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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_10 司马光(北宋)
  曹操害怕刘备在北面占有武都氐人的部众,从而进逼关中,就询问雍州刺史张既的意见。张既说:“可劝告氐人,让他们向北迁移到有粮谷之处,以避开刘备。先迁移的人给以重赏,这样先迁移的人就知道有利可图,后面的人定会羡慕他们。”曹操听从这个建议,派张既到武都,迁徙氐人五万余户离开故地到扶风、天水交界处居住。
  [5]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演等,各据其郡,自号将军,更相攻击。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操为质以求助。操问张既,既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两存而斗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敝也。”王曰:“善!”岁余,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
   [5]武威的颜俊、张掖的和鸾、酒泉的黄华、西平的演等人,各自占据所在的郡,自称将军,互相攻击。颜俊派使者把母亲和儿子送到魏王曹操那里作人质,以求帮助。曹操询问张既,张既说:“颜俊等人,对外借国家的权威,对内则傲慢悖逆,等到计谋得逞,势力强大,然后就会反叛。如今,我们正在致力攻蜀,暂且应该让颜俊等人并存互斗,犹如卞庄子杀虎一样,让二虎相斗,坐等收拾两败之局。”魏王说:“很好!”过了一年以后,和鸾杀了颜俊,武威的王秘又杀了和鸾。
  [6]刘备遣宜都太守扶风孟达从秭归北攻房陵,杀房陵太守蒯祺。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备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6]刘备派遣宜都太守、扶风人孟达从秭归向北进攻房陵,杀了房陵太守蒯祺。又派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从汉中顺沔水而下,统令孟达所部,与孟达一起进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率全郡投降。刘备加封申耽为征北将军,兼上庸太守,任命申耽的弟弟申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7]秋,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设坛场于沔阳,陈兵列众,郡臣倍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因驿拜章,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立子禅为王太子。拨牙门将军义阳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备还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余皆进位有差。
   [7]秋季,七月,刘备自称汉中王,在沔阳设坛场,布置军队排列成阵,郡臣都来陪从,读过奏章,跪拜接受汉中王的印玺绶带,戴上王冠。派使者乘驿马车将奏章送呈献帝,归还以前授予的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印绶。立儿子刘禅为王太子。提拨牙门将军义阳人魏延为镇远将军,兼汉中太守,镇守汉川。刘备回到成都主持各项政务,任命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其余的人按照等级都有升迁。
  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关羽印绶,羽闻黄忠位与已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高祖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降崇汉升;然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衔命之人,君候不受拜,如果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刘备派益州前部司马、犍为人费诗去关羽驻地授予关羽官印,关羽闻知黄忠地位和自己一样,愤怒地说:“大丈夫绝不能和老兵同列!”不肯接受任命。费诗对关羽说:”创立王业的人,所用的人不能都一样。以前萧何、曹参和汉高祖年幼时就关系很好,而陈平、韩信是后来的亡命之人;可排列地位,韩信位居最上,没有听说萧何、曹参对此有过怨恨。如今汉中王因为一时的功劳,尊崇黄忠,而在他心中的轻重,黄忠怎能和您相比呢!况且汉中王与您犹如一体,休戚相前,祸福与共。我认为您不应计较官号的高下,以及爵位和俸禄的多少。我仅是一个使者,奉命之人,您如果不接受任命,我就这样回去。只是我为您这样感到惋惜,恐怕您以后要后悔的。”关羽听了他的话以后,大为感动,醒悟过来,立即接受了任命。
  [8]诏以魏王操夫人卞氏为王后。
   [8]献帝下诏,封魏王曹操的夫人卞氏为魏王王后。
  [9]孙权攻合肥。时堵州兵戍淮南。杨州刺史温恢谓兖州琐史裴潜曰:“此间虽有贼,然不足忧。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猾,政恐征南有变耳。”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麋芳守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仁使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穷迫,遂降。庞德在堤上,被甲持弓,箭不虚发,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德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尽降。德乘小船欲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羽杀之。魏王操闻之曰:“吾知于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邪!”封德二子为列侯。
  [9]孙权进攻合肥。当时各州的军队都驻守在淮南。扬州刺史温恢对兖州刺史裴潜说:“此处虽然有贼人,却不值得担忧。现在刚刚涨水,征南将军曹仁却孤军深入,没有长远的准备,关羽强悍狡猾,只恐怕征南将军会有变故。”不久,关羽果然令南郡太守糜芳守卫江陵,将军士仁守公安,他自己率军向樊城的曹仁进攻。曹仁派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庞德等人驻守樊城之北。八月,天降大雨,汉水泛滥,平地水深数丈,于禁等开路兵马都被大水所淹。于禁和将领们登到高处避水,关羽乘大船前来进攻,于禁等无处可逃,于是投降。庞德站在堤上,身穿铠甲,手挽弓,箭无虚发,自清晨拼力死战,到日过中午,关羽的进攻愈来愈急。庞德的箭射尽了,就短兵相接,庞德愈战愈怒,胆气愈壮,但水势愈来愈大,部下的官员和士兵都投降了。庞德乘上小船,想返回曹仁的军营,小船被大水冲翻,失去了弓箭,只有他一人在水中抱住翻船,被关羽俘虏。见关羽时,他站着不肯下跪。关羽对他说:“你的兄长在汉中,我准备让你做我的将领,为什么不早早投降呢?”庞德大骂说:“小子,什么叫投降!魏王统帅百万大军,威振天下;你家刘备不过是个庸才,岂能和魏王匹敌!我宁可作国家的鬼,也不作贼人的将领!”关羽杀掉了庞德。魏王曹操闻知此事,说:“我和于禁相识三十年,怎料在危难之处,于禁反而不如庞德呢!”于是封庞德的两个儿子为列侯。
  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惧。或谓曹仁曰:“今日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汝南太守满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君宜待之。”仁曰:“善!”乃沈白马与军人盟誓,同心固守。城中人马才数千人,城不没者数板。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绝。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阳。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羽。
  关羽向樊城发起猛攻,城中进水,处处崩塌,众人都惊恐不安。有人对曹仁说:“现在的危难,不是我们的力量所能应付的,应该趁关羽的包围尚未完成,乘轻便船只连夜退走。”汝南太守满宠说:“山洪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不会滞留很久。据说关羽已经派别的部队至郏下,许都以南百姓混乱下安。关羽之所以不敢再向前推进,是顾虑我们攻击他的后路。现在如果我军退走,黄河以南地区,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您应该在这里坚守以待。”曹仁说:“你说得对!”于是将白马沉入河中,与将干们盟誓,齐心合力,坚守樊城。城中军队只有数千人,未被水淹没的城墙也仅有几尺高。关羽乘船至城下,立即将樊城重重包围,使其内外断绝。关羽又派别的将领把将军吕常包围在襄阳。荆州刺史胡、南乡太守傅方都投降了关羽。
  [10]初,沛国魏讽有惑众才,倾动邺都,魏相国钟繇辟以为西曹掾。荥阳任览,与讽友善;同郡郑袤,泰之子也,每谓览曰:“讽奸雄,终必为乱。”九月,讽潜结徒党,与长乐卫尉陈谋袭邺;未及期,惧而告之。太子丕诛讽,连坐死者数千人,钟繇坐免官。
   [10]当初,沛国人魏讽有迷惑众人之才,在邺城很有影响,魏的相国钟繇延聘他为西曹掾。荥阳人任览是魏讽的好朋友,他的同郡人郑袤是郑泰的儿子,常对任览说:“魏讽是个奸雄,最终会作乱。”九月,魏讽秘密纠结党徒,与长乐卫尉陈谋划袭击邺城。未到预定日期,陈害怕,告发了此事。太了曹丕诛杀了魏讽,被牵连处死的有数千人,钟繇因此案被免掉官职。
  [11]初,丕相主簿杨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杆为魏嗣,五官将丕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之谋。以白魏王操,操未及推验。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日,复以簏载绢以入,复白之,推验,无人;操由是疑焉。其后植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不止,亦不敢自绝。每当就植,虑事有阙,忖度操意,豫作答教十余条,敕门下,“教出,随所问答之”,于是教裁出,答已入;操怪其捷,推问,始泄。操亦以袁术之甥,恶之,乃发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收杀之。
   [11]当初,丞相主簿杨和丁仪兄弟策划立曹植为魏的太子,五官将曹丕对此很担扰,把朝歌长吴质藏在旧竹箱中,用车接来,和他计议。杨将此事告诉了魏王曹操。曹操尚未调查,曹丕感到恐惧,告诉了吴质。吴质说:“没有关系。”第二天,又用竹箱载绢进入曹丕的宅邸,杨又报告了曹操,进行检查,里边却没有人。曹操因此对杨等人产生怀疑。后来曹植因为骄纵而被曹操疏远。但曹植却不停地主动和杨联系,杨也不敢与他断绝来往。每当到曹植那里,顾虑曹植做事有不妥之处,杨就揣度曹操的意图,预先为曹植草拟十几条答辞,告诉曹植手下的人:“魏王的训诲来时,根据他的问话,作出相应的回答。”因此,魏王曹操的训诲刚刚送来,曹植的答辞就已经送去。曹操对这样迅速的回答觉得很奇怪,经过追问,真相才泄露出来,此外,曹操还因为杨是袁术的外甥而厌恶他,因此便公布了他多次泄漏魏王训诲,交结诸侯的罪状,把他抓起来杀了。
  [12]魏王操以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关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阶,而有慢言,操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谏“宜招怀攸,共讨强敌:”操横刀于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操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乎!”操曰:“许攸慢吾,如待下之不阐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操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操曰:“善!”遂厚扶攸,攸即归服。
   [12]魏王曹操任命杜袭为留府长史,驻守关中。关中营帅许攸率部曲不肯归顺,而且口出傲慢之言,曹操大怒,开始时欲图讨伐他。很多大臣劝谏曹操“应该招抚许攸,以便共同征讨强敌”。曹操把刀横在膝上,满面怒容,不听劝谏。杜袭要进去劝谏,曹操迎出来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杜袭对他说:“如果殿下的计划正确,我将帮助殿下实施;如果殿下的计划不正确,尽管已经决定,也应该改变。殿下迎出来命令我不说话,为什么对待下属这样不开明啊!”曹操说:“许攸轻慢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杜袭说:“殿下认为许攸是什么人?”曹操说:“是个凡人。”杜袭说道:“只有贤人知道谁是贤人,圣人知道谁是圣人,凡人又怎么会知道非凡人呢!如今豺狼挡在路上,却先去捉狐狸,人们会说殿下避强攻弱,进攻谈不上勇,撤退也谈不上仁慈。我听说,千钧之力的强弩,不射鼷鼠这样的小兽;万石的大钟,不会被草茎撞响。如今区区一个许攸,怎么值得劳动您的英明神武呢!”曹操说:“很好!”于是以优厚的待遇安抚许攸,许攸随即归服。
  [13]冬,十月,魏王操至洛阳。
   [13]冬季,十月,魏王曹操到达洛阳。
  [14]陆浑民孙狼等作乱,杀县主簿,南附关羽。羽授狼印,给兵,还为寇贼,自许以南,往往遥应羽,羽威震华夏。魏王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言于操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遗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操从之。
   [14]陆浑百姓孙狼等造反作乱,杀死了县主簿,向南归附关羽。关羽授给孙狼官印,给他军队,让他回去作寇贼。在许都以南,处处有人与关羽遥相呼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魏王曹操与群臣商议,准备离开许都,以躲避关羽的威风、锐气。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济对曹操说:“于禁等人战败,是因为大水淹没,并非因为攻战失利,对国家大计没有构成大损害。刘备和孙权,从外表看关系密切,实际上很疏远,关羽得志,孙权必然不愿意。可派人劝孙权威胁关羽的后方,答应孙权把江南封给他,这样樊城之围自然就解除了。”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初,鲁肃尝劝孙权以曹操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密言于权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抚集幽、冀,未暇东顾,余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易为守也。”权善之。
  当初,鲁肃曾经劝说孙权,由于曹操势力仍然存在,应该暂且安抚结交关羽,和他共同对敌,不能失去和睦。乃至吕蒙代替鲁肃驻军陆口,认为关羽一贯勇猛雄武,怀有兼并江南的野心,况且他的军队驻扎在孙权势力的上游,这种形势难以持久,便秘密告诉孙权说:“如果现在命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潘璋驻守白帝,蒋钦率领流动部队一万人沿长江上下活动,哪里出现敌人,就在哪里投入战斗,而我在我方的上游据守襄阳,这样,何必担扰曹操,何必依赖关羽!况且关羽君臣自负他们的诡诈力量,反复无常,不可以真心相待。现在关羽所以未立即向东进攻我们,是因为您圣贤英明,以及我和其他将领们还存在。如今,不在我们强壮时解除这一后患,一旦我们死去,再欲与他较量,还有可能吗?”孙权说:“现在,我准备先攻取徐州,然后再进攻关羽,怎么样?”吕蒙回答说:“如今曹操远在黄河以北,安抚幽州、冀州,来不及考虑东部的事情,其余地区的守军,听说不值得一提,前去进攻,就可以打败。然而陆地交通方便,适合骁勇的骑兵驰骋,您今天夺取了徐州,曹操十天之后就一定会来争夺,尽管用七、八万人防守,仍会令人担忧。不如击败关羽,将长江上下游全部占据,我们的势力更加壮大,也就容易守卫了。”孙权很赞同吕蒙的建议。
  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樊,吕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心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蒙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于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孙权曾经为自己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求婚,关羽骂了孙权的使者,拒绝通婚,孙权因此很恼怒。及至关羽进攻樊城,吕蒙向孙权上书说:“关羽征讨樊城,却留下很多军队防守,一定是害怕我从后面进攻他。我经常患病,请求您允许我以治病为名,率一部分士兵回建业,关羽知道后,必定撤走防守的军队,全部调往襄阳。我大军昼夜乘船溯长江而上,趁他的防守空虚,进行袭击,南郡就可攻取,关羽也会被我擒获。”于是,吕蒙自称病重。孙权则公开发布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吕蒙顺江而下至芜湖时,定威校尉陆逊对吕蒙说:“关羽和您的防区相邻,为什么远远离开,以后不会为此而担忧吗?”吕蒙说:“的确如您所说,可是我病得很重。”陆逊说:“关羽自负骁勇,欺压他人,刚刚取得大功,骄傲自大,一心致力向北进攻,对我军未加怀疑,不听说您病重,必然更无防备,如果出其不意,就可以将他擒服。您见到主公,应该妥善筹划此事。”吕蒙说:“关羽素来勇猛善战,我们很难与他为敌,况且他已占据荆州,大施恩德和信义,再加上刚刚取得很大成功,胆略和气势更加旺盛,不易对付。”吕蒙回到建业,孙权询问:“谁可以代替你?”吕蒙回答说:“陆逊思虑深远,有能力担负重任,看他的气度,终究可以大用;而且他没有大名声,不是关羽所顾忌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如果行用他,应该要他在外隐藏锋芒,内里观察形势,寻找可乘之机,然后向敌人进攻,可以取得胜利。”孙权于是召来陆逊,任命他为偏将军、右部督,以接替吕蒙。陆逊至陆口,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的功德,深深地自我谦恭,表示愿意尽忠和托付自己的前程。关羽因此感到很安定,不再有疑心,便逐渐撤出防守的军队赶赴樊城。陆逊把全部情况向孙权作了汇报,陈述可以擒服关羽的战略要点。
  羽得于禁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关羽
  关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权欲食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惧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得到于禁等人的军队数万人,粮食不足,军队断粮,便擅自取用孙权湘关的粮米;孙权闻知此事,便派兵袭击关羽。孙权准备任命征虏将军孙皎和吕蒙为左、右两路军队的最高统帅,吕蒙说:“如果您认为征虏将军有才能,就应任用他为统帅;若认为我有才能,就应任用我。以前,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部督,率兵攻打江陵,虽然事情由周瑜作决定,然而程普伏恃自己是老将,而且二人都是统帅,于是双方不合睦,几乎败坏国家大事,这正是现在要引以为戒的。”孙权醒悟,向吕蒙道谢说:“以你为统帅,可以任命孙皎做你的后援。”
  魏王操之出汉中也,使平寇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及于禁陷没,晃前至阳陵陂。关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羽兵烧屯走。晃得偃城,连营稍前。操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与徐晃前,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呼责晃,促救仁。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逼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君当之。”诸将皆喜。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
  魏王曹操出兵汉中时,派平寇将军徐晃驻屯宛城援助曹仁;及至于禁兵败,徐晃向前推进到阳陵陂。关羽派兵驻扎偃城,徐晃军队到达后,通过隐秘的小径围绕偃城,掘一道长壕,表示要截断关羽守军的后路,关羽守军便烧毁营盘退走了。徐晃占据偃城后,连结军营逐渐向前推进。曹操派赵俨以议郎的身份参与曹仁的军事部署,和徐晃所部一同前进,而其余的救兵尚未赶到。徐晃率领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力量解樊城之围,而将领们却呼叫着责备徐晃,催促他去救曹仁。赵俨对将领们说:“如今贼兵已经将樊城紧紧包围,水势仍然很大,我们兵力单薄,又与曹仁隔绝,不能同心合力,这一举动恰会使城里城外都受到伤害。如今不如向前靠近关羽的包围圈,派遣间谍通知曹仁,使他知道外援已到,以激励守城将士。算来曹仁部被围未超过十天,还可以坚守,然后里外一齐发动,一定可以打败关羽。假如有迟缓不发救兵之罪,一人替诸位承当。”将领们都很高兴。徐晃在距关羽的包围圈三丈之外的地方,扎下营盘,挖地道和射箭书通知曹仁,多次沟通消息。
  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以讨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备。操问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董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敝。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露之为便。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操曰:“善!”即敕徐晃以权书射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果犹豫不能去。
  孙权写信给魏王曹操,请求允许他讨伐关羽,为朝廷效力,并请求不要把消息泄漏出去,使关羽有所防范。曹操问群臣,群臣都说应当保密。董昭却说:“军事行动,注重权变,要求合乎时宜。我们应当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暗中将消息泄露出去。关羽知道孙权来信的内容以后,若要回兵保护自己,樊城的包围就迅速解除,我们便可获利。同时,还使孙权、关羽像两匹被勒住马衔的斗马一样,相互敌对而动弹不得,我们可以坐着等待他们精疲力尽。如果保守秘密不泄露,使孙权如意,这不是上策。再者,被围的将士不知道有救兵,计算城中粮食不足以持久,心中会惶恐不安。倘若再有其他的想法,危害不会小,还是泄露出去为好。况且关羽为人强悍,自恃江陵、公安两城防守坚固,一定不会很快退兵。”曹操说:“很对!”立即下令徐晃将孙权的书言用箭射入围城之内和关羽军营中。被围的将士得到书信后,士气增长百倍,关羽果然犹豫不决,不愿撤兵离去。
  魏王操自雒阳救曹仁,群下皆谓:“王不亟行,今败矣。”侍中桓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然则何为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徐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按六军以示余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操善其言,乃驻军摩陂,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
  魏王曹操从洛阳南下解救曹仁,属下臣僚都说:“大王如不迅速行动,如今就要败了。”唯有侍中桓阶说:“大王认为曹仁等人能否估计目前的形势?”曹操说:“能够。”桓阶又问:“大王恐怕曹仁、吕常不尽力吗?”答道:“不是。”“那么为什么您要亲自去呢?”回答说:“我担心敌人太多,而徐晃等人力量不足。”桓阶说:“如今曹仁等人身处重围之中,仍然死守,没有二心,实在是因为他们认为大王您在远处作外援的缘故。处于万死的危险之地,必定有拼死抗争之心。城内将士有拼死抗争之心,城外有强大的救援,大王您控制六军,显示我们还有多余的军力,何必担心失败而亲自出征?”曹操很同意桓阶的话,于是驻扎在摩陂,先后派遣殷署、朱盖等共十二营军队到徐晃那里增援。
  关羽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面密攻四冢。欲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羽围堑鹿角十重,晃追羽,与俱入围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围退,然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
  关羽在围头派有军队驻守,在四冢还有驻军。徐晃于是扬言将进攻围头,却秘密攻打四冢。关羽见四冢危急,便亲自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出战,徐晃迎击,关羽退走。关羽在堑壕前围有十重鹿角,徐晃追击关羽,二人都进入关羽对樊城的包围圈,包围圈被打破,傅方、胡修都被杀死,关羽于是撤围退走,然而关羽的船只仍据守沔水,去襄阳的路隔绝不通。
  吕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麋芳、士仁素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于禁之囚,得关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与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败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吕蒙到达寻阳,把精锐士卒都埋伏在名为的船中,让百姓摇橹,穿商人的衣服,昼夜兼程,将关羽设置在江边守望的官兵全都捉了起来,所以关羽对吕蒙的行动一无所知。麋芳、士仁一直都不满意关羽轻视自己,关羽率兵在外,麋芳、士仁供应军用物资不能全部送到,关羽说:“回去后,当会治罪。”麋芳、士仁都感到恐惧。于是吕蒙命令原骑都尉虞翻写信游说士仁,为其指明得失,士仁得到虞翻信后,便投降了。虞翻对吕蒙说:“这种隐秘的军事行动,应该带着士仁同行,留下军队守城。”于是带着士仁至南郡。麋芳守城,吕蒙要士仁出来与他相见,麋芳于是开城出来投降了。吕蒙到达江陵,把被囚的于禁释放,俘虏了关羽其将士们的家属,对他们都给以抚慰,对军中下令:“不得骚扰百姓和向百姓索取财物。”吕蒙帐下有一亲兵,与吕蒙是同郡人,从百姓家中拿了一个斗笠遮盖官府的铠甲;铠甲虽然是公物,虽蒙仍认为他违犯了军令,不能因为是同乡的缘故而破坏军法,便流着眼泪将这个亲兵处斩了。于是全军震恐战惊。南郡因此道不拾遗。吕蒙还在早晨和晚间派亲信去慰问和抚恤老人,询问他们生活有什么困难,给病人送去医药,对饥寒的人赐与衣服和粮食。关羽库存的财物、珍宝,全部被封闭起来,等候孙权前来处理。
  关羽闻南郡破,即走南还。曹仁会诸部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可追禽也。”赵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乘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利钝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魏王操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关羽得知南郡失守后,立即向南回撤。曹仁召集将领们商议,众人都说:“如今趁关羽身困境,内心恐惧,可派兵追击,将他擒获。”赵俨说:“孙权侥幸乘关羽和我军麋战之机,试图进在羽后路,又顾忌关羽率军回救,怕我军趁其双方疲劳时,从中取利,所以才言辞和顺地请求为我效力,不过是乘事机的变化观望胜败罢了。如今关羽已势力孤单,正仓促奔走,我们更应让他继续存在,去危害孙权。如果对战败的关羽穷追不舍,孙权就将由防备关羽改为给我们制造祸患了,魏王必将对此深为忧虑。”于是,曹仁下令不要再穷追关羽。魏王曹操知道关羽退走,唯恐将领们追击他,果然迅速给曹仁下达命令,正如赵俨的判断。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关羽多次派使者与吕蒙联系,吕蒙每次都厚待关羽的使者,允许在城中各种游览,向关羽部下亲属各家表示慰问,有人亲手写信托他带走,作为平安的证明。使者返回,关羽部属私下向他询问家中情况,尽知家中平安,所受对待超过以前,因此关羽的将士都无心再战了。
  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浚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床席不起,涕泣交横,哀哽不能自胜。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事,一以谘之。武陵部从事樊诱导诸夷,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浚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权曰:“卿何以轻之?”浚曰:“是南阳旧姓,颇能弄唇吻,而实无才路。臣所以知之者,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余自起,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即遣浚将五千人往,果斩平之 。权以吕蒙为南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
  正在此时,孙权到达江陵,荆州的文武官员都归附了;只有治中从事武陵人潘浚称病不见。孙权派人带床到他家,将他抬来,潘浚脸朝下伏在床席上下起,涕泪纵横,哽咽不能自止。孙权称呼他的表字和他讲话,诚恳地慰问劝导,让左右亲近的人用手巾为他擦脸。潘浚起身,下地拜谢,孙权当即任命他为治中,有关荆州的军事,全都听取他的意见。武陵部队事樊引诱少数部族,欲图使武陵依附汉中王刘备。有人上书请求派遣统帅率领一万人去征讨樊,孙权不同意,特别召见潘浚询问。潘浚回答:“派兵五千人,就足可以擒获樊。”孙权说:“你为什么如此轻敌?”潘浚回答说:“樊是南阳的世家,颇会摇唇鼓舌,实际上没有才智、胆略。我之所以了解他,是因为过去樊曾为州中的人设宴,直至中午,客人仍无饭莱可吃,十余人自己起身离去,这也就如同观察侏儒演戏,看一节就可知道他有多少伎俩了。”孙权大笑,立即派潘浚率兵五千人前去征讨,果然将樊等人斩首,平定了叛乱。孙权任命吕蒙为南郡太守,封为孱陵侯,赏赐一亿钱,黄金五百斤;任命陆逊兼任宜都太守。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
  十一月,汉中王刘备设置的宜都太守樊友放弃宜都郡而走,各城的长官以及各少数部族的酋长都归降了陆逊。陆逊请求以金、银、铜制的官印授与刚刚归附的官史,并进攻刘备的将领詹晏等人和世居秭归、拥兵自重的大姓,将其全部击溃,使他们归降,前后斩首、俘获以及招降数以万计。孙权任命陆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为娄侯,率兵驻扎夷陵,守卫峡口。
  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孙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余骑。权先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十二月,璋司马马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
  关羽自知孤立困穷,便向西退守麦城。孙权派人诱降,关羽伪装投降,把幡旗做成人像立在城墙上,然后逃遁,士兵都跑散了,跟随他的只有十余名骑兵。孙权已事先命令朱然、潘璋切断了关羽的去路。十二月,潘璋手下的司马马忠在章乡擒获关羽及其儿子关平,予以斩首,于是,孙权占据荆州。
  初,偏将军吴郡全琮上疏陈关羽可取之计,权恐事泄,寝而不答;及已令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琮阳华亭侯。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驻秭归,未几,璋卒。
  当初,偏将军吴郡人全琮向孙权上书,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孙权担心事情泄露,而未作答复;擒获关羽以后,孙权在公安设酒宴,对全琮说:“你先前陈述进攻关羽的策略,我虽然没有答复,今天取得的胜利,也有你的功劳。”于是封全琮为阳华亭侯。孙权恢复了刘璋益州牧的职务,令其驻在秭归,不久,刘璋就去世了。
  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权迎置于所馆之侧,所以治护者万方。时有加针,权为之惨。欲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不然则咄,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驾,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权哀痛殊甚,为置守冢三百家。
  吕蒙还未来得及受封便疾病发作,孙权把他接来,安顿在行馆的侧房,千方百计为他治疗和护理。医生为吕蒙针灸时,孙权便为他感到愁苦悲伤;想多去看望几次,又恐怕他劳累,只好在墙壁上挖个小洞经常偷看,见吕蒙可以吃少量的食物,便高兴地回顾左右;不然的话,便唉声叹气,夜不成眠。吕蒙的病好了一半,孙权便下令赦免罪犯,以示庆贺,文武官员都来道喜。不久,吕蒙竟然去世,享年四十二岁。孙权异常悲痛,命令三百户人家守护他的坟墓。
  权后与陆逊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寡俦。子敬因公瑾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张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怒之,不苟责也。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矣。”
  后来,孙权与陆逊评论周瑜、鲁肃和吕蒙时说:“周公瑾有雄心大志,胆略过人,因此能打败曹操,攻取荆州,很少有人能够和他相比。鲁子敬经周瑜的推荐和我相识,我与他闲谈,便谈及建立帝王大业的远大谋略,这是第一件痛快事。后来,曹操接着收服刘琮的声势,扬言亲率水、陆军数十万同时南下,我询问所有将领,请都对策,谁都不愿先回答,问到张昭、秦松时,都说应派使者写好公文,前去迎接。鲁子敬当即反驳说不可,劝我迅速召回周公瑾,命令他率大军迎击曹操,这是第二件痛快事。此后,他虽然劝我把土地借给刘备,这是他的一个失误,但却不足以损害他的两大贡献。周公对一个人不求全责备,所以我忽略他的失误而重视他的贡献,常常将他比作邓禹。吕子明年轻时,我认为他只是不怕艰难,果敢不怕死而已;在他年长以后,学问愈来愈好,韬略常常出奇制胜,可仅次于周公瑾,只是言谈议论、才华横溢不如他罢了。谋划消灭关羽这一点,却超过鲁子敬。鲁子敬给我的信中说:‘成就帝王大业的人,都要利用他人的力量开路,对关羽不值得顾忌。’这是鲁子敬实际不能对付关羽,外表却空说大话罢了;我仍原谅了他,没有苛刻指责。可是他行军作战,安营驻守,能做到令行禁止,他的辖区内,官员都尽心尽职,治安良好,路不拾遗,他的治理方法还是很好的。”
  孙权与于禁乘马并行,虞翻呵禁曰:“汝降虏,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抗鞭欲击禁,权呵止之。
  孙权和于禁乘马并行,虞翻斥责于禁说:“你是个俘虏,怎么敢和我们主公并马而行!”举鞭要抽打于禁,孙权呵斥制止了他。
  [15]孙权之称藩也,魏王操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未至而围解。徐晃振旅还摩陂,操迎晃七里,置酒大会;王举酒谓晃曰:“全樊、襄阳,将军之功也。”亦厚赐桓阶,以为尚书。操嫌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皆欲徙之。司马懿曰:“荆楚轻脆易动,关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徙其善者,既伤其意,将令去者不敢复还。”操曰:“是也。”是后诸亡者悉还出。
  [15]孙权臣服后,魏王曹操召张辽等各路军队都回来解救樊城,尚未到达,樊城的包围已经解除。徐晃整顿好军队回到摩陂,曹操亲到七里之外迎接徐晃,大摆酒宴,款待众将士。魏王举杯对徐晃说:“保全樊城、襄阳,是将军的功劳。”又重赏了桓阶,任命他为尚书。曹操对荆州的残余民众和在汉水两岸屯田的人有疑忌,想将这些人全部迁徙到其他地区。司马懿说:“我们在荆楚一带的力量还很薄弱,容易发生动荡,关羽刚刚被消灭,那些作恶的人,或藏或逃,在等待观望;如果迁徙那些善良的人,既伤了他们的心,又使那些离开的人不敢再回来。”曹操说:“你说得对。”从此以后,那些逃亡的人果然都回来了。
  [16]魏王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朱光等归,上书称臣于操,称说天命。操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侍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16]魏王曹操上表给皇帝,推荐孙权为票骑将军,授予符节,兼任荆州牧,封为南昌侯。孙权派校尉梁寓入朝进贡,又将被俘虏的朱光等人送还,上书向曹操称臣,劝曹操顺应天命,即位称帝。曹操把孙权的信给大家看,说:“这小子要把我放在炉火上烤吗!”侍中陈群等人都说:“汉朝的统治已经结束,并非只是今日。殿下您的功德,如同高山一样巍峨,天下人都寄希望于您,所以孙权在远方向您称臣。这是天意在人间的反应,所以异口同声,殿下应该正式登基称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曹操说:“如果上天要我做皇帝,我还是当周文王吧。”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麋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大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惟取重于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惟不容于朝延,亦见弃于乡里。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淆,是非颠倒,可谓乱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当是之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余,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于骨肉;殄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乘舆播越,宗庙丘,王室荡覆,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智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臣司马光曰:教化,是国家的紧要任务,而俗吏却不加重视;风俗,是天下的大事,而庸君却对此疏忽。只有明智的君子,经过深思熟虑,然后才知道它们的益处之大,功效之深远。汉光武帝逢汉朝中期衰落,群雄蜂起,天下大乱。他以一介平民,奋发起兵,继承恢复祖先的事业,征伐四方,终日忙碌,没有空闲,仍能够推崇儒家经典,以宾客之礼延聘儒家学者,大力兴办学校,昌明礼乐,武功既完成,教育和感化的德政也普遍推行开了。接着是明帝、章帝,遵循先辈的遗志,亲临辟雍拜见国家奉养的三老五更,手拿经典向老师请教。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郡县官吏,全都选用熟悉儒家经典、品行端正的人,就是虎贲卫士也都学习《孝经》,匈奴贵族的子弟们也要到国家设立的学校学习。因此,教化建立于上,风俗形成于下。忠诚、厚道、重视道德修养的人,不仅受到高官的尊重,也为百姓所仰慕;卑鄙、邪恶、下流之徒,不仅不被朝廷容纳,也被乡里鄙弃。自从夏、商、周三代灭亡之后,教化风俗之好,还没有象东汉那样兴盛过。可是,到汉和帝以后,皇亲国戚独擅大权,奸佞小人得势妄行,赏罚没有标准,贿赂公行,贤良愚劣不分,是非颠倒,可以说是大乱了。然而东汉韩廷仍然能够延续,不至于灭亡,原因在于上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等人,不惜冒犯龙颜,在朝廷上据理力争,运用公义挽救危乱;下有身为平民的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辈,以民间舆论矫正已经败坏的社会风气。所以,政治虽然污浊,而风俗却不衰败,甚至有人甘愿冒斧钺诛杀的危险,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忠义之心更加激奋,紧紧跟随,虽接踵被杀,仍视死如归。这难道只是他们几个人的忠正、贤德吗?也是汉光武帝、明帝、章帝遗留的教化使他们如此。在那时,如果有贤明的君主发奋振作,则汉朝的皇统治仍然不可估量。不幸的是,经过伤害、衰败之后,又加上了昏暴虐的桓帝和灵帝,保护奸佞,胜过骨肉之亲;屠杀忠良,胜过对待仇敌;百官的愤怒积压在一起,天下的不满汇合到一处。于是何进从外地召来了军队,董卓乘机夺权,袁绍等人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使得皇帝流亡,宗庙荒废,王室倾覆,百姓遭殃,汉朝的生命已经结束,无法挽救。然而各州郡掌握军队、占据地盘的人,虽然你争我夺,互相吞并,却没有不以尊崇汉朝为号召的。以魏武帝曹操的粗暴强横,加上对天下建立的大功,他畜养取代君王的野心已经很久了。但是,直至去世,他都不敢废掉汉朝皇帝,自己取而代之,难道他没有做皇帝的欲望?还是畏惧名义不顺而克制自己罢了。由此看来,教化怎么可以轻视,风俗又怎么可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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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六十九卷
  魏纪一 世祖文皇帝上黄初元年 (庚子、220)
   魏纪一 魏文帝黄初元年(庚子,公元220年)
  [1]春,正月,武王至洛阳;庚子,薨。王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与敌对陈,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豪不与。用法峻急,有犯必戮,或对之流涕,然终无所赦。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故能芟刈群雄,几乎海内。
   [1]春季,正月,魏武王曹操抵达洛阳;庚子(二十三日),曹操去世。魏王知人善任,善于洞察别人,很难被假像所迷惑;能够发掘和提拔有特殊才能的人,不论地位多么低下,都按照才能加以任用,使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和敌人对阵时,他仪态安详,似乎不愿意打仗;可是一旦制定好策略,向敌人发动攻击,便气势充沛,斗志昂扬。对有功的将士和官吏,赏赐时不吝千金;而对没有功却希望受到赏赐的人,则分文不给。执法时严峻急切,违法的一定加以惩罚,有时对犯罪的人伤心落泪,也不加赦免。生活俭朴,不崇尚富丽奢华。报以能够消灭各个强大的割据势力,几乎统一全国。
  是时太子在邺,军中骚动。群僚欲秘不发丧。谏议大夫贾逵以为事不可秘,乃发丧。或言宜易诸城守,悉用谯、沛人。魏郡太守文陵徐宣厉声曰:“今者远近一统,人怀效节,何必专任谯、沛,以沮宿卫者之心!”乃止。青州兵擅击鼓相引去;众人以为宜禁止之,不从者讨之。贾逵曰:“不可。”为作才檄,令所在给其禀食。鄢陵侯彰从安来赴,问逵先王玺绶所在。逵正色曰:“国有储副,先王玺缓,非君侯所宜问也。”凶问至邺,太子号哭不已。中庶子司马孚谏曰:“君王晏驾,天下恃殿下为命;当上为宗庙,下为万国,奈何效匹夫孝也。”太子良久乃止,曰:“卿言是也。”时群臣初闻王薨,相聚哭,无复行列。孚厉声于朝曰:“今君王违世天下震动,当早拜嗣君,以镇万国,而但哭邪!”乃罢群臣,备禁卫,治丧事。孚,懿之弟也。群丰收以为太子即位,当须诏命。尚书陈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此生变,则社稷危矣。”即具官备礼,一日皆辨。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王位,大赦。汉帝寻遣御史大夫华歆奉策诏,授太子丞相印、绶魏王玺、绶,领冀州牧。于是尊王后曰王太后。
  此时,太子曹丕正在邺城,驻洛阳的军队骚动不安。大臣们想先保守秘 密,暂时不公布曹操去世的消息。谏议大夫贾逵认为不应该保密,才把丧事公之于众。有人说,应当把各个城池的守将都换上曹操家乡的谯县人和沛国人。魏郡太守、广陵人徐宣大声说:“如今各地都归于一统,每个人都怀有效忠之心,何必专用谯县人和沛国人,以伤害那些守卫将士的感情!”撤换之事才不再提起。青州籍的原黄巾军士兵擅自击鼓离去,大家认为应加制止,对不服从命令者派兵征讨。贾逵说:“不可以这样做。”于是他写了一篇很长的文告,命令青州兵所到之处的地方官府,要给他们提供粮食。鄢陵侯曹彰从长安赶来,询问贾逵魏王的印玺在何处,贾逵严肃地说:“国家已经确定了先王的继承人,先王的印玺,不是君侯您应当询问的。”噩耗传到邺城,太子曹丕恸哭不已。中庶子司马孚劝谏说:“先王去世,举国上下都仰仗殿下您的号令。您应上为祖宗的基业着想,下为全国的百姓考虑,怎么能效法普通人尽孝的方式呢?”曹丕很久以后才止住哭声,对司马孚说:“你说得对。”当时,大臣们刚刚听到曹操去世的消息,相聚痕哭,一片混乱。司马孚在朝堂上大声说:“如今君王去世,全国震动,当务之急是拜立新君,以镇抚天下,难道你们只会哭泣吗?”于是命令群臣退出朝堂,安排好宫廷警卫,处理丧事。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大臣们认太子曹丕即魏王位,应该有汉献帝的诏令。尚书陈矫说:“魏王在外去世,全国惊惶恐惧。太子应节哀即位,以安定全国上下的人心。况且魏王钟爱的儿子曹彰正守在灵柩旁边,他若在此时有不智之举,生出变故,国家就危险了。”当即召集百官,安排礼议,一天之内,全部办理完毕。第二天清晨,以魏王后的命令,拜太子曹丕继承曹操为魏王,下令大赦天下罪犯。不久,汉献帝派御史大夫华歆带着诏书,授予曹丕丞相印绶和魏王玺绶,仍兼任冀州牧,于是曹丕尊奉母后卞氏为王太后。
  [2]改元廷康。
   [2]改年号为延康。
  [3]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3]二月,丁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4]壬戍,以太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只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4]壬戌(十六日),任命太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
  [5]丁卯,葬武王于高陵。
   [5]丁卯(二十一日),安葬魏王曹操的遗体在邺城西面的高陵。
  [6]王弟鄢陵侯彰等皆就国。临监国谒者灌均,希指秦“临侯植醉酒悖慢,动胁使者。”王贬植为安乡侯,诛右刺奸掾沛国丁仪及弟黄门侍郎并其男口,皆植之党也。
   [6]魏王曹丕的弟弟鄢陵侯曹彰等人都回到自己的封地。临侯曹植的监国谒者灌均,迎合曹丕的意图,上奏说:“临侯曹植酗酒,言辞轻狂使用慢,动持并胁迫魏王的使者。”曹丕贬曹植为安乡侯,将曹植的党羽,右刺奸掾、沛国人丁仪,黄门侍郎丁兄弟,二人及两家男子全部处死。
  鱼豢论曰:谚言:“贫不学俭,卑不学恭。”非人性分殊也,势使然耳。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于畴昔,此贤之心,何缘有窥望乎!彰之挟恨,尚无所至;至于植者,岂能兴难!乃令杨以倚注遇害,丁仪以希意族灭,哀夫!
  鱼豢论曰:有句谚语:“贫穷的人,不用学,自然会俭朴;卑下的人,不用学,自然会谦恭。”这并不是说人的性格有差别,而是环境造成的。如果曹操很早就管束曹植等人的举止,有这样贤明的用心,曹植等人怎么会有非分的想法呢?曹彰怀有怨恨,尚且没有到达这一地步;至于曹植,哪里能发动什么变乱!偏偏使杨修因曹植的倚重而遇害,丁仪因逢迎曹植而全家被杀,太令人哀叹了!
  [7]初置散骑常待、侍郎 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为金策,藏石室。时当选侍中、常侍,王左右旧人讽主者,便欲就用,不调余人。司马孚曰:“今嗣王新立,当进用海内英贤,如何欲因际会,自相荐举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贵孔。”遂他选。
   [7]开始设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宫中的宦官任官不得超过各署令;并将这一规定用金写在策书上,存放在宗庙的石函里。当时,正在选拔侍中、常侍等官员,长期跟随曹丕左右的亲信就暗示主持选官的人,想自己担任,不再从他处选调。司马孚说:“现在新王刚刚登位应该征召和任用全国各地的人才,怎么能够凭借这种机遇,举荐自己身边的人呢?任职不根据才能,做了官也并不尊贵。”因此,才从他处进行选拔。
  [8]尚书陈群,以天朝选用不尽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选,择州郡之贤有识鉴者为之,区别人物,第其高下。
   [8]尚书陈群认为,汉朝任用的官员,并没有把人才都选举出来,于是设立九口官人的制度:在州和郡都设置中正的职位,以确定应该选用哪些人;中正由各州、郡正贤德、能够鉴别人才的人担任,由他们鉴别人物品行、能力,分出高低不同等级。
  [9]夏,五月,戊寅,汉帝追尊王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
   [9]夏季,五月,戊寅(初三),汉献帝追封曹丕的祖父太尉曹嵩为魏太王,曹嵩的夫人丁氏为魏太王后。
  [10]王以安定太守邹岐为凉州刺史。西平演结旁郡作乱以拒岐;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皆自称太守以应演;武威三种胡复叛。武威太守兵兴。告急于金城太守、护羌校尉扶风苏则,则将救之,郡人皆发为贼势方盛,宜须大军。时将军郝昭、魏平先屯金城,受诏不得西渡。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若待大军,旷日弥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虽有诏命,违而合权,专之可也。”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兵兴击张进于张掖。演闻之,将步骑三千迎则,辞来助军,实欲为变,则诱而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走。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黄华惧,乞降。河西平。
   [10]魏王曹丕提升安定太守邹岐为凉州刺史。西平的演勾结附近几郡制造动乱,抗拒邹岐;张掖郡的张进把太守杜通抓了起来,酒泉郡的黄华则拒绝太守辛机赴郡就任,他们都自称太守响应演。武威郡的三个部落的胡人也再度反叛。武威太守丘兴,向金城太守、护羌校尉扶风人苏则告急,苏则要率兵相救,郡中官员认为贼人的势力正盛,救援武威需要大批军队。当时将军郝昭、魏平,原来即驻扎在金城,但奉令不得西渡黄河。苏则召集郡中主要官员以及郝昭等人计议说:“如今贼人气焰虽盛,然而都是刚刚拼凑起来的,其中 有些人被坏人裹胁,未必和贼人一条心;应该利用贼人的内部矛盾,乘机进攻,他们中的善良之辈必然脱离那些邪恶之徒,归附我们,这样,我们增强了力量,贼人的势力也就减弱了。我们既获得增加兵员的实力,又使气势倍增,率兵进讨,一定能够将贼人击溃。如果等待大军到来,需要很长时间,敌军中善良的人没有归宿,必然与邪恶之徒同流合污,善、恶两种人混合在一起,在短期内很难分开开。虽然有命令不得西渡,为权宜之计而暂时违背,自己作决定也是可以的。”郝昭等人同意了,于是调集军队救援武威,三个部落的胡人被降服了。苏则、郝昭等人又和丘兴一起进攻张掖郡的张进。演听说这一消息,率领步、骑兵三千人来迎苏则,声称前来助战,实际上是准备发动突然袭击,苏则借机引诱演会面,将其斩首,并把尸体拖出来展示给他的部属,演的党羽便都散走了。于是,苏则率兵和各路军队包围了张掖,攻克张掖城,杀了张进。黄华恐惧,请求设降。河西各郡全部平定了。
  初,敦煌太守马艾卒官,郡人推功曹张恭行长史事;恭遣其子就诣朝廷请太守。会黄华、张进叛,欲与敦煌并势,执就,劫以白刃;就终不回,私与恭疏曰:“大人率厉敦煌,忠义显然,岂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今大军垂至,但当促兵以掎之耳。愿不以下流之爱,使就有恨于内壤也。”恭即引兵攻酒泉,别遗铁骑二百及官属,缘酒泉北塞,东迎太守君奉。黄华欲救张进,而西顾恭兵,恐击其后,故不得往而降。就卒平安,奉得之郡,诏赐恭爵关内侯。
  当初,敦煌太守马艾在任上去世,郡中的人推举功曹张恭暂代长史职务;张恭派儿子张就到朝廷请求派太守赴敦煌郡就任。正赶上黄华、张进叛乱,企图与敦煌郡联合,因此动持了张就,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胁迫他答应结盟,张就誓死不从,秘密送信给张恭说:“您治理敦煌郡,忠义这心,昭示天下,岂能因为我在困境中而改变初衷呢!如今大军很快就要抵达这里,您应率兵从后而牵制黄华。希望父亲不要因为爱儿子,而使儿子饮恨黄泉。”张恭立即率兵攻打酒泉,另派铁甲骑兵二百人及敦煌的属官,沿着酒泉北塞,向东迎接新任郡太守尹奉。黄华企图救援张进,又顾忌西部张恭的部队攻击后路,所以不敢前去救援,只好投降了。张就也因此保全了性命,尹奉得以到郡就任。献帝下诏,赐张恭关内侯的爵位。
  [11]六月,庚午,王引军南巡。
   [11]六月瘐午(二十六日),魏王曹丕率烟南下巡查。
  [12]秋七月,孙权遣使奉献。
   [12]秋季,七月,孙权派使者至汉朝廷奉献贡物。
  [13]蜀将军孟达屯上庸,与副军中郎将刘封不协;封侵陵之,达率部曲四千余家来降。达有容止才观,王甚器爱这,引与同辇,以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亭侯,合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城,以达领新城太守,委以西 南之任。行军长史刘晔曰:“达有敬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新城与孙、刘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王不听。遣征南将军夏侯尚、右将军徐晃与达共袭刘封。上庸太 守申耽叛封来降,封破,走还成都。
   [13]蜀将军孟达驻军上庸,与副军郎将刘封不和,爱到刘封欺辱,一气之下,率领部曲四千余家降魏。孟达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深受曹歪器重和钟爱。曹丕与他同乘一辆车子,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又合并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城郡,由孟达兼任太守,负责西南面军政事务。行军长史刘晔对曹丕说:“孟达有侥幸取利之心,而且依恃才智,喜欢权术,肯定不会对您感恩报答。新城郡与孙权、刘备的地盘相接,一旦发生变故恐怕会对国家产生危害。”魏王曹丕不听。派征南将军夏侯尚、右将军徐晃和孟达一起袭击刘封。蜀上庸太守申耽背叛刘封,投降了曹军。刘封被击败,逃回成都。
  初,封本罗侯寇氏之子,汉中王初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之为子。诸葛亮虑封刚猛,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汉中王因此际除之;遂赐封死。
  当初,刘封本来是罗侯人寇姓人家的儿子,汉中王刘备刚到荆州时,没有儿子,收刘封为养子。诸葛亮认为刘封傲慢固执,性情凶悍,顾虑在刘备去世后,无人能控制他,劝刘备借此机会,将他除掉;刘备便命刘封自杀了。
  [14]武都氐王杨仆率种人内附。
   [14]武都氐族酋长杨仆率部落依附汉朝廷。
  [15]甲午,王次天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于邑东,设伎乐百戏,吏民上寿,日夕而罢。
   [15]早午(二十日),魏王曹丕驻谯县,在谯县城东大摆宴席,犒劳军队将士,招待谯胰父老,并不歌舞百戏,官员和百姓前来为魏王祝寿,直到日落才散去。
  孙盛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故虽三委之末,七雄之敝,犹示有废衰斩于旬朔之间,释麻杖于反哭之日者也。逮于汉文,变易古制,人道之纪 ,一旦而废,固已道薄于当年,风颓于百代矣。魏王既追汉制,替其大礼,处莫重之哀而设飨宴之乐,居贻厥之始而堕王化之基,及至受禅,显纳二女,是以知王龄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孙盛曰:父母去世,子女要守丧三年,上自皇帝,下至百姓,都应如此。所以尺管夏、商、周三代的末期已经衰落,以及战国时期,七雄争霸,全国混乱,也没有人在十天半月之内就脱去孝服,在必须回庙堂哭祭已故父母的日子里扔掉丧杖。到汉文帝时,更改了古代的制度,为人之道的纲纪,一下子就被废除了,所以道德大不如前,风气也比古代几坏得多了。魏王曹丕又仿汉代的制度,接受汉代的礼仪,在人生最应哀痛的时候,却摆宴席,演歌舞,身处创业之始,便毁坏了君王的基础。在接受汉朝皇帝禅让的时候,又公开纳汉献帝的两个女儿为妃,由此可知,曹丕很难长寿,曹氏政权一定是个短命王朝。
  [16]王以丞相祭酒贾逵为豫州刺史。是时天下初定,刺史多不能摄郡。逵曰:“州本以六条诏书察二千石以下,故其状皆言严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不恺悌之德也。今长吏慢法,盗贼天下复何取正乎!”其二千石以下,职纵不如法者,皆举秦免之。外修军旅,内治民事,兴陂田,通运渠,吏民称之。王曰:“逵真刺史矣。”布告天下,当以豫州为法;赐逵爵关内侯。
   [16]魏王曹丕任命丞相祭酒贾逵为豫州刺史。当时国家刚刚安定,刺史大都不能统辖所属各郡的事务。贾逵说:“州刺史,原本是以六条诏书监察二千石及其以下官吏,所以在考察报告中,都使用威严雄武、有督察官吏之才等辞句;而不说他们安详、平和、宽厚、仁爱,有谦谦君子之德。如今郡的长官不重视法令,致使盗贼公开抢动、行窃,刺史即使知道也不加追究。这样下去,国家还能走上正轨吗!”对放纵坏人,不按法令办事的,二千石及以下官吏,他都一律上奏朝廷,予以罢免。他还对外整顿武备,对内认真处理民事,开垦水田,疏通转运粮米的水道,受到官员和百姓的称赞。曹丕说:“贾 逵者真正的刺史。”于是向全国发出公告。以豫州为全国各州的榜样,封贾逵为关内侯。
  [17]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表言:“魏当代汉,见于图纬,其事众甚。”群臣因上表劝王顺天人之望,王不许。
   [17]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向曹丕上书说:“魏应该取代汉,经过占验河图和纬书,很多事例都证明了这一点。”大臣们因此都上表,劝魏王曹丕遵从上天的意志,顺应官员和百姓的愿望,取代汉朝,登基答帝,曹丕不同意。
  冬,十月,乙卯,汉帝告祠高庙,使行御只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绍册,禅位于魏。王三上书辞让,乃为坛于繁阳,辛未,升坛受玺绶,即皇帝位,燎祭天地、岳渎,改元,大赦。
  冬季,十月,乙卯(十三日),汉献帝在高祖庙祭祀,报告列祖列宗,派代理御史大夫张音带着符节,捧着皇帝玺绶以及诏书,要让位给魏王曹丕。曹丕三次上书推辞,然后在繁阳筑起高坛,辛未(二十九日),登坛受皇帝玺绶,即皇帝位。燃起大火祭祀天地、山川,更改年号,大赦全国。
  十一月,癸酉,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用天子礼乐;封公四子为列侯。追尊太王曰太皇帝;武王曰武皇帝,庙号太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汉诸侯王为崇德侯,列侯为关中侯。群臣封爵、增位各有差。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
  十一月,癸酉(初一),曹丕尊奉汉献帝刘协为山阳公,仍然使用汉朝的历法,行皇帝的礼仪、音乐;封他的四个儿子为列侯。曹丕追尊自己的祖父魏太王曹嵩为太皇帝;父亲魏武王曹操为武皇帝,庙号为太祖;尊奉母亲魏太后 卞氏为皇太后。改汉封朝的诸侯王为嵩德侯,列侯为关中侯。大臣们封爵、升 迁,各有不同。又把相国改称司徒,御史大夫改称司空。山阳公间协奉献自己的两个女儿给魏文帝曹丕作妃子。
  帝欲改正朔,侍中辛毗曰:“魏氏遵舜、禹之统,应天顺民;至于汤、武,以战代定天下,乃改正朔。孙子曰:‘行夏之时,’《左氏传》曰:‘夏数为得天正,’何必期于相反!”帝善而从之。时群臣并颂魏德,多抑损前朝;散骑常侍卫臻独明禅授之义,称扬汉美。帝数目臻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帝欲追封太后父、母,尚书陈群秦曰:“陛下以圣德应运受命,创业革制,当永为后式。按典籍之文,无妇人分土命爵之制。在礼典,妇因夫爵。秦违古法,汉氏因之,非先王之令典也。”帝曰:“此议是也,其勿施行。”仍著定制,藏之台阁。
  魏文帝曹丕要重新颁布历法,侍中辛毗说:“魏朝遵循虞舜和夏禹一脉相承的继承关系,顺应天命,合乎民心;只有商汤、周武王,依靠武力征伐统一全国,才会更改历法。孔子说:‘实行夏的历法’,《左传》说:‘夏朝的历法,最符合天地运行的规律,’我们为什么要和它相反呢?”文帝称赞并采纳了辛毗的建议。当时,大臣们都称颂魏朝的功德,贬损汉朝。散骑常侍卫臻却阐述禅让的大义,称赞汉朝的功绩。文帝看了卫臻几次说:“普天下的珍宝,我要和山阳公共同享用。”文帝要追封母亲卞太后的父母,尚书陈群上奏说:“陛下以圣明的德行,顺应天命,创立大业,革除旧制,应该永远成为后代遵从的典范。根据典籍记载,汉有分封妇人土地和爵位的制度。记载礼仪的典籍中,只有妇人附从丈夫的爵位。秦朝违背古代制度,汉朝又继承秦朝的体制,都不符古代君王的法令和经典。”文帝说:“你的看法很对,不要封太后的父母了。”并写下了这一建议,确定为制度,保存在收藏档案的台阁中。
  [18]十二月,初营洛阳宫。戊午,帝如洛阳。
   [18]十二月,开始营建洛阳宫殿。戊午(十七日),魏文帝曹丕到洛阳。
  [19]帝谓侍中苏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城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幕,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帝嘿然。
   [19]文帝对侍中苏则说:“以前攻破酒泉、张掖的时候,西域瘟派使臣至敦煌,贡献直径一寸的大珍珠,可否再让他们来习卖而得?”功则回答说:“如果陛下以教化润泽全国,威德远吸沙漠,不求珍珠,也会有人送来;向人求取才得到,已无珍贵可言。”文帝默然无语。
  [20]帝召东中朗将蒋济为散骑常侍。时不诏赐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尚以示济。济至,帝问以所闻见,对曰:“未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帝仇然作色而问其故,济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天子无戏言,古人的慎;惟陛下察之!”帝即遣追取前诏。
   [20]文帝征召中郎将蒋济为散骑常侍。当时曾有诏书赐给征南将军侯尚说:“你是我非常信任的重要将领,特别委以重任,随你作威作福,有杀人和赦免人特权。”夏侯尚把诏书拿给蒋济看了。蒋济抵达京城,文帝问他有什么见闻,蒋济回答说:“汉有什么可称道之处,只听到了亡国之音 。”文帝听后很生气,脸上立刻变了颜色,问他为什么这么说。”蒋济如实回答说:“‘作威作福’,《尚书》中清楚地将它写作戒律。天子无戏言,古人对这一点非常慎重,还请陛下明察!”文帝立即下令追回给夏侯的诏书。
  [21]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万户实河南。时天旱蝗,民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侍中辛毗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毗曰:“诚以为非也。”帝曰:“吾不与卿议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而之谋议之官,安能不与臣议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用也,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争。”帝乃徙其半。帝尝出射雉,顾群臣曰:射雉乐哉!毗对曰:“于陛下甚乐,于群下甚苦。”帝默然,后遂为之稀出。
   [21]文帝要迁徙冀州籍士兵的家属十万户,充实河南郡。当时,天大旱,又 闹蝗灾,百姓饥馑,朝廷各部门都认为不可以,而文帝态度却很坚决。侍中辛毗和朝廷大臣请求晋见,文帝知道他们要劝谏,板起面孔等着,大家见他脸色不好,都不敢说话。辛毗说:“陛下要迁徙士兵家属,理由是什么?”曹丕说:“你认为我的作法不对?”辛毗回答说:“确实不对。”文帝说:“我不 和你讨论。”辛毗说:“陛下不认为我不成才,所以将我安排在陛身边,作为咨询的官员,陛下怎么能不和我讨论呢?我的话并非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而是为国家着想,有什么理由对我发脾气呢?”文帝不答,起身要进内室;辛毗在后面赶上,拉住他的衣襟,文帝猛地拽过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过了很久,他又出来,对辛毗说:“辛佐治,你为什么把我挟持得那么急迫!”辛毗说:“迁徙民众,既失人心,又缺少粮食,所以我不得不力争。”这样,文帝只迁徙了五万户。文帝曾出外打野鸡取乐,对官员们说:“射野鸡,实在令人高兴!”辛毗对答说:“这对陛下来说,的确是件高兴事;对我们这些臣子,可是件苦差事。”文帝默然无语,以后就很少出来打猎了。
  二年(辛丑、221)
   二年(辛丑、公元221年)
  [1]春,正月,以议即孔羡为宗圣侯,奉孔子祀。
   [1]春季,正月,封议郎孔羡为宗圣侯,奉侍祭祀孔子。
  [2]三月,加辽示太守公孙恭车骑将军。
   [2]三月,加封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
  [3]初复五铢钱。
   [3]开始恢复使用五铢钱。
  [4]蜀中传言汉帝已遇害,于是汉中王发丧制服,谥日孝愍皇帝。群下竞言符瑞,劝汉中王称尊号。前部司马费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纠合士众,将人以讨贼。今敌未克而先自立,恐心疑惑。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之。乃屠咸阳,获子婴,犹怀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庭,便欲自立邪!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王不悦,左迁诗为部永昌从事。夏,四月,丙午,汉中王即帝位于武担之南,大赦,改元章武。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徙。
  [4]蜀地传言汉献帝已经遇害,于是,汉中王刘备下令披麻戴孝,为汉献帝举行丧礼,尊谥汉献帝为孝愍皇帝。群臣纷纷上书,说有很多吉祥之兆,请求刘备即位称帝。前部司马费诗上书说:“殿下因为曹操父子逼迫皇帝,篡夺帝位所以才万里流亡,召集士卒,领兵讨伐曹氏奸贼。如今大敌尚未击败,您却先自称皇帝,恐怕人们会对您的行为产生疑惑。从前,汉高祖与楚人相约,谁先灭掉秦朝,谁就称王。等到攻克咸阳,俘获了秦皇帝子婴,汉高祖对王称号仍然推让。而殿下如今尚未走出门庭,便要自己称皇帝,愚臣我实在认为您不应该这样做。”汉中王对此很不高兴,将费诗降职为州部永昌从事。夏季,四月,丙午(初六),汉中王刘备在成都西北的武担山之南登基称帝,大赦罪犯,改年号为章武。任命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徙。
  臣光曰:天生民,其势不能自治,必相与戴君以治之。敬能禁暴除害以保全其生;赏善罚恶使不至天乱,斯可谓之君矣。是以三代之前,海内诸侯,何啻万国,有民人、社稷者,通谓之君。合万国而君这,立法度,班号令,而天下莫敢违者,乃谓之王。王德既衰,强大之国能帅诸侯以尊天子者,则谓之霸。故自古天下无道,诸侯力争,或旷世无王者,固亦多矣。秦书坑儒,汉兴,学者始推五德生、胜,以秦为闰位,在木为之间,霸而不王,于是正闰这论兴矣。及汉室颠覆,三国鼎跬。晋氏失驭,五胡云扰。宋、魏以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为南为岛夷。朱氏代唐,四方幅裂,朱邪入汴,比之穷、新,运历年纪,皆弃而不数,此皆私已之偏辞,非大公之通论也。臣愚诚不足以识前代之正闰,窃以为敬不能使九州合为一统,皆有天子之名而无其实者也。虽华夏仁暴,大小强弱,或时不同,要皆与古之列国无异,岂得独尊奖一国谓之正统,而其余皆为僭伪哉!若以自上相授受者为正邪,则陈氏何反受?拓跋氏何所受?若以居中夏者为正邪,则刘、石、慕容、苻、姚、赫运所得之土,皆五帝、三王之旧都也。若以有道德者为正邪,则蕞尔之国,必有令主,三代之季,岂无僻王!是以正闰之论,自古及今,未有能通其义,确然使人不可移夺者也。臣今所述,止欲叙国家之兴衰,著生民之休戚,使观者自择其善恶得失,以为劝戒,非若《春秋》立褒贬之法,拨乱世反诸正也。正闰之际,非所敢知,但据其功业之实而言之。周、秦、汉、晋、隋、唐,皆尝混壹九州,传祚于后,子孙虽微弱播迁,犹承祖宗之业,有绍复之望,四方与之争衡者,皆其故臣也,故全用天子之制以临之。其余地丑德齐,莫能相壹,名号不异,本非君臣者,皆以列国之制处之,彼此均敌,无所抑扬,庶几不诬事实,近于至公。然天下离析之际,不可无岁、时、月、日以识事之先后。据汉传于魏而晋受之,晋传于宋以至于陈而隋取之,唐传于以至于周而大宋承之,故不得不取魏、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年号,以纪诸国之事,非尊此而卑彼,有正闰之辨也。昭烈之天汉,虽云中山靖王之后,而族属疏运,不能纪其世数名位,亦犹宋高祖称楚元王后,南唐烈祖称吴王恪后,是非难辨,故不敢以光武及晋元帝为比,使得绍汉氏之遗统也。
  臣司马光曰:上天养育黎民百姓,但出们却不能管理自己,需要推戴出君主来统治。如果这些人能够制止暴行,除去坏人,保障百姓的正常生活;奖赏善良,惩罚邪恶,使社会不发生动乱,才是名符其实的君主。所以夏、商、周三代以前,天下的诸侯国,岂止一万个,能够统治民众,祭祀土地、五谷之神的人,统统被称之为君主。集结万国而加以统治,创立制度,发布号令,天下无人敢违抗的人,被称之为王。王的威德衰落了,强大的国君能够统帅各路诸侯,维护王的威信,便被称作霸。所以自古以来,天下混乱的时候,诸侯们便依靠武力互相争夺,长期没有王的时代,也是很多的。秦焚毁书籍,坑杀儒生,汉朝兴起后,有些学者开始推演金、木、水、火、土五德的相生相克,认为秦朝的帝位是不正统的“闰”位,在“木德”和“火德”之间,能够称作“霸”,却不能称“王”,于是兴起了“正”和“闰”,即正统与非正统的争论 。汉朝政权被颠覆,出现了三国的鼎足而立。在此之后的晋朝又失去了控制全国的能力,五个胡族扰得中原大乱。南朝宋和北魏以后,南方和北方被分而治之,各写自己的国史,互相排斥,彼此攻击,南方人底毁北言人为“索虏”,北方人辱骂南方人为“岛夷”。朱温取代唐朝政权,全国分裂,沙陀人李存勖进入汴京,建立后唐政权,把朱温比作篡夺夏朝政权的有穷氏和取代西汉政权的王莽新室,其历法和纪年,都弃而不用,这都是包藏私心的偏颇心理,不是出于为天下人着想的至公之论。臣下愚昧,不足以辨清以前的那些朝代,哪个是“正”哪个是“闰”,但是我私下以为,如果不能使全国统一,这样的君主,就是只有“天子”之名,而无“天子”之实。虽然因为时代不同,这样的政权有“华”与“夷”、仁厚与暴虐、大与小、强与弱的区别,总的来说,它们都与古代的列国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能够唯独尊崇一个政权为正统,而认为其余的都是窃国的伪政权呢?如果以上下交替的政权为正统,那么南朝的政权继承谁的?拓拢氏的北魏又继承谁的?如果以居于中原华夏这地的政权为正统,则匈奴刘氏、羯族石氏,鲜卑慕容氏、氐族苻氏、羌族姚氏、匈奴赫连氏,这些政权统治的区域,却都是五帝和三王的旧地。如果以有道德的政权为正统,则蕞尔小国也会有贤明的君主,夏、商、周三代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淫邪的君王吗?所以说,“正”与“闰”的理论,从古至今,也没有人搞清它的真正涵义,并提出无法反驳的确定不移的论据。我在这 里所陈述的史实,只是说明国家的兴衰,着重讲述与国计民生休戚相关的内容,由读者自己去辨别善恶、得失,以作为警戒和劝勉;而不是《春秋》那样,根据大义对历史人物作出褒贬,以此引导混乱的社会走上正轨。谁是“正”,谁是“闰”,我不敢妄谈,只是根据事业成就如实叙述罢了。周、秦、汉、晋、隋、唐这些朝代,都曾统一全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他们的后代虽然衰微,甚至颠沛流离,但还是接替着祖宗的基业,有着继承恢复的愿望,而与他们争夺天下的人,又都是他们以前的臣属,所以仍然以君臣的关系来看待。对其余土地、威德、名号没有什么区别,原本就非君臣关系的政权,都以对待列国的方法来处理,不厚此薄彼,也不抬高一些人,贬低一些人,这才不会歪曲事实,接近公平。然而对国家分崩离析的时代,不能没有年、月、日等时间概念以陈述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根据汉朝将帝位禅让给曹魏,晋朝又从曹魏接受皇位,以后传于南朝宋,至于陈,又为隋取代,唐传后梁,至于后周,又被大宋承袭下来。所以不得不使用曹魏、南朝宋、齐、梁、陈、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的年号,以便于记载各国的史实,并非尊崇谁、鄙视谁,也没有“正”和“闰”之别。蜀汉昭烈帝刘备对汉朝而言,虽然自称是西汉中山靖王的后代,然而属关系太疏远了,已说不清有多少代,处于什么名分和地位,就同南朝宋高祖刘裕自称是西汉楚元王的后代,南唐烈祖李自称是唐朝吴王李恪的后代一样,真假难辨,所以不敢把刘备与东汉光武帝刘秀继承西汉政权,东晋元帝司马睿继承西晋政权相比拟,让他承继汉朝的遗统。
  [5]孙权自公安徙都鄂,更名鄂曰武昌。
   [5]孙权将吴的都城从公安迁徙至鄂,改鄂名为武昌。
  [6]五月,辛巳,汉主立夫人吴氏为皇后。后,偏将军懿之妹,故刘璋兄瑁之妻也。立子禅为皇太子。娶车骑将军张飞女为皇太子妃。
   [6]五月,辛巳(十二日),汉王刘备册立夫人吴氏为皇后。吴皇后是偏将军吴懿的妹妹,已故刘璋的兄长刘瑁的妻子。又立儿子刘禅为皇太子。娶车骑将军张飞的女为皇太子妃。
  [7]太祖之入邺也,帝为五官中郎将,见袁熙妻中山甄氏美而悦之,太祖为之聘焉,生子睿。及即皇帝位,安平郭贵嫔有宠,甄夫人留邺不得见,失意,有怨言,郭贵嫔谮之,帝大怒,六月,丁卯,遣使赐夫人死。
   [7]魏太祖曹操进入邺城时,文帝曹丕为五官中郎将,见到袁熙的妻子、中山人甄氏长得美貌,很喜欢,太祖因此为他娶甄氏为妻,生子曹睿。曹丕称帝后,安平人贵嫔郭氏深受宠爱。甄夫人被留在邺城,不能相见,心情不畅,因而有怨言,郭贵嫔乘机谗毁甄夫人,文帝大怒,六月,丁卯(二十八日),派使臣命甄夫人自尽。
  [8]帝以宗庙在邺,祀太祖于洛阳建始殿,如家人礼。
   [8]魏文帝因为皇家宗庙在邺城,所以在洛阳建始殿祭祀太祖曹操,一如祭祀家人的礼议。
  [9]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秦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已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9]戊辰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有关官员奏请罢免太尉,文帝下诏说:“出现天灾和怪异的现象,那是上天在责备君主,如果把过错归于辅佐朝政的大臣,难道符合夏禹、商汤归过于己的本意吗?现命令各级官员尽自己的职责。今后天地出现灾祸,不要再弹劾三公。”
  [10]汉主立其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10]汉王刘备立儿子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
  [11]汉主耻关羽之没,将击孙权。翊军将军赵云曰:“国贼,曹操,非孙权也。若先灭魏,则权自服。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听。广汉处士秦宓陈天时必无利,坐下狱幽闭,然后贷出。
   [11]刘备为关羽的被杀深感耻辱,准备进攻孙权,翊军将军赵云说:“国贼是曹操,而不是孙权。如果无灭掉魏,则孙权自然归服。如今曹操虽然已经死去,他的儿子曹丕窃夺了汉朝的皇位。我们应当顺应民心,尽早夺取关中,占据黄河、渭水上游,以利于征讨凶顽叛逆,函谷关以东的义士,一 定会自带军粮,驱策战马迎接陛下的正义之师。我们不应置曹操而不顾,先和孙权开战。两国战端一开,不可能很快结束,这不是上策。”大臣中劝谏的人很多,汉王都不同意。广汉郡一个不愿为官的士人秦宓,上书陈述天时对蜀军必定不利,因此而被治罪入狱拘押,后来才被赦免。
  初,车骑将军张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礼君子而不恤军人。汉主常戒飞曰:“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汉主将伐孙权,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交张达、范强杀飞,以其首顺流奔孙权。汉方闻飞营都督有表,曰:“噫,飞死矣!”
  当初,车骑将军张飞,英勇善战、雄壮威武仅次于关羽;关羽关心士兵,对士大夫却很傲慢;张飞则对士大夫彬彬有礼,而不关心士兵。汉王经常告诫张飞说:“你刑罚过严,杀人太多,再把那些受过鞭打的将士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招来祸患的做法。”张飞还是不改。汉王刘备将要征讨孙权,张飞应率兵一万人从阆中出发,与大军在江州会合。发兵之前,帐下将领张达、范强杀死了张飞,二人带着张飞的头颅,顺长江而下投降了孙权。汉王听说张飞军营的营都督前来上表,便说:“哎呀,张飞死了!”
  陈寿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
  陈寿评曰:关羽、张飞,都被称作万人之敌,是当世的虎将。关羽报恩曹操,张飞义释严颜,都有国中出类拔萃之士的风度。但是,关羽刚愎自用,自恃才智勇力,张飞暴虐不施恩惠,两人都因为自身的弱点而丧命,这是合乎常理的。
  [12]秋,七月,汉主自率诸军击孙权,权遣使求和于汉。南郡太守诸葛瑾遗汉主笺曰:“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矣。”汉主不听。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汉主相闻者,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然谤言流闻于外,陆逊表明瑾必无此,宜有经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玄德昔遗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已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前得妄语文疏,即封子瑜,并手笔与之。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后间。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12]秋季,七月,汉王亲自率领各路军队进攻孙权,孙权派使臣向蜀汉求和。孙权的南郡太守诸葛瑾写信给汉王:“陛下认为您和关羽的感情,是否比您和先帝的感情更亲密?荆州的大小,比全国怎么样?都是仇敌,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如果把这想明白,该怎么办就易如反掌。”汉王置之不理。当时有人传言诸葛瑾派遣亲信和汉王互通消息,孙权说:“我和诸葛瑾有生死不变的誓言,他不会背叛我,如同我不会背弃他一样。”然而流言仍然四处传播,陆逊上表说,诸葛瑾肯定不会做那种事,但是应该有所表示,解除他心中的顾虑。孙权回信说:“诸葛瑾和我共事多年,情同骨肉,互相了解很深。他的为人是,不合道德的事不做,不合礼义的话不说。以前刘备派诸葛亮到我吴地,我曾对诸葛瑾说:‘你与诸葛亮是同胞兄弟,弟弟顺从兄长,才符合礼义,为什么不把诸葛亮留下呢?诸葛亮如果留下和你在一起,我会写信给刘备解释,我想他会同意的。’诸葛瑾回答说:‘我弟弟诸葛亮已经失于算计为刘备效劳,双方有了君臣的名分,按照礼义不应再有二心。弟弟不留在这里,如同我不投降刘备,是一个道理。’他的话足以上达神明,现在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以前收到到他有诽谤言论的上书,我立即封起来送给他,并亲笔写上批语。我和诸葛瑾,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之交,决非外人的流言所能离间。我已明白你的想法,立即封起你的奏表,送给诸葛瑾,让他了解你的意思。
  汉主遣将军吴班、冯习攻破权将李异、刘职等于巫,进兵秭归,兵四万余人。武陵蛮夷皆遣使往请兵。权以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督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
  刘备派将军吴班、冯习在巫县击溃孙权的将领李异、刘职等人,率兵四万余人继续向秭归进军。武陵的蛮夷各部都派使者请求派兵前往。孙权派镇西将军陆逊为大都督,持符节,统领将军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对抗蜀汉的军队。
  [13]皇弟鄢陵侯彰、宛侯据、鲁阳侯宇、谯侯林、赞侯衮、襄邑侯峻、弘农侯干、寿春侯彪、历城侯微、平舆茂皆爵为公;安乡侯植改封甄城侯。
   [13]魏文帝的弟弟鄢陵侯曹彰、宛侯曹据、鲁阳侯曹宇、谯侯曹林、赞侯曹衮、襄邑侯曹峻、弘农侯曹、寿春侯曹彪、历城侯曹微、平舆侯曹茂都进爵为公;改封安乡侯曹植为鄄城侯。
  [14]筑陵云台。
   [14]修筑陵云台。
  [15]初,帝诏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孙权否,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侍中刘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有余。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矣。”
   [15]当初,魏文帝要大臣们分析刘备是否会为关羽报仇,进攻孙权,大臣们都议论说:“蜀是小国,名将只有一个关羽,他战败身亡,军队被消灭,蜀国正处在担忧和恐惧之中,不会再出兵了。”只有侍中刘晔说:“蜀虽然地界狭窄,国力软弱,但刘备企图依靠威武加强自己,势必要出兵,以表明他的力量强大有余。况且关羽和刘备,名义上是君臣,恩情却如同父子;关羽被杀,不能出兵为他报仇,也不合善始善终的礼义。”
  八月,孙权遭使称臣,卑辞奉章,并送于禁等还,朝臣皆贺,刘晔独曰:“权无故求降,必内有急。权前袭杀关羽,刘备必大兴师伐之。外有强寇,众心不安,又恐中国往乘其衅,故委在求降,一以却中国之兵,二假中国之授,以强其众而疑敌人耳。天下三分,中国十有其八。吴、蜀各保一州,阴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国之利也;今还自相攻,天亡之也,宜大兴师,径渡江袭之。蜀攻其外,我袭其内,吴之 亡不出旬日矣。吴亡则蜀弧,若割吴之半以与蜀,蜀固不能久存,况蜀得其外,我得其内乎!”帝曰:“人称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来者心,不若且受吴降而袭蜀之后也。”对曰:“蜀远吴近,又闻中国伐之,便还军,不能止也。今备已怒,兴兵击吴,闻我伐吴,知吴必亡,将喜而进与我争割吴地,必不改计抑怒救吴也。”帝不听,遂受吴降。
  八月,孙权派使者向魏称臣,奏章言辞谦卑,还将于禁等人送还。朝廷大臣都表示祝贺,唯独刘晔说:“孙权无故向我投降,一定是内部发生危机。前不久,他偷袭并杀死了关羽,刘备必然会出动大军讨伐他。孙权外部有强大的敌寇,部属心情不安,又恐怕我们乘机进攻,所以献上土地请求投降,一可防止我们进兵,二可借助我们的援助,加强他自己的地位,迷惑他的敌人。如今天下三分,我们占有全国土地听十分之八,吴和蜀各自仅保有一个州的地域,凭恃险要,依托长江大湖,有急难时互相援救,这样才对小国有利。我们应大举进兵,直接渡江袭击孙权。蜀从外部进攻,我们从内部偷袭,不出十天,吴必亡。吴灭亡,蜀的势力也就孤单了,即使将吴的一地割让给蜀,它也不会存在很久,何况蜀只得到吴的边远地区,我们却能得到吴的本土。”文帝说:“有人投降称臣,我们却讨伐他,会使天下愿意归附我们的人产生疑心,不如暂且接受吴的归降,袭击蜀的后路。”刘晔说;“我们距蜀的路途远,但靠近吴,蜀知道我们向它进攻,便退军攻击吴国,听说我军伐吴,知道吴必亡,将会很高兴地迅速向吴进军,同我们争夺、分割吴的疆土,而决不会改变计划,抑制自己的怒火去救援吴。”文帝不听,接受了吴国的归降。
  于禁须发皓白,形容憔悴,见帝,泣涕顿首。帝慰谕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拜安远将军,令北邺谒高陵。帝使豫于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伏之状。禁见,惭恚发病死。
  于禁的头发胡须全都白了,面容憔悴,见到文帝,哭泣着下拜叩首。文帝以古代晋国荀林父、秦国孟明视的故事做比喻安慰他,任命他为安远将军,要他北到邺城去拜谒曹操的陵墓高陵。文帝事先派人在陵园的屋子里画上关羽得胜、庞德发怒、于禁投降的壁画。于禁看到这些画,惭愧悔恨,患病而死。
  臣光曰:于禁将数万众,败不能死,生降于敌,既而复归;文帝废之可也,杀之可也,乃画陵屋以辱之,斯为不君矣!
  臣司马光曰:于禁率兵数万人,兵败而不能战死疆场,为求生而降敌,后来又回到本土,文帝榀以罢黜他,也可以处死他,竟然在陵园里作画羞辱他,这就不像个君王了。
  [16]丁巳,遭太常邢贞奉策即拜孙权为吴王,加九锡。刘晔曰:“不可。先帝征伐天下,十兼其八,威震海内,陛下禅即真,德合天地,声暨四远。权虽有雄才,故汉票骑将军、南昌侯耳,官轻势卑;士民有畏中国心,不可强迫与成所谋也。不得已受其降,可进其将军号,封十万户侯,不可即以为王也。夫王位去天子一阶耳,其礼秩服御相乱也。彼直为侯,江南士民未有君臣之分。我信其伪降,就封殖之,崇其位号,定其君臣,是为虎傅翼也。权既受王位,却蜀兵之后,外尽礼以事中国,使其国内皆闻,内为无礼以怒陛下;陛下赫然发怒,兴兵讨之,乃徐告其民曰:‘我委身事中国,不爱珍货重宝,随时贡献,不敢失臣礼,而无故伐我,必欲残我国家,俘我人民、以为仆妾。’吴民无缘不信其言也。信其言而感怒,上不同心,战加十倍矣。”又不听。诸将以吴内附,意皆纵缓,独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益修攻守之备。山阳曹伟,素有才名,闻吴称藩,以白衣与吴王交书求赂,欲以交结京师,帝闻而诛之。
   [16]丁巳(十九日),魏文帝派太常邢贞带策命,封孙权为吴王,为表示尊礼,加赐九锡,刘晔说:“不可以封孙权。先皇帝征伐天下,已经拥有全国领土的十分之八,威德震动海内,陛下接受汉朝皇帝的禅让,真正做了皇帝,德行符合天地,声名远播四方。孙权虽有雄才大略,只不过是汉朝的票骑将军、南昌侯而已,官品很低,权势卑下,其属民都有畏惧我中原朝廷之心,很难强迫他们合谋共事。我们不得已接受他的归降,可以晋封他将军的称号,封他为十万户侯,却不能一下子封他为王。王和皇帝相比,只相差一级,所使用的礼乐、服饰、车马的等级也很混乱。孙权仅被封为侯,江南的士人,百姓和他便没有君臣的名分。如果我们相信他的假投降,就大大晋封他,尊崇他的地位,给他加上王的称号,使江南人和他确立群、臣关系,这是为猛虎加上双翼!孙权既然取得子王的地位,迫使蜀军退走之后,外表上遵守礼节,服从朝廷,使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实质上对朝廷无理,以激怒陛下;陛下如果发怒动火,出动大军征伐他,他就不慌不忙地对他的百姓说:‘我们委身于中原朝廷,不爱惜珍宝物,按时贡献礼物,不敢违背臣下对皇帝的礼节;但朝廷却无缘无故地征讨我们,一定要消灭我们的国家,俘虏我们的人民去作他们的奴仆和婢妾。’吴的民众便不会不相信他的话。相信这种话而感慨、愤怒,君臣上下一心,战斗力就会增强十倍”文帝仍然不听。曹魏的将领认为吴已经归附,便放松了对吴军的守备,只有征南大将军夏侯尚进一步加强了防务。山阳人曹伟,一向因 才智而闻名,知道吴归附曹魏,便以平民的身份写信给吴王孙权,要求给他一些财物,用来贿赂京城的官员,文帝知道此事后,下令将曹伟处死。
  [17]吴又城武昌。
   [17]吴又在武昌筑城。
  [18]初,帝公杨彪为太尉,彪辞曰:“尝为汉朝三公,值世衰乱,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复为魏臣,于国之选,亦不为荣也。”帝乃止。冬,十月,已亥,公卿朝朔旦,并引彪,待以客礼;赐延年杖、冯几,使著布单衣、皮弁以见;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又令门施行马,置吏卒,以优崇之。年八十四而卒。
   [18]开始,文帝要任命杨彪为太尉,杨彪推辞说:“我曾经做地汉朝的三公,遇到社会动荡,对汉朝不能有一尺一寸的帮助;如今再做魏的臣子,对国家选用人材来说,也不光彩。”文帝这才没有任用他。冬季,十月,已亥(初二),大臣早晨上朝,文帝特地要杨彪上前,以宾客的礼节对待他;赐给他延年杖,倚靠身体的小几,允许他穿布制的单衣、戴平常朝会用的皮弁冠上朝;任命他为光禄大夫,品级为中二千石;朝见时,班位仅次于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特许他在门前施用“行马”,设置吏员和士卒,以示优待和尊崇。杨彪在八十四岁时去世。
  [19]以谷贵。罢五铢钱。
   [19]因为粮价太高,文帝下令停止使用“五铢钱。”
  [20]凉州卢水胡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帝召邹岐还,以京兆尹张既为凉州刺史,遣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继其后。胡七千余骑逆拒既于阴口,既扬声军从阴,乃潜由且次出武威。胡以为神,引还显美。既已据武威,曜乃至,儒等犹未达。既劳赐将士,欲进军击胡,诸将皆曰:“士卒疲倦,虏众气锐,难与争锋。”既曰:“今军无见粮,当因敌为资。若虏见兵合,退依深山,追之则道险穷饿,兵还则出侯寇钞,如此,兵不得解,所谓一日纵敌,患在数世也。”遂前军显美。十一月,胡骑数千因大风欲放火烧营,将干皆恐。既夜藏精卒三千人为伏,使参军成公英督千余骑挑战,敕使阳退;胡果争奔之,因发伏截其后,首尾进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万数,河西悉平。
   [20]凉州的卢水胡人治元多等造反,河西走廊地区一片混乱。文帝召回邹岐 ,任命京兆尹张既为凉州刺史,派护军夏侯儒、将军费曜等人随后进军。卢水胡骑兵七千余人在阴口迎击张既,张既声称从阴口进兵,却秘密从且次至武威,卢水胡人因此以为他是神人,撤军退守显美县。张既占据了武威后,费曜才赶到,夏侯儒还尚未抵达。张既犒劳、赏赐了将士,准备进攻卢水胡人,部下将领们都说:“我军士兵疲惫,敌人气焰旺盛,很难和他们对抗。”张既说:“如今我军缺少粮食,只有依靠从敌人那里缴获,假如敌人见到我军会合在一起,退回去依凭深山,我军追击,则道路艰险,士兵饥饿;退兵,则敌人又出来抢掠,那样,我们的征战将永无休止。所以说,一日纵敌,遗害数代。”于是,率兵进军显美。十一月,卢水胡骑兵数千人,企图趁大风放火焚烧张既的军营,将领都很惊恐。张既在夜间选精锐士兵三千人设下埋伏,派参军成公英率骑兵一千余人向敌人挑战,命令他有意败退;卢水胡士兵果然奋力追赶,张既令伏兵截路击敌兵的后路,前后夹击,大获全胜,斩首、俘获敌兵近万人,河西走廊全部平定了。
  后西平光反,杀其郡守。诸将欲击之,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军临之,吏民、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为虎傅翼也。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钞击,重其赏募,所虏获者,皆以畀之。外沮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乃移檄告谕诸羌,为光等所诖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当加封赏。于是光部党斩送光首,其余皆安堵如故。
  以后,西平人光反叛,杀死西平的郡守。将领们要进攻光,张既说:“叛乱的只是光等人,西平郡的大多数人未必随同他;如果我们派兵前去,西平的官员、百姓、羌人和胡人一定会说朝廷是非不分,便会促使他们依附光,这如同为虎添翼。光等人企图引羌人和胡人作后援,假如我们先派羌人和胡人对光的部队进行攻击和抄掠,给他们以重赏,所掠夺的人和物,都归他们所有。这样,既从外部打击了光的势力,又从内部破坏了他和羌人、胡人之间的关系,不用一兵一卒即可平定叛乱。”于是张既向羌人发出文告说,被光等欺骗的人,都不予追究,能够杀死光等贼帅并送其首级来的,一定会得到封赏。不久,光的部下把他杀死,并送来了首级,其余的人又安居如故。
  [21]刑贞至吴,吴人以为宜称上将军,九州伯,不当受魏封,吴王曰:“九州伯,于古未闻也。昔沛公亦受项羽封为汉王,盖时宜耳,复何损邪!”遂受之。吴王出都亭侯贞,贞入门,不下车。张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刃故乎!”贞即遽下车。中郎将琅邪徐盛忿愤,顾谓同列曰:“盛等不能奋身出命,为国家并放、洛吞巴、蜀,而令吾君与贞盟,不亦辱乎!”因涕泣横流。贞闻之,谓其徙曰:“江东将相如此,非久下人者也。”
   [21]邢贞抵吴,吴的大臣认为孙权应自称上将军、九州伯,而不应接受曹魏的封号。吴王孙权说:“从古至今,尚未听说过九州伯这一称号。从前沛公刘邦也接受项羽封给的汉王,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又有什么损害!”于是孙权决定接受曹魏的封号。吴王至都城的亭舍等侯邢贞,邢贞进门不下车。张昭对邢贞说:“没有不恭敬的礼节,也没有不被实行的法令。而客下敢于妄自尊大,是不是以为江南人少力弱,边一寸兵刃都没有!”邢贞当即迅速下车。中郎将琅邪人徐盛愤怒地看着其他将领说:“我们不能拼出性命为国家兼并许都、洛阳,吞并巴、蜀,却使君王与邢贞结盟,难道不感到羞辱吗?”说着便泪流满面。邢贞听到这些话,对随从说:“吴国有这样的将相,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
  吴主遣中大夫南阳赵咨入谢。帝问曰:“吴主何待主也?”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对曰:“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陈,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于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帝曰:“吴王颇知学乎?”咨曰:吴王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虽有余闲,博览书传,历史籍,采奇异,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帝曰:“吴可征否?”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帝曰:“吴难魏乎?”对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帝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对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吴王派中大夫南阳人赵咨入朝致谢。文帝问他:“吴王是什么样的君主?”赵咨回答:“是个聪明、仁厚、智慧、有雄才谋略的君主。”文帝问何以见得,赵咨对他说:“从平民百姓中选拔鲁肃,委以重任,可说是聪;从行伍中提升吕蒙,任为统帅,应该说是明;俘获于禁而不加害,是他的仁厚;夺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他的智慧;仅占据荆、扬、交三州之地,却对天下虎视耽耽,是他的雄才;屈尊而向陛下称臣,这是他的谋略。”文帝又问:“吴王很有学问吗?”赵咨说:“吴王有战船万艘,军队百万,任用贤能,志在治理天下,闲暇时则博览经典,披阅史籍,吸收书中的精华奇纱这处,而不仿效愚腐书生的作法,只在书中寻章摘句做文章。”文帝问:“吴可以征服吗?”赵咨回答说:“大国有征讨小国的军队,小国则有充分的防备。”文帝接着问:“吴把魏看成是祸难吗?”赵咨对答说:“吴有大军百万,有长江和汉水护城,还有什么祸难!”文帝问:“吴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几人?”赵咨回答道:“特别聪明通达的人,有八、九十位;像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数不胜数。”
  帝遣使求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于吴。吴君臣曰:“荆、扬二州,贡有常典。魏所求珍玩之物,非礼也,宜勿与。”吴王曰:“方有事于西北,江表元元,恃主为命。彼所求者,于我瓦石耳,孤何惜焉!且彼在谅暗之中。而所求若此,宁可与言礼哉!”皆具以与之。
  文帝派使臣要求吴进贡雀头香、大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孔雀、翡翠、斗鸭、长鸣鸡。吴的大臣们说:“荆、扬二州,按照常规向朝廷纳贡魏所要珍玩宝物,不合乎礼制,不应该给他。”吴王说:“我国正在和西北的蜀相对峙,江南的民众百姓,都依赖魏的支持保全自己。它所要求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如同石块瓦片,我没有什么可吝惜的。况且曹丕仍在守丧期间,却要求我们奉献这么多珍玩宝物,还怎么能和他谈礼议呢?”于是,按照要求如数献上。
  [22]吴王其子登太子,妙选师友,以南郡太守诸葛瑾之子恪、绥远将军张昭 之子休、大理吴郡顾雍之子谭、偏将军庐江陈武之子表皆为中庶子,入讲诗书,出从骑射,谓之四友。登接待僚属,略用布衣之礼。
   [22]吴王立儿子孙登为太子,为他精心选择了师、友:任命南郡太守诸葛瑾的儿子诸葛恪、绥远将军张昭的儿子张休、大理吴郡人顾雍的儿子顾谭、偏将军庐江人陈武的儿子陈表四人都为中庶子,进宫为孙登讲解诗书,出外则教导骑射,这四个人被称为四友。孙登接待属下时,只简略地依照平民之间的交往礼仪。
  [23]十二月,帝行东巡。
   [23]十二月,魏文帝到东部视察。
  [24]帝欲封吴王子登为万户侯,吴王以登年幼,上书辞不受;复遭西曹掾吴兴沈珩入谢,并献方物。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曰:“何以?”曰:“信恃旧盟,言最于好,是以不嫌;若魏渝盟,自有豫备。”又问:“闻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帝善之。
   [24]文帝要封吴王孙权的儿子孙登为万户侯,吴王以儿子年幼为由,上书推辞;接着又派西曹掾吴兴人沈珩入朝道谢,还献上了江南的特产。文帝问沈珩:“吴是否怀疑我们会向东发动进攻?”沈珩回答:“不怀疑。”问:“为什么?”答:“相信凭借我们以前的盟誓,两国言归于好,所以不怀疑;即使魏破坏盟约,我们也早有准备。”又问;“据说吴的太子将要来,这消息是否属实?”沈珩答道:“我在吴国,既不上朝,也不参加宴会,还未曾听到这种议论。”文帝认为他答对得体。
  吴王于武昌临钓台酒,大醉,欠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张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王遣人呼昭还入,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以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王默然惭,遂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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