吗!政权的存亡相互交替,治理与战乱也不断周而复始地循环,这正是天地运行的规律。”
  [3]秋,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雍州刺史邯郸商;州兵讨诛之。猛,奂之子也。
   [3]秋季,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死雍州刺史邯郸商。州中的军认讨伐张猛,把他杀死。张猛是张奂的儿子。
  [4]八月,曹操东讨海贼管承,至淳于,遣将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
   [4]八月,曹操向东讨伐海上的盗贼管承,进军到淳于,派大将乐进、李典击败管承,管承逃到海岛上。
  [5]昌复叛,操遣于禁讨斩之。
   [5]昌又背叛曹操,曹操派于禁讨伐,斩杀昌。
  [6]是岁,立故琅邪王容子熙为琅邪王,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八国皆除。
   [6]这一年,献帝立已故琅邪王刘容的儿子刘熙为琅邪王,撤销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等八个王国。
  [7]乌桓乘天下乱,略有汉民十余万户,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已妇妻焉。辽西乌桓蹋顿尤强,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寇,欲助尚复故地。曹操将击之,凿平虏渠、泉州渠以通运。
   [7]乌桓人乘天下大乱,掳掠汉人十余万户。袁绍把各部落的酋长都封为单于,并以平民家的姑娘做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单于做妻子。辽西乌桓酋长蹋顿的势力尤其强盛,受到袁绍的厚待,因此袁尚兄弟去投奔蹋顿。蹋顿屡次派兵入塞抢掠,想帮助袁尚恢复旧有的疆土。曹操准备出军讨伐,开凿平虏渠、泉州渠,以便运输大军所需的粮草。
  [8]孙权击山贼麻、保二屯,平之。
   [8]孙权攻击山贼盘据的麻屯和保屯,完全平定。
  十二年(丁亥、207)
   十二年(丁亥,公元207年)
  [1]春,二月,曹操自淳于还邺。丁酉,操奏封大功臣二十余人,皆为列侯;因表万岁亭侯荀功状,三月,增封千户。又欲授以三公,使荀攸深自陈让,至于十数,乃止。
  [1]春季,二月,曹操从淳于返回邺城。丁酉(初五),曹操上奏献帝并得到批准,封大功臣二十余人,都为列侯。又上表称赞万岁亭侯荀的功劳。三月,为表彰荀,在他原来侯国封户的基础上,又增加一千户。还准备任命荀为三公,荀派荀攸恳切地表达自己的辞让之意,先后达到十余次,曹操才同意。
  [2]曹操将击乌桓。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万一为变,事不可悔。”郭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破击之,可破灭也。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乌桓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已之有也。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操从之。行至易,郭嘉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2]曹操准备出兵征讨乌桓,将领们都说:“袁尚只不过是个逃亡罪犯,乌桓人贪得无厌而不念旧情,岂能受袁尚利用。如今大军深入塞外征乌桓,刘备必然劝说刘表乘虚袭击许都,万一发生变化,事情就后悔不及了。”郭嘉说:“您虽然威震天下,但乌桓人倚仗距离遥远,一定不会预先防备,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可以一战告捷。况且,袁绍对这一地区的百姓以及塞外的异族有恩德,而袁尚兄弟现在还活在世上。如今冀、青、幽、并四州的百姓,只是因畏惧而服从我们,并没有受过我们的恩德。如果我们离开这里而率军南征,袁尚利用乌桓的武力作资本,招集愿为恩主效死的部属,乌桓人一动,四州的百姓及异族都会纷纷响应,这会使蹋顿动心,生出非分的打算,恐怕青州与冀州就不会再在您的控制下了。刘表不过是个只会坐在那里发议论的人,他自知才干不能驾御住刘备,重用刘备则害怕控制不住,轻用则刘备不会为他所用。因此,即使我们调走全国兵力远征,您也不必担扰。”曹操听从了郭嘉的意见。大军进发到易县,郭嘉提议说:“兵贵神速,如今远涉千里进行奇袭,辎重太多,难以掌握先机。而且假如乌桓人得到消息,必然加强戒备;不如留下辎重,军队轻装以加倍的速度急进,出其不意地进攻。”
  初,袁绍数遣使召田畴于无终,又即授将军印,使安辑所统,畴皆拒之。及曹操定冀州,河间邢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畴曰:“邢,天民之先觉者也。”操以为冀州从事。畴忿乌桓多杀其本郡冠盖,意欲讨之而力未能。操遣使辟畴,畴戒其门下趣治严。门人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畴笑曰:“此非君所识也。”遂随使者到军,拜为令,随军次无终。
  起初,袁绍几次派使者到无终县去召田畴,又派人授予田畴将军的印信,让田畴召抚所统部众,田畴都拒绝了。到曹操平定冀州后,河间人邢对田畴说:“黄巾军起事以来,已二十多年,天下动荡不定,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听说曹公法令严明,百姓对战乱已经厌恶,乱到极点,就会归于平静,请让我先去试探一下。”于是,邢收拾行装,返回家乡。田畴说:“邢是个先知先觉的人。”曹操委任邢为冀州从事。田畴忿恨乌桓人经常杀害本郡著名的士大夫,想讨伐乌桓而力量不够。曹操派使者来征召田畴,田畴要他的部属赶快为他治理行装,部属说:“以前,袁绍仰慕您的名声,曾五次礼聘,您一直拒绝;如今,曹操的使者一来,您就好像迫不及待,这是什么原因?”田畴笑着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了。”他随同使者一起到曹操军中,被任命为令,随大军进驻无终县。
  时方夏水雨,而滨海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操患之,以问田畴。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可不战而禽也。”操曰:“善!”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夏暑,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
  当时正赶上夏季,大雨不止,沿海一带泥泞难行,而且乌桓人还在交通要道派兵把守,曹军受阻无法前进。曹操十分忧虑,向田畴询问对策。田畴说:“这条道路每逢夏秋两季常常积水,浅不能通车马,深不能载舟船,是长期不能解决的难题。原来右北平郡府设在平冈,道路通过卢龙塞,到达柳城。自从光武帝建武以来,道路陷坏,无人行走,已将近二百年,但仍留有道路的残迹可循。现在乌桓人以为无终是我们大军的必经之路,大军不能前进,只好撤退,因此他们放松以了戒备。如果我们默默地回军,却从卢龙塞口越过白檀险阻,进到他们没有设防的区域,路近而行动方便,攻其不备,可以不战而捉住蹋顿。”曹操说:“很好!”于是率军从无终撤退,在水边的路旁留下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现在夏季暑热,道路不通,且等到秋冬,再出兵讨伐。”乌桓人的侦察骑兵看到后,当真以为曹军已经离去。
  操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尚、熙与蹋顿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操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操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操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前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
  曹操命令田畴率领他的部众作向导,上徐无山,凿山填谷,行进五百余里,经过白檀、平冈,又穿过鲜卑部落的王庭,向东直指柳城。距离二百余里时,乌桓人才知道。袁尚、袁熙与蹋顿以及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率领数万名骑兵迎击曹军。八月,曹操登上白狼山,突然与乌桓军相遇,而乌桓军军力强盛。曹军车辆辎重都在后边,身披铠甲的将士很少,曹操左右的人都感到畏惧。曹操登高,看到乌桓军队不整,就纵兵攻击,派张辽为先锋,乌桓军队大乱,斩杀蹋顿和各部落王爷及以下的乌桓首领,投降的胡人与汉人共有二十余万。
  辽东单于速仆丸与尚、熙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其众尚有数千骑。或劝操遂击之,操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还。公孙康欲取尚、熙以为功,乃先置精勇于厩中,然后请尚、熙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之,遂斩尚、熙,并速仆丸首送之。诸将或问操:“公还而康斩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操枭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帝招独设祭悲哭,操义之,举为茂才 。
  辽东单于速仆丸与袁尚、袁熙投奔辽东郡太守公孙康,跟随他们的还有数千名骑兵。有人劝曹操乘势追击,曹操说:“我将使公孙康送来袁尚、袁熙的人头,不必再劳师动众。”九月,曹操率大军从柳城班师。公孙康想要杀死袁尚、袁熙,作为对朝廷立下的功劳,于是先埋伏精兵在马厩中,然后请袁尚、袁熙进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入座,公孙康叫出伏兵,把他们捉住。于是斩杀袁尚、袁熙,连同速仆丸的人头一起送给曹操。将领中有人问曹操:“您已退军而公孙康杀死袁尚、袁熙,这是为什么?”曹操说:“公孙康一向畏惧袁尚、袁熙,我如果急攻,他们就会合力抵抗;缓和时,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是形势使他们这样做的。”曹操把袁尚的头颅悬挂起来示众,号令三军:“有敢于哭泣的,处斩!”牵招却独自设祭,放声悲哭,曹操认为他是忠于故主的义士,推荐他为茂才。
  时天寒且旱,二百里无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八丈方得水。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操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夭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当时天寒,又遇上大旱,二百里没有水,军队缺乏粮食,只好杀死几千匹战马作为军粮,挖地三十余丈才见到水。大军返回后,曹操调查以前劝阻他出兵征讨乌桓的人,众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都心怀畏惧。曹操对劝阻者都加以厚赏,对他们说:“我先前出兵,实在危险,虽然侥幸获胜,全是靠上天保佑,不能作为常规。你们的意见,才是万全之计,所以加以赏赐,以后不要害怕提相反的意见。”
  [3]冬,十月,辛卯,有星孛于鹑尾。
   [3]冬季,十月,辛卯(初三),有异星出现在鹑尾星次。
  [4]乙巳,黄巾杀济南王。
   [4]乙巳(十七日),黄巾军杀死济南王刘。
  [5]十一月,曹操至易水,乌桓单于代郡普富卢、上郡那楼皆来贺。
   [5]十一月,曹操到达易水,乌桓代郡部落单于普富卢、上郡部落单于那楼都来向曹操祝贺。
  师还,论功行赏,以五百户封田畴为亭侯。畴曰:“吾始为刘公报仇,率众遁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志也。”固让不受。操知其至心,许而不夺。
  大军回到邺城,论功行赏,封田畴为亭侯,封地有五百户。田畴说:“我当初是为刘虞报仇,率众逃亡,我的志愿没有达到,反而以此获利,这不是我的本意。”坚决辞让,不肯接受封爵。曹操知道田畴是出于真心,同意他的辞让,没有勉强他接受。
  操之北伐也,刘备说刘表袭许,表不能用。及闻操还,表谓备曰:“不用君言,故为失此大会。”备曰:“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乎!若能应之于后者,则此未足为恨也。”
  曹操出兵北伐乌桓时,刘备劝刘表发兵袭击许都,刘表不能用他的计策。等听到曹操得胜班师的消息,刘表对刘备说:“没有听你的话,结果失掉这个大好机会。”刘备说:“如今天下分裂,战争不断,机会的到来,难道会有终极吗?要是能不放过以后的机会,则这次也不足以遗憾。”
  [6]是岁,孙权西击共祖,虏其人民而还。
   [6]这一年,孙权向西攻击黄祖,俘虏百姓后返回吴郡。
  [7]权母吴氏疾笃,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而卒。
   [7]孙权的母亲吴夫人病危,召见张昭等人,嘱托后事之后去世。
  [8]初,琅邪诸葛亮寓居襄阳隆中,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颍川徐庶与崔州平谓为信然。州平,烈之子也。
   [8]起初,琅邪人诸葛亮寄居襄阳隆中,经常把自己比作管仲和乐毅;但当时人并不认可,只有颍川人徐庶与崔州平认为确是如此。崔州平是崔烈的儿子。
  刘备在荆州,访士于襄阳司马徽。徽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徐庶见备于新野,备器之。庶谓备曰:“诸葛孔明,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备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
  刘备在荆州,向襄阳人司马徽询访人才。司马徽说:“一般的儒生与俗士,怎么能认清时务,能认清时务的,只有俊杰之士。在襄阳这里,自有伏龙与凤雏。”刘备问是谁,司马徽说:“就是诸葛亮与庞统。”徐庶在新野县见到刘备,刘备对徐庶很器重。徐庶对刘备说:“诸葛亮乃是卧龙,将军愿见他吗?”刘备说:“请你与他一起来。”徐庶说:“这个人,你可以去见他,不可以召唤他来,将军应当屈驾去拜访他。”
  备由是诣亮,凡三往,乃见。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士;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不悦,备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
  刘备于是拜访诸葛亮,一共去了三次,才见到诸葛亮。于是,刘备让左右的人都出去,说道:“汉朝王室已经衰败,奸臣窃据朝政大权,我不度德量力,打算伸张正义于天下,但智谋短浅,以致于遭受挫折,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但我的雄心壮志仍然未息,你认为应当如何去作?”诸葛亮说:“如今,曹操已经拥有百万大军,挟持天子以号令天下,此人确实不可与他争锋。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三代,地势险要,民心归附,贤能人才都为他尽力,此人可以与他联盟,却不可算计他。荆州地区,北方以汉水、沔水为屏障,南方直通南海,东边连接吴郡、会稽,西边可通巴郡、蜀郡,正是用武之地,但主人刘表却不能守,这恐怕是上天赐给将军的资本。益州四边地势险阻,中有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地,而益州牧刘璋昏庸儒弱,北边还有张鲁相邻,虽然百姓富庶,官府财力充足,却不知道珍惜,智士贤才都希望有一个圣明的君主。将军既是汉朝王室的后裔,信义闻名天下,如果能占有荆州与益州,据守险要,安抚戎、越等族,与孙权结盟,对内修明政治,对外观察时局变化,这样,就能建成霸业,复兴汉朝王室了。”刘备说:“很好!”从此与诸葛亮的情谊日益亲密。关羽、张飞对此感到不满,刘备对他们解释说:“我得到诸葛亮,是如鱼得水,希望你们不要再说了。”关羽、张飞才停止抱怨。
  司马徽,清雅有知人之鉴。同县庞德公素有重名,徽兄事之。诸葛亮每至德公家,独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德公从子统,少时朴钝,未有识者,惟德公与徽重之。德公尝谓孔明为卧龙,士元为凤雏,德操为水鉴;故德操与刘语而称之。
  司马徽为人高雅,善于鉴别人才。与他同县的庞德公一向名望很高,司马徽把他当作兄长那样对待。诸葛亮每次到庞德公家里,都在床下向庞德公独拜。庞德公起初也不阻止。庞德公的侄子庞统,从小朴实,沉默寡言,大家都没有看到他的才能,只有庞德公与司马徽重视他。庞德公曾经说诸葛亮是“卧龙”,庞统是“凤雏”,司马徽是“水镜”。所以,当司马徽与刘备谈话时,向刘备称赞诸葛亮与庞统。
  十三年(戊子、208)
   十三年(戊子,公元208年)
  [1]春,正月,司徒赵温辟曹操子丕。操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策免之。
   [1]春季,正月,司徒赵温延聘曹操的儿子曹丕为僚属。曹操上表说:“赵温召聘我的子弟为僚属,说明他并不依据真才实学选拔人才。”献帝颁策将赵温免职。
  [2]曹操还邺,作玄武池以肄舟师。
   [2]曹操回到邺城,修建玄武池,用以训练水军。
  [3]初,巴郡甘宁将僮客八百人归刘表,表儒人,不习军事,宁观表事势终必无成,恐一朝众散,并受其祸,欲东入吴。黄祖在夏口,军不得过,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孙权击祖,祖军败走,权校尉凌操将兵急追之。宁善射,将兵在后,射杀操,祖由是得免。军罢,还营,待宁如初。祖都督苏飞数荐宁,祖不用;宁欲去,恐不免;飞乃白祖,以宁为邾长。宁遂亡奔孙权,周瑜、吕蒙共荐达之,权礼异,同于旧臣。
   [3]起初,巴郡人甘宁率领奴朴和宾客八百人投奔刘表。刘表是个儒者,不懂军事,甘宁看出刘表终究难以成就大业,恐怕一朝众叛亲离,自己也要受牵连,就打算东入吴郡。但刘表的部将黄祖据下待了三年,黄祖一直把他当作凡人来对待。孙权攻击黄祖,黄祖军队大败而逃,孙权部下的校尉凌操领兵急速追赶。甘宁善于射箭,率兵在后掩护,射死凌操,黄祖因此免于一死。黄祖收军,回营后,对待甘宁还像过去一样。黄祖部下的都督苏飞屡次推荐甘宁,黄祖仍不加以重用。甘宁打算离开,但又怕边防戎备森严,难于脱身。苏飞就向黄祖推荐甘宁担任邾县县长。甘宁于是逃亡,投奔孙权。周瑜、吕蒙共同向孙权推荐甘宁,孙权对甘宁礼遇特别优厚,与跟随自己多年的旧臣一样。
  宁献策于权曰:“今汉祚日微,曹操终为篡盗。南荆之地,山川形便,诚国之西抛也。宁观刘表,虑既不远,儿子又劣,非能承业传基者也。至尊当早图之,不可后操。图之之计,宜先取黄祖。祖今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贪纵,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军,彭行而西,据楚关,大势弥广,即可渐规巴、蜀矣。”权深纳之。张昭时在坐,难曰:“今吴下业业,若军果行,恐必致乱。”宁谓昭曰:“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乱,奚以希慕古人乎!”权举酒属宁曰:“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卿但当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则卿之功,何嫌张长史之言乎!”
  甘宁向孙权献计说:“如今,汉朝王室日见衰弱,曹操终究会篡夺江山。荆州南部,山川险要,在我们的西边,控制着长江上游。据我观察,刘表既没有深谋远虑,他的儿子又更加拙劣,不是能继承基业的人。您应当尽早采取行动,不能落在曹操后面。夺取荆州的策略,是应该先进攻黄祖。黄祖现在已经十分老迈昏愦,钱财与粮草都很缺乏,左右亲信都贪赃枉法,官吏与兵士都心怀怨恨,战船武器废坏,无人修整,农业荒废,军无法纪。如果您现在出兵征讨,一定可攻破黄祖。攻破黄祖后,大张旗鼓地向西占据楚关,则势力大增,就可以逐步规划夺取巴、蜀地区了。”孙权很以为然。张昭当时也在座,提出疑问说:“现在吴郡民心不稳,大军如果出征,恐怕会发生变乱。”甘宁对张昭说:“国家把萧何那样的重任托付给您,您留守后方,却担心发生变化,怎么能效法古代名臣呢!”孙权举杯向甘宁敬酒,说:“甘兴霸,今年进行讨伐,就像这杯酒,已决定交付给你。你只管努力去制定策略,使得一定能攻破黄祖,就是你的大功,何必在乎张长史的话呢!”
  权遂西击黄祖。祖模两蒙冲挟守沔口,以闾大绁系石为,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突入蒙冲里。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模流,大兵遂进。祖令都督陈就以水军逆战。平北都尉吕蒙勒前锋,亲枭就首。于是将士乘胜,水陆并进,傅其城,尽锐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斩之,虏其男女数万口。
  于是孙权西征黄祖。黄祖用两艘以生牛皮包裹的狭长的蒙冲战船封锁沔口,用粗大的棕绳捆住巨石,作为碇石,固定船身。船上有一千人,用弓弩向外轮流发射,箭如雨下,孙权军队无法上前。偏将军董袭与别部司马凌统都是孙权的先锋,各率敢死队一百人,每人身披两副铠甲,乘大船,闯入黄祖的蒙冲战船之间。董袭抽刀砍断两根棕绳,蒙冲战船模漂在水上,孙权大军才得以前进。黄祖命令都督陈就率水军迎战。孙权部将平北都尉吕蒙统率前锋,亲手斩下陈就的人头,悬挂示众。于是吴军将士乘胜猛追,水陆并进,逼近夏口城,出动全部精锐部队猛攻,攻陷后大肆屠杀。黄祖突围而逃,被追上杀死。吴军俘虏了数万男女。
  权先作两函,欲以盛祖及苏飞首。权为诸将置酒,甘宁下席叩头,血涕交流,为权言飞畴昔旧恩,“宁不值飞,固已损骸于沟壑,不得致命于麾下。今飞罪当夷戮,特从将军乞其首领。”权感其言,谓曰:“今为君置之。若走去何?”宁曰:“飞免分裂之祸,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岂当图亡哉!若尔,宁头当代入函。”权乃赦之。凌统怨宁杀其父操,常欲杀宁;权命统不得雠之,令宁将兵屯于他所。
  孙权预先制作了两个木盒,打算装黄祖与苏飞的人头。得胜后,孙权为诸将领摆宴庆功,甘宁走下坐位,向孙权叩头流血,鲜血与眼泪一齐往下流,对孙权进述苏飞从前对待自己的恩德,说:“我甘宁如果没有遇到苏飞,肯定已死在沟壑,而不能在您部下效力了。如今,苏飞的罪本该处死,我特地请求将军饶他一命。”孙权为甘宁的话所感动,说:“现在就为你放了他,如果他逃跑怎么办?”甘宁说:“苏飞能免除斩首之祸,受到您再生的大恩,赶他都不会走,怎么会打算逃跑呢!如果他这样做,我甘宁的人头将代替他放入木盒。”孙权于是不令赦免苏飞。凌统怨恨甘宁杀死他的父亲凌操,经常打算杀死甘宁。孙权命令凌统不得仇恨甘宁,并让甘宁领兵到别的地方驻守。
  [4]夏,六月,罢三公官,复置丞相、御史大夫。癸已,以曹操为丞相。操以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司空东曹掾陈留毛为丞相东曹掾,元城令河内司马朗为主簿,弟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毓,植之子也。
   [4]夏季,六月,朝廷撤除三公的职位,重新设置丞相、御史大夫。癸巳(初九),任命曹操为丞相。曹操委任冀州别驾、从事崔琰为丞相西曹掾,司空东曹掾陈留人毛为丞相东曹掾,元城县县令河内人司马朗为主簿,他弟弟司马懿为文学掾,冀州主簿卢毓为法曹议令史。卢毓是卢植的儿子。
  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拔敦实,斥华伪,进冲逊,抑阿党。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至乃长吏还者,垢面羸衣,徇乘柴车,军吏入府,朝服徒行,吏洁于上,俗移于下。操闻之,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
  崔琰与毛一起负责官员的选拔、任免事务,他们所选用的都是清廉正直的人士。虽然当时名望很高,但品行不佳的人,始终不能获得任用。他们选拔敦厚务实的人才,排斥只会空谈的浮华虚伪之人;进用谦虚和睦的长者,压抑结党营私的小人。因此,天下的士大夫无不以清廉的节操来勉励自己,即便是高官庞臣,车辆、衣服的形式,也不敢超越制度。以至高级官员回家时,蓬头垢面,衣服破烂,独自乘坐柴车;文武官员入府办公时,穿着朝服,徒步从家中走到官署。身居高位的官员都如此廉洁,民间的风俗也随之改变。曹操知道后,叹息说:“像这样任用人才,使天下人都自我控制,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司马懿,少聪达,多大略。崔琰谓其兄朗曰:“君弟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子所及也!”操闻而辟之,懿辞以风痹。操怒,欲收之,懿惧,就职。
  司马懿自小聪明通达,有雄才大略。崔琰对他哥哥司马朗说:“你弟弟聪明机智,遇事果断,是个杰出的人才,你比不上他!”曹操听说后,征聘司马懿为僚属,司马懿借口患有风湿病而加以推辞。曹操大怒,想要逮捕他,司马懿畏惧,才接受了职务。
  [5]操使张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辽谓左右曰:“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惊动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陈而立,有顷,皆定,即得首谋者,杀之。
   [5]曹操派张辽驻守长社,临出发时,军中有人造反,乘夜在营中放火,全军都惊恐不定。张辽对左右说:“不要乱动!这不是全营的人都想造反,只是少数叛乱分子制造混乱,想扰乱军心。”就下令说:“凡没有参与叛乱的,都坐在那里不动。”张辽率领数十名亲兵在营的中央站定,过了一会,全军都安定下来,随即捉到主谋的人,将他们处死。
  辽在长社,于禁屯颍阴,乐进屯阳翟,三将任气,多共不协。操使司空主簿赵俨并参三军,每事训谕,遂相亲睦。
  张辽在长社,于禁驻军颍阴,乐进驻军阳翟,三个将领都意气用事,互不配合。曹操派司空主簿赵俨同时参预三支部队的军务,遇到事情,就从中调解开导,使他们关系逐渐和睦。
  [6]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后以部曲相侵,更为雠敌。朝廷使司隶校尉锺繇、凉州刺史韦端和解之,徵腾入屯槐里。曹操将征荆州,使张既说腾,令释部曲还朝,腾许之。已而更犹豫,既恐其为变,乃移诸县促储,二千石郊迎,腾不得已,发东。操表腾为卫尉,以其子超为偏将军,统其众,悉徒其家属诣邺。
   [6]起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拜为异姓兄弟,但后来由于部属间相互闹摩擦,关系逐渐恶化,进而成为仇敌。朝廷派司隶校尉钟繇、凉州刺史韦端来调解他们的矛盾,征召马腾驻军槐里。曹操准备远征荆州,派张既劝说马腾,建议他放弃军权,到朝廷担任官职。马腾表示同意,但是后来又犹豫不决。张既恐怕马腾改变主意,就下令沿途各县准备粮草等物资,以供马腾路上需要,又命令各郡太守都到郊外去迎送,马腾不得已,只好启程向东进发。曹操上表推荐马腾担任卫尉,任命他儿子马超为偏将军,继续统领马腾的部队,把马腾的家属全都迁到邺城。
  [7]秋,七月,曹操南击刘表。
   [7]秋季,七月,曹操出军南征刘表。
  [8]八月,丁未,汉光禄勋山阳郗虑为御史大夫。
   [8]八月,丁未(二十四日),任命光禄勋山阳人郗虑为御史大夫。
  [9]壬子,太中大夫孔融弃市。融恃其才望,数戏侮曹操,发辞偏宕,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内甚嫌之。融又上书,“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融所论建渐广,益惮之。融与郗虑有隙,虑承操风旨,构成其罪,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操遂收融,并其妻子皆杀之。
   [9]壬子(二十九日),太中大夫孔融被分开处死,孔融倚仗自己的才干与名望,屡次戏弄、嘲笑曹操,随便发表议论,褒贬人物,多与曹操意见不合。曹操因为孔融名重天下,所以表面上容忍他的言行,而心里十分厌恶。孔融又上书给献帝,提出:“应该遵照古代的王畿制度,在京师周围一千里的地方,不可建立封国。”曹操发现孔融的议论范围越来越广,对孔融更加忌惮。孔融与郗虑一向有矛盾,郗虑秉承曹操的意思,罗织孔融的罪状,命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上奏:“孔融从前担任北海国国相时,看到天下大乱,就召集徒众,准备图谋不轨。后来与孙权的使者谈话,又讥讽、诽谤朝廷。另外,他从前与平民祢衡在一起行为放荡,互相标榜,祢衡称赞孔融为‘孔子不死’,孔融称赞祢衡是‘颜回复生’。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应该处以极刑。”曹操于是下令逮捕孔融,连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处死。初,京兆脂习与融善,每戎融刚直太过,必罹世患。及融死,许下莫敢收者。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吾何用生为!”操收习,欲杀之,既而赦之。
  当初,京兆人脂习与孔融关系亲近,经常告诫孔融,说他性情过于刚直,必然会招来大祸。等到孔融被杀后,许都没有人敢去收葬孔融的尸体。脂习前去抚着孔融的尸体,哭着说:“孔文举弃我而去,我为什么还活着!”曹操逮捕脂习,打算处死,接着又把他赦免了。
  [10]初,刘表二子,琦、琮。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日相与毁琦而誉琮。琦不自宁,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不对。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梯。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归省疾。瑁、允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乃谓琦曰:“将军使君抚临江夏,其任至重;今释众擅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表卒,瑁、允等遂以琮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将因奔丧作难。会曹操军至,琦奔江南。
   [10]起初,刘表有两个儿子,刘琦与刘琮。刘表把后妻蔡氏的侄女嫁给刘琮,蔡氏就喜爱刘琮而厌恶刘琦。蔡氏的弟弟蔡瑁与刘表的外甥张允都是刘表的亲信,他们经常称赞刘琮,诋毁刘琦。刘琦心中不安,就与诸葛亮商议保护自己的对策,但诸葛亮不回答。后来,刘琦与诸葛亮一起登上高楼,命令左右把梯子撤开,对诸葛亮说:“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话从你嘴里说出,只进入我一个人的耳中,可以说了吗?”诸葛亮说:“你难道不记得,春秋时晋国的太子申生在国中遭到危险,而他弟弟重耳在外流亡却终获平安的事情?”刘琦领悟了诸葛亮的意思,暗中策划从刘表身边离开。正好黄祖被孙权杀死,刘琦就请求接替黄祖的职务。刘表于是委任刘琦为江夏郡太守。不久,刘表病重,刘琦从江夏回襄阳来探视。蔡瑁、张允恐怕他与刘表相见,触动父子感情,刘表可能会立刘琦为继承人,于是就对刘琦说:“将军委派你镇守江夏,责任十分重大。如今你擅离职守,父亲见到你一定会生气。伤害亲人的感情,增重他的病势,不是孝顺之道。”他们把刘琦关到门外,不许他与刘表见面,刘琦只好流着眼泪离开。刘表去世后,蔡瑁、张允等就拥立刘琮继任荆州牧。刘琦大怒,把印信扔到地上,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起兵讨伐方琮。正在这时,曹操大军已南下荆州,刘琦就投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巽等劝刘琮降操,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当也。三者皆短,将何以待敌?且将军自料何如刘备?若备不足御曹公,则虽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御曹公,则备不为将军下也。”琮从之。九月,操至新野,琮遂举州降,以节迎操。诸将皆疑其诈,娄圭曰:“天下扰扰,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操遂进兵。
  章陵郡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傅巽等劝刘琮投降曹操,对他说:“逆顺有一定的道理,强弱有一定的形势。以臣属的身份去抗拒天子,是对国家叛逆;以刚接手的荆州去抵御朝廷大军,必会陷入危险;依靠刘备去对抗曹操,一定失败。这三个方面我们都不行,拿什么去对付曹操大军?而且将军您自己考虑一下,您比得上刘备吗?如果刘备挡不住曹操,则即使是投入荆州的全部力量,也不足以自保;如果刘备挡得住曹操,则他就不会再居于将军之下子。”刘琮听从他们的意见。九月,曹操到达新野县,刘琮就以荆州投降曹操,派人用朝廷过去颁发的符节去迎接曹操。曹军将领都疑心刘琮是诈降,娄圭说:“现在天下分裂,各地割据势力都贪图用代表王命的符节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这次送来符节,这必定是真心诚意。”曹操于是接受刘琮的投降,继续进军。
  时刘备屯樊,琮不敢告备。备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官属宋忠诣备宣旨。时曹操已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丈夫临别复杀卿辈!”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议,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备曰:“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备将其众去,过襄阳,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备。备过辞表墓,涕泣而去。比到当阳,众十余万人,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或谓备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备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当时,刘备驻军樊城,刘琮不敢把投降的事告诉刘备。刘备过了很久才察觉情况不对,派遣亲信去问刘琮,刘琮命令属官宋忠去向刘备传达旨意。当时,曹操已在宛城,于是刘备大惊失色,对宋忠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办事,不早些告诉我,如今大祸临头才讲,不也太过分了吗!”拔出刀指着宋忠说:“如今即使砍下你的头,也不足以解我心中的愤恨,而且我也耻于身为大丈夫而临别时还杀你们这些人!”就放宋忠回去。于是,刘备召集部属,共商对策。有人劝刘备进攻刘琮,可以夺下荆州。刘备说:“刘表临死时,把孤儿刘琮托付给我,请我代为照顾。违背信义,只图私利的事情,我不能作。否则,死后有什么脸去见刘表呢!”刘备率领部下撤离,经过襄阳时,停下马来呼喊刘琮,刘琮害怕,不敢露面。刘琮的左右亲信和荆州的人士,有许多都跟随刘备离去。刘备到刘表的墓前祭奠,流着泪辞别而去。到达当阳时,跟随刘备的已有十余万人,还有辎重车几千辆,每天只能走十余里。刘备另派关羽率部乘几百艘船,让他从水路到江陵会师。有人对刘备说:“您应当火速行动,保守江陵。如今人数虽众,但披有铠甲的兵士并不多,如果曹军来到,怎样抵挡!”刘备说:“要成大事业,必须以民众为根本,如今百姓来归附于我,我怎么忍心舍弃他们而去呢?”
  习凿齿论曰:“刘玄德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习凿齿论曰:刘备尽管处在颠沛流离和危险艰难之中,却更讲信义;尽管形势事态危急,说出的话却并不违背道德。他追念刘表当年的旧恩,以情感动三军;眷恋追随他的民众,使这些人都甘心与他共度患难。刘备终于能建成大业,不也是应该的吗?
  [11]刘琮将王威说琮曰:“曹操闻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懈驰无备,轻行单进。若给威奇兵数千,徼之于险,操可获也。获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纳。
   [11]刘琮的部将王威向刘琮建议说:“曹操知道将军已经投降,刘备已经逃走,必然放松戒备,只率前锋部队轻装急进。如果让我带领几千名奇兵,埋伏在险要地区,突然袭击,可以捉住曹操。只要捉住他,就可威震天下,不仅是可以保住今天的局面。”刘琮没有采纳。
  操以江陵有军实,恐刘备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备已过,操将精骑五千急迫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备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操大获其人众辎重。
  曹操知道江陵贮有军用物资,恐怕刘备先到,占据江陵,就留下辎重,轻装前进。到到襄阳后,听说刘备已经过去,曹操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急速追赶,一天一夜跑了三百余里,在当阳县的长坂追上刘备。刘备抛下妻子及儿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人骑马逃走,曹操俘获了大量的人马辎重。
  徐庶母为操所获,庶辞备,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操。
  徐庶的母亲被曹军俘获,徐庶向刘备告辞,指着自己的心说:“我本来打算与将军共同建立王霸大业,是靠此方寸之地,现在失去老母,方寸已乱,留下无益于事,请从此与将军分别。”于是去见曹操。
  张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目模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操兵无敢近者。
  张飞率领二十名骑兵断后,他据守河岸,拆去桥梁,模握长矛,怒目而视,对曹军大喊道:“我就是张翼德,有谁敢来决一死战!”曹军士卒无人敢于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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