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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凶铃2:《复活之路》

_9 铃木光司(日)
这时,银行大楼的角落出现一道豆粒般的光影,原来是宫下骑著一部前面有置物篮
的脚踏车,快速地往安藤这边冲过来。
「喂!安藤。」
他在安藤的前面紧急刹车,双脚跨在脚踏车上不停地喘气。
「你的速度很快呢!」
尽管安藤已经等了十分钟以上,但是对宫下这种老是比约定时间晚到的人来说,这
种速度算是奇迹了。
宫下将脚踏车停放在车站前的人行道上,然后带领安藤走进一条小巷子。
几分钟后,宫下终于恢复平稳的呼吸,说得出话来了。
「我知道『MUTATION』是『突变』的意思,我也有那种感觉。」
「甚么意思?」
安藤简短地问道。
「先喝杯啤酒再谈吧!」
宫下带安藤走进一家名叫「牛舌」的啤酒屋,他问也不问就擅自叫了两杯生啤酒和
咸酥牛舌。宫下可能和店主已经很熟了,只是用眼光打一下招呼,就迳自走向柜台边、
店里最安静的位子。
首先,宫下询问安藤如何去解读那些盐基排列的暗号,还从手提袋中取出纸张,要
安藤说明解读的过程。宫下不时地发出「嗯……」的声音,并且点著头,有时还会插话
进来。
「『MUTATION』好像不对哦!以这种方式解读的话,通常只能决定一个答
案。」
宫下很快地说著,并轻轻地拍著安藤的肩膀。
「你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的类似情形吗?」
「类似情形?」
宫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摺好的记事纸,上面描绘著非常复杂的图形。
「你看一下这个。」
宫下说著将纸张递给安藤,安藤马上接过来,打开一看。
他一看就知道宫下所描绘的是,细胞内的DNA二重螺旋如何将自己再复制的过程。
二种螺旋具有相辅的关系,一旦单方决定了构造,则另一方也会自动决定构造因子;也
就是说,在细胞分裂的时候,两把锁各自分成二个,顺著第一代、第二代这样一 直复
制下去。
「这是甚么?」
安藤向宫下问道。
「你回想一下机械论所引起的物种进化论。」
关于进化论,目前还有很多备受争议的地方。例如:新达尔文主义和今西锦司的进
化论,其基本概念就完全不同,至于哪一边的理论比较正确,目前尚未有结论出来;除
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进化论的假设,真是令人眼花撩乱。
从古到今,无论是生物学家或哲学家都参与了这场战争,但是一直都没有定论。
从分子生物学的成果来看,进化的主要原因是突变和遗传因子重新排列,这一点也
是到最近才明朗化。
「突变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安藤很有自信地回答。自从他知道暗号的解答是「MUTATION」之后,就很
容易掌握住谈话的方向。
「没错,突变是引起进化的契机。不过,突变的原因是生物所引起的吗?」
宫下喝下一大口生啤酒之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原子笔。
他不等安藤回答,就用原子笔在先前那张描绘的纸上写了一些东西。
「如果遗传因子在偶然间有缺损,或是重新排列,这其中应该是发生甚么错误才会
这样。接著,错误又被拿来复制,因而引起突变,对不对?这就是我们现在所思考的突
变机械论。」
宫下一边用原子笔头指著描绘的地方,一边说明。
像这种偶然发生的遗传因子变化,还可以利用人工方式来改变。譬如:可以用X光
线和紫外线来照射它而引起改变。
但是,突变状况几乎都是偶然发生的。如果经由正确的复制将DNA盐基排列传给
子孙,也可能因为复制错误而引起突变;再次重复复制后而发展成新的种类,那是进化
的一个步骤。
「嗯,很类似……」
宫下喃喃自语著。
安藤终于了解宫下所说的意思,于是补充宫下没说出的话。
「是录影带的复制。」
「怎么样,你也有同样的想法吗?」
宫下一次夹了两块牛舌丢进嘴里,又喝了一口生啤酒。
安藤想整理一下所有疑点,他把桌上的记事纸翻到背面,并向宫下借原子笔。
八月二十六日,在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的小木屋里出现一卷录影带,二十九日的
夜晚,由于四个年轻男女的恶作剧,将最后面「看过这些影像的人,一定要在一星期之
内把它复制给别人看才行」的讯息消掉了,另外录进电视广告。这对录影带本身来说,
并非预期中的偶然事故,可以说是遗传因子产生了错误;不料在错误的情况下,又被浅
川拿去复制另一卷录影带,因此这个错误也被复制进去。
然而录影带最后的讯息在复制过程中担任非常重要的角色,对DNA来说,遗传因
子是一个个体,一旦遗传因子受到环境的干扰,很容易引起突变。同样的,因为录影带
最后的部份被消掉了,使得录影带产生「突变」。
安藤突然停下笔,喃喃说道:「等一下,录影带是没有生命的。」
「你怎么替『生命』下定义?」
(大致上来说,「生命」本身必须具有复制能力和外壳这两个条件,以一个细胞为
例,DNA是管理复制的中枢,而外壳相当于蛋白质。
但是,录影带的外壳用塑胶制成,是长方形、黑色的硬壳子,至于它是否具有复制
能力……我想应该是没有。)「录影带本身不具有复制能力,所以……」
宫下有些按捺不住地说:「所以说这和病毒很像。」
这个回答几乎令安藤尖叫出声。
病毒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它存在于生物和非生物之间,本身不具有繁殖能力,因此
会潜入其他生物的细胞中,利用那个细胞来进行繁殖。而录影带本身也不具备复制能力,
它以「在一周之内没有复制就会面临死亡的命运」这种咒文来威胁、束缚人类,藉由人
类的手来达到繁殖的目的,这两种过程十分类似。
「但是……」
安藤很想否定这个事实,但他又害怕在这里否定它的话,可能会有灾难降临。
「所有的录影带已经全被丢弃了。」
(这么一来,应该没有甚么危险了;即使录影带和病毒具有相同的生命力,然而存
在这世上的四卷录影带也已经被消灭了。)「那些带子都被处理掉了吗?不过,那是旧
的种类……」
宫下满头大汗地喝著生啤酒。
「旧的种类?」
「嗯,录影带产生突变,在复制过程中有了进化,因此有了新的种类,说不定现在
还潜藏在某处呢!而且形态和以前大不相同。」
安藤的嘴巴张得开开的,有好半天回答不出话来。
他的啤酒杯已经空了,很想喝杯烧酒、冰镇威士忌等酒精浓度更高的饮料。只是他
的声音突然哑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宫下见状,代替他叫了「烧酒」,并竖起食指和中指。
不久,两杯烧酒被放到吧台上,安藤随即伸手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宫下斜眼看著他说道:「就算录影带产生突变,在复制的过程中进化成其他种类,
即使旧种被消灭了,也不会怎样吧!像龙司那家伙还能从冥界利用DNA的盐基排列来
传话呢!难道你对于『MUTATION』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安藤喝了好几口烧酒之后,头脑变得异常冷静。他开始相信宫下的说法,认为龙司
使用「MUTATION」这个关键字的目的,是要提出警告。
「并不是将录影带处理掉就可以安心了,因为突变而产生的新种,很有可能会出现
在你的四周。」
安藤的脑海中浮现龙司一边嗤笑,一边述说的脸庞。
例如:爱滋病毒是在数百年前就存在的一种病毒,后来因为突变而产生出来。以前
的病毒说不定不会感染,而且也对人类无害,但因为突变的缘故,新产生的爱滋病毒就
有能力去破坏人类的免疫系统。
相同的情况若发生在录影带上……将发生突变的录影带播放给人们看,无论看过的
人有没有复制带子,全都死亡了,其中只有浅川例外。
(但高野舞的失踪又该如何解释呢?)
现阶段安藤也不能妄下断言,他只能假设浅川是唯一的例外。
「为甚么只有浅川活著?」
安藤再度对宫下提出相同的问题。
「那家伙是个重要的关键点,没有人知道录影带到底起了甚么样的变化。」
「不,还有一个。」
安藤终于将高野舞的事情说出来,他简单地说明浅川复制的那卷录影带,经由龙司
的手转到高野舞手中;而且,高野舞的房里还残留著她曾看过录影带的痕迹,而她已经
将近三个星期不在家了。
「也就是说,即使两个人一起看录影带,其中也会有人没死?」
「浅川虽然还活著,但现在处于意识不清的昏迷状态。至于高野舞的话,则是生死
不明。」
「真希望那位高野小姐能存活下来。」
「为甚么?」
「这不是很清楚吗?与其只有一个活著,不如有两个会更好嘛!」
的确是这样,如果高野舞现在还活著的话,只要找出她和浅川的共同点,就能找出
答案。
安藤衷心祈求高野舞能平安无事,没有发生任何不幸。
【第四章 进化】
十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一下午安藤解剖完一具溺毙少年的遗体,向少年的父亲询问一
些事情,准备完成解剖报告书。
少年的父亲确认出生年月日无误之后,将少年发生事故当天的行动详细描述出来。
不过对方有些语无伦次,以至于安藤的工作毫无进展。
少年的父亲时常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眼睛看著窗外,勉强压抑悲伤的情绪,那副
虚弱的模样教安藤看了十分不忍,很想赶快把工作结束,让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
此时,监察医务室内突然变得十分嘈杂,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正在运送途中,
医务室内准备进行尸体的解剖、处理工作。
这次由中山医师负责解剖这具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他是安藤的学长。
据说这具女性尸体是在屋顶上的排气沟发现的,刚刚才从警察那里接到讯息。
医务院内由于连续进行两具尸体的解剖工作,好几个助手及警官们进进出出,内部
显得十分混乱。
「尸体已经运到了。」
助手池田的声音在医务室里响起,安藤忽然起了一阵颤抖,不由得往声音的方向看
去。
「我知道了,请你准备进行吧!」
中山是早安藤两年进监察医务院的学长,目前在J医大法医学研究室服务。
池田的身影消失之后,接著出现一名警官,他跟中山打了声招呼后,主动拉了把椅
子坐在中山旁边。
安藤的脸上又恢复原来的表情,继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可是,中山和警官的对话内容断断续续地传进安藤的耳中,让他无法专心工作。
警官好像在对准备解剖的中山说明发现尸体的情形。
安藤停下正在书写资料的动作,竖起耳朵倾听,一些「身份不明」、「年轻女性」
……等字眼不断在他耳际重复著。
「为甚么会在大楼的屋顶上呢?」
中山好奇地询问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想要自杀吧!」
「有发现遗书之类的东西吗?」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
「死在大楼屋顶上的排气沟啊!没有人听到她呼救吗?」
「那栋大楼不在住宅区里。」
「那是在哪里?」
「品川区,沿著东大井海岸公路的一栋十四层旧大楼。」
安藤蓦地抬起头来,脑中浮现京滨快车沿线的风景。电车通过一处密集的住宅区之
后,数栋仓库与大楼耸立在海岸公路旁,而高野舞就住在对面的公寓。
「身份不明的年轻女性」、「海岸公路上的大楼屋顶」……这几句话不停地在安藤
心中重复著。
「辛苦你了,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打电话过来。」
安藤向少年的父亲致谢,表明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接著,他把资料夹在档案夹中,
从位子上起身,这时中山和警官刚好也站起来。
安藤走向他们两人,先拍了拍中山的肩膀,再跟警官打个招呼,并且问道:「现在
要开始解剖那具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吗?」
安藤和他们一起从监察医务室走到解剖室。
「是啊!她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
警官回答安藤的问话。
「大约是几岁的女性呢?」
「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几岁,如果还活著的话,一定是个大美人。」
(二十几岁?高野舞是二十二岁,不过看起来还像是十几岁的模样。)安藤感到喉
头紧缩,继续问道:「有没有其他特徵?」
(只要一看到尸体,马上就可以确定是不是她。)「安藤医师,你怎么了?」
中山笑了笑,看著安藤的脸说:「一听到年轻的美人,就有兴趣了吧!」
「不,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安藤并未跟著开玩笑,反而郑重其事地回道。
中山看到安藤一脸严肃的表情,马上停止微笑。
「啊!对了,有件事情很奇怪,务必要让中山医师知道。」
警官忽然神情诡异地说。
「甚么事情?」
「事实上,这具女尸没有穿内裤。」
「内裤……上下都没有吗?」
「不,只有下面。」
「尸体被发现时,衣著情况如何?」
安藤和中山的脑中同时浮现相同的想法,很有可能是年轻女性在大楼屋顶上遭到强
暴,然后被丢到排气沟里。
「身上的衣服很整齐,外观并没有遭到强暴的痕迹。」
「她穿甚么服装?」
「上身穿著衬衫及运动衣,下身是学生裙及长袜子,是比较朴素的服装。」
(可是,这个女子竟然没有穿内裤!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月底,时序渐渐迈入寒冷的冬季,这个女孩子为何没穿内裤而仅
著学生裙呢?难道这是她个人的习惯?)此外,安藤也无法想像竟会在那种场所发现尸
体。
「那道排气沟深三公尺、宽一公尺左右,位于屋顶上机械房的旁边,平常用铁丝网
围著,可是有一部份脱落了。」
「女尸就是从那个空隙跌落下去的吗?」
「很有可能。」
「那个场所危险吗?很容易就会跌下去吗?」
「不,一般人没有特别事情应该不会接近那里;况且,从电梯口往屋顶的出口被锁
住了。」
「那她是怎么上去的呢?」
「她利用螺旋状救生梯,就是大楼外墙壁上的梯子爬上去。」
「对了,她会不会故意在排气沟旁脱下内裤?」
排气沟的深度有三公尺,一旦跌落的话,当然会受伤。安藤想到用内裤代替绷带包
扎伤口的可能性,或是她想爬出沟中时,做成小道具来使用。
「我们搜遍屋顶上每个角落,甚至连大楼附近也找过了,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大楼的周围?」
中山插嘴问道。
「如果她在沟底呼救的话,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因此很可能用内裤包著铁片或是其
他东西往外一丢,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过,这个假设不太可能成立。」
「为甚么不可能?」
「即使她『站』在沟底往外丢,也无法丢出栅栏外面。」
「说不定那个女子在外出时就没有穿上内裤,这样想会更自然。」
「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他们三人在解剖室前面停下脚步。
「安藤医师要旁观吗?」
中山问道。
「嗯,一下子就好。」
安藤暗忖著:(如果那具尸体不是高野舞,我拍拍胸脯就离开;若是高野舞的话,
就将现场交给中山处理,马上离开……惟今之务,就是确认尸体的真实身份。)解剖室
里传出水龙头的流水声,安藤感觉胃部在翻腾,手脚开始微微颤抖,很想赶快逃出这个
地方。
他暗暗地祈祷著:希望那具尸体不是高野舞。
就在安藤犹豫之时,中山用力地打开门,率先走进解剖室,警官也随后跟上。
安藤仍然楞在门外,从门缝中看到解剖台上横躺著一具白色裸露的尸体。
安藤的心里有个预感,该来的总有一天还是会来。
那位年轻女性的尸体已经摆在安藤的眼前,他全身僵硬地跟随中山、警官,缓缓地
靠近尸体。
尸体后脑附近的头发沾著一些乾燥的污泥,脚踝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这个部位的皮
肤颜色不太一样,可能是骨折或扭伤引起的。颈部没有勒痕,也没有特别的外伤,由肌
肉的僵硬程度看来,这具尸体大约死亡十个小时以上。
安藤对高野舞生前的光滑肌肤留下很深的印象,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一直拥抱
她,和她的肌肤接触,这个妄想曾经不断地在他心中膨胀,如今,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
机会了。
一想到这位曾经让他拥有遐想的美丽女子竟然变成这副悲惨的容貌,安藤的心中不
由得升起一股愤怒之情。
「混帐,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藤的口中吐出叹息声,中山和警官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著他。
「是你认识的人吗?」
警官带著无法掩饰的惊讶表情问道。
安藤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是甚么缘故……」
中山不清楚安藤和这个女性的关系有多亲密,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甚么。
「你知道这个人的联络住址吗?」
警官温和地询问著,在他那客气的语气背后,一股期待的心情若隐若现。
如果安藤知道死者的身份,那么他就可以从寻找死者身份的辛劳中解放了。
于是,安藤沉默地拿出记事本,翻出高野舞老家的电话号码,将它写在另一张纸条
上递给警官。警官一面看著纸条上的名字及电话号码,一面问道:「真的没有错吗?」
「不会错的,这个人是高野舞小姐。」
警官立刻从解剖室飞奔而出,和高野家取得联络,告知对方高野舞的死讯。
安藤不想再继续待在解剖室,一旦在高野舞的身体划下一刀,室内立刻会弥漫著尸
臭味;等到切开内脏检查里面的内容时,那种恶臭更是难以形容。
他不想闻到那个味道,不论生前是多么清纯、美丽,依然难逃这种恶臭的命运。
他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也没有特别感觉,唯独这次被青涩的感情束缚住,不想让高
野舞在他记忆中的美丽被这股臭味所占据。
「我先告辞了。」
安藤在中山的耳边轻声说道。
中山不禁诧异地问:「你不是要一起观看吗?」
「研究室里还有事情尚未处理完,稍后再告诉我详细的解剖情形。」
「知道了。」
接著,安藤把手搭在中山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请注意心脏的冠状动脉,不
要忘记保存这个部位的组织标本。」
中山对安藤的说法感到一头雾水。
「这个人有狭心症吗?」
安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紧紧抓住中山的肩膀说:「拜托你了!」
中山看到安藤眼中交杂的复杂神采,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
中山解剖完高野舞的遗体后,回到监察医务院的办公室。安藤从中山的隔壁桌子拉
了一把椅子,双手抱胸、靠著椅背坐下,等候中山把资料填写完毕。
「看样子,你非常在意那具女尸。」
中山头都不抬地边写边说著。
「还好。」
「你想看解剖报告书吗?」
说完,中山把整份资料拿到安藤的面前。
「不用,你直接跟我说重点就可以了。」
于是,中山把身体探向安藤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死因并不是冠状动脉闭
塞所引起的心肌梗塞。」
安藤在解剖前,曾经向中山提过死因可能是冠状动脉闭塞的缘故,然而事实并非如
此,安藤努力地思考个中原因。
(该如何解释呢?难道她没有看那卷录影带?或是肉瘤还没有完全成长吗?)「冠
状动脉内部没有肉瘤吗?」
安藤不死心地再次确认道。
「就我所看到的是没有。」
「一点踪影都没有吗?」
「我不是很确定,必须等到组织标本完成才知道,现在很难下结论。」
「这样的话,她的死因是甚么?」
「很可能是冻死,由于身体过于虚弱,以至于耐不住寒冷。」
「有其他外伤吗?」
「左脚踝骨折,两只手肘也有裂伤,这些伤痕可能是跌落排气沟所造成的,伤口上
还有水泥碎屑。」
高野舞失足跌落排气沟而造成骨折,在三公尺深、一公尺宽的沟底,她没有办法脱
身,只有靠著雨水暂时存活。
安藤不禁在脑中想像高野舞的凄惨遭遇。
「高野舞在沟底存活了几天?」
「大约十天左右吧!」
她的胃肠里面没有食物,而且也没有皮下脂肪。
「十天……」
(如果高野舞在跌落排气沟之后十天死亡,死后五天才被人发现……)安藤马上翻
开记事本,由此推算高野舞失踪的时间大约是十一月十日前后。而她与安藤约定的时间
是十一月九日,从当日一整天安藤都没有接到电话的情形来看,可以推测她在这一天之
前失踪。
此外,高野舞的公寓信箱中挤满十一月八日以后的报纸。照这种情形来看,她在八
日到九日之间可能发生了甚么事情,因此才离开房间。
安藤特地在十一月八日、九日这两天标上记号。
(这三天之间,她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他试图站在高野舞的立场,运用想像力
去勾勒出她可能遭遇的事。
(高野舞被发现的时候穿著运动衣、学生裙,奇怪的是,她没有穿内裤……)安藤
回想起他去查看高野舞房间时的情形,那天是十一月十五日,如果解剖结果正确的话,
当天她已经被困在屋顶上,等待别人来救援。
那时候,安藤感觉到房间里有异物,彷佛存在著某种生命气息。
「啊!还有……」
中山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竖起食指说:「甚么?」
「安藤医师,你和她的关系很亲密吧?」
「不,还不到多亲密的关系,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是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甚么时候?」
「好像是上个月月底。」
「这样的话,就是她死亡的前二十日……」
中山的态度看起来十分暧昧,安藤不禁以认真的眼光注视著中山,催促他赶快说下
去。
「她已经怀孕了吧?」
中山说得很快,安藤一时没有意会过来他在说谁的事情。
「你是说她吗?」
「当然是高野舞小姐。」
中山睁大眼睛看著安藤狼狈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
安藤正处于极度震惊的状况中,根本答不出话来。
「安藤医师,你没有注意到女性即将临盆的明显特徵吗?」
「临盆?」
安藤重复这句话,然后望著天花板,努力回想高野舞的身体曲线。
她不管是穿著丧服或洋装,腰部都拉得很紧,整体上给人的印象很修长,葫芦状的
身材曲线让人觉得很有魅力。
安藤明明在高野舞的身上闻到处女的味道,没想到她居然怀孕了,而且即将临盆……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的!」
安藤否定中山医师的说法。
「偶尔会有这种情形……有些女性虽然已经接近临盆,但是肚子不会很大。」
「不是肚子大小的问题。」
「啊?」
中山发觉安藤有些误解,他连忙用手左右摆动,并列举出以下三个事实:「第一,
她的子宫膨胀、变大;第二,子宫内壁由于胎盘剥落造成损伤;第三,腹腔内充满茶色
的分泌物,腔内部残留著小肉片,看起来似乎是肚脐的尾端。」
(这怎么可能?)
安藤不断在心中呐喊。
(像中山这样有经验的法医学者不大可能会犯错,假如解剖结果真是如此,只有一
个推论──高野舞在跌落排气沟之前,就已经生产完毕。如此一来,高野舞在这段时间
里的行踪又是如何呢?
假设这个月的七日左右,她突然觉得即将临盆,于是先到妇产科去待产;生产完后,
在医院住了五、六天,然后在十二日或十三日左右出院。说不定小孩子并未顺利生下来,
她因为过度悲伤才走到大楼屋顶上,一不小心跌落到排气沟里,直到今天早上才被人发
现。)不过,安藤依旧无法释怀,因为高野舞的肚子一点都不大,而且他始终记得和高
野舞初次见面的情形。
安藤和高野舞首次在这个办公室见面时,他在解剖龙司之前,按例询问第一个发现
尸体的高野舞一些事情。当高野舞跟著刑警进入办公室、正要坐下来时,安藤注意到她
的身体左右摇摆,而且用手抓著旁边的桌子支撑身体,一看就知道是贫血。
安藤嗅到高野舞身上带著血的味道,直觉认为那是因为生理期而引起的贫血。
「对不起,请问……」
当时高野舞以虚弱的声音问道。
不料,安藤与高野舞四目交接,并从她的眼中读到这样的回答:「这是女性每个月
都会有的事,不用担心。」
监察医务院是个公共场所,高野舞不希望造成不必要的骚动,因此用眼神传递这样
的讯息。这个藉由意识来传达讯息的奇妙经验,深深地留在安藤的记忆中。
安藤还记得很清楚,龙司的解剖日期是上个月的二十日。
(一位在上个月下旬正值生理期的女性,怎么可能在这个月生下小孩呢?女性在怀
孕的时候,生理期也会跟著停止……难道是我误解了吗?)安藤越想心里越难以释怀,
他对自己那个时候的直觉非常有自信。可是,从解剖结果所导引出来的事实,却无情地
否定了他的直觉。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著解剖报告书说道:「这个可以借我拷贝一份吗?」
安藤想把报告书带回家慢慢研究。
「可以。」
于是,中山将整份资料稍微整理之后便交给他。
「啊!还有一件事……血液有取样吧?」
「当然有。」
「可以分一点给我吗?」
「没问题。」
安藤想要检查高野舞的血液中是否带有疑似天花的不明病毒,一旦发现病毒的话,
就可以证明她看过那卷录影带。他要分辨出高野舞所发生的悲剧,究竟是起因于看过那
卷录影带,还是和录影带不相关的其他原因所造成。
(等到分清楚这件事是否与录影带有关之后,就可以接近「突变」的谜底了。)昨
天发现高野舞的尸体前后,安藤接到了浅川和行的死讯。
由于症状恶化,浅川和行从品川济生医院转到S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没多久就去
世了。根据主治医师的说明,浅川和行由于受到感染,很安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
因为事故而丧失的意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清醒过来。
安藤前往S大学附属医院跟负责的医生说明解剖浅川时的几个注意事项,其中包括
是否因为肿瘤而引起冠状动脉阻塞,病变部位是否发现到类似天花的病毒。
交代完毕,安藤就离开S大学附属医院。
在前往车站的途中,他开始感到后悔。
浅川握有重要的情报,却在没有说出只字片语的情况下就走了,若是可以从他的嘴
里问出一些情报的话,说不定就能解开谜底。而且,安藤对于浅川的死亡究竟是偶然或
必然,感到十分头痛,而高野舞也是同样的情形。
浅川是由于交通事故,而高野舞则是掉落大楼屋顶的排气沟,两人都等到身体机能
慢慢衰竭才失去性命。至于他们是不是因为看过录影带才死亡的,这一点倒是很难去判
断。
安藤边走边想到一件事。
(发现高野舞尸体的那栋大楼,刚好离S大学附属医院不远,为甚么她会爬上那里
呢?)他愈想愈觉得奇怪,不禁想到现场去一探究竟。于是,安藤又走回中原通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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