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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香

_7 蔡骏(现代)
  “你必须把幻婴存在这个念头从你意识中彻底消除,否则,它今晚还会咬你的胳膊。”小岩恶作剧般的说,“只要它不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消灭它。”
  “可是,怎么才能把幻婴从意识里消除呢?”我发现,即使我弄清了幻质的本质,还是不能把它从我脑海里赶走,让我用虚无的意识否定客观的存在,实在难以做到。
  “你跟我学。”小岩说着,盘腿坐到床上。
  我惊奇的看着他,笑着问:“和尚打坐呀?是杜师傅教你的吗?”小岩说:“无论什么姿势都行,只要你能迅速进入无我的境界。只有进入了无我的境界,才能断绝自己的意念。我试过多种方法,盘腿打坐是最容易进入的姿势。”我坐到他对面,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相信幻质是不存在的,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也服自己。根据杜师傅的理论,幻质分明是存在的,我怎能欺骗得了自己?
  我睁开眼睛,只见小岩两眼微闭,神情肃穆,如老僧入定。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问:“我好了,你呢?”我苦着脸摇摇头。
  小岩说:“笨蛋,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死了,我死了。”
  “你才死了呢。”我说。
  “孺子不可教也。”小岩恨恨的说。“只有这样你才能从浮躁的心境中解脱出来,迅速沉入无我境界,才能削弱幻婴的力量,为我们消灭它争取时间。否则,随着你恐惧的加深,它的力量将不断强大,最终真的吃了你也说不准。”
  “不要危言耸听。”我说。
  其实我心里明白,根据杜师傅的理论,小岩的话不无道理,幻婴的力量将随着外部意念的改变而不断变化,也许某一天,幻婴积累到足够的能量,真的将我咬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个冷战。
  “时间已经很晚了,别浪费时间,我们先削弱它的力量,然后去找房东。”小岩说。
  我点头,按照小岩所说,闭上眼睛,凝神屏息,心里默默念道:“我死了,我死了……”不知过了多久,世界突然一片寂静,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阴暗,竟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突然,我又看到了幻婴,它趴在我前面,眼睛里闪着妖异的光芒,嘴巴还在咀嚼着,似乎正跃跃欲试。
  我心胆俱裂,转身欲逃,幻婴已经纵身跃起,直扑我的咽喉。我大叫一声,硬生生将它扼在半空。幻婴一低头,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一口,然后冲我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我寒毛竖起,胳膊上传来尖利的疼痛,一甩手,拼命将幻婴摔向地面。
  幻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重新跃起,扑上我的肩膀,未等我有所反应,它的嘴巴已经咬住了我的咽喉。我抓住它的两条腿,死命的挣扎。
  这时,我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我的脑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大喊:“钟子,钟子……”我仓皇的睁开眼睛,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只有小岩在拼命摇着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小岩紧张的看着我。
  我喘息着平静下来,惶惑的摇摇头。
  胳膊剧烈的疼痛,我低头,上面竟有两排清晰的牙印。我惊恐仰起头,对小岩说:“你看我的脖子,有没异常?”小岩仔细的看着:“好像是两排牙印,似乎被人咬过的样子。”汗水从我脸上流下来。
  “是幻婴。”我说。
  “怎么会这样?”小岩骇然问,“你没有断绝对它的意念?”
  “没有,”我说,“刚才,我突然想到它会吃了我。”
  “啊?”小岩惊恐的看着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乱说。”我惨然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胆小。”小岩紧张的盯着我:“你的恐惧又加强了它的能量,现在它开始按照你赋予的意念,向你发动致命的攻击了。它的能量强大到不需要进入你的梦里,从现在开始,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10、死亡攻击
   
  我失神的看着地面,黯然无语。我年轻健康,生命充满活力,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与死亡为伍。但此时,死亡在我面前异常清晰起来,我体会着房间里的温暖和宁静,却感到死亡如一个寒冷黑暗的无底洞,正一点点把我的生命吸进去。从此以后,网络和美酒,友谊和爱情,一切的一切,都会与我无缘,这个世界将彻底抛弃我,就如同我从来没有来过。难言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
  小岩面色苍白,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失魂落魄的抓起手机,拨通了小萧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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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婴(13)
  “你今天怎样,钟子?”小萧在那头问。
  “我要死了。”我绝望的说。
  “怎么了,钟子,你在哪里?”小萧惊恐的问。
  我正要回答,小岩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大声说:“小萧吗?钟子在我这里,他很好,没什么事情。现在很晚了,你不要过来,我会照顾他的。”一口气说完,掐断了电话,我冷冷的盯着他。
  小岩默默看着我,半晌才说:“不能把真相告诉小萧,我们的意念都会成为幻婴的能量来源,幻婴的能量越来越强大,如果小萧的意念再掺和进来,我们更难控制。”我感到毫无原由的愤怒,大声喊道:“它要变的强大,我有什么办法?让它来吧,我不怕它。”小岩摇头道:“幻婴伤人的能量来自你自己,只要把它从你心中赶出去,我们就有办法。你必须断绝你的意念。”
  “那我该怎么办?”我问。
  “重新开始,进入无我境界,说服自己幻婴是不存在的,收回你释放的能量。”小岩说。
  性命攸关,我别无选择。我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用心拒绝头脑里的意识。可是越努力,幻婴满嘴鲜血的形象越清晰,我心慌意乱,稍一分神,幻婴又出现在眼前,它吱吱有声的咀嚼着我的肌肉,血水从嘴巴里流出来。我大叫一声,转身就逃,可还是迟了一步,幻婴的双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张口向我脖子上咬去,我感到脖颈传来剧烈疼痛。
  我又听到了小岩的声音,仓皇的睁开眼睛,只见小岩正用力拍打着我的脸颊。
  他的眼睛突然盯住我的脖颈,失声道:“你受伤了?”我伸手在被幻婴咬中的部位一摸,手上竟然沾满淋漓的鲜血。我的身体一阵颤抖。
  小岩手忙脚乱的找来药物,边帮我包扎伤口,边说:“幻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这样下去,只怕我们没时间弄清它的来源。”我内心烦躁,恶狠狠的说:“再看到这个小鬼,我一定杀死它。”小岩冲我大声喊道:“幻婴本质上是你的意念,你怎能在意念里杀死自己的意念?”我一呆。
  看着小岩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紧缩的心突然放松,笑着说:“要死的是我不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小岩不屑的扁扁嘴说:“如果要死的是我,我才不紧张。”转头叹口气说,“都怪我,觉得那房子古怪,却没下决心阻止你。如果你没有租住那套房子,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我无力的躺在床上,颓然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死就死吧,早活够了。连套房子都租不起,活着也他妈窝囊。”
  “你说的轻巧,”小岩反驳道,“你死了,小萧怎么办?我和杜师傅怎么办?”
  “管你和杜师傅什么事?”
  “如果你被幻质杀死了,我跟杜师傅不是很没面子?”小岩恶作剧般说。
  “很抱歉,连累了你和杜师傅。”
  “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小岩说,“等我们把幻婴杀死,你再去死。”
  “呸,幻婴死了,我干吗要死?”
  “那我管不着。”小岩说。
   
  幻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只要稍一走神,它就会冲进我的意识,朝我扑将过来,每次都是小岩及时唤醒我,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才几个钟头的工夫,我的脖颈竟被无形的幻质咬出多处伤口。我越来越沮丧,死亡的深渊清晰横在我眼前。
  小岩精神高度紧张,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生怕我沉进梦里,一命呜呼。半夜12点以后,他终于想起向杜师傅求救。杜师傅听说事情有变,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
  杜师傅仔细查看了我的伤口,吃惊的问:“幻质的能量怎会提升这么快?有没有查清它的来源?”小岩摇头说:“我们打算先从自身断绝幻婴的能量来源,还没来得及查。”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杜师傅摇摇头说:“错了,你们切断幻质能量的方法错了。幻质是存在的,怎能在意识里强行否定呢?按照你说的方法,只能陷入更大的魔障。”
  “那应该怎么办呢?”小岩谨慎的问。
  “只需顺其自然,收回自己的意念就好了。也就是忘记它或重新认识它,而不是否定它。你让钟子强迫自己否认幻质的存在,他当然做不到。”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岩问。
  “从钟子目前的情况看,他自身无法控制幻婴的进攻,”杜师傅说,“我们只好等明天采取措施了。从现在开始,钟子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决不能放松自己的意志,更不能睡觉,直到幻质消灭。”
  “如果我困了呢?”我问。
  杜师傅说:“你不能犯困,我和小岩陪你。”为了防止我犯困,小岩为我冲了一大杯浓茶。他们两人轮流陪着我,一旦看我陷入混沌,立刻将我拍醒。饶使这样,我还是不断遭到幻婴的攻击,到第二天清晨,我的脖颈和脸颊都被撕咬的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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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婴(14)
  小岩提议送我去医院,杜师傅阻止了他:“当务之急是找到幻质的起源,时间非常紧张,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源头并设法控制它,否则,钟子的精力有限,时间拖的越久,他将越危险。”我头脑昏沉,脖颈处伤口巨痛,几乎无法转头,只能呆呆的听他们讨论。
  小岩看着我,焦急的说:“如果我们去找源头,钟子怎么办?他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杜师傅点点头:“必须有人照顾他。”
  “让小萧来吧。”我说。经过与幻婴一夜的搏斗,我早已吓破了胆。此时,我最想见的人就是小萧。也许过一会就死了,如果死前不能见她一面,我想我死不瞑目的。
  “小萧是谁?”杜师傅问。
  “小萧是钟子的女朋友。”小岩摇头说:“不能让小萧来,她被幻婴感应过,如果她的意念重新参与,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杜师傅说,“就让小萧来。据我所知,情爱对幻质有抑制作用,不过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以免伤害到她自己。”
   
  11、可爱的小萧
   
  小岩下楼买药,趁这工夫,我给小萧打了电话,听说我病了,小萧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向小岩的公寓赶来。小岩在楼下买了药物和早餐,我们吃完早餐的时候,小萧便到了。
  看到小萧,我烦躁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见我头上脖上缠满了绷带,小萧吃惊不小,一迭连声的问怎么了。
  小岩将她引见给杜师傅,稍作寒暄,杜师傅说:“时间紧张,钟子现在面临着生命危险,我跟小岩要去寻找解救他的办法。这段时间里,必须有人照顾他。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保持良好的精神,绝不能让他睡觉或走神,一旦看到他闭上眼睛,立刻将他唤醒,千万千万。”小萧疑惑的问:“为什么?”小岩说:“不要问为什么,暂时不能让你知道,这事关钟子的性命。”小萧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缠满绷带的脑袋摆在面前,不由她不信,迟疑着点了点头。
  小岩想了想,又叮嘱道:“钟子昨晚没有休息,今天一定很疲倦,千万不能让他睡觉。一旦他睡着了,你就是用脚踹,也要让他醒过来。我们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死钟子。”小萧虽然疑惑,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满口答应。
  小岩记下了房东的电话号码,跟杜师傅一起走出去。
  目送他们下楼,我缩到墙角,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说:“我要死了,要死了……”只要小萧在身边,我苦涩的心绪就会好转,虽然还是绝望,却多了一层兴奋。小萧心疼的看着我,问:“你肚子疼吗?头上怎么包了这么多纱布?”我意识到自己捂错了地方,慌忙说:“我头疼,肚子也疼。”小萧看着缠在我身上的纱布,问:“你脖子渗出血了,怎么受的伤?”
  “这个,”我神情悲壮,“本来不能告诉你,一说出来我就有危险。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告诉你。这跟你看到的小鬼有关……”话没说完,小萧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轻声说:“我猜也是,你不要说。杜师傅是法师吗?”我摇摇头,做出痛苦的样子:“小萧,我要死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一头躺在小萧的怀里,用心感受着她软绵绵的小腹,心中暗笑。
  小萧抱住我的脑袋:“你不会死的,小岩和杜师傅一定会救你的。”我说:“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会不会伤心?”小萧用力点头。
  我伸手抚摩着她柔软的下巴颏,说:“我们相识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现在我要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爱我吗?”小萧眼神凄苦迷离,哽咽道:“我爱你,钟子,我真的很爱你。”我暗暗得意,心想:听到小萧这句话,死也值了,要是死前再吃她一次豆腐,就更爽了。
  “可是,”我继续说,“我们相识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我想,我想……”我咽了一口唾沫,故意吞吞吐吐。
  “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答应你。”小萧柔声说。
  我大喜,从她怀里坐起来,说:“我要死了,我想……”小萧默默的看着我,眼睛美丽而忧愁,脸上表情圣洁得如同殉难的贞女。良久,点了点头,慢慢躺在床上,舒展四肢,毫不设防的向我展开生动的身体。
  我感到恶作剧般的快乐,强忍笑意,手指从她的嘴唇轻轻滑下,漫过她浑圆的胸脯,起伏的小腹,停留在她的大腿上。我扭头去看,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无声的泪水让我心头一震,陡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不怕死,可想到死亡将给爱我的人留下不尽的悲痛,心情瞬间从欢乐的边缘坠进了绝望的深渊。我呆呆的盯着小萧凄美的面庞,心头突然痛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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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婴(15)
  小萧闭着眼睛,温顺而又安详。我知道,此时她不会拒绝我的任何冒犯和亵渎,可我没有了刚才戏谑的心情,我的手脚渐渐发凉,悲伤从心底升腾上来,缓缓漫过了头顶,如浓雾般将我重重包围。
  良久,小萧睁开眼睛,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猛然搂住我,将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凄然无语,痛彻的感受到生命的虚幻和美好。
  虽然杜师傅和小岩去寻求消灭幻婴的方法,但我早已被幻婴吓破胆,几乎没对他们抱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紧紧搂住小萧,内心缠绵悱恻,舍不得放开。
  正如杜师傅所说,情爱之心抑制了幻质的能量,小萧到来以后,我再没有受到幻婴的攻击。中午时分,小岩打来电话,他们找到了幻婴的源头,正在筹划消灭幻婴的办法。看来我有救了,心头一松,登时感到饥饿和疲倦,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小萧嫣然一笑:“我去给你买吃的。”获知我能得救,她的情绪立刻好转,亲亲我的脸颊,转身下楼。
  我无力的靠着墙壁,睡意渐渐涌上来。精神稍一放松,幻婴又出现在眼前,它趴在地上,手脸全都血淋淋的,嘴巴一张一翕,血水沿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的喉咙,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我的心抽紧,与它搏斗了这么久,知道逃跑没有用处,只好打起精神用心戒备。它似乎不着急取我性命,只跟我默默的对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忍受不住这种紧张的恐怖,狂吼着向幻婴冲去。
  幻婴一跃,躲开了我的冲击,双手却搭上了我的胳膊,张口向我头上咬来,我一侧头,它的嘴巴咬中了我的耳朵,我吃痛一挣,竟被它咬下半边耳朵,我怒不可遏,嗬嗬大叫着掐住幻婴的脖子,幻婴似乎柔弱无骨,从我手中滑下来,动作快如闪电,纵身跳上我的肩膀,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又一口咬在我的脸颊上,它的脸与我离的那么紧,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冰冷的呼吸。我再次把它从身上拽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我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转身就逃,刚走两步,幻婴从身后跃上了我的脊背,双手紧紧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寒,知道,只要幻婴从我咽喉处一口咬下,我就彻底完蛋了。我摒住呼吸,等待幻婴最后一击。
   
  12、生死一线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小萧惊恐的叫声。仓皇的睁开眼睛,只见小萧正在紧紧抱着我,尖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朝小萧微微一笑:“没事了。”小萧惊恐的看着我的脸,似乎看到了万分怪异的事情。我感到脸颊吃痛,伸手一摸,竟然又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慌忙哆嗦着去寻找耳朵,幸好耳朵还在,没有真的被咬下来。
  小萧呆呆的看我半天,才想起来给我抱扎伤口,声音颤抖的问:“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受伤?”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刚才的片刻的睡眠让我全身难受,我揉揉脑门,头疼欲裂,不假思索的答道:“还是那个小鬼,它想咬死我,好凶啊。”小萧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我把杜师傅和小岩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小萧脸色苍白,颤声问:“你的伤口是被那个婴儿咬的?”我点头。
  小萧喃喃说:“鬼也咬人?太可怕了。它现在在哪里?”我说:“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我们身边,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
  “啊,”小萧尖叫一声,紧紧偎依着我,“我害怕,它会不会咬我?”我的头脑麻木,几乎停止了思考,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睡过去。听到小萧的问话,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小萧手指地面,惊恐的叫道:“那是什么?”我强打精神,起身查看,地面上竟然有斑斑的血迹。我想起了幻婴流着血水的嘴巴,无力的说:“它在吃我的肉,这是从它嘴里流出来的。”小萧抓住我的胳膊,全身颤抖。
  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它不会咬你的。”小萧尖声叫道:“不,它会的,你说过它会的。”话音未落,我听到了吧唧吧唧的响声,正是幻婴咀嚼的声音。我有些奇怪,现在正睁着眼睛,怎么会听到这种声音?我转过头,只见幻婴正蹲在一侧,歪着头,冷冷的盯着我。
  我的脑袋轰然一响,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萧的恐惧变成了强大的意念,在幻婴身上注入了更大的能量,幻婴已经脱离我们的意识,成为触目可见的活生生的实体。
  小萧也听到幻婴的声音,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一眼看到全身血淋淋的妖异婴儿,登时发出一声尖叫。
  那恶婴并不急于进攻,蹲在地上,滋滋有声的品味着我的血肉,两只眼睛射出阴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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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婴(16)
  小萧捂住眼睛,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明白,幻婴的能量已经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此前就几乎置我于死地,现在逃生的希望更微乎其微。我用身体护住小萧,缓缓向门口移动,只盼能保护小萧逃走,我自己的生死,反而不重要了。
  幻婴一动不动,冷冷盯着我们,似乎在等待时机。我们刚移到门口,幻婴突然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哇哇大哭起来。我与小萧同时一愣,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只见幻婴身体一挫,闪电般扑向我们两人。就在这一瞬,强大的压力如滔天巨浪般涌来,让我感到死亡般的窒息。我紧紧护住小萧,知道自己万难躲过这最后一击了。但这股力量瞬间而逝,幻婴如一个轻飘飘的影子,穿过我们的身体,无声的落在地上。幻婴一击不中,转头再来,我们仓皇躲闪,哪里能躲的开?幻婴再一次穿过我们的身体。
  幻婴心犹不甘,继续向我们扑击。小萧躲来躲去,不断惊声尖叫。我感到奇怪,幻婴的扑击更加凶猛,却如同一个虚无的影子,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反复几次后,我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杜师傅成功了。”我不再躲闪,搂定小萧,任由幻婴随意穿过我们的身体。小萧将信将疑,但事实却不由她不信,无论幻婴如何凶恶,再也不能伤害我们分毫,我们心中惧意渐消,幻婴的影子也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渐渐隐去了。
  小萧无力的伏在我怀里,声音颤颤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兴奋的亲亲她的嘴唇:“杜师傅和小岩成功了,一定是他们消灭了幻婴的本体。刚才向我们攻击的是我们自己的意念,没有了本体的依托,那些意念便是虚无的,它不能伤害我们了。”杜师傅和小岩很快从外面回来,他们的讲述证实了我的判断,就在幻婴对我和小萧展开致命一击的瞬间,他们及时截断了幻婴源头的意念,消灭了幻质的本体。
  原来幻婴的源头就是那个阴森森的老太婆,她在照看外孙时,因为一时疏忽,让小男孩从三楼的窗子里掉下去,摔死了。过分的悲痛和自责让她经常听到外孙的哭泣。最初家人以为是她的幻觉,可后来所有人都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连邻居都不例外,于是便有了闹鬼的传言。再后来搬来的几家房客,都只住几天便要退房。为了镇鬼,房东请人在房间里安置了镜子,墙上画上了符咒,甚至在原来的卧室里放置了婴儿摇篮。安静了一段时间后,他们重新招租,我便撞到枪口上了。
  我好奇的问:“你们如何切断老太婆的意念呢?不会也让她盘腿打坐,忘记自己的外孙吧?”小岩笑嘻嘻的说:“我们借助了传统鬼神理论。”原来他们找到一个信奉传统鬼神的法师,当着老太婆及其家人的面,做了一场超度婴儿的法事,让老太婆相信她的外孙将另行超生,不再是漂泊世间的孤魂野鬼。她的意念一断,幻质本体自然消散,其余的能量失去依托,也就不足畏惧了。
  我暗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杜师傅他们最后一刻消灭了幻婴,我与小萧只怕已命丧于此了。突然有些疑惑,鬼婴分明是被传统鬼神理论的法事消灭的,那么,这场胜利是当代鬼神理论的功劳还是传统鬼神理论的功劳呢?当然,无论如何,都是杜师傅救了我的命。
  杜师傅说:“我该走了。还要去照料我的书摊呢。”小岩笑嘻嘻的说:“师傅,这次我又学了好多知识。您下一步有什么研究呢?”杜师傅遥望着窗外的山峦,深深的说:“我打算去浮来山,找寻杜超,揭开幽洞之迷。”小岩神色一变,默然无语。
  我心底突然有种难言的感动,毅然站起来:“杜师傅,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杜师傅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大步走出房间。
  我躺在小岩的床上,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小萧正安静的坐在我身边。
  小岩说:“房东托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再租那套房子,他们将全额退你押金。”我睁大眼睛:“谁说我不想租,不租房子我睡哪里?”一转头,见小萧正盯着我,忙问:“你说呢,小萧?”小萧冷冷的说:“你喜欢就继续住,我永远不再进那间房子。”扭身走进客厅。
  小岩嘿嘿一笑,低声对我说:“我见到你说的那个漂亮妞了,是老太婆的女儿,真的很漂亮呢。只要你不退房,一定有机会见到她。”我哼了一声说:“我干吗要见她?明天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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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园(1)
  作者:燕垒生
  天渐渐黑了,似乎要下雨,云厚得好象要掉下来。
  我把皮箱放在因湿润而很柔软的地上,歇了歇。几茎草从土缝里挤出来,表舅家应该不远了。
  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医生告诉我必须静养一个时期。因此我想去表舅家住上一个月。据医生的说法,山水可以让我的神经复原。
  那个小村子,在我的记忆中不象个真实的,然而母亲告诉我,我是在那儿出生,长到了三岁时才走。可我却记不得什么了,只记得一幢大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以及一些粗笨而老旧的家具。如果不是母亲给我的地址,我都不知道这个浙北的小村子在什么地方。
  那是个春暮的黄昏。在一带隐隐的山影间,雾气弥漫。天已暗下来了,在那些雾气尚未合拢时,我看见了在山脚下的一幢十分古旧的建筑。我不由感到一阵欣慰——终于,我赶在天黑以前来到表舅家了。
  走到这幢旧屋前,我才发现那些巨大的参照物给我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印象,在远处看来,这房子只不过古旧而已,掩映在树影里,还显得有点小巧玲珑。但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光一扇门就足有五米高,那两扇门是用厚厚的山木做的,上面包着一层铁皮,钉着铜钉。年久失修,铁皮已多半已锈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烂出了洞,露出下面的木头。铜钉也已经晦暗发绿,只是门上那两个熟铜门环,大约经常有人摸,倒是光润发亮。
  门是用十分粗大的青石砌成的,两边的石条上刻了副对联,一边是“向阳花木春长在”,另一边是“积善人家庆有余”。很熟滥的联语,倒和这房子的格局很合适。
  我走到门边,抓住门环。一股冰冷直沁心底,倒象是摸到了一块冰。我敲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来了来了。”接着是有人趿着鞋走出来的声音。趁这机会,我回头看看烟雾缭绕的暮色。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恐,仿佛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抓住了我。
  那儿有些什么?
  我正凝神眺望那一带树林,门“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我表舅。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表舅一面。那是我五岁时,我的曾外祖母过世,散在全国的上百个亲戚都赶回来奔丧,我第一次知道国家有那么大。而我对这幢房子的记忆,也多半只局限于这一天,在印象中,来来去去的那些亲戚全是些不折不扣的陌生人,那时的表舅,也有点风神俊朗的意思。
  现在,他看上去显得有六十多岁了,按他的年龄,该是只有五十二岁。我刚要开口说话,他说:“进来吧,我接到表姐的信了。”
  我拎起包,走了进去。也许是因为黄昏了,里面显得很幽深,迎面是堵影壁,壁绘却早已模糊不清。绕过影壁,当中是个院子,大门是朝南的,北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根种了几本剪秋萝,开着几朵花。北墙的西角上,有间柴房。院子两边是两层的青砖房。中国式建筑,向来讲究对称,两边也造得一模一样。而大门两边,也是两层的青砖房,我还记得,那是当厨房用的客厅——不知道表舅还有没有客来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房了,楼上朝东的,楼下潮得很。”
  表舅闩好门,领我上门去。
  沿着仄仄的楼梯,我走上楼。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一个蓬头的脑袋来,我吓了一跳,表舅说:“二宝,来见见你表哥,你还没见过他。”
  我说:“是表弟么?”有这么个蓬头垢面的表弟,实在让我觉得不舒服。那个二宝大着舌头说:“我是女的。”
  果然,她穿着一件花布夹袄。尽管她头发蓬乱,我我看见她的脸上、手上和衣服都很干净。她的脸上,堆满了弱智人的傻笑。表舅说:“叫表哥,别这么没规矩。”
  二宝看着我,说:“表哥。”吃吃一笑,跑上楼去。表舅摇摇头,说:“这孩子,有点缺心眼,还算听话。唉,那时这屋里满是人,长房二房,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几口,现在只剩下我一家三口了。看,你妈小时候从这儿掉下去过。”他指着楼上过道里的一角破损了的扶手。这楼并不高,只有三米左右,因为楼下本来就不住人的吧。院子里又是泥地,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到了我唯一记得的当年那个这幢房里挤满了人的出殡场面,也比现在更有些人气。
  我叹了口气,说:“表弟怎么不见?”
  “大宝在镇上开了个小店,不常回家的。过几天让二宝带你去看看,你还跟他打过一架呢。到了,你的房就在那头。”
  他领我到边上的一间屋子。一推门,里面黑糊糊的,他拉着了电灯,几乎同时,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噪杂的音乐,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乡人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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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园(2)
  房里,东西很少,一张床靠在屋角,因为灰尘太大,蚊帐上遮着已经变黄了的的塑料纸。表舅说:“热水在楼下灶间里,要就自己去拿。路上辛苦了,早点洗洗睡吧。”他转身出去了。
  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广播里发出的稀里糊涂的声音,如一阵凉水渐渐浸透了我的全身。恍惚中,我仿佛来到隔世。
  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含糊的声音。静下心来,就听得出那是个广播剧,不知何时录下来的,也许,在这个偏僻的乡里,有个家伙正在一间广播站里摆弄几张古旧的密纹唱片吧。那些时断时续的声音象从水底冒上来的一样,一会儿是个女人带着哭腔说:“你骗了我,我太傻了。”过一会儿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人生本来如此。”原来这两句话肯定不是在一块儿的,放到了一起,倒有种奇怪的意味,好象是那个广播员有意为之一样。
  我想到了许多年前,在这大房子里的那一次出殡。很多人围在一起,我的曾外祖母躺在一张竹榻上,脚边点了一枝白蜡烛。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头顶蠕动。
  在人群中,我依稀记得一张脸。
  这是个女人。
  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一个五岁孩子心目中的美丽女人是什么样的?我当然忘了。但是后来我回忆起这一情景时,我才发现了她的美丽让我记得很深,我才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每一个特点。
  她穿着白色的对襟夹袄,头发乌黑发亮,以至于后来我读野史时,读到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发可鉴人”时,才发现古人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几个字实在极好地说明了那一头如水的长发。而她的脸在我的记忆中却白的吓人,我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欺骗了我,以至于她的脸色在我记忆中越来越白,白得象汉白玉雕出来的一样没一点血色。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她大约有二十三、四岁,神情并不很悲伤,可能是哪一支的舅妈吧。我记得我看到她的脸时,就吓得垂下头,不敢多看。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象有种诱惑,好象我一定要看。而每看一眼,我都记得我胆战心惊,说不明白的恐惧。
  她的脸也许给我的印象是太白了,让我已记不清她的五官。我只是觉得,她更类似于那些古老壁画中已经剥落殆尽,而只能看得见一点轮廓的仙女。但已经漫漶了,那仙女与妖魔也没什么区别。
  我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夜色渐浓,广播时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幽渺,换成了一个女人咿咿呀呀地唱一支地方小曲。本来这地方的方言就很费解,声音又模糊,加上是唱出来的,更是不可辨了。在夹杂着电流噪声的曲调里,依稀只觉得一种苍凉。夜色如水,一个女人独自穿了破衣服,在桥头上低唱那种感觉。再热闹的调子,也只会让人觉得凄楚。
  抽完了烟,我把烟头扔进床下的一个破瓶子里,从包里取出了洗漱用具,走出门去。下楼时,在拐角处,一股湿冷的气息直扑过来。
  灶间里,用的还是灶头。也许是因为煤不好运吧,价钱又贵,不象柴草,满山都是。灶眼上,一锅水搁在上面,灶膛里还有点火,水还很热。我用铜勺舀了一杯水,走到灶间门口的水沟前,开始刷牙。
  我把一口水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背上一阵冷,不由打了个寒噤。楼上,广播还在响,那女子拉长了调门,拖出一个长音。不过大概是唱片跳纹了,人的一口气绝不会这样长法。并没有风,楼上的灯光映在地上,照出了一方亮。可地是泥地,所以这一块亮不过比边上的颜色淡一点而已。
  我又垂下头,去刷牙了,可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如果不是我眼花,那刚才一定有个影子很快地在楼上掠过。我虽然看不到楼上,那地上投下了栏杆的影子。
  这是表舅还是二宝?或者是只野猫,因为我没见表舅家里养猫。我胡乱猜测着,但心底总有点不安。也许,这是我的神经衰弱引起的,我总是把一点风吹草动都想象成荒诞不经的事。
  我洗着脚,吃力地辨认着楼上传来的不清晰的广播声。当我洗完脚,出去倒水时,那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清了最后的两个字是“结束”。
  站在楼下的走廊里,看着灯光。一切都宁静,但我相信还不到九点,只是在山脚下天黑得早,周围还没人家,所以显得很晚了。
  洗漱完了,我搁好脸盆,走上楼去。走过那幽暗的拐角时,突然又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我向后看看,身后,是楼下那走廊,很昏暗。我觉得那儿好象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可又引诱着我前去。我屏住呼吸。脚沉重得象灌了铅,却总象是不由自主地想走下楼去。
  不要走下去。不要走下去。在内心深处,我对自己说。但楼下的那一片黑暗,仿佛有种妖异的力量在蛊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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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园(3)
  “有人吗?”
  我小心翼翼向楼下说着,我的脚已经迈下了一级楼梯。
  “是你么?”
  我听见表舅在楼上说。他趿着鞋,从上面走下来。
  “没什么,我刚刷完牙呢。”
  他说:“那早点睡吧。”他走过我,下了楼。我走到楼上,看见他站在北墙根处小便。
  走过他的房间时,突然,我又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他的房门虚掩着,没开灯。二宝大概和他睡一间房的吧。我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里,直到躺到床上,我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穿好衣服,走下楼,看见表舅在磨一把锄头。他头也没抬,说:“起来了?粥在锅里,随便吃吧。”
  我答应了一声,去弄点水洗漱。表舅磨锄头的声音“嘶啦嘶啦”的,前一声短,后一声较长。可能是那块磨刀石已磨成了半月形,厚度不同,声音也不同了。
  我洗漱完了,出来时,表舅正把锄头装到把上,准备出门了。我说:“表舅,你要下田吗?”
  “是啊,田里都板了,要翻一翻。”
  “我也去吧。”
  表舅看了我一眼,道:“你行么?”
  我弯弯手臂,看看自己不算太难看的肌肉,说:“农活我不行,可力气还有点,给你打个下手总行。”
  “你不去镇上了?”
  我想说镇上也没什么好看,与其走上十几里路去镇上,不如干点家活。我嘴上却说:“明天再去吧。”
  表舅说:“那你去吃粥吧,我再磨把锄头。”
  粥是白米煮的,很是香甜,下粥的却是些腌辣椒。我根本吃不惯这么辣的东西,只咬了一小根,就把两大碗粥都喝下去了。
  吃完了,表舅已经磨好了锄头,他给了我一把,我扛着跟在他身后出门。在大门口,表舅扭头喊着:“二宝,不要乱跑,闩好门。”
  走出不多远,不知为什么,我回头看了看。我看见二宝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如果不是我的幻觉,我发现她的眼亮得吓人,
  表舅家的田离宅子有一段路。到了地里,看到田里的土都已经干结了。表舅在开始在田里挖一条沟,把土翻个个。我挖了没几畦,只觉手臂象断了一样,锄头也举不起来,落在表舅身后好大一截。
  表舅闷着头掘土,好象什么也不关心。我看看天,天上黑云渐浓,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说:“表舅,天快下雨了。”
  他停下锄头,看看天,道:“是啊,过不了一个钟头就要下了。你帮我回家拿个斗笠跟蓑衣来,今天要把田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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