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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凶铃2:《复活之路》

_11 铃木光司(日)
「她还有没有说些其他事情?」
「因为我的行程也很赶,在拿到原稿、讨论发行单行本的计划之后,我们就道别
了。」
「单行本?是龙司的书吗?」
「是的,本来就是以出版单行本为前提才开始连载的。」
「甚么时候要出版?」
「下个月。」
「希望能够畅销。」
「这是一本很死板的书,因此对它并没有那么高的期待,若能热卖就太好了。」
他们俩的话题开始偏离主题,其中夹杂很多有关龙司的插曲。后来再转回高野舞的
事情,时间就在两人的讨论当中,原先约定好的一个钟头很快就过去了。
安藤道谢之后,站起来向木村告辞时,刚好有两男一女走进休息室,他觉得这三个
人十分眼熟,低头一想便得到答案。
那个女人是个传记文学作家,她的作品被拍成电影,一下子跃上畅销作家的行列。
其中一位男子是将她的作品拍成电影的导演,而令安藤伤脑筋的是站在导演身旁那
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安藤记得他的脸,却记不起名字来。
这时,木村忽然大声叫道:「浅川先生,很不错喔!你的企划已经通过了。」
安藤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正是浅川和行的哥哥──浅川顺一郎,当时他为了拿到
浅川存在磁片里的「铃」报告书,在去年的十一月中旬,曾去拜访过他。
几天后,安藤就将磁片送回去了。
安藤同时想到浅川顺一郎的名片上印著S书店书籍部编辑。
(这是偶然?还是靠浅川兄弟的关系,才让浅川顺一郎的公司帮龙司出书?)此时,
浅川顺一郎似乎也注意到安藤,他的表情有些惊讶,并且微微退缩。
「不,那个企划还……」
安藤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不过还来不及开口,浅川顺一郎就把目光移开了。
「对不起。」
他很快地和女作家、电影导演移到隔壁的空位,似乎有意在躲避安藤。
安藤再次往浅川顺一郎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正在和电影导演谈话,看也不看安藤一
眼。
(为甚么浅川顺一郎一直躲我呢?)
安藤感到十分不解,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他,想了很久依然得不到解答。
于是他把头转到一边,和木村一起走出休息室。
当天晚上,安藤回到公寓后,很难得地泡了个热水澡。
他的儿子还在世的时候,父子俩每晚都会一起洗澡。儿子去世、安藤自己一个人住
之后,他觉得把水槽装满水很麻烦,因此都用冲澡了事。
安藤一出浴室,就盯著墙壁上电子显微镜所拍摄的照片影像看。
由于墙壁的另一边是书柜,因此床头那面光溜溜的墙壁就变成白色的银幕。安藤以
逆光对著X光照片的要领,将照片贴在墙壁上。
这几张照片是从高野舞的血液中分析出来的病毒照片,安藤将它顺著一万七千倍、
二万一千倍、十万倍的倍率顺序贴上,视线对准之后,往后退了几步,「RING病毒」
重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螺旋楼梯。
他集中精神看著照片,想要找出先前的疏忽之处。安藤关上房间的灯光,以聚光灯
直接对著墙壁,在灯光的照射下,白色的墙上彷佛真的有病毒在攀爬著。
安藤将视线转到四万两千倍的照片上,聚光灯下出现「RING病毒」的环被切断,
变成长长的线状病毒。这种现象只有在高野舞和浅川的血液中找到,龙司和其他人身上
几乎看不到。
然而,高野舞和浅川的症状也稍有不同。高野舞的冠状动脉没有任何狭窄的倾向,
浅川则在血管内膜长出像海带一般的东西。
(为甚么高野舞的血管里没有丝毫异状呢?)安藤眼前的线状病毒并没有去攻击高
野舞的冠状动脉内膜。
(其他人的冠状动脉都成为攻击目标,为何只有她例外?)安藤打开记录著高野舞
在十月底到十一月的行程的记事本。
他记得第一次在监察医务院见到高野舞时,她的脸色不太好;至于脸色不好的原因,
安藤推敲是由于生理期的缘故。
他又将视线移回墙壁上的照片,注视著放大十万倍率的线状病毒,努力回想自己最
初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有甚么样的印象。
(这很像是某种东西,椭圆形的头、鞭毛弯曲的姿势……为甚么这些东西在高野舞
的血管中游走,却没有去攻击冠动脉的内膜呢?它到底攻击哪里了?)安藤觉得整个头
都热起来,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到记事本上,上面写著高野舞在十一 月一日的晚上看了
录影带,从她的生理期开始算起,是在第十二、三天。
安藤一步步靠近墙壁,死盯著墙上拍打著鞭毛、到处游走的「RING病毒」。
(这不是跟游向子宫口的精子很相似吗?)「精子?」
安藤勇敢地说出口。
(啊!是排卵日。)
一般女性大概在月经来潮之后两个星期左右会排出卯子,卵子最长可以在输卵管里
逗留二十四小时。
(如果她在看录影带的那个晚上,她的输卵管里留有卵子的话,「RING病毒」
突然找到出口,便从冠状动脉转而攻击卵子这个目标。)安藤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由自主地坐在床上。
(高野舞看录影带的那天可能是她的排卵日,不知该说她的运气好还是不好,在死
去的那些女性之中,只有她适逢排卵日,然后……)一想到之后的事情,安藤只觉得一
阵恶寒从背部袭上来。
无数的「RING病毒」攻击高野舞的卵子,组成了DNA,完成受精。
虽然「RING病毒」完成进化的步骤,但还是残留著基本性质。因此在一个星期
之后,受精卵长到最大,并且排出体外,她的身体才会有生产后的痕迹。
(但是,高野舞到底生出甚么呢?)
此时,安藤颤抖得更加厉害,脚尖升起一阵寒意。
(我应该是碰到那个东西没错!)
他去查看高野舞的公寓时,在空空的房间里感到生命的气息,甚至在浴室里无法动
弹的时候,也觉得有种柔软的东西在抚摸他的小腿……(应该是那个东西没错!杆?
可能还在成长阶段,可以随意躲藏起来。)安藤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著,于是脱掉
睡衣,再度进去浴室泡澡。
他先前没有拔掉栓子,因此浴缸里还留有热水。
安藤转开水龙头,让它流下八十度的热水,然后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浴缸里面。
他把脚伸出水面,观察被「它」所抚摸的部位,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这时候,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高野舞是因为适逢排卵日而成为一个例外,那浅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浅川不是男的吗?」
(他是不是也有「生」出甚么东西来?)不知道是否因为热水太烫了,安藤突然觉
得很渴。
【第五章预兆】
在成人日连休假期的第一天,安藤接到宫下打来的电话,邀他一起去开车兜风。
这对正在烦恼不知要如何打发连休假日的安藤来说,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罗!
即使安藤感到宫下的态度有些隐藏,他还是答应宫下的提议。
「你打算要去哪里?」
「我刚好有点事,想请你帮我确认一下。」
宫下只是这样说著,并没有说出要去的地方。
安藤察觉到他似乎有苦衷,不好意思说出来,因此不再追问下去,届时见到宫下再
直接问他就是了。
没一会儿工夫,宫下果真开车到安藤的住处接他。安藤一坐进车内,马上询问即将
前往的目的地。
「你要去哪里?」
「你先不要问,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于是,安藤在连目的地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跟著宫下一起去兜风。
出了第三京滨公路,车子往横滨新道的方向行驶,似乎是前往藤泽的方向。
如果是当天来回的路程,应该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才对,像是小田原、箱根,或者伊
豆,最远只能到热海或伊东而已。
安藤在心中猜测他们要去的地点,享受著神秘之旅的乐趣。
横滨新道的入口处常常会塞车,由于今天是连休的第一天,交通量非常大。安藤看
到宫下握著方向盘,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便开始跟他说出自己的假设。
「看了录影带的那些人,为何只有高野舞的心脏血管没有引发异常变化呢?这是因
为她在看影像的那一天,正好是她排卵的日子,于是『RING病毒』由攻击心脏的冠
状动脉,转而以卵子为目标进行攻击。
然后,高野舞在掉落屋顶的排气沟之前,生出一个未知的生命体,而且是只有待在
母体内一星期的生命体。如果以这种情况来考量的话,就可以说明当时她为甚么没有穿
著内裤。」
宫下听完安藤的说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睁大浑圆的大眼睛,注视前方思索著。
突然间,他迅速变换车道,越过车线开到隔壁车道。
「当我们用电子显微镜观看高野舞的『RING病毒』时,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
觉。」
「是那样吗?」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那种形状的东西,对了,这和精虫很类似。」
「我也有同感。」
「根本也赞成这个看法。」
「那我们三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罗!」
「对,直觉是非常重要的。」
说完,宫下对安藤露出微笑。
「喂,好好看著前面啦!」
前面车辆的红色煞车灯已经近在眼前,安藤紧张得用力踩踏双脚,然而宫下却从容
不迫地踩下煞车,结果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子,安藤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浅川为甚么没有因心肌梗塞而死亡?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男生没有排卵日。」
「说不定他也跟高野舞一样,体内发生了某种变化。」
「大概吧!病毒可能发现了某个出口。」
「出口?」
(宫下可能是刚好看到道路标志,才会使用「出口」这个字眼吧!)「是的,能让
病毒繁殖更多的出口。」
一通过保土谷的侧道出口,塞车的情形已不复见,车子的流量也比较顺畅。
宫下又继续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答案才行。」
他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少了刚才的那份悠闲。
「嗯,我也有这个决心。」
「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做了些甚么事?」
不知为何,宫下突然转变话题。
「没做甚么呀!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了。」
「是吗?我们全家族一起去南伊豆的渔村过年。当时我们住在一般的民宿里,为何
会选择那个简陋的地方过夜呢?因为在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中,就是以那个渔村作为背
景舞台,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去看看……那本小说里面写著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他说:
『从渔村往水平线望去,就可以看到海市蜃楼。』」
安藤不了解宫下到底想说甚么,但他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倾听宫下诉说。
「你一听搞不好会认为很酷,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好,从民宿里可以听到波浪声,我
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凝视著妻子和女儿的脸,深深觉得她们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对于宫下的这份心灵感动,安藤太了解了。和家人一起在可以看到海市蜃楼的南伊
豆渔村里共渡新年,感觉一定非常温馨。
宫下丝毫不给安藤感伤的时间,立刻问道:「你觉不觉得我太太很美?」
安藤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前妻的脸,不由得点点头。
「真的?」
宫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禁回想起他和妻子初次见面的情景。
「我的个子既小又胖,而且长得这副德性。而她不仅是个美人,个性也十分温柔,
我真是个幸运的人。」
宫下的妻子比他还高,长得和某个以气质取胜的女明星很像;相较之下,宫下的长
相就有些笨拙了。但是,宫下很顺利地爬上医学院教授的位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根本无须自卑。
「所以我不想死……在这个事件中,我都是以一个旁观者来判断,想使这个已成事
实的结果变得更有趣些。」
宫下一直以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这和浅川、龙司的立场截然不同,他以为
即使没有解决事件,也不会有莫名的迫害直接降临身上。
「我也一样。」
安藤同意宫下的说词。
「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那个想法是否太天真。」
「甚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我们休完假,从南伊豆的渔村回来之后。」
「你在渔村看到甚么吗?」
「我没看到海市蜃楼。」
安藤不禁皱起眉头,他觉得宫下答非所问。
「海市蜃楼?」
「就是想要去实地拜访小说中的背景舞台嘛!」
「哦……那你觉得如何?」
「甚么事?」
「场景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地方可多著呢!」
「你的意思是说,看了小说之后所产生的印象风景,和实际的风景不尽相同?」
「不可能会完全一样。」
安藤不认为宫下的想法和行径很幼稚,因为作家本身也会挑选风景来看,然后才将
它写出来。这种挑选过程是依据作家本身的观点,当然会和读者所想像的风景以及现实
风景有所出入。
藉由文字来传达思想,还是会有这种界限;若不是藉由照片或摄影机的拍摄,是无
法将当地风景忠实地介绍给第三者。
「反过来,假如……」
宫下把脸靠近安藤。
「喂,你注意一下前面。」
安藤正经八百地指著前方,宫下马上转回视线,并将车速减弱。
「你还记得甚么时候看过『铃』吗?」
安藤连日期都记得很清楚,他从浅川顺一郎那边借来磁片的隔天,立刻把资料列印
出来阅读。
「嗯,我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去年的十一月十九日。」
「那份报告书我只看过一遍。」
安藤也是只看过一次。
「你认为如何?」
「我现在脑中依然留有鲜明的画面,偶尔也会突然想到。」
浅川在「铃」中所描写的世界是有影像的,会让人将那些画面牢牢地记在脑中。
但是,安藤不了解宫下的意思,因此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铃』这份报告书能够正确地传达『风景』的话,那么我有一个疑问。」
宫下说出这句话时,他的侧脸看起来特别温和。
安藤思考著宫下所说的「疑问」。如果读过「铃」之后,个人所想像的风景和现实
风景只有一点重复的地方,那又意谓著甚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
安藤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觉得车内的暖气太热,空气有些乾燥。
「我们就先来确认一下实际风景吧!」
「原来这就是你带我出来的目的。」
安藤终于明白宫下今天载他出来兜风的目的,他要前往「铃」的故事舞台──南箱
根到热海一带,而且打算用眼睛来确认实际的风景,因此多带了一个人来,可以互相交
换彼此所得到的情报,做出正确的判断。
「本来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想说出来的,但是又怕你会认为我很奇怪。」
「没关系。」
「我忘了问你,你是第一次来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吧?」
南箱根的「太平洋休闲乐园」是那卷神秘录影带的诞生地。
「当然,那你呢?」
「在还没看过报告书之前,我连这个地方都没听过。」
虽然他们两人都没去过,但是安藤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立刻会浮现一处斜坡上有
一栋栋的小木屋,其中的B─4号小木屋里揭开了这桩令人惊叹的事件。而且B─4号
小木屋的地板下开了一个洞,可以延伸到地底下五、六公尺深的古井。
在二十五年前,有位叫山村贞子的女人被强暴之后,又被丢到古井里面,她所引发
的怨念中夹杂了天花病毒的繁殖愿望,一直被埋藏在地底下。
安藤和宫下现在正要去拜访这个地方。
宫下一边看著右边云雾满布的箱根山,一边驾车经过真鹤,前往热海。
在「铃」报告书中曾写到:「从热海一进入热函道路,马上就会看到通往南箱根
『太平洋休闲乐园』的告示牌」,安藤和宫下按照资料上所写的路径过去。
他们都是第一次开车行经热函道路,不过安藤却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去年十月十一日的晚上,当浅川和行开车经过这条路时,他并不知道在南箱根「太
平洋休闲乐园」的B─4号小木屋中有「东西」等著他的到来,只觉得胸口一直无法平
静下来。
现在的时间快接近中午,而且天气十分晴朗。
安藤记得在「铃」里面有叙述去年十月十一日是个阴雨的天气,浅川车窗前的雨刷
不停地摆动著。但此时的时间、天气与当时的情形完全不同,安藤的脑中浮现一幕幕阴
暗的场景。忽然间,他看到山坡上出现一张以白板黑字写出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
的告示牌。
宫下毫不犹豫便往左转到一条小路上,狭小的山路在农地上蜿蜒著,坡度开始渐渐
升高,而且路面越来越窄,道路两旁长满了浓密的树木、枯草。
车子越往上走,安藤越觉得熟悉,他觉得自己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你还记得那份报告中的描述吗?」
安藤降低音量问道。
「我也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没想到宫下也有相同的熟悉感。
安藤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他甚至知道前方不远处,即将出现一栋三层楼的建
筑物,那里有服务中心和餐厅。
安藤和宫下看完「铃」之后,根据它的内容,可以知道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
在印证过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的景物之后,宫下随即调转车头,开下山去;
接著经过热海,沿著靠海的真鹤道路开往小田原的方向。
两人沉默不语,都在想著刚才所看到的景物,无心去眺望美丽的冬季海岸。
安藤正为今天出来兜风所目睹的事实烦恼著,「太平洋休闲乐园」小木屋、地下的
古井,还有伴随而来的泥土臭味,就像海市蜃楼一般,在他的脑中一浮一沉。此外,录
影带中那名男子的脸孔也一直挥之不去。
根据他们刚才探访的结果,「太平洋休闲乐园」的各项设施是设在服务中心到饭店
的路上,有网球尝游泳池、健身房和别墅等等,这些设施几乎都建在靠山的地方,而小
木屋则盖在斜面的山坡上。
从道路两旁往下俯视小木屋所在的山谷,可以看到从函南到愔遱这一带有无数的温
室。温室的白色屋顶在冬日阳光的照拂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些景点无一不令安藤
和宫下感到熟悉。之后,他们两人走到B─4号小木屋,伸手转了转门把,却发现房门
上锁了,于是他们从阳台下绕进去。
安藤和宫下弯著腰环视四周,看到柱子与柱子之间的隔板已经被打掉,并且开了一
个大洞,这就是之前高山龙司所做的。
去年的十月十八日,龙司和浅川钻进这个洞,用绳索下降到古井中,把山村贞子的
遗骨捡出来,光是想像那一幕情景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宫下拿著预先准备好的手电筒,插入细缝中,往地底下照去,大约在中央位置看到
一个突起物,那是古井的顶端,旁边还有一个水泥盖子,完全与「铃」中所描述的景致
符合。安藤屈身爬进洞中,但他没有勇气站在井边往下面望,这和他当时无法将视线投
向夺去高野舞性命的排气沟的情况相同。
山村贞子在遭人强暴之后,又被丢进古井中,结束她短暂的一生;而高野舞则掉落
在长方形的排气沟底,青春年华就此凋谢。
这两处死亡之所,一处位于幽静的树林,上有树荫遮蔽,宛若沉入地中海底的木筒
状棺木;另一处则是位于充满海洋气息的海岸大道旁,上头毫无遮蔽物,犹如浮在空中
的长方形棺木。
山村贞子和高野舞死亡的场所形成对比,但那种鲜明的对比更加强了两者之间的类
似,这令安藤觉得十分奇妙。他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由于地底下的湿气和泥土的臭味
不断扑鼻而来,安藤简直就快窒息了。
然而宫下毫不理会安藤,他继续摇晃著肥胖的身体潜入地底下,一直到古井口,安
藤才强力制止他:「停止!够了……」
宫下以奇怪的姿势停止不动,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好吧!」
最后,他还是接受安藤的忠告,开始往后退去。两人一爬出阳台,不由得深深吸著
外面的清新空气。
到目前为止,在「铃」中所描述的场景都和现实情况相吻台。
但是,宫下对这些成果还不满意。
「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至少也应该去看看长尾城太郎长甚么样子吧!」
安藤已经忘记这个男人的名字,却对他的长相十分熟悉,甚至连他说话的习惯都非
常清楚。
二十年前,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这里是一所肺结核疗养院,现在在热海开诊
所的长尾城太郎,曾经在疗养院当过医生,同时也是日本最后一个天花患者。他强暴了
前来探望父亲的山村贞子,又将她的尸体投入古井中。
在「铃」中提到来宫车站前面有一间小平房,门口挂著「长尾医院内科小儿科」的
招牌,龙司就是在那里诱导长尾城太郎说出二十五年前他犯罪的真相。
然而,当他们到达该地时,却发现医院的窗帘全都拉下来,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假日
休诊,而是长期关闭;窗台下的细缝都积满灰尘,而且结了许多蜘蛛网。
他们俩死心地回到车上,就在这时,前方国立热海医院的坡道上,有一张轮椅正缓
缓沿著坡道下来。一个头发光秃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在后面推轮椅的是一位三十出头、
很有气质的女人。
老人的眼神涣散,一看就知道他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玻当安藤和宫下看到这个老人时,
不禁同时叫出声来,然后相互对看著。
没想到,在他们眼前的老人就是长尾城太郎,不过短短三个月间,他就急速老化,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多了二十岁。
宫下走下车,靠近老人说道:「长尾先生。」
宫下试著叫唤他的名字,但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在他身旁的女子顿时停住脚步,一
脸好奇地看著宫下。
宫下佯装是长尾以前的旧识,询问著有关他的近况。
「他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女子轻声地回答:「多谢您的关心。」
她简短地打个招呼,似乎嫌麻烦似地迅速离去。
然而这对宫下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去年十月,长尾城太郎因为浅川和龙司的到访,说出二十五年前所犯下的罪行,可
能至此之后就得了精神异常的疾病吧!
安藤和宫下目送著长尾城太郎和女人横过医院,走向更里面的道路时,心里都在思
考同一件事情。
(为甚么第一眼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时,就认出他是长尾城太郎呢?)原来在
「铃」里面不只详细地记录场景,甚至连人物的长相都忠实地写下来。
在回程中,看到「小田原厚木道路入口」的标示时,安藤偏头过去看到宫下一脸筋
疲力尽的表情。
「到小田原后,让我下车。」
对于安藤提出如此的要求,宫下皱紧眉头。
「没关系,我会送你到家门口。」
「那还要绕一段路,我只要从小田原坐电车,就可以回到家了。」
安藤知道宫下已经很累了,如果再叫他送自己到代代木,再开车回鹤见的话,必须
多走数十公里,这对此刻身心倍感疲劳的宫下来说,恐怕无法负荷。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在小田原下车吧!」
宫下应该为省下这趟往返车程而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半句话都不说。
他一直是那种很难得说出「谢谢」的人,即使内心充满无限的感激,还是无法率真地表
达出内心的感情。
车子经过小田原的热闹街道,一下子就到达车站了。
此时,宫下喃喃自语道:「连假一结束,我们两个最好去接受一下血液检查。」
其实安藤也有相同的想法。即使他们事先预设了「旁观者」的立场,但如今好像已
经被追赶到「当局者」的地位了。
(恶魔的录影带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而我们也没有看过那些影像,应该不会有甚
么灾祸降临才对。)但是,以诊察爱滋患者的医生来说,目前爱滋病毒的感染途径依然
不明,没有明确的解答。
因此,安藤一直提心吊胆,害怕他在电子显微镜所看到的病毒会侵入他的身体内部,
由皮肤内侧流到血管内,再侵袭各个细胞,以至于到整个身体。
安藤是除了作者──浅川和行之外,第一位看过「铃」这份报告书的人,里面很详
实地描写了录影带中的影像,描写之细密,让他光凭第一眼就可以认出长尾城太郎,这
种效果就和看过录影带一样好。
安藤怀疑自己在看了「铃」之后,会不会带来一些不幸的后果。不过,距离他看
「铃」的日期──去年十一月十九日,已经过了两个月,这当中并没有发生甚么异常的
变化;而通常看过录影带的人,在一个星期后就会因为冠状动脉闭塞而死亡。
(会不会因为「突变」,使得潜伏期变长了,还是变成带原者而不会发病?
正如宫下所说,连休假期一结束,有必要马上回到学校接受血液检查,如果发现到
体内有病毒存在,就妥尽早想办法解决。)「假如检查结果是阳性反应的话,你打算怎
么办?」
「我不会坐著等死的,总得想个好办法解决。」
宫下振振有词地说著,从他话中的语气可以感觉到他比安藤怕死,因为宫下还有妻
子和女儿。
车子进入小田原的环状交叉路后停了下来,安藤从助手的座位上走下来,向宫下挥
一挥手,目送他的车子离去。
(说不定我也被卷进去了……)
安藤愈来愈能体会浅川的心情,他把自己和宫下重叠在浅川和龙司这两个人身上,
思考他们的肉体特徵和性格。
安藤对应的是浅川,而宫下对应的是龙司,那两个人都……他想到一半突然笑了出
来。
(浅川和龙司已经死掉了,而且还是自己这双手解剖了龙司的身体……)他通过小
田原车站的收票口,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突然感到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他猜想龙司躺在解剖台上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当一名乳癌患者怀疑自己是否罹患乳癌时,反而比被告知已经得到乳癌时还来得痛
苦。一旦确知自己已经面临灾难,反而比较可以平心静气地忍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处于暧昧不明、无法肯定的状态中。
(我是不是已经感染到「RING病毒」了?)目前只有一个方法能够使安藤克服
苦闷的情绪,那就是以自己的生命,让妻子明了他由于一时疏忽而失去儿子的悔恨之情。
安藤无法克制心中的悸动,在寒冷的候车室里等候电车到来。
安藤坐在电车上,眺望著窗外的风景,渐渐地,他闭起眼睛。
没多久,他突然惊醒过来,恍惚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害怕自己在打瞌
睡时,被载到很远的地方。安藤靠在椅背上伸了伸懒腰,感觉到电车由下往上的振动方
式,远处响起靠近栅栏的声音。
(啊!我正坐在电车中。)
安藤忆起两个钟头前,他和宫下在小田原分手,顺利搭上电车的过程,感觉好像已
经是几天前的事了。就连和宫下一起去探访「太平洋休闲乐园」的事情,彷佛也是好久
以前的事情,只有高原风光和长尾城太郎的脸孔还深深刻印在他的脑中。
安藤用手心揉一揉双眼之后,又往车窗外看去。
夜晚的街道随著电车的前进,被远远抛向后面。此时,电车的速度慢慢减弱,并且
响起栅栏警报声,红色警示灯开始一亮一灭。
安藤嘴里念著通过的车站站名:「代代木八幡。」
这是安藤所住的「参宫桥」站的前一站,这辆电车中间站都不停,直接开到终点站
──新宿,因此安藤要直接坐到终点站,再等电车往回行驶到参宫桥。
电车轨道在代代木八幡呈直角转弯,经过代代木公园的黑暗绿林。
接下来的夜景是安藤已经看惯了的街道,从他的右手边可以看到自己的住处。安藤
将脸颊靠在左侧的玻璃窗上,望著每天来回必经的候车月台。
突然间,安藤整个身体往玻璃窗靠近,就连额头都贴在玻璃上,目光停留在月台上
一名年轻女子的身上。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运动夹克,并以专注的
眼神看著两列电车擦身而过。
电车速度一慢下来,车上的乘客大都看向月台上的人群,在那一瞬间,安藤和那名
女子的眼光对上了。
(又看到那个女子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高野舞房间外面的电梯内遇
到,第二次则是在高野舞陈尸的那栋大楼的电梯里……)虽然安藤只见过那名女子两次,
但是他的脑海中一直残留著她的脸部轮廓……十分钟之后,安藤所搭的电车从新宿回转
到参宫桥站,他终于踏上月台。当时有另一班电车进站,阻挡了安藤的视线,于是他往
收票口走去,避开人潮,确认在反方向的月台上有无那名女子的身影。
尽管安藤知道那名女子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却仍极度渴望能再见她一面。
铃声响了,有一列电车即将启动;就在电车开走之后,安藤竟然捕捉到她的视线,
那名女子就站在刚才的位置上。
安藤一看到她,不禁对她点了点头,似乎对女子发出指示,表示他了解的意思。
他慢慢往收票口走去,女子也配合安藤的动作走下月台楼梯,两人在收票口相会。
「又见到你了。」
女子以一种偶然碰到的语气对他说道。
安藤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偶然,但他无法抗拒眼前这名女子的魅力,因此两人一起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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