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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女仙卷(第001-070卷)

_6 李昉、扈蒙、徐铉等(北宋)
唐朝御史大夫魏方进,有一个十五岁多一点的弟弟,不会说话,鼻涕唾沫满身,兄弟亲戚把他视为傻子,没有抚养他的,只有他的一个姐姐可怜他,供他吃穿,让仆人给他洗衣服洗头洗脚什么的,一点没有厌倦的表现。一天早晨,他在门外晒日头搔痒痒,他的邻居看见一个红衣使者,领着好几十骑马的到来,问道:“仙师在哪?”于是红衣使者走到他面前鞠躬,俯下身去称谢。许久,他忽然高声叱道:“为什么来晚了?事情办完了吗?”红衣使者说:“还有一些未完。”他又说:“为什么不赶快了却?去吧!”他神彩奕奕,通达事理,声音爽朗通畅,完全没有痴病的症状。红衣使者们走后,他又像先前那样,鼻涕流到口边,不停地搔痒了。那天夜里他就死了。魏方进等人虽然对这件事感到吃惊,却不认为这个人是个异人,于是就草草装殓。只有那位姐姐非常悲痛,偷偷地举行了葬礼,到了入殓的时候,就把平常爱惜的一件黄色绣花披袄子偷偷地放到棺材里。后来魏方进随从皇帝来到马嵬坡,他姐姐也一块前去。禁兵叛乱,杀了杨国忠。杨国忠是魏方进的亲戚。魏方进和他的家族全都遭到大祸。当时他的姐姐偶然走出店来,听说发生了灾难就逃跑了,丢下了三个儿女,都五六岁,估计是已被砍成肉酱了。等到第二天早晨军队出发了,她到店里去寻找,见死尸满地,东北角稍远的一张床上,好像有衣服,走近一看,她的那三个儿女全在床上,盖的竟是葬痴弟时装进去的黄色绣花披袄子。她感动得放声恸哭。于是母子四人一块逃入深山,全部免除了灾难。
李清
李清,北海人也。代传染业。清少学道,多延齐鲁之术士道流,必诚敬接奉之,终无所遇,而勤求之意弥切。家富于财,素为州里之豪甿。子孙及内外姻族,近百数家,皆能游手射利于益都。每清生日,则争先馈遗,凡积百余万。清性仁俭,来则不拒,纳亦不散。如此相因,填累藏舍。年六十九,生日前一旬,忽召姻族,大陈酒食,已而谓曰:“吾赖尔辈勤力无过,各能生活,以是吾获优赡;然吾布衣蔬食,逾三十年矣,宁复有意于华侈哉!尔辈以吾老长行,每馈吾生日衣装玩具,侈亦至矣;然吾自以久所得,缄之一室,曾未阅视,徒损尔之给用,资吾之粪土,竟何为哉!幸天未录吾魂气,行将又及吾之生辰,吾固知尔辈又营续寿之礼,吾所以先期而会,盖止尔之常态耳。”子孙皆曰:“续寿自远有之,非此将何以展卑下孝敬之心?愿无止绝,俾姻故之不安也。”清曰:“苟尔辈志不可夺,则从吾所欲而致之,可乎?”皆曰:“愿闻尊旨。”清曰:“各能遗吾洪纤麻縻百尺,总而计之,是吾获数千百丈矣,以此为绍续吾寿,岂不延长哉!”皆曰:“谨奉教。然尊旨必有所以,卑小敢问。”清笑谓曰:“终亦须令尔辈知之。吾下界俗人,妄意求道,精神心力,夙夜勤劳,于今六十载矣,而曾无影响。吾年已老耄,朽蠹殆尽,自期筋骸不过三二年耳,欲乘视听步履之尚能,将行早志。尔辈幸无吾阻。”先是,青州南十里有高山,俯压郡城,峰顶中裂,豁为关崖。州人家家坐对岚岫,归云过鸟,历历尽见。按图经云云门山,俗亦谓之劈山,而清蓄意多时。及是谓姻族曰:“云门山神仙之窟宅也,吾将往焉。吾生日坐大竹蒉,以辘轳自缒而下,以纤縻为媒焉;脱不可前,吾当急引其媒,而则出吾于媒末。设有所遇而能肆吾志,亦当复来归。”子孙姻族泣谏曰:“冥寞深远,不测纪极;况山精木魅,蛇虺怪物,何类不储。忍以千金之身,自投于斯,岂久视永年之阶乎!”清曰:“吾志也。汝辈必阻,则吾私行矣。是不获行竹蒉洪縻之安也。”众知不可回,则共治其事。及期而姻族乡里,凡千百人,竞赍酒馔。迟明,大会于山椒。清乃挥手辞谢而入焉。良久及地,其中极暗,仰视天才如手掌。扪四壁,止容两席许。东南有穴,可俯偻而入。乃弃蒉游焉。初甚狭细,前往则可伸腰。如此约行三十里,晃朗微明。俄及洞口,山川景象,云烟草树,宛非人世。旷望久之。惟东南十数里,隐映若有居人焉。因徐步诣之,至则陡绝一台,基阶极峻,而南向可以登陟。遂虔诚而上,颇怀恐惧。及至,窥其堂宇甚严,中有道士四五人。清于是扣门。俄有青童应门问焉。答曰:“青州染工李清。”青童如词以报。清闻中堂曰:“李清伊来也?”乃令前。清惶怖趋拜。当轩一人遥语曰:“未宜来,何即遽至。”因令遍拜诸贤。其时日已午,忽有白发翁自门而入,礼谒,启曰:“蓬莱霞明观丁尊师新到。众圣令邀诸真登上清赴会。”于是列真偕行,谓清曰:“汝且居此。”临出顾曰:“慎无开北扉。”清巡视院宇,兼启东西门,情意飘飘然,自谓永栖真境。因至堂北,见北户斜掩,偶出顾望。下为青州,宛然在目,离思归心,良久方已。悔恨思返,诸真则已还矣。其中相谓曰:“令其勿犯北门,竟尔自惑,信知仙界不可妄至也。因与瓶中酒一瓯,其色浓白。既而谓曰:“汝可且归。”清则叩头求哀,又云:“无路却返。”众谓清曰:“会当至此,但时限未耳。汝无苦无途,但闭目,足至地则到乡也。”清不得已,流涕辞行。或相谓曰:“既遣其归,须令有以为生。”清心恃豪富,讶此语为不知己,一人顾清曰:“汝于堂内阁上,取一轴书去。清既得。谓清曰:“脱归无倚,可以此书自给。”清遂闭目,觉身如飞鸟,但闻风水之声相激。须臾履地。开目即青州之南门,其时才申末。城隍阡陌,彷佛如旧,至于屋室树木,人民服用,已尽变改。独行尽日,更无一人相识者。即诣故居,朝来之大宅宏门,改张新旧,曾无仿像。左侧有业染者,因投诣与之语。其人称姓李。自云:“我本北海富家。”因指前筱涕,“此皆我祖先之故业。曾闻先祖于隋开皇四年生日自缒南山,不知所终,因是家道沦破。”清悒怏久之。乃换姓氏。寓游城邑。因取所得书阅之,则疗小儿诸疾方也。其年青州小儿疠疫,清之所医,无不立愈。不旬月,财产复振。时高宗永徽元年,天下富庶,而北海往往有知清者,因是齐鲁人从而学道术者凡百千辈。至五年,乃谢门徒云:“吾往泰山观封禅。”自此莫知所往。(出《集异记》)
【译文】
李清是北海人。他家世代相传以染布为业。李清小时候喜欢学习道术,经常迎请齐鲁一带的术士道流,而且一定虔诚地接待。但是他始终没有遇上真正的仙人。他勤苦求道的意志就更加坚定迫切。他家里很有钱,一向是州里的豪富之家。他的子孙及内外亲戚,将近一百多家,都能往来益都。经商赚钱。每当李清过生日,亲戚们便争先恐后地送礼。他共积累了一百多万家当。李清性情仁厚俭朴,凡送礼来的全都不拒绝,收了礼也不轻易用掉。如此只进不出积累起来的东西把库房装得满满的。六十九岁生日的前十天,他忽然叫来所有亲属,大摆酒宴,然后对大家说:“**你们勤奋努力没有过错,各自都能生活,因此我得到了优厚的供给。然而我穿布衣,吃菜食,已经三十多年了,难道我还能对豪华奢侈感兴趣吗?你们因为我年纪大,是长辈,每当我过生日都送给我一些衣服玩物,已经十分奢侈了。但是我把长期以来得到的,封存在一个屋子里,一直没有仔细看,白白损耗了你们的资财,在我这里有如粪土,究意是为了什么呢?有幸上天没有把我的魂捉去,行将又来到我的生日了,我本来知道你们还得置办为我祝寿的礼物。我之所以提前把你们集合起来,就是要制止你们经常的作法而已。”子孙们都说:“祝寿的事自古就有,不这样怎么能展示儿孙们的孝敬之心?请不要禁止,杜绝,让亲属们感到不安。”李清说:“如果你们的意志不可改变,那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可以吗?”儿孙们都说:“愿意聆听老人家的意旨。”李清说:“你们各自送给我一百尺大纤麻绳子,总的计算,这样我就可以得到几千几百丈绳子了,用它来继续我的寿命,难道不延长吗?”儿孙们都说:“我们一定照办。但是您老的这种意思一定有原因,可以问吗?”李清对儿孙们说:“到底也要让你们知道,我是下界的俗人,胡乱地追求道术,费尽精神心力,日夜地勤劳,到如今已经六十年了,却没有一点成就。我已经到了老年,朽坏损耗将尽,自己预想筋骨用不上二三年了。我想趁着眼睛、耳朵、腿脚还好使,实现我早年的愿意。希望你们不要阻止我。”在这以前,青州南十里有一座高山。这山俯压着郡城,峰顶从中间裂开,豁口成为关崖。州里人家家坐对着峰峦雾气、来往的云和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察看《图经》,叫它“云门山”,一般人又叫它“劈山”。李清对此山很早就有想法,到这时他才对亲属们讲:“云门山是神仙的洞府,我要到那儿去。我过生日那天,我坐在一个大竹筐里,你们用辘轳把我放下去,就用那根大麻绳子作媒介。如果不能靠前,我就赶紧拉那绳子,你们就把我拽出来。假如能遇上仙人,能了却我的心愿,我也能再回来。”子孙亲戚们哭着劝他说:“冥间寂寞而又深远,极难预测,况且山精树怪、牛鬼蛇神,什么东西没有?你怎么忍心把千金的身子,自动投到那里边?这哪是长寿的办法呢?”李清说:这是我的心愿。如果你们一定要阻拦,那我就偷着走。这就不如用竹筐和大绳子那样安全。”众人知道他不能再回心转意,就共同筹办了这件事。到了他生日的那天,亲属邻居千百人,争抢着送来酒饭。天要亮的时候,大家全都汇聚在山陵上,李清就挥手走进竹筐。好久他才到了地面上,那里面很暗。抬头看天,天只有手掌那么大。用手摸一下四面的墙壁,大约只能容下两张席子。东南方向有一个洞,可以弯着腰走进去。于是李清扔掉竹筐走了进去。刚进去的时候挺狭窄,再往前走就可以直起腰来。如此走了大约三十里,他望见了微弱的亮光。一会儿来到洞口,山川景像,云烟草树,好像不是人世间的风光。他眺望了好久,只有东南方向十几里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居住。于是他就慢慢走过去。到那一看,却是一个陡绝的台子,台阶极险峻。从南面可以登上去,他就虔诚地一步一步走上去,心里非常害怕。等到走到地方,见这里的殿堂屋宇很整齐,其中有四五个道士。于是李清就敲门。不一会儿有一个青衣童子在门里问是谁叫门,李清回答说:“我是青州的染工李清。”青衣童子就像他说的这样回去禀报。李清听到中堂有人说:“李清他来了?”于是就让他上前去。李清惶恐地小步走上去参拜。当窗的一个人远远地说:“还不该来,为什么就急急忙忙地来了?”于是让他逐个拜见仙人们。当时已经是正午,忽然有一个白发老头从门外走进来,见礼之后开始说:“蓬莱霞明观丁尊师新来到这里,众上仙邀请大家到上清去赴会。”于是仙人们一块往外走。有人对李清说:“你暂且住在这里。”要出门的时候又回头说:“千万不要开北门。”李清在院里屋里巡视,又打开了东西门,心情很清爽,自以为永远住进了仙境。于是来到堂北,见北门斜掩着,偶然出去一望,见下面是青州,好像就在眼前。思念家乡的心情,好久才平静下来。他悔恨自己不该有想回家的念头。这时候众仙人已经回来了。其中有人互相说:“让他不要开北门,他却如此糊涂!可见仙界是不可随便来的。”于是就把一个瓶子里的酒倒一碗给他,酒的颜色很白。他喝完酒,人家对他说:“你可以暂且回去。”李清就叩头哀求,还说:“没有回去的路。”众仙对他说:“你该当到这来,只是时限没到而已。你不要怕没有路,只要闭上眼睛,脚一落地就到家乡了。”李清不得已,只好洒泪告别。有仙人互相说:“既然打发他回去,应该让他有生活的办法。”李清心里依仗自己家里有钱,惊讶这话是不了解自己。一人看着李清说:“你到堂内的阁子上,拿一轴书带走吧。”李清拿到书之后,那人又对他说:“如果回去生活上没有依靠,可以凭这轴书谋生。”李清于是闭上眼睛,觉得身子像鸟在飞,只听到风声水声激荡,不一会儿就踩到了地面。睁眼一看,是青州的南门。当时只是申时的末了。城壕道路,仿佛和原来一样。至于房屋树木、人民的服用,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独自走了一整天,还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于是他就回到故屋去。早晨出来时的大宅院大门楼,完全变了样子。左侧有做染布生意的,他就过去和人家说话。那人自称姓李,说:“我家本来是北海的一个富户。”他指了指前后的街道,“这都是我祖先的旧业。听说我爷爷在隋朝开皇四年过生日那天,自己用绳子下到南山下,不知到底哪儿去了。因此家境衰败了。”李清闷闷不乐好长时间。于是他改换了姓名,流落在城中。他拿出那轴书来看,原来是治疗小孩疾病的药方。那一年青州的小孩长恶病,李清医治的,没有不立即就好的。不到十天半月,他的财产又兴旺起来。当时是唐高宗永徽元年,天下富足。北海常常有认识李清的,因此齐鲁一带跟着李清学道术的有上百上千人。到了永徽五年,李清和门徒们告别说:“我要到泰山去看封禅。”从此就不知他到哪儿去了。
卷第三十七 神仙三十七
韦仙翁 杨越公弟 阳平谪仙 卖药翁 严士则
韦仙翁
唐代宗皇帝大历中,因昼寝,常梦一人谓曰:“西岳太华山中,有皇帝坛,何不遣人求访,封而拜之,当获大福。”即日诏遣监察御史韦君,驰驿诣山寻访。至山下,州县陈设一店,具饭店中,所有行客,悉令移之。有一老翁谓店主曰:“韦侍御一餐即过,吾老病不能远去,但于房中坐,得否?”店主从之。少顷韦君到店,良久,忽闻房中嗽声。韦问“有何人在此”,遣人视之。乃曰:“有一老父。”韦君访老父何姓。答曰:“姓韦。”韦君曰:“相与宗盟,合有继叙。”邀与同席。老父因访韦公祖父官讳;又访高祖为谁。韦君曰:“曾祖讳某,任某官。高祖奉道不仕,隋朝入此山中,不知所在。”老父喟然叹曰:“吾即尔之高祖也。吾名集,有二子,尔即吾之小子曾孙也。岂知于此与尔相遇。韦君涕泣载拜。老父止之,谓曰:“尔祖母见在。尔有二祖姑,亦在山中。今遇寒食,故入郭,与渠辈求少脂粉耳。有一布幞,幞内有茯苓粉片,欲货此市买。”问韦君:“尔令何之?”韦君曰:“奉敕于此山中求真坛。州县及山中人,莫有知者。不审翁能知此处否?”老父曰:“莲花中峰西南上,有一古坛,彷佛余址。此当是也;但不定耳。”遂与韦君同宿。老父绝粮不食,但饮少酒及人参茯苓汤。明日,韦君将入山。老父曰:“吾与尔同去。”韦君乃以乘马让之。老父曰:“尔自骑,吾当杖策先去。”韦君乘马奔驰,竟不能及,常在马前三十步。至山足,道路险阻,马不能进。韦君遂下,随老父入谷。行不里许,到室,见三妪。老父曰:“此乃尔之祖母及尔之二祖姑也。”韦君悲涕载拜。祖母年可七八十,姑各四十余,俱垂发,皆以木叶为衣。相见甚喜。谓曰:“年代迁变,一朝遂见玄孙。”欣慰久之,遂与老父上山访坛,登攀险峻。韦君始不可堪,老父行步若飞,回顾韦君而笑。直至中峰西南隅,果有一坛,韦君洒扫拜谒,立标记而回。却到老父石室,辞出谷。韦君曰:“到京奏报毕,当请假却来请觐。”老父曰:“努力,好事君主。”韦君遂下山,返到阙庭,具以事奏。代宗叹异,乃遣韦君赍手诏入山,令刺史以礼邀致。韦君到山中求觅,遂失旧路,数日寻访不获。访山下故老,皆云:“自少年已来,三二年则见此老父一到城郭,颜状只如旧,不知其所居。”韦君望山恸哭而返。代宗怅恨,具以事迹宣付史馆。(出《异闻集》)
【译文】
唐朝大历年间,代宗皇帝在白天睡觉,梦见一个人对他说:“西岳太华山中,有一个皇帝坛,你为什么不派人去寻访,而祭它拜它呢?那样就能得到极大的福荫。”代宗当天就派监察御史韦君,骑马到太华山寻访。韦君来到山下,州县把山下一个客店摆设齐整,在店中准备了饭,其他客人全部被赶走。有一个老人对店主说:“韦侍御吃一顿饭就走,我又老又病不能远去,我只在屋里坐着不出来,可以吗?”店主答应了他。不多时韦君来到店中。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里有咳嗽的声音,韦君便问有什么人在这里,并派人去看。看的人说:“有一个老人。”韦君就问老头姓什么。老头说:“姓韦。”韦君说:“咱们是同一宗姓,应该叙一叙辈份继承。”于是请老头和自己同席而坐。老头就问韦君的祖父叫什么名字。又问他的高祖是谁。韦君说出祖父叫什么名,做什么官,又说高祖信奉道教不做官,隋朝时进到这山里,不知哪儿去了。老头感慨地叹道:“我就是你的高祖。我叫韦集,有两个儿子,你就是我小儿子的重孙子。哪知道能在这儿与你相遇!”韦君泪流满面地跪拜。老头制止他,对他说:“你奶奶还在,你有两个姑奶奶也在山中,现在遇上寒食节,所以我就进城,给她们弄点脂粉。我这里有一个布包,包里有茯苓粉片,想卖了这些茯苓片再买脂粉。”老头又问韦君:“你现在要到哪儿去?”韦君说:“我奉皇帝的诏令在这山里找一个真坛,州县和山里的人没有知道的,不知道您老人家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老头说“莲花中峰西南上边,有一个古坛,好像是个遗址,这应当就是真坛,只是不一定罢了。”于是老头和韦君住在一起。老头不吃粮食,只喝少量的酒和人参茯苓汤。第二天,韦君要进山,老头说“我和你一块去。”韦君就要把马让给老头骑。老头说“你自己骑吧,我得拄着棍儿先走。”韦君骑着马奔跑,竟追不上老头,老头总是在马前三十步的地方。到了山脚下,道路险阻,马不能行进了,韦君就下了马,跟着老头走进山谷。走了一里来地。来到一个屋里,看见三个老太太。老头说“这就是你的奶奶和你的两个姑奶奶。”韦君洒泪跪拜。他的奶奶有七八十岁,姑奶奶各都四十多岁的样子,都披散着头发,穿着用树叶做的衣服。她们见了韦君非常高兴,对他说“年代变迁了,到现在还见到了重孙子!”她们高兴了许久。于是韦君与老头上山访真坛。攀登险山峻岭,韦君几乎支持不住,老头却行步如飞,老头回头看着韦君微笑。二人迳直来到中峰西南隅,果然有一个坛。韦君把坛洒扫一番,拜祭一番,立上标志就回来了。回到老头的石屋,告别走出山谷,韦君说“到京城奏报完了,我就请假回来看你,”老头说:“你要努力,好好辅佐皇帝。”韦君就下了山,回到京城,详细地向皇帝奏报。代宗惊异感叹,就派韦君带着他的亲笔诏书入山,让韦君按照礼仪把仙人请来。韦君到山里寻找,就迷失了原来的道路,好几天也没有找到。访问山下的老人,老人们都说:“从年轻的时候以来,每隔二三年就看到这个老头进一趟城,相貌总是不变,不知他住在哪里。”韦君望着山峰恸哭一场就回来了。代宗怅惘悔恨,让史官把这件事详细地记了下来。
杨越公弟
唐建中初。楚州司马杨集,自京之任,至华阴宿。夜有老人,戴大帽,到店。就炉向火。杨君见其耆耄,因与酒食。问姓氏。曰:“姓杨。”又诘其祖先。云:“越公最近。”杨公乃越侄孙,复重问。曰:“为君所迫,我乃尽言。我是越公季弟也,遭兄亡命,遂遇道真。”集闻姓氏,再拜复坐。曰:“吾亦知汝过此,故来相看。祖母与姑数人悉在,汝欲见否?吾先报去。”少顷复至。明旦,与杨君入山,约里余,有大涧,阔数丈。老父超然而越。回首谓杨君曰:“当止此。吾与汝唤阿婆去。”逡巡间,老母及女与六七人,绕岩而至。杨君望拜,隔水与语,皆嗟叹,亦有泣者。良久曰:“且去。妨汝行役。”杨君乃拜。回数十步却望,犹有挥袖者。明日复来,深水高峰。并不见矣。(出《逸史》)
【译文】
唐德宗建中初年,楚州司马杨集,从京城前往楚州上任,走到华阴住宿。夜里有一个戴大帽子的老人来到店里,凑近火炉烤火。杨集见他老迈,就送给他酒饭,问他的姓名。他说姓杨,就又问他的祖先是谁。他说:“我和杨越公最近。”杨集是杨越的叔伯孙子,就又继续问。他说:“被你逼得没法,我全告诉你吧!我是杨越的小弟弟,赶上哥哥遭难逃命,就遇上了仙人。”杨集听说了姓名,连连下拜,又坐下来。老人说:“我也知道你从此路过,所以来看看你。你的奶奶和姑姑几个人都在,你要见她们吗?我先去告诉她们。”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第二天,他和杨集一块入山。大约走了一里多,出现一条大山涧,有几丈宽,老头很轻松地就跨了过去,回头对杨集说:“你先等在这儿,我给你喊你奶奶去。”不多时,一位老太太和女儿以及其他六七个人,从岩后绕过来。杨集望着她们下拜,隔着水和她们说话。大家都很慨叹,也有哭泣的。好久她们才说:“走吧,别耽误你赶路了!”杨集就再拜,往回走了几十步再回头望,看见还有人挥手致意。第二天他又来了,只有深水高峰,别的什么都不见了。
阳平谪仙
阳平谪仙,不言姓氏。初,九陇人张守珪,仙君山有茶园。每岁召采茶人力百余人,男女佣功者杂处园中。有一少年,自言无亲族,赁为摘茶,甚勤愿了慧。守珪怜之,以为义儿。又一女子,年二十,亦云无亲族,愿为义儿之妻。孝义端恪。守珪甚善之。一旦山水泛溢,市井路隔,盐酪既缺,守珪甚忧之。新妇曰:“此可买耳。”取钱出门十数步,置钱于树下,以杖叩树,得盐酪而归。后或有所需,但令叩树取之,无不得者。其术夫亦能之。因与邻妇十数人,于塴口市相遇,为买酒一碗,与妇饮之,皆大醉,而碗中酒不减。远近传说,人皆异之。守珪问其术受于何人。少年曰:“我阳平洞中仙人耳。因有小过,谪于人间。不久当去。”守珪曰:“洞府大小与人间城阙相类否?”对曰:“二十四化,各有一大洞,或方千里、五百里、三百里。其中皆有日月飞精,谓之伏晨之根,下照洞中,与世间无异。其中皆有仙王仙官、卿相辅佐,如世之职司。有得道之人,及积功迁神返生之士,皆居其中,以为民庶。每年三元大节,诸天各有上真,下游洞天,以观其所为善恶。人世生死兴废,水旱风雨,预关于洞中焉。龙神祠庙,血食之司,皆为洞府所统。二十四化之外,青城、峨嵋、益登、慈母、繁阳、嶓冢,皆亦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之数。洞中仙曹,如人间郡县聚落耳,不可一一详记也。旬日之间,忽失其夫妇。(出《仙传拾遗》)
【译文】
阳平谪仙,不说他姓什么叫什么。当初,九陇人张守珪在仙君山有一个茶园,每年都要雇用一百余名采茶人,男男女女杂处在茶园里。有一个年轻人,自己说没有亲族,雇来采茶,很肯干也很聪明。张守珪很喜欢他,认他做了干儿子。又有一位女子,二十岁,也说没有亲族,愿意嫁给干儿子为妻。这女子孝顺贤惠,张守珪对她很好。有一天山水泛滥,街市上道路被隔断,食盐、奶酪等吃的东西短缺;张守珪很担心。新媳妇说:“这是能买到的。”她便拿着钱走出门十几步,把钱放到树下,用木棍敲树,得到食盐和奶酪拿回来。后来如果要用什么,就让她敲树求取,没有得不到的。她的这种道术,她丈夫也会。因为他和十几个邻居的妇女在塴口的市场上相遇,他就买了一碗酒给妇女们喝,她们都喝得大醉,而碗里的酒并没减少。这件事远近都在传说,人们都感到惊奇。张守珪问干儿子的道术是跟谁学的,年轻人说:“我是阳平洞中的仙人,因为有一点小的过错,被谪贬到人间来,不久就得回去。”张守珪说“洞府的大小,和人间的城郭差不多吗?”年轻人回答说:“洞府有二十四种,各有一个大洞,或方圆一千里,或方圆五百里,或方圆三百里。其中都有日月那样飞在空中的光华,叫作‘伏晨之根’,向下照着洞中,和人世间没什么两样。洞中都有仙王仙官和辅佐的卿相,和人世间的官署职位一样。有得道成仙的人,以及积功德升天复生的人们,都居住在里面,就是这里的民众。每年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三大节日,各洞天都有上界的仙人下来,来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善的还是恶的。人世的生死兴废和水旱风雨,事先就在洞中确定。龙神祠庙,祭祀的管理,都受洞府统管。二十四种之外,青城山、峨嵋山、益登山、慈母山、繁阳山、嶓冢山,也都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数内。洞中的神仙官署,像人间的郡县村落一样,不能一一详细记述。”十多天之后,忽然不见了这夫妻二人。
卖药翁
卖药翁,莫知其姓名。人或诘之,称只此是真姓名。有童稚见之,逮之暮齿,复见,其颜状不改。常提一大葫芦卖药,人告疾求药,得钱不得钱,皆与之无阻,药皆称有效。或无疾戏而求药者,得药,寻必失之。由是人不敢妄求,敬如神明。常醉于城市间,得钱亦与贫人。或戏问之:“有大还丹卖否?”曰:“有,一粒一千贯钱。”人皆笑之以为狂。多于城市笑骂人曰:“有钱不买药吃,尽作土馒头去!”人莫晓其意,益笑之。后于长安卖药,方买药者多,抖擞葫芦已空,内只有一丸出,极大光明,安于掌中,谓人曰:“百余年人间卖药,过却亿兆之人,无一人肯把钱买药吃,深可哀哉!今之自吃却。”药才入口,足下五色云生,风起飘飘,飞腾而去。(出《续仙传》)
【译文】
有一个卖药的老头,不知道他的姓名。有人问他的姓名叫什么,他说卖药老头就是他的真实姓名。有的人孩提时期见过他,到了老年又见到他,他的模样还没改变。他经常提着一只大葫芦卖药。有人到他那儿讨药治病,给钱不给钱他都给药,都说药很有效。有的人没有病开玩笑把药拿去,过一会儿肯定丢失。因此人们不敢胡乱向他求药,对他敬如神明。他常常喝醉在城市之中,得了钱也送给穷人。有的人和他开玩笑,问道:“你有大还丹卖吗?”他说:“有。一粒一千贯钱。”人们都笑他,认为他癫狂。他常常在城市里笑骂别人说“有钱不买药吃,都做土馒头去!”人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的,更笑他。后来他在长安卖药,正有许多买药的人,他抖了抖葫芦说已经空了,里面只有一丸倒出来。这丸药极大,有亮光。他把这丸药放在掌上,对人说:“我在人间卖药一百多年,见过成亿成兆的人,没有一个人肯把钱买这药吃,太可悲啦!现在我自己吃掉它吧!”药刚入口,他脚下生出五色云,飘飘然飞腾而去。
严士则
宋文宗末,(“文宗末”《剧谈录》作“大中末”,明抄本讹“太宗末”)建州刺史严士则,本穆宗朝为尚衣奉御。颇好真道。因午日,于终南山采药迷路,徘徊岩嶂之间。数日,所赍粮糗既尽,(“尽”字原缺,据明抄本补。)四望无居人,计其道路,去京不啻五六百里,然而林岫深僻,风景明丽。忽有茅屋数间,出于松竹之下。烟萝四合,才通小径。士则连扣其门,良久竟无出者。因窥篱隙内,见有一人,于石榻偃卧看书。士则推户,直造其前。方乃摄衣而起。士则拜罢,自陈行止。因遣坐于盘石之上,亦问京华近事,复问天子嗣位几年,云:“自安史犯阙居此,迄至今日。”士则具陈奔驰陟历,资粮已绝,迫于枵腹,请以饮馔救之。隐者曰:“自居山谷,且无烟爨,有一物可以疗饥。念君远来相过,自起于栋梁间。”脱纸囊,开启,其中有百余颗,如褊豆之形。俾于药室取铛,拾薪汲水,以一粒煮之良久,微有香气,视之已如掌大。曰:“可以食矣。渴即取铛中余水饮之。”士则方啗其半,自觉丰饱。复曰:“汝得至此,当有宿分。自兹三十年间,无复饥渴。俗虑尘情,将澹泊也。他时位至方伯,当于罗浮相近。倘能脱去尘华,兼获长生之道。辞家日久,可以还矣。”士则将欲告归,且恐迷失道路。曰:“匆忧,去此三二里,与采薪者相值,可随之而去。此至国门不远。”既出,果有人采薪路侧。因问隐者姓名,竟返山无所对。才经信宿,已及樊川村野。既还辇毂,不喜更尝滋味,日觉气壮神清,有骖鸾驭鹤之意。衣褐杖藜,多依岩岫。居B守卢仆射,耽味玄默,思睹异人。有道流具述其由,遂致之门下。及闻方伯之说,因以处士奏官。自梓州别驾,作牧建溪,时年已九十。到郡才周岁,即解印归罗浮。及韦宙相公出镇江南,使人访之,犹在山谷。大中十四年,之任建安,路由江表。时萧相公观风浙右,于桂楼开宴召之,唯饮酒数杯,他无所食也。(出《剧谈录》)
【译文】
唐文宗末年,建州刺史严士则,本是穆宗朝的尚衣奉御。他非常喜欢神仙道术。由于端午在终南山采药迷了路,徘徊在岩石之间。几天之后,带来的干粮吃光了,向四下望望没有居民。估计那路程,离京城不少于五六百里。然而这里的树林、山峰幽静。风景明丽。忽然有几间茅屋出现在松竹之下,烟气绕绕,藤萝掩映,曲径通幽。严士则连连敲门,敲了很久,竟然没人出来。于是他从篱笆的空隙往院里窥视,看到有一个人仰卧在石床上看书。严士则推开院门,直接来到他的面前。那人这才整整衣服站起来。严士则行礼完毕,自己述说了事情的始末。于是那人让他坐在一块磐石上。那人也向他打听京城里的事。又问天子继位几年了。那人说,他从安史之乱到这里,直到现在。严士则详细陈述自己奔驰攀登的过程,说自己干粮用尽,正在挨饿,希望能给一些吃的救助一下。那人说:“自从住进山谷,就没有生过火、煮过饭,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解饿。念你打老远路过这里不容易。”自己从栋梁之间去取。”拿出一个纸袋,打开,里边有一百多颗扁豆形状的东西。他让严士则到药室拿来一个锅,拾柴打水,把一粒放在锅里煮了好久,略有香味,一看,已经象手掌那样大了。那人说:“可以吃了,渴了就喝锅里的汤。严士则刚吃了一半,自己觉得饱了。那人又说:“你能到这儿来,是由于缘分,从现在起,三十年内,你不会再觉得饥渴了。俗人的杂念尘世的感情。也将逐渐要淡泊。以后你的官位将到一方的长官,那地方离罗浮山不远。如果你能摆脱尘世的荣华,还能获得长生之道。你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可以回去了。”严士则想要告别回家,却又怕迷失道路。那人说:“不要担心,你离开这二三里,就能遇上打柴的,可以跟着他们回去。从这到京城不远。”严士则出来之后,路边果然有个打柴的,于是他就向打柴的打听那个人的姓名,打柴的竟返回山中不作回答。严士则才经过两宿,已经到了樊川的村野。回到天子身边之后,他就不喜欢吃东西,一天比一天觉得气壮神清,有驾驭鸾鹤的念头。他穿短衣,挂着用藤茎做成的手杖,经常依傍在岩崖边。他身为守卢仆射,却深入体味沉静无为,想见到神异之人。他向一位道士详细述说了来由,道士就把他收归门下做了弟子。等到听说他还有做一方长官的说法,便把他以处士的身份奏报到宫中,于是他就又开始做官,从梓州别驾,做到建溪太守。当时他已经九十岁了。他做郡守才一周年,就辞官回到罗浮山。等到韦宙相公出任江南太守,派人访他,他还在山谷中。宣宗皇帝大中十四年,严士则到建安上任时,路过江南,当时萧相公正在浙东观察民风,在桂楼设宴招待他,他只喝了几杯酒,别的什么也没吃。
卷第三十八 神仙三十八
李泌
李泌
李泌字长源,赵郡中山人也。六代祖弼,唐太师。父承休,唐吴房令。休娶汝南周氏。
初,周氏尚幼,有异僧僧伽泗上来,见而奇之。且曰:“此女后当归李氏,而生三子,其最小者,慎勿以紫衣衣之,当起家金紫,为帝王师。”及周氏既娠泌,凡三周年,方寤而生。
泌生而发至于眉。先是周每产,必累日困惫,唯娩泌独无恙,由是小字为顺。
泌幼而聪敏,书一览必能诵,六七岁学属文。
开元十六年,玄宗御楼大酺,夜于楼下置高坐,召三教讲论。泌姑子员俶,年九岁,潜求姑备儒服,夜升高坐,词辨锋起,谭者皆屈。玄宗奇之,召入楼中,问姓名。乃曰:“半千之孙,宜其若是。”因问外更有奇童如儿者乎。对曰:“舅子顺,年七岁,能赋敏捷。”问其宅居所在,命中人潜伺于门,抱之以入,戒勿令其家知。
玄宗方与张说观棋,中人抱泌至。俶与刘晏,偕在帝侧。及玄宗见泌,谓说曰:“后来者与前儿绝殊,仪状真国器也。”说曰:“诚然。”遂命说试为诗。即令詠方圆动静。泌曰。愿闻其状。说应曰:“方如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说以其幼,仍教之曰:“但可以意虚作,不得更实道棋字。”泌曰:“随意即甚易耳。”玄宗笑曰:“精神全大于身。”泌乃言曰:“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说因贺曰:“圣代嘉瑞也。”玄宗大悦,抱于怀,抚其头,命果饵啗之。遂送忠王院,两月方归。仍赐衣物及綵数十。且谕其家曰:“年小,恐于儿有损,未能与官。当善视之,乃国器也。”
由是张说邀至其宅,命其子均、垍,相与若师友,情义甚狎。张九龄、贺知章、张庭珪、韦虚心,一见皆倾心爱重。贺知章尝曰:“此捀子目如秋水,必当拜卿相。”张说曰:“昨者上欲官之。某言未可。盖惜之,待其成器耳。”
当其为儿童时,身轻,能于屏风上立,薰笼上行。道者云:“年十五必白日升天。”
父母保惜,亲族怜爱,闻之,皆若有甚厄也。一旦空中有异香之气,及音乐之声,李公之血属,必迎骂之。
至其年八月十五日,笙歌在室,时有彩云挂于庭树。李公之亲爱,乃多捣蒜韭,至数斛,伺其异音奇香至,潜令人登屋,以巨杓飏浓蒜泼之,香乐遂散,自此更不复至。
后二年,赋长歌行曰:“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是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诗成,传写之者莫不称赏。张九龄见,独诫之曰:“早得美名,必有所折。宜自韬晦,斯尽善矣。藏器于身,古人所重,况童子耶!但当为诗以赏风景,詠古贤,勿自扬己为妙。”泌泣谢之。
尔后为文,不复自言。九龄尤喜其有心,言前途不可量也。又尝以直言矰讽九龄。九龄感之。遂呼为小友。九龄出荆州,邀至郡经年,就于东都肄业。遂游衡山、嵩山。因遇神仙桓真人、羡门子、安期先生降之。羽车幢节,流云神光,照灼山谷,将曙乃去,仍授以长生羽化服饵之道。且戒之曰:“太上有命,以国祚中危,朝廷多难,宜以文武之道,佐佑人主,功及生灵,然后可登真脱屣耳。”自是多绝粒咽气,修黄光谷神之要。
及归京师,宁王延于第。玉真公主以弟呼之,特加敬异。常赋诗,必播于王公乐章。及丁父忧,绝食柴毁。服阕,复游嵩华终南,不顾名禄。
天宝十载,玄宗访召入内,献《明堂九鼎》议。应制作《皇唐圣祚》文,多讲道谈经。
肃宗为太子,敕与太子诸王为布衣交,为杨国忠所忌,以其所作感遇诗,谤议时政,构而陷之,诏于蕲春郡安置。
天宝十二载,母周亡,归家,太子诸王皆使吊祭。寻禄山陷潼关,玄宗肃宗分道巡狩,泌尝窃赋诗,有匡复意。虢王巨为河洛节度使,使人求泌于嵩少间。会肃宗手札至,虢王备车马送至灵武。肃宗延于卧内,动静顾问,规画大计,遂复两都。泌与上寝则对榻,出则联镳。
代宗时为广平王,领天下兵马元帅,诏授侍谋军国天下兵马元帅府行军长史、判行军事,仍于禁中安置。崔圆、房琯自蜀至,册肃宗为皇帝,并赐泌手诏衣马枕被等。
既立大功,而幸臣李辅国害其能,将不利之。因表乞游衡岳。优诏许之,给以三品禄俸。山居累年,夜为寇所害,投之深谷中。及明,乃攀缘他径而出。为槁叶所藉,略无所损。
初,肃宗之在灵武也,常忧诸将李郭等,皆已为三公宰相,崇重既极,虑收复后无以复为赏也。泌对曰:“前代爵以报功,官以任能。自尧舜以至三代,皆所不易。今收复后,若赏以茅土,不过二三百户一小州,岂难制乎?”肃宗曰:“甚善。”因曰:“若臣之所愿,则特与他人异。”肃宗曰:“何也?”泌曰:“臣绝粒无家,禄位与茅土,皆非所欲。为陛下帷幄运筹,收京师后,但枕天子膝睡一觉,使有司奏客星犯帝座,一动天文足矣。”肃宗大笑。
及南幸扶风,每顿,必令泌领元帅兵先发清行宫,收管钥,奏报,然后肃宗至。至保定郡,泌稍懈,先于本院寐。肃宗来入院,不令人惊之,登床,捧泌首置于膝。良久方觉。上曰:“天子膝已枕矣,克复之期,当在何时?可促偿之。”泌遽起谢恩。肃宗持之不许。因对曰:“是行也,以臣观之,假九庙之灵,乘一人之威,当如郡名,必保定矣。”
既达扶风,旬日而西域河陇之师皆会,江淮庸调亦相继而至,肃宗大悦。又肃宗尝夜坐,召颖王等三弟,同于地炉罽毯上食,以泌多绝粒,肃宗每自为烧二梨以赐泌,时颖王持恩固求,肃宗不与,曰:“汝饱食肉,先生绝粒,何乃争此耶!”颖王曰:“臣等试大家心,何乃偏耶!不然,三弟共乞一颗。”肃宗亦不许,别命他果以赐之。王等又曰:“臣等以大家自烧故乞,他果何用?”因曰:“先生恩渥如此,臣等请联句,以为他年故事。”
颖王曰:“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
其次信王曰:“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
其次益王曰:“不食千钟粟,唯餐两颗梨。”
既而三王请成之。肃宗因曰:“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
泌起谢。肃宗又不许曰:汝之居山也,栖遁幽林,不交人事;居内也,密谋匡救,动合玄机,社稷之镇也。泌恩渥隆异,故元载、辅国之辈,嫉之若仇。
代宗即位,累有颁钖,中使旁午于道,别号天柱峰中岳先生,赐朝天玉简。已而征入翰林。元载奏以朝散大夫检校秘书少监,为江西观察判官。载伏诛,追复京师,又为常衮所嫉,除楚州刺史。未行,改丰、朗二州团练使,兼御史中丞,又改授杭州,所至称理。兴元初,征赴行在,迁左散骑常侍,寻除陕府长史,充(“充”原作“先”,据唐书一三○泌传改。)陕虢防御使。陈许戍卒三千,自京西逃归,至陕州界,泌潜师险隘,尽破之。又开三门陆运一十八里,漕米无砥柱之患,大济京师。二年六月。就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加崇文馆大学士,修国史,封邺侯。
时顺宗在春宫,妃萧氏母郜国公主,交通于外,上疑其有他志,连坐贬黜者数人,皇储危惧,泌周旋陈奏,德宗意乃解,颇有谠正之风。
五年春,德宗以二月一日为中和节,泌奏今有司上农书,献穜稑之种,王公戚里上春服,士庶乃各相问讯,泌又作中和酒,祭勾芒神,以祈年谷,至今行之。泌旷达敏辨,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为权臣所挤,恒由智免,终以言论纵横,上悟圣主,以跻相位。
是岁三月薨,赠太子太傅。
是月中使林远,于蓝关逆旅遇泌,单骑常服,言暂往衡山,话四朝之重遇,惨然久之而别。远到长安,方闻其薨。德宗闻之,尤加怆异。曰:“先生自言,当匡佐四圣而复脱屣也,斯言验矣。”
泌自丁家艰,无复名宦之冀,服气修道,周游名山,诣南岳张先生受录。德宗追谥张为玄和先生。又与明瓒禅师游,著《明心论》。明瓒释徒谓之懒残,泌尝读书衡岳寺,异其所为,曰:“非凡人也,听其中宵梵唱,响彻山林。”
泌颇知音,能辩休戚,谓懒残经音,先凄怆而后喜悦,必谪坠之人,时至将去矣。”候中夜,潜往谒之。懒残命坐,拨火出芋以馅之。谓泌曰:“慎勿多言,领取十年宰相。”泌拜而退。
天宝八载,在表兄郑叔则家,已绝粒多岁,身轻,能自屏风上,引指使气,吹烛可灭。每导引,骨节皆珊然有声,时人谓之锁子骨。在郑家时,忽两日冥然,不知人事。既寤,见身自顶踊出三二寸,傍有灵仙,挥手动目,如相勉助者,如自足及顶。乃念言大事未毕,复有庭闱之恋,愿终家事。于是在傍者皆见一人,仪状甚巨,衣冠如帝王者,前有妇人,礼服而跪。如帝王者责曰:“情之未得,因欲令来,使劳灵仙之重。”跪者对曰:“不然,且教伊近天子。”于是遂寤。
后二岁,为玄宗所召。后常有隐者八人,容服甚异,来过郑家,数自言仙法严备,事无不至。临去叹曰:“俗缘竟未尽,可惜心与骨耳。”泌求随去。曰:“不可!姑与他为却宰相耳。”出门不复见。因作八公诗叙之。复有隐者,携一男六七岁来过,云:“有故,须南行,旬月当还。缘此男有痢疾,既同是道者,愿且寄之。”又留一函曰:“若疾不起,望以此瘗之。”既许,乃问男曰:“不骄留此得乎?”曰:“可。”遂去。泌求药疗之,终不愈。八九日而殂,即以函盛,瘗庭中蔷薇架下。累月,其人竟不回,试发函视之。有一黑石,天然中方,上有字如锥画云:“神真炼形年未足,化为我子功相续。丞相瘗之刻玄玉,仙路何长死何促。”
泌每访隐选异,采怪木蟠枝,持以隐居,号曰养和,人至今效而为之,乃作《养和篇》,以献肃宗。泌去三四载,二圣登遐,代宗践祚,乃诏追至阙,舍于蓬莱殿延喜阁。由给事以上及方镇除降,(“降”字原缺,据明抄本补。)代宗必令商量。军国大事,亦皆泌参决。因语及建宁王灵武之功,请加赠太子。代宗感悼久之,云:“吾弟之功,非先生则世人不知,岂止赠太子也!”即敕于彭原迎丧,赠承天皇帝,葬齐陵。引至城门,奏以龙輀不动,代宗自蓬莱院谓曰:“吾弟似欲见先生。宜速往酹祝,兼宣朕意。且吾弟定策大功,追加大号。时人未知,可作一文,以传不朽,用慰玄魂。”泌曰:“已发引矣。他文不及作,挽歌词可乎?”代宗曰:“可。”即于御前制之,词甚凄怆。代宗览之而泣,命中人弛授挽者。泌至,宣代宗命祝酹,歌此二章。于是龙輴行疾如风,都人观之,莫不感涕。
先是,建宁王倓,有艰难定策之功,于代宗为弟。人或谮于肃宗云:“有图嗣害兄之心。”遂遇害。及肃宗追悟倓无罪,泌虑复及诸王,因事言曰:“昔高宗有子八人,皇祖睿宗最幼。武后生者,自为行第,故皇祖第四。长曰孝敬皇帝,监国而仁明,为武后所忌而鸩之。次曰雍王贤,为太子,中宗、睿宗常所不安,晨夕忧惧,虽父母之前,无由敢言,乃作黄台摘词,令乐人歌之,欲微悟父母之意,冀天皇天后闻之。歌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然太子竟亦流废,终于黔州。建宁之事,已一摘矣,慎无再摘。”肃宗曰:“先生忠于宗社,忧朕家事,言皆为国龟镜,岂可暂离朕耶?”
时玄宗有诰,只要剑南一道自奉,未议北回。泌请肃宗奉表,请归东宫。次作功臣表,述马嵬灵武之事,请上皇还京。初肃宗表至,玄宗徘徊表决。及功臣表至,乃大喜曰:“吾方得为天子父。”下诰定行日,且曰:“必李泌也。”肃宗召泌,且泣且喜曰:“上皇已下诏还京,皆卿力也。”
又天宝末,员外郎窦庭芝分司洛邑,常敬事卜者葫芦生。每言吉凶,无不中者。一旦凌晨,生至窦门,颇甚嗟叹。庭芝请问,良久乃言:“君家大祸将成。”举家啼泣,请问求生之路。生曰:“若非遇中黄君,但见鬼谷子,亦可无患矣。”生乃具述形貌服饰,仍戒以浃旬求之。于是与昆弟群从奴仆,晓夕求访,殆遍洛下。
时泌居于河清,因省亲友,策蹇入洛,至中桥,遇京尹避道。所乘骡忽惊轶而走,径入庭芝所居,与仆者共造其门。车马罗列将出,忽见泌,皆惊愕而退。俄有人云:“分司窦员外宅,所失骡收在马厩,请客入座,主人当愿修谒。”泌不得已就其厅。庭芝即出,降阶载拜。延接殷勤,遂至信宿。至于妻子,咸备家人之礼。数日告去,赠遗殊厚。但云:“遭遇之辰,愿以一家奉托。”
时泌居于河清,信使旁午于道。庭芝初与泌相值,葫芦生适在其家,云:“既遇斯人,无复忧矣。”及朱泚构逆,庭芝方廉察陕西,车驾出幸奉天,遂于贼庭归款。銮舆反正,德宗首令诛之。时泌自南岳徵还行在,便为宰相。因第臣僚罪状,遂请庭芝减死。德宗意不解,云:“卿以为宁王姻懿耶?宁王以庭芝妹为妃,以此论之,尤为不可。然莫有他事,俾其全否。卿但言之。”于是具以前事闻。由是特原其罪。泌始奏,上密遣中使乘传,于陕问之。庭芝录奏其事。德宗曰:“言中黄君,盖指朕耶?未知呼卿为鬼谷子,何也?”或曰:“泌先茔在河清谷前鬼谷,恐以此言之也。”兴元四年二月,德宗谓泌曰:“朕即位以来,宰相皆须姑息,不得与其较量理道。自用卿以来,方豁朕意,是乃天授卿于朕耳。虽夷吾骐骥,傅说霖雨,何可以及兹!”其军谋相业,载如国史;事迹终始,具邺侯传。泌有集二十卷,行于世。(出《邺侯外传》)
【译文】
李泌,字长源,赵郡中山人。他的上六辈的祖父李弼,是唐朝的太师。他的父亲李承休,是唐朝吴房县的县令。李承休娶汝南周氏为妻。
当初,周氏还小,有一位名叫僧伽从泗水来的怪和尚见了她感到奇怪,并且说:“这女孩儿以后得嫁给姓李的,能生三个儿子,那个最小的千万不要给他穿紫色衣服。这个孩子由金印紫绶起家,作帝王的老师。”等到周氏怀了李泌之后,怀胎三年,他才生了下来。
李泌生下来头发就长到眼眉。在这以前,周氏每次生孩子,必定一连多日困乏疲惫,只有这次生李泌没有毛病,因此他的小名叫“顺”。
李泌从小就聪敏,书只看一遍就必定能背下来。他六七岁就学习写文章。开元十六年,唐玄宗在御楼上大设酒宴,夜里在楼下放了一个高高的座位,叫来三教九流登台讲演论辩。
李泌姑母的儿子员俶,那年九岁,偷偷求母亲准备了儒生的衣服,趁夜登上高座,词辩非常锋利,演讲的人都理屈词穷。唐玄宗认为他不一般,把他召入楼中,问清他的姓名之后便说:“原来是半千岁的孙子,应该如此。”于是唐玄宗就问宫外还有没有象他这样的奇童子,他回答说:“我舅舅的儿子李顺,今年七岁,能赋诗,非常聪明。”唐玄宗问清李顺家的住处,派宦官偷偷等候在门外,把他抱进宫来,警告说不要让他家知道。
唐玄宗正在和张说下围棋。宦官抱着李泌来到,员俶和刘宴都在皇帝身边。等到唐玄宗见到李泌,对张说说:“后来这个小孩与前边那个绝对不一样,从他的仪表相貌看,可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啊!”张说说:“确实是这样。”于是唐玄宗就让张说试一下他作诗的程度如何。张说让他咏方、圆、动、静。李泌说:“请告诉我各是什么样子。”张说说:“方就是棋盘,圆就象棋子,动就象棋活了,静就象棋死了。”张说因为李泌年幼,就教他说:“只能按意思虚作,不能再实说出‘棋’字来。”李泌说:“随意作就太容易了。”唐玄宗笑道:“这孩子的聪明才智大于他的实际年龄。”李泌就说道:“方就象行义,圆就象用智,动就象逞才,静就象遂意。”张说于是向唐玄宗祝贺说:“这是太平盛世的祥瑞之事啊!”唐玄宗非常高兴,把李泌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让人拿果品给他吃。于是就把他送到忠王院,两个月以后才让他回家,还送给他衣物和几十匹彩丝织品,并且告诉他家说:“孩子太小,怕有害于孩子,所以没封他官。应该好好看待他,这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从此,张说把李泌请到自己家里,让儿子张均、张和他在一起,就象师友那样,孩子们相处得非常亲近。张九龄、贺知章、张庭珪、韦虚心等人,一见了李泌也都非常喜欢器重他。贺知章曾经说:“这小子目如秋水,将来一定能做卿相。”张说说:“昨天皇上想封他官,我说不行。这是爱护他,等他成器罢了。”
当初他是儿童的时候,身体很轻,能在屏风上站立,能在薰笼上行走。一个有道术的人说:“这孩子十五岁一定会大白天升天做神仙。”父母保护他、喜爱他。亲族喜欢他,听说这样都象对他有很大的危险,互相约定,如果有一天空中真出现奇异的香味和音乐声,李泌的近亲,一定要迎上去大骂一顿。
到了李泌十五岁那年的八月十五日,果然有笙歌响在室内,时时有彩云挂在院子里的树上。李泌的亲朋,就一齐捣蒜泥,捣了几大桶,等到异音和奇香来到,暗中让人登上屋顶,用大勺子扬洒蒜泥泼向那异音和奇香的来处,音乐和香味就散去。从此就不再来了。
二年以后,李泌赋《长歌行》一首,说道:“
天覆吾,地载吾,
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
不然鸣柯游帝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
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
平生志气是良图。
请君看取百年事,
业就扁舟泛五湖。”
诗写成之后,传抄的人没有不称赏的。只有张九龄见了之后警告他说:“过早有了好名声,一定会带来损失,你应该自己注意隐藏才能,这才能尽善尽美。把本领隐藏起来,是古人很重视的,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只应该作诗赞赏风景,咏叹古贤,不要自己表现自己才好。”李泌感动得流泪表示感谢。后来再写的文章,不再言及自己。
张九龄尤其喜欢李泌有心计,说他前途不可估量。他还曾经用忠直的话语规劝过张九龄。张九龄很感激他,于是就叫他是“小友”。张九龄出任荆州的时候,把他请到郡里住了一年多。
他在东都学习的时候,游历了衡山和嵩山,于是遇见神仙桓真人、羡门子、安期先生降临。羽毛制成的车帘和旌旗,流动的云朵和神奇的光彩,照耀着山谷,天将亮的时候才散去。神仙们还教给他通过服用药物而长生成仙的道术,并且警告他说:“太上有命令,因为国家有危险,朝廷多难,你应该以文武之道辅佐皇帝,让你的功德遍及天下民众,然后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从此,他经常只呼吸不吃粮食,修习黄光谷神的旨要。等到他回到京城,宁王把他迎接到王府,玉真公主叫他弟弟,对他格外敬重。他平常赋的诗,一定会被王公们配上乐章传播。父亲死了,他为父亲守孝,不吃食物骨瘦如柴。他守孝期满就脱了孝服,又去嵩山、华山、终南山游历,根本不顾名声和利禄。
天宝十年,唐玄宗把他寻访到召入宫中,他献上了《明堂九鼎》的奏议,应制作了《皇唐圣祚》的文章,经常讲道谈经。唐肃宗是太子的时候,皇上诏令李泌和太子及王子们是布衣之交,被杨国忠忌恨,以他所作的《感遇》诗是诽谤时政为名设计陷害他,皇上诏令把他安置在蕲春郡。
天宝十二年,他母亲周氏死了,他回到家里,太子和王子们都派人去吊祭。不久安禄山攻破潼关,玄宗和肃宗分道出走,李泌曾经偷偷地作诗,有匡复国家的意思。虢王李巨是河洛节度使,他派人在嵩山少室找到李泌,赶上唐肃宗的手札送到,虢王备车马把李泌送到灵武。唐肃宗把李泌迎到卧室内,向他询问行止动静,和他共同商讨大计。于是收复了两都。李泌与皇上,睡觉则床对床,出门则马头并着马头。
代宗时,封李泌为广平王,任天下兵马元帅,并且授给他侍谋军国天下兵马元帅府行军长史的头衔,让他决定军事,仍然把他安置在宫中。崔圆、房琯从蜀地回来,传达玄宗旨意册立肃宗当皇帝,玄宗并把手诏、衣服、马、枕、被等东西赐给李泌。
李泌确实立了大功,但觉察到宠臣李辅国忌妒他的才能,觉得将要对己不利,就上表请求到衡山游历。皇上优先下诏批准了,给他三品官的俸禄。他在山里居住了好几年。一天夜里,他被贼寇加害,把他扔到深谷中。等到天亮,他就攀援别的路径走出来了。他被枯叶垫着,没受一点伤。
当初,肃宗在灵武的时候,曾经担忧李郭等将军们,他们都已经是三公宰相,已经尊崇敬重到了极点,担心收复失地之后再没有什么高官可以给奖赏他们了。李泌回答说:“以前的朝代,用封爵来表扬有功的人,用封官来任用有能的人。从尧舜到夏商周三代,都是这样做的。如果收复失地,可以赏给他们土地,也不过二三百户的一个小州,难道这还不能控制吗?”肃宗说:“很好。”于是李泌说:“至于我所希望的,就和别人不一样。”肃宗说:“为什么呢?”李泌说:“我不吃粮食没有家,对禄位和土地都没有欲望。我为陛下运筹帷幄,收复京城以后,只要能枕在天子的膝上睡一觉,让钦天监来奏报客星侵犯帝座,能动一动天上星宿就满足了。”肃宗大笑。
等到皇帝向南进入扶风,每次停顿,皇帝一定让李泌率领部队先出发。由李泌清理行宫,收拾管键钥匙,奏报之后,肃宗才到。走到保定郡,李泌稍有懈怠,事先在院子里睡着了,肃宗来到,走进院子,不让人惊动李泌。皇帝上床,把李泌的头捧到自己膝上。好长时间李泌才醒。
皇上说:“天子的膝你已经枕了,攻克敌营收复失地的日子在什么时候?可以缩短时间酬报我。”李泌急忙起来谢恩。肃宗把着他,不让他起来。于是李泌回答说:“这次行动,在我看来,凭借着九庙的神灵,乘着陛下的威严,应该象这个郡的名称,一定是保定了。”
到达扶风之后,十天之中,西域河陇的军队都会齐了,在江淮一带征调的人马物品也都送到了,肃宗很高兴。
另外,肃宗曾经在一个夜晚,叫来颖王等三个弟弟,一同在地炉地毯上进食。因为李泌经常不吃粮食,肃宗常常亲自烧两个梨送给他。当时颖王依仗皇上对他好,硬要要那梨,肃宗不给,说:“你吃了一肚子肉,李先生不吃粮食,为什么争这点东西?”颖王说:“我们试一试皇上的心,为什么偏向他?不然,我们三个共要一个梨也行。”肃宗也不答应,另外让人拿来别的果品送给他们。三个弟弟又说:“我们因为那梨是皇上亲自烧的所以才要,别的果品有什么用?”接着又说:“李先生受到如此恩宠,请允许我们联句,作为以后的故事。” 
颖王说: “先生年几许,颜色似童儿。”
其次信王说:“夜抱九仙骨,朝披一品衣。”
再次益王说:“不食千钟粟,唯餐两颗梨。”然后三个王子请皇上完成此诗。
肃宗便说: “天生此间气,助我化无为。”
李泌站起来致谢。肃宗又不让,说:“你住在山上,隐居在幽林之中,不参与人间的事;你住在宫内,秘密地谋划救国大计,把握神妙的机宜,你是镇守社稷的人。”
李泌受到的恩宠非常显著,所以元载、李辅国等人嫉妒他就象仇恨敌人。唐代宗即位之后,对李泌也经常有赏赐,宫中派出的宦官在通向李泌家的道上,交错纷繁地往来,另外称他为“天柱峰中岳先生”,赐给他朝见天子的玉简。然后又把他征入翰林院。元载上奏,贬谪他为朝散大夫检校秘书少监,做江西观察判官。元载被处死之后,李泌又被调回京城。后来他又受到常衮的嫉妒,任楚州剌史,还没有出发,改任丰朗二州的团练使,兼任御史中丞。后来他又调到杭州做剌史。
他无论到哪里为官,政治都很清明。兴元初年,调他回京到天子身傍任左散骑常侍,不久又被任命为陕府长史,充任陕虢防御史。陈、许的三千名戍卒从京西逃回,逃到陕州地界,李泌在险要处埋伏军队,把他们全都打败。他又开设了三门峡十八里陆地运输路线,使征运官粮的事船不再有碰上礁石的忧患,极大地有利于京城。兴元二年六月,他被任命为中书传郎平章事,加封崇文馆大学士,编修国史,封为邺候。
当时顺宗住在春宫,皇妃萧氏的母亲郜国公主和外官交往,皇上怀疑她有不轨的企图,受她株连被罢官的好几个人。皇太子也受到危机,十分害怕。李泌经过一番周旋,向皇上陈述利害,皇上才打消废太子的念头。
李泌很有正直的作风。兴元五年春天,德宗把二月一日定为中和节。李泌上奏现在有关官署献上一本农书,并且献来优良的穜稑的种子。王公和皇帝外戚聚居的地方,人们都换上了春装,士人和百姓就互相问候。李泌又制作了中和酒,祭祀勾芒神,用来祈求全年的丰收。这种祭神的活动至今还流传。
李泌旷达机敏善辩,喜欢正大的言论。自从他在宫中做官,多次遭到权臣的排挤,他总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免遭灾祸。他终于因为言论古今至理,感悟了圣主,得到了相位。
这年三月他死了,皇上追封他太子太傅的称号。
这个月有个叫林远的宫中使者,在蓝关旅舍中遇见了李泌。李泌独自骑马,穿着平常的衣服,说暂时去衡山。他向林远述说自己辅佐四代帝王所得到的重遇,惨惨地呆了许久才别去。林远走了很远的路回到长安,才听说他已经死了。
德宗听说之后,尤其感到悲伤和惊奇。德宗说:“李泌先生自己说,他得辅佐四个皇帝然后再登天作神仙,这话应验了。
李泌在青年时,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再也没有去求取功名的愿望,所以他服真气,修道术,周游名山大川。他到南岳张先生那里,被张先生收为弟子。德宗追封张先生为玄和先生。又和明瓒禅师交往。写作了《明心论》,明瓒禅师佛教信徒都叫他懒残!李泌曾在衡岳寺读书,对明瓒禅师的作品感到惊异,说:“这不是个一般人。”他听明瓒禅师夜半念经,响彻山林。李泌很懂音乐,能辨别声音的喜庆和悲哀。他认为明瓒禅师读经的音调是先悲怆而后喜悦,一定是个从天宫谪贬下界的人,到时候就会离去的。等到半夜,他偷偷地去拜见明瓒禅师,懒残让他坐下,从火里拨出烧熟的山芋给他吃。懒残对李泌说:“千万不要多说,你拿到了十年宰相。”李泌参拜后便退出来。
天宝八年,他在表哥郑叔则家里,已经多年不吃粮食,身体很轻,能站在屏风上,拉动手指用气,可以吹灭烛火。每次作引导运气,骨节都有珊珊的响声,当时人们说他的骨头是锁子骨。
他在郑家的时候,忽然有两天不省人事了。等他醒来,自己说,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头顶跳出有二三寸,傍边有一位仙人,挥着手,转动着眼睛,好像在帮助他,又像在鼓励他。等到脚也升到头顶时,忽然想到并且说,我还有大事未了,还有家庭房闱的留恋,希望把这些事办完。
这时在身傍又出现一个人,长得高大,穿戴像帝王,前面有个妇人,向他跪拜行礼,像帝王这个人责备说,李泌情缘未断,就想接他升天,还劳烦了灵仙。跪着的妇人说,要是这样,还是先让他给皇帝做事吧。然后我就醒转来了。
两年后,李泌果然被唐玄宗征入宫中。李泌还住在郑家时曾经有八个容颜服饰很奇特的隐士到郑家来过,几次说他们自己仙术齐备,没有办不到的事。他们临走的时候叹道:“你的俗缘竟然没了,可惜你的心志和骨相了!”李泌要和他们一块去,他们说不行。姑且给他一个做完宰相的时间罢。那八个人一出门就不见了。于是李泌作了《八公诗》记叙这件事。
又有一位隐士,带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对他说:“我有事要到南方去,或十来天或一个月就能回来。因为这男孩有痢疾,既然咱们是同道,我想把他寄放在你这里。”隐士又留下一个匣子,说:“如果病治不好,希望你用这个匣子把他埋葬了吧。”李泌答应之后,隐士才问那男孩:“你留在这里能行吗?”男孩说:“能行。”于是隐士就走了。李泌找药给男孩治病,始终没治好,八九天之后男孩就死了。于是他就把男孩的尸体装在匣子里,埋在院子里蔷薇花架下。一个月过去了,那位隐士到底没回来。李泌把匣子挖出来打开一看,里边有一颗黑石,天生的方形,上面有刀刻的字:“神真炼形年未足,化为我子功相续。丞相瘗之刻玄玉,仙路何长死何促。”
李泌常常访问隐士和神奇之人,采一些形状奇怪的树干和蟠曲的树枝,带回自己的居处,管这叫做“养和”。人们至今还效仿他做的这种事情。当时他就写了一篇《养和篇》,献给了唐肃宗。
李泌离开朝廷三四年之后,二位皇帝先后死去,代宗即位,就又下诏把李泌调到京中,让他住在蓬莱殿迎喜阁。从给事以上的官职及镇守一方的官员的任免,代宗一定要与他商量。军队和国家的大事,也都让李泌参加决断。
由于说到建宁王在灵武立的功劳,李泌为他请求加封为太子,代宗感叹悼念了好久,说:“我弟弟的功劳,不是先生你为他请功,世人是不会知道的,哪里仅仅加封为太子呢?”于是代宗下令在彭原迎表,赐封号为“承天皇帝”,把他葬在齐陵。
灵柩拉到城门的时候,有人来奏报说,拉灵柩的车不动了,代宗在蓬莱院对李泌说:“我弟弟好象要见见你,你应该赶快去祭奠祷告一番,并且说明我的旨意。而且,我弟弟立过大功,追封了大号,这时候人们还不知道,你可以作一篇文章,以便于永远留传,用来慰藉亡灵。”李泌说:“出殡的柩车已经出发,别的文章来不及作,作一首挽歌词可以吗?”代宗说:“可以。”于是他就在代宗面前作了挽歌词,词意很悲怆,代宗读了便哭了,立即派宫里人骑马送给唱挽歌的人。李泌赶到,宣布代宗让他来祭奠,唱了这两章挽歌,于是灵柩车快速如风地走动了。京里人见了,没有不感动得落泪的。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建宁王李憕,有艰难时刻制定决策的功劳。他是代宗的弟弟,有的人在肃宗面前说他的坏话,说他有夺皇位害兄长的念头,于是就遇害了。等到肃宗发现李憕无罪,李泌担心再殃及各王,就进言说:“以前高宗有八个儿子,皇祖睿宗最年幼,是武后生的,自己排行,所以皇祖排为第四。老大是孝敬皇帝,监理国事,仁义圣明,被武后猜忌而毒死。老二是雍王李贤,他被立为太子,中宗和睿宗常常不安,朝夕担心害怕,尽管是在父母之前,也不敢直说,就作了《黄台摘词》,让乐府的歌手唱,想要略微感悟父母的主意,希望天皇天后能听到。那歌是:‘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然而太子终究也被流放废掉了,死在黔州。建宁的事,已经是‘一摘’了,千万不要再摘。”肃宗说:“先生忠于宗庙社稷,为我的家事操心,你的话都可以作为国家的借鉴,你一时也不该离开我!”
当时唐玄宗有命令,只要剑南这个地方来供养,没谈北回京都的事。李泌请求肃宗给玄宗上表章请他回东宫,然后作了《功臣表》记述马嵬坡和灵武的事,请太上皇回京。
起初,肃宗的表章送到,玄宗犹豫不决,等到《功臣表》送到,就非常高兴地说:“我这才能做天子的父亲。”玄宗下令定下起程的日期,而且说:“一定是李泌的主意。”肃宗把李泌找来,边哭泣边高兴地说:“太上皇已经下令回京,这全都是你的作用啊!”
另外,天宝未年,员外郎窦庭芝分管洛邑。窦庭芝曾经对会占卜的人葫芦生很敬重。葫芦生常常谈论吉凶,没有说不准的。一天早晨,葫芦生来到窦家门前,一个劲地慨叹。窦庭芝问他叹什么,老半天他才说:“你家要有大祸!”窦家全家啼哭,问他有什么求生的办法。葫芦生说:“如果不能遇上中黄君,只要能见到鬼谷子,也就可以没有祸患了。”葫芦生就详细地描述鬼谷子的形貌和服饰,还警告他必须在十天内找到。于是窦庭芝和兄弟及奴仆们,不分昼夜地求访,几乎找遍了洛邑。
当时李泌住在河清,因为探望亲友,骑着骡子到洛邑去,走到中桥,遇到京城长官的车马而回避,他骑的骡子忽然惊跑了,直接跑到了窦庭芝家里。李泌和仆人一起来到窦家门前,窦家车马罗列将要出门,忽然看到李泌,都惊愕地退了回去。不一会儿有人上前说:“我分管窦员外的外院,你丢失的骡子收在马棚里,请客人进来坐坐,主人应该是希望见到您的。”李泌不得已来到厅中。窦庭芝出来之后,站在阶下参拜,接待得非常殷勤。于是住了两宿。窦庭芝的妻子儿女全都以家人的礼节拜见李泌。
李泌住了几天告别要走,窦家赠送的礼物非常丰厚,只是说:“在这遭遇大祸的时候,我把一家的安危托付给您了。”
当时李泌住在河清,使者往还不断。窦庭芝当初和李泌相逢,葫芦生正好在他家。葫芦生说:“既然遇到这个人,就不用再担心了。”等到朱泚叛乱,窦庭芝正在陕西任廉察使。皇帝到了奉天,于是窦庭芝就在贼兵的院子里自首了。
皇帝拨乱反正之后,德宗首先下令杀窦庭芝。当时李泌从南岳调回皇帝所在的地方,就做了宰相。李泌排列了犯罪僚属的罪状,就请求皇上不要杀窦庭芝。德宗心里很不理解,说:“你是因为他是宁王的亲戚才替他求情的吗?宁王娶窦庭芝的妹妹为王妃。因为这个原因为他求情,更不可以。那莫非还有别的原因保全他的性命吗?你只管说出来!”于是李泌详细地把以前的事讲给皇上听,因此,特别原谅了窦庭芝的罪。李泌刚奏明的时候,皇上秘密派中使骑快马到陕西去问,窦庭芝把那件事笔录下来报给皇帝。德宗对李泌说:“葫芦生说的中黄君,大概是我吧?不知叫你是鬼谷子是为什么?”有人说,李泌祖先的茔地在河清谷前的鬼谷,恐怕是因为这才这样称呼他。
兴元四年二月,德宗对李泌说:“我即位以来,宰相都须要我无原则地原谅宽容,不能和他们争辩道理。自从任用了你,才让我的心情开朗,这是天把你交给我的。即使管夷吾那样的俊才,傅说那样的好宰相,怎么能比上你呢?”李泌的军事谋略和为相的业绩,就象国史记载的那样。事迹的始终都记在《邺侯传》中。李泌有文集二十卷流传在世上。
卷第三十九 神仙三十九
刘晏 崔希真 韦老师 麻阳村人 慈心仙人
刘晏
唐宰相刘晏,少好道术,精恳不倦,而无所遇。常闻异人多在市肆间,以其喧杂,可混迹也。后游长安,遂至一药铺,偶问云:常有三四老人,纱帽柱杖来取酒,饮讫即去,或兼觅药看,亦不多买,其亦非凡俗者。刘公曰:“早晚当?”曰:“明日合来。”刘公平旦往,少顷果有道流三人到,引满饮酒,谈谑极欢,旁若无人。良久曰:“世间还有得似我辈否?”一人曰:“王十八。”遂去。自后每忆之,不可寻求。及作刺史,往南中,过衡山县,时春初,风景和暖,吃冷淘一盘,香菜茵陈之类,甚为芳洁。刘公异之,告邮史曰:“侧近莫有衣冠居否?此菜何所得?”答曰:“县有官园子王十八能种,所以馆中常有此蔬菜。”刘公忽惊记所遇道者之说,乃曰:“园近远,行去得否?曰:“即馆后。”遂往。见王十八,衣犊鼻灌畦,状貌山野,望刘公趋拜战栗。渐与同坐,问其乡里家属。曰:“蓬飘不省,亦无亲族。”刘公异疑之,命坐,索酒与饮。固不肯。却归,晏乃诣县,自请同往南中。县令都不喻,当时发遣。王十八亦不甚拒,破衣草履,登舟而行。刘公渐与之熟,令妻子见拜之,同坐茶饭。形容衣服,日益秽弊。家人并窃恶之。夫人曰:“岂兹有异,何为如此?”刘公不懈。去所诣数百里,患痢,朝夕困极,舟船隘窄,不离刘公之所。左右掩鼻罢食,不胜其苦。刘公都无厌怠之色,但忧惨而已。劝就汤粥,数日遂毙。刘公嗟叹涕泣,送终之礼,无不精备,乃葬于路隅。后一年,官替归朝。至衡山县,令郊迎,既坐曰:“使君所将园子,去寻却回,乃应是不堪驱使。”刘公惊问何时归。曰:“后月余日即归。云:‘奉处分放回。’”刘公大骇,当时步至园中,茅屋虽存,都无所睹。邻人曰:“王十八昨暮去矣。”怨恨加甚,向屋再拜,泣涕而返。审其到县之日,乃途中疾卒之辰也。遣人往发其墓,空存衣服而已。数月至京城,官居朝列,偶得重疾,将至属纩。家人妻子,围视号叫。俄闻叩门甚急,阍者走呼曰:“有人称王十八,令报。”一家皆欢跃迎拜。王十八微笑而入其卧所。疾已不知人久矣。乃尽令去障蔽等及汤药,自于腰间取一葫芦开之,泻出药三丸,如小豆大,用苇筒引水半瓯,灌而摇之。少顷腹中如雷鸣,逡巡开眼,蹶然而起,都不似先有疾状。夫人曰:“王十八在此。”晏乃涕泗交下,牵衣再拜,若不胜情。妻女及仆使并泣。王十八凄然曰:“奉酬旧情,故来相救。此药一九,可延十岁。至期某却来自取。”啜茶一碗而去。刘公固请少淹留。不可。又欲与之金帛。复大笑。后刘公拜相,兼领盐铁,坐事贬忠州。三十年矣。一旦有疾。王十八复来曰:“要见相公。”刘公感叹颇极,延入阁中,又恳求。王十八曰:“所疾即愈,且还其药。”遂以盐一两,投水令饮。饮讫大吐,吐中有药三丸,颜色与三十年前服者无异。王十八索香汤洗之。刘公堂侄,侍疾在侧,遂攫其二丸吞之。王十八熟视笑曰:“汝有道气,我固知为汝掠也。”趋出而去,不复言别。刘公寻痊复。数月有诏至,乃卒。(出《逸史》)
【译文】
唐朝宰相刘晏,年轻的时候喜欢道术,精心钻研,坚持不懈,但是没遇上仙人。他曾经听说仙人大多在市场店铺之间,因为这种地方喧哗嘈杂,可以把行踪混杂在常人之中。所来他来到长安,就走进一家药铺,偶然问起仙人的事。药铺主人说:“曾经有三四位老人,戴着纱帽,拄着拐杖,来买酒,喝完就走。有时候他们也要药看看,也不多买。看样子他们不是凡俗之人。”刘晏说:“他们什么时候还能来?”回答说:“明天应该来。”第二天,刘晏天亮的时候就来到药铺,不多时果然有三个道士模样的人来到药铺,把酒打满就开始喝,又说又笑,极其欢欣,旁若无人。好久才有人说:“世上还有像我们这样悠闲自得的人吗?”另一个人说:“还有王十八。”喝完他们就走了。从此之后,刘晏常常想起这件事,却不能找到那些人。等到他做了刺史,至南方去上任,路过衡山县,当时正是春初,风景和暖,便吃了一碗冷面。冷面里的香菜、茵陈蒿等,味道很香而且干净。刘晏感到奇怪,就对邮史说:“附近莫非有士绅居住吗?这菜是从哪儿弄来的?”回答说:“县里的菜园子里有一个叫王十八的人善于种菜,所以旅馆里常常有这样的菜。”刘晏忽然惊喜地想起所遇到的道士们所讲过的话,就说:“菜园离这儿多远?走着去可以吗?”邮史说:“就在旅馆后边。”于是就前往,看到了王十八。王十八围着围裙正在浇菜,山野人的模样。他见了刘晏小步走上来参拜,身上打着哆嗦。刘晏渐渐与他坐到一起。刘晏问他是什么地方人,家里有什么人,他说他飘游不定,也没有亲族。刘晏奇怪而怀疑,让他坐下,要酒和他一起喝。他坚决不喝,退回去了。于是刘晏就到县里去,亲自请求让王十八和自己一起到南方去。县令一点也不理解,当时就打发王十八上路。王十八也不怎么拒绝,穿着破衣草鞋,上船就走。刘晏渐渐和王十八熟了,就让妻子儿女拜见他,和他坐到一起喝茶用饭。王十八的脸和衣服,一天比一天脏,家里人都暗暗地讨厌他。夫人说:“这个人哪有神异之处?我们何必要如此!”刘晏坚持不懈。离要去的地方还有几百里,王十八得了痢疾,一天到晚极为困乏。船上的地方拥挤狭窄,他又不肯离开刘晏的身边,左右的人都捂着鼻子吃不下饭去,不堪忍受。刘晏却丝毫没有厌倦的表现,只是忧愁悲痛而已。他亲自劝王十八服药吃粥。几天之后,王十八就死了。刘晏又是叹息又是哭泣,为王十八送终的礼仪,没有不完备的地方。就把他葬在路边。一年后,刘晏因为官职更替回朝,又回到衡山县,县令在郊外迎接他。尘好之后县令说:“使君带走的那个种菜的,去了不久又回来了,是他不听使唤吧?”刘晏吃惊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县令说:“走后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他说是你吩咐放回来的。”刘晏非常惊骇,当时就走到菜园里来。茅屋虽然还在,却没有见到王十八。邻人说,王十八昨天晚上走了。刘晏更加怨恨,对着茅屋连连下拜,哭着返回来。细推算王十八到县的日期,正是王十八在途中病死的时候。刘晏派人去打开王十八的坟墓,空留有衣服罢了。刘晏几个月以后回到京城,在朝中做官,偶然得了重病,快要断气了,全家人围着哭叫。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看门的跑进来喊道:“有一个人自称是王十八,让我进来通报!”全家人都高兴地跳起来迎接拜见王十八。王十八微笑着来到刘晏躺着的地方。刘晏已经病得好长时间不认人了。王十八就让所有的盖的挡的东西和汤药全都拿走,自己从腰间取出一个葫芦来打开,倒出来三丸小豆大小的药来,用苇筒将半盆水和药引灌进刘晏的口中,并摇动他的身体。过一会儿刘晏肚子里有如雷鸣。再过一会儿他便睁开眼,急忙坐起来,完全不像原先有病的样子。夫人说:“王十八在这里!”刘晏便涕泪交流,扯起衣服再拜,不胜感激的样子。妻子儿女及仆人也都哭了。王十八凄惨地说:“为了报答旧情,所以来救你。这药一丸可延寿十年,到时候我来自己拿。”王十八喝了一碗茶就要走,刘晏坚决请他再留一会儿,他不答应。又想要给他金帛,他又大笑,还是走了。后来刘晏做了宰相,兼管盐铁事务,受一件事情牵连被贬到忠州。三十年了,忽然一天又得了病。王十八又来说要见相公,刘晏非常感动。他把王十八迎进屋,又恳求。王十八说:“你的病马上就好,暂且把那药还回来。”于是他把一两盐扔到水里让刘晏喝。刘晏喝完了就大吐,吐出来三丸药,药的颜色和三十年前吃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王十八要来香汤把三丸药洗了。刘晏的一个堂侄,此时正站在刘晏身边,他就抓了两丸吞下肚去。王十八仔细看了看他笑着说:“你有道气,我本来知道能被你抢去。”王十八快步走出去,并没有告别。刘晏不久就康复了。几个月以后,皇帝下诏书又要起用刘晏,刘晏却死了。
崔希真
大历初,锺陵客崔希真,家于郡西。善鼓琴,工绘事,好修养之术。二年十月初朔夜大雪,希真晨出门,见一老人,衣蓑戴笠,避雪门下。崔异之,请入。既去蓑笠,见神色毛骨,非常人也,益敬之。问曰:“家有大麦面,聊以充饭,叟能是乎?”老父曰:“大麦受四时气,谷之善者也。能沃以豉汁,则弥佳。”崔因命家人具之。间又献松花酒。老父曰:“花涩无味。某野人也,能令其醇美。”乃于怀中取一丸药,色黄而坚。老人以石碎之,置于酒中,则顿甘美矣挂素上,如有所涂,瞬息而罢。崔少顷具馔献,受而不辞。崔后入内,出已去矣。遂践雪寻迹,数里至江,入芦洲中,见一大船,船中数人,状貌皆奇,而樵客在侧。甚人顾笑曰:“葛三乃见逼于伊人。”回谓崔曰:“尊道严师之礼,不必然也。”崔拜而谢之。归视幄中,得图焉。有三人二树一白鹿一药笈,其二人盖方外之状,手执玄芝采药者;一仙;树似柏皆断;笈为风雨所败。枯槁之状,根相连属,皆非常意所及。后将图并丸药,诣茅山,问李涵光天师。天师曰:“此真人葛洪第三子所画也。”李君又曰:“写神人形状于朽木之下,意若得道者寿过松柏也。其药乃千岁松胶也。”(出《原化记》)
【译文】
唐代宗大历初年,钟陵郡西住着一位叫崔希真的人。他善于弹琴,精于绘画,又喜欢修养道术。大历二年十月初一夜里下大雪。崔希真早晨出门,看见一位老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门下避雪。崔希真感到奇怪,就请他进来。老人脱去蓑衣,摘下竹笠之后,看他的精神长相,不是个平常人。崔希真对老人更敬重了。他问老人说:“我家里有大麦面,**它当饭吃,你老人家能吃这种东西吗?”老头说:“大麦受四时之气,是谷物之中较好的,能浇上一点豉汁,就更好。”崔希真就让家人备饭。备饭其间又献上松花酒。老头说:“这种花酒涩而无味。我是个野人,能让它变得醇美。”于是老人从怀里取去一丸黄色的挺坚硬的药来。用石头把它捣碎,放到酒里,酒就立时变得甜美了。老人又把几丸送给崔希真。崔希真打听这是什么药,老人笑而不答。崔希真进到屋里,从窗子偷偷地看,见老头在帏幄前挂的白绢上涂抹什么,很快就结束了。崔希真不一会儿献上饭食,老人没有推辞就吃起来。崔希真后来又进到屋里,再出来的时候老人已经走了。于是崔希真踏着雪寻找老人的踪迹。走了几里,来到江边,走进长满芦苇的江渚中,看见一条大船,船上有几个人,相貌都很奇特。那个打柴的就站在一边。那人回头笑着说:“葛三是被这个人逼住了!”又回身对崔希真说:“就是尊道严师的礼节,也不必这样!”崔希真下拜致谢。他回去到帏幄中一看,得到一张图。图上有三个人、两棵树、一只白鹿一个药箱。其中两个人是世外异人的样子,手拿玄芝的采药人。一位是仙人。画上的树象柏树,枝干全都折断。药箱被风雨吹打得样子很枯槁。树根连在一起。画上的一切都不是平常可能想到的。后来他拿着图和丸药到茅山,向李涵光天师请教。天师说:“这是仙人葛洪的三儿子画的。”李天师又说:“在朽木下画神仙的形象,意思是,得道成仙的人,寿比松柏还长。那药就是千年松的松胶。”
韦老师
嵩山道士韦老师者,性沉默少语,不知以何术得仙。常养一犬,多毛黄色,每以自随。或独坐山林,或宿雨雪中,或三日五日至岳寺,求斋余而食,人不能知也。唐开元末岁,牵犬至岳寺求食,僧徒争竞怒,问何故复来。老师云:“求食以与犬耳。”僧发怒慢骂,令奴盛残食,与乞食老道士食。老师悉以与犬。僧之壮勇者,又慢骂,欲殴之。犬视僧色怒。老师抚其首。久之,众僧稍引去。老师乃出,于殿前池上洗犬。俄有五色云遍满溪谷。僧骇视之,云悉飞集池上。顷刻之间,其犬长数丈,成一大龙。老师亦自洗濯,服绡衣,骑龙坐定,五色云捧足,冉冉升天而去。僧寺作礼忏悔,已无及矣。(出《惊听录》)
【译文】
嵩山道士韦老师,性情沉默,少言寡语,不知他凭着什么样的道术成了神仙。他曾经养了一只狗,是黄色的,毛很多,常常让它跟在身边。他有时候独自坐在山林里,有时候宿在雨雪之中,有时候每隔三天五天就到嵩山上的寺里去,要剩饭吃。人们不知道他的行踪。唐玄宗开元末年,他牵着狗到山上的寺里要饭吃,和尚们生气地辱骂他,责问他为什么又来。韦老师说:“我要饭喂狗而已。”和尚让奴仆盛剩饭给要饭的老道士吃。韦老师全喂了狗。有一个健壮胆大的和尚又大骂,想打韦老师。那狗见了和尚的表现也生气了,韦老师抚摸它的头安慰它,过了一会儿,和尚们渐渐走了,韦老师这才从寺里出来,在殿前的水池里洗那只狗。顷刻间有五色云布满山谷。和尚们吃惊地看着这些云。云彩全都飞来集中在水池之上。顷刻之间,那只狗长成几丈长,成为一条大龙。韦老师也自己洗净身体,穿绸子衣服,骑到龙背上坐好,五色云捧着他们,慢慢地升到天上去了。僧寺里举行仪式表示忏悔,已经来不及了。
麻阳村人
辰州麻阳县村人,有猪食禾,人怒,持弓矢伺之。后一日复出,人射中猪,猪走数里,入大门。门中见室宇壮丽,有一老人,雪髯持杖,青衣童子随后,问人何得至此。人云“猪食禾,因射中之,随逐而来。”老人云:“牵牛蹊人之田而夺之牛,不亦甚乎。”命一童子令与人酒饮。前行数十步,至大厅,见群仙,羽衣乌帻,或樗蒲,或奕棋,或饮酒。童子至饮所。传教云:“公令与此人一杯酒。”饮毕不饥。又至一所,有数十床,床上各坐一人,持书,状如听讲。久之却至公所。公责守门童子曰:“何以开门,令猪得出入而不能知。”乃谓人曰:“此非真猪。君宜出去。”因命向童子送出。人问老翁为谁。童子云:“此所谓河上公,上帝使为诸仙讲《易》耳。”又问君复是谁。童子云:“我王辅嗣也,受《易》已来,向五百岁,而未能通精义。故被罚守门。”人去后,童子蹴一大石遮门,遂不复见。(出《广异记》)
【译文】
辰州麻阳县有一位村民,因为有一头猪吃了他家的庄稼,他很生气,就拿着弓箭等在那里。后来有一天猪又来了,这人射中了那猪。猪跑出几里,走进一家大门。门里的屋宇很壮丽。有一位老人迎出来。这老人的胡须雪白,拄着拐杖,青衣童子跟在他身后。他问村民为什么能到这里来。村民说,猪吃了他的庄稼,他射中了猪,追猪追到这里来。老人说:“有人牵牛走路踩了地里的禾苗,就把人家的牛抢去,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老人让一个童子给这个人酒喝。往前走了几十步,来到一个大厅,看到一群仙人。仙人们穿着羽毛衣服,戴着黑色头巾。有的在玩牌,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喝酒。童子走到喝酒的地方,说道:“老人让给这个人一杯酒喝。”这个人喝了一杯酒之后,就不觉得饿了。又来到一个地方,有几十张坐榻,每张坐榻上都坐着一个人,每人拿着书,样子像在听讲。过了一会儿,又回到老人那地方。老人责备守门的童子说:“你为什么开门,让猪跑进跑出还不知道?”于是对村民说:“这不是真猪,你应该出去了。”于是就让童子把这个人送出去。这个人问那老头是谁,童子说:“这是河上公,上帝派他来给神仙们讲《易经》。”又问童子是谁,童子说:我叫王辅嗣,学习《易经》快五百年,而没有能理解精通它的要义,所以被罚在这里守门。这个人走后,童子踢一块大石头挡上门,就再也看不见猪来吃庄稼了。
慈心仙人
唐广德二年,临海县贼袁晁,寇永嘉。其船遇风,东漂数千里,遥望一山,青翠森然,有城壁,五色照曜。回舵就泊,见精舍,琉璃为瓦,玳瑁为墙。既入房廊,寂不见人。房中唯有胡子二十余枚,器物悉是黄金,无诸杂类。又有衾茵,亦甚炳焕,多是异蜀重锦。又有金城一所,余碎金成堆,不可胜数。贼等观不见人,乃竞取物。忽见妇人从金城出,可长六尺,身衣锦绣上服紫绡裙,谓贼曰:“汝非袁晃党耶?何得至此?此器物须尔何与,辄敢取之!向见子,汝谓此为狗乎?非也,是龙耳。汝等所将之物,吾诚不惜,但恐诸龙蓄怒,前引汝船,死在须臾耳!宜速还之。”贼等列拜,各送物归本处。因问此是何处。妇人曰:“此是镜湖山慈心仙人修道处。汝等无故与袁晁作贼,不出十日,当有大祸。宜深慎之。”贼党因乞便风,还海岸。妇人回头处分。寻而风起,群贼拜别,因便扬帆。数日至临海。船上沙涂不得下,为官军格死,唯妇人六七人获存。浙东押衙谢诠之配得一婢,名曲叶,亲说其事。(出《广异记》)
【译文】
唐代宗广德二年,临海县有一个叫袁晁的贼寇去骚扰永嘉,他的船遇上大风,向东漂出几千里。远远望见一座山。山上的树木青翠茂密,还有五色闪耀的城墙。他便把船停到山下。上山见到一所很精美的房舍,用琉璃做的瓦,用玳瑁砌的墙。走进房廊,很静,看不到人,屋里只有二十多只小狗崽。器物全是用黄金制做的,没有各种杂物。又有被褥,也很有光彩,大多是西蜀出产的贵重织锦。还有一所金子城,多余的零碎金子一堆一堆的,数不胜数。贼人见屋里没人,就争抢着拿东西。忽然发现一位妇人从金子城里走出来。她能有六尺高,身上穿着锦绣上衣,紫色丝绸裙子。她对贼人们说:“你们不是袁晁的同伙吗?怎么能到这里来?这些东西并不是留给你们的,你们就敢拿?刚才见到的小狗,你们以为是狗吧?不是的,那是龙啊!你们拿走的东西,我实在不珍惜,但是恐怕那些龙压不住怒火,前去拉你们的船,你们就死在眼前了。你们应该马上回去!”贼人们站成一排下拜,各把东西送回原处。于是就问这是什么地方,妇人说:“这是镜湖山慈心仙人修道的地方,你们无缘无故就跟着袁晁做贼,不出十天得有一场大祸,应该特别小心。”贼人们于是乞求妇人刮一阵顺风,让他们回到海岸。妇人回头布置一下,不一会儿就起了风。贼人们下拜告别,于是就扬帆起程,几天就回到临海县。船被搁浅在泥沙之中走不脱,贼寇全被官兵打死了,只剩下六七个妇人活了下来。浙东县押衙的谢诠之分配到一个奴婢,名字叫曲叶,是她亲口讲的这件事。
卷第四十 神仙四十
巴邛人 章仇兼琼 石巨 李山人 陶尹二君 许碏 杨云外 杜悰 南岳真君
巴邛人
有巴邛人,不知姓。家有桔园,因霜后,诸桔尽收。余有二大桔,如三四斗盎。巴人异之,即令攀摘,轻重亦如常桔,剖开,每桔有二老叟,须眉皤然,肌体红润,皆相对象戏,身仅尺余,谈笑自若,剖开后,亦不惊怖,但与决赌。赌讫,叟曰:“君输我海龙神第七女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枚,紫绢帔一副,绛台山霞实散二庾,瀛洲玉尘九斛,阿母疗髓凝酒四锺,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缟袜八两,后日於王先生青城草堂还我耳。”又有一叟曰:“王先生许来,竟持不得。信中之乐,不减商山;但不得深根固蒂,为摘下耳。”又一叟曰:“仆饥矣,须龙根脯食之。”即於袖中抽出一草根,方圆径寸,形状宛转如龙,毫厘罔不周悉,因削食之,随削随满。食讫,以水噀之,化为一龙,四叟共乘之,足下泄泄云起,须臾风雨晦冥,不知所在。巴人相传云:“百五十年已来如此,似在隋唐之间,但不知指的年号耳。”(出《玄怪录》)
【译文】
巴邛有一个人,不知姓什么。他家有一座桔子园。下霜之后,许多桔子都收下来了。还剩下两个很大的桔子,像能容三、四斗那样大的罐。巴邛人觉得这两个桔子很奇怪,便让人上去摘下来。它们的重量也和平常的桔子一样。把桔子剖开,每个桔子里都有两个老头儿,胡须眉毛都是白色的,全身肌肤红润,都面对面下象棋,身高只有一尺多,侃侃而谈,笑声朗朗,神态自若。桔子剖开之后,他们也不惊慌,照样和对方赌胜负。赌完之后,一个老头儿说:“你输给我海龙神第七个女儿的头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枚、紫色绢披肩一副、绛台山的霞实散二庾(古代容量单位一庾为十六斗)、瀛洲的玉尘九斛(古代容量单位,十斗为一斛)、阿母疗髓凝酒四盅、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白袜八双。后天在王先生青城草堂给我罢。”又有一个老头儿说:“王先生答应来,终究等不及了。桔中的乐趣,与商山相比并不减色,只是不能深根固蒂,还是让人家给摘下来了。”又一个老头儿说:“我饿了,需要吃龙根脯了。”说完就在衣袖中抽出一个草根,大小一寸左右,形状宛转像龙一样,头尾具备丝毫不差。老头儿就削着它吃,边削边长,完整如初。老头吃完,口含清水喷它,就变成一条龙。四个老头儿一起骑上,龙的爪下排出云雾,片刻之间风雨茫茫,四个老头儿和龙不知哪里去了。一百五十年来巴人一直如此相传。此事好像是在隋唐之间,但没有指明具体年号。
章仇兼琼
章仇兼琼尚书镇西川,常令左右搜访道术士。有一鬻酒者,酒胜其党,又不急於利,赊贷甚众。每有纱帽藜杖四人来饮酒,皆至数斗,积债十余石,即并还之。谈谐笑谑,酣畅而去。其话言爱说孙思邈。又云:“此小儿有何所会。”或报章仇公。乃遣亲吏候其半醉,前拜言曰:“尚书令传语:‘某苦心修学,知仙官在此,欲候起居,不知俯赐许否。’”四人不顾,酣乐如旧。逡巡,问酒家曰:“适饮酒几斗?”曰:“一石。”皆拍掌笑:“太多。”言讫,不离席上,已不见矣。使者具报章仇公,公遂专令探伺。自后月余不至。一日又来,章仇公遂潜驾往诣,从者三四人,公服至前,跃出载拜。公自称姓名,相顾徐起,唯柴烬四枚,在於坐前。不复见矣。时玄宗好道,章仇公遂奏其事,诏召孙公问之。公曰:“此太白酒星耳,仙格绝高,每游人间饮酒,处处皆至,尤乐蜀中。”自后更令寻访,绝无踪迹。(出《逸史》)
【译文】
章仇兼琼尚书镇守西川,经常派他的手下人察访道家术士。有一个卖酒的人,他的酒好,胜过他的同行。他又不着急用钱,所以赊欠他酒钱的人很多。经常有四个戴着纱帽拄着藜茎拐杖的人来饮酒。他们的酒量都多至几斗,积累的酒债达到十多石,就一起还给酒家。他们总是谈笑诙谐风趣,饮至尽兴而去。他们谈话喜欢谈论孙思邈,一再说这个小子会什么?有人把此事报告给章仇公。章仇公就派他的亲信役吏前去,等到他们四人喝到半醉,上前拜见说:“章仇尚书让传他的话:‘我苦心修行学习,知道仙官在这里,想在你们的身边侍候起居,不知肯屈尊应允否?’”那四人闻而不顾,照样尽兴饮酒作乐。一会儿,他们问酒家说:“刚才我们喝几斗酒了?”酒家回答说:“一石了。”他们都拍掌大笑说:“太多了!”说完,没见他们离开席位,已经不见了。章仇公派去的人把所见都报告给章仇公。章仇公于是派专人去打探他们的消息。从这以后,他们一个月没来。有一天又来了。章仇公听到报告后就秘密地亲自前往,有三、四个人跟随。穿着公服来到他们跟前,跃出参拜。章仇公说出自己姓名。那四人相互看了看慢慢地站起,人已不见,只有四根柴烬立在座位之前。从此以后,他们再不出现了。当时唐玄宗皇帝喜好道术,章仇公就向玄宗皇帝奏明了这件事。唐玄宗下诏召见孙公询问此事。孙公说:“这是太白酒星,仙人品格极高,常常漫游人间饮酒,各处都去,尤其喜欢蜀中。”从此以后唐玄宗皇帝更加派人四处寻访,但却没有一点踪迹。
石巨
石巨者,胡人也,居幽州。性好服食。大历中,遇疾百余日,形体羸瘦,而神气不衰。忽谓其子曰:“河桥有卜人,可暂屈致问之。”子还云:“初无卜人,但一老姥尔。”巨云:“正此可召。”子延之至舍。巨卧堂前纸槅中。姥径造巨所,言甚细密。巨子在外听之,不闻。良久姥去。后数日,旦有白鹤从空中下,穿巨纸槅,入巨所,和鸣食顷,俄升空中,化一白鹤飞去。巨子往视之,不复见巨。子便随鹤而去,至城东大墩上,见大白鹤数十,相随上天,冉冉而灭。长史李怀仙,召其子问其事,具答云然。怀仙不信,谓其子曰:“此是妖讹事,必汝父得仙。吾境内苦旱,当为致雨,不雨杀汝。”子归,焚香上陈。怀仙使金参军赍酒脯,至巨宅致祭。其日大雨,远近皆足。怀仙以所求灵验,乃於巨宅立庙,岁时享祀焉。(出《广异记》)
【译文】
石巨,是胡人,居住在幽州,喜好服食。唐代宗大历年间,得病病了一百多天,身体虽然消瘦,但精神不减。一天,忽然对他的儿子说:“河桥有卜卦的人,可暂且委屈他,把他召来问一问。”他的儿子回来说:“并没有什么卜卦的人,只有一个年老的妇人而已。”石巨说:“正是这个人,可以呼唤来。”石巨的儿子邀请老妇人到家里。石巨躺在正屋前的纸槅中,老妇人直接到石巨的住处去。同石巨说话的声音很细很小。石巨的儿子在外面听他们说话,但听不见。过了好长时间,老妇人才离开。后几天,早晨有一只白鹤从空中下来,穿过石巨的纸槅,进入石巨的住处,和鸣了大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过了一会儿,声音升到空中,变成一只白鹤飞走了。石巨的儿子去看他,不见石巨了。石巨的儿子便追随白鹤而去。到了城东的大土堆上,看见几十只大白鹤,一个跟一个地飞上天,慢慢飞远消失了。长史李怀仙,呼唤石巨的儿子,询问那件事。石巨的儿子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但李怀仙不信,对他的儿子说:“这是妖讹之事,你父亲如果真是得道成仙了,我们境内大旱,你父亲就应该给我们送雨来,如果天不下雨就杀你。”石巨的儿子回来,焚香上告苍天。李怀仙派金参军拿着酒脯,到石巨的住宅来,进行祭祀。那天下了大雨,远近的雨水都很充足。李怀仙因为所求很灵验,就在石巨的住宅立了庙,每年都按时节用酒食在那里进行祭祀。
李山人
李中丞汶,在朝日,好术士。时李山人寓居门馆,汶敬之。汶有子数人,其长曰元允,先与襄阳韦氏结婚,乃自京之襄阳,远就嘉会。发后,山人白汶曰:“贤郎有厄,某能相救;只要少时不交人事,以图静处。”汶许之。山人别居,良久出曰:“贤郎厄已过;然所乘马死,从者毙其一。身少见血,余无大损。汶疑信半之,乃使人至襄州,沿路侦候。使回得信云:“中道过大桥,桥坏,马死奴毙。身为横木决破颐颌间,少许出血,寻即平复。”公叹异之。后忽辞云:“某久此为客,将有没化之期。”但益怅然。汶曰:“何忽若是?”曰:“运数且尔,亦当委顺。”汶曰:“然可少留乎?”曰:“可。”汶固留之,月余又云:“欲遂前期。”汶又留半月。曰:“此须去矣。”乃晨起,与汶诀别。其后诸相识人家,皆云:“同日见李山人来告别。初别时曰:“某有少事,欲言之於第三郎君。”问何事。乃云:“十五年后,於昆明池边,见人家小儿颊有疵者,即某身也。”乃行。其后亦不知所之。(出《原化记》)
【译文】
中丞李汶,在朝为官的日子,喜爱术士。当时李山人寓居李汶门馆,李汶很敬重他。李汶有好几个儿子,他的长子名叫元允,先和襄阳韦氏定亲,于是从京城到襄阳,离家远行就婚。出发以后,李山人告诉李汶说:“你的儿子路途有灾难,我能相救,只是暂时需要不与别人交际应酬,因此我希望能有一个清静的环境。”李汶答应了他,李山人就另居别处。过了好长时间,李山人出来对李汶说:“你儿子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但是他所骑的马死了,跟随的仆人死了一个,他身上出了少许血。其余没有大的损失。”李汶对此半信半疑,就派人到襄州去,沿路探听查访验证。使者获得确实的消息回来说:“中途过大桥,桥坏了,公子骑的马死了,跟随的奴仆也死了一个,公子的面颊和下巴之间被横木划破,出了少量的血,不久就痊愈了。”李汶对此惊叹异常。后来李山人忽然向李汶辞别说:“我长久在这里做门客,将要到殁化的期限了。”心里非常难过。李汶说:“怎么忽然至于这样啊!”李山人说:“运数将是这样,也委实应当顺从。”李汶又说:“然而,还可以少留一段时间吗?”李山人说:“可以。”李汶因此留下他。过了一个多月,李山人又说要实现前言。李汶又留了半个月。李山人说:“这回必须离开了。”于是他早晨起来,与李汶辞别。那以后许多与李山人相识的人家都说,同是那一天看见李山人来到自己家告别。李山人最初在李汶家告别时说:“我有点小事,要告诉给三公子。”问他是什么事?却说:“十五年后,在昆明池边,看见人家小孩面颊有个小疤痕的,就是我的转世之身。”说完就走了,以后也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陶尹二君
唐大中初,有陶太白、尹子虚老人,相契为友。多游嵩华二峰,采松脂茯苓为业。二人因携酿酝,陟芙蓉峰,寻异境,憩于大松林下,因倾壶饮,闻松稍有二人抚掌笑声。二公起而问曰:“莫非神仙乎?岂不能下降而饮斯一爵!”笑者曰:“吾二人非山精木魅,仆是秦之役夫,彼即秦宫女子。闻君酒馨,颇思一醉。但形体改易,毛发怪异,恐子悸栗,未能便降。子但安心徐待,吾当返穴易衣而至,幸无遽舍我去。”二公曰:“敬闻命矣。”遂久伺之。忽松下见一丈夫,古服俨雅;一女子,鬟髻綵衣。俱至。二公拜谒,忻然还坐。顷之,陶君启神仙何代人,何以至此?既获拜侍,愿怯未悟。古丈夫曰:“余秦之役夫也,家本秦人,及稍成童,值始皇帝好神仙术,求不死药,因为徐福所惑,搜童男童女千人,将之海岛。余为童子,乃在其选,但见鲸涛蹙雪,蜃阁排空,石桥之柱欹危,蓬岫之烟杳渺,恐葬鱼腹,犹贪雀生。於难厄之中,遂出奇计,因脱斯祸。归而易姓业儒,不数年中,又遭始皇煨烬典坟,坑杀儒士,搢绅泣血,簪绂悲号。余当此时,复是其数。时於危惧之中,又出奇计,乃脱斯苦。又改姓氏为板筑夫,又遭秦皇欻信妖妄,遂筑长城,西起临洮,东之海曲。陇雁悲昼,塞云咽空。乡关之思魂飘,砂碛之劳力竭。堕指伤骨,陷雪触冰。余为役夫,复在其数。遂於辛勤之中,又出奇计,得脱斯难。又改姓氏而业工,乃属秦皇帝崩,穿凿骊山,大修茔域,玉墀金砌,珠树琼枝,绮殿锦宫,云楼霞阁。工人匠石,尽闭幽隧。念为工匠,复在数中,又出奇谋,得脱斯苦。凡四设权奇之计,俱脱大祸。知不遇世,遂逃此山,食松脂木实,乃得延龄耳。此毛女者,乃秦之宫人,同为殉者。余乃同与脱骊山之祸,共匿於此。不知於今经几甲子耶?”二子曰:“秦於今世,继正统者九代千余年。兴亡之事,不可历数。”二公遂俱稽颡曰:“余二小子,幸遇大仙。多劫因依,使今谐遇。金丹大药,可得闻乎?朽骨腐肌,实翼庥荫。”古丈夫曰:“余本凡人,但能绝其世虑,因食木实,乃得凌虚。岁久日深,毛发绀绿,不觉生之与死,俗之与仙。鸟兽为邻,猱狖同乐。飞腾自在,云气相随。亡形得形,无性无情。不知金丹大药为何物也。”二公曰:“大仙食木实之法,可得闻乎?”曰:“余初饵柏子,后食松脂,遍体疮疡,肠中痛楚。不及旬朔,肌肤莹滑,毛发泽润。未经数年,凌虚若有梯,步险如履地。飘飘然顺风而翔,皓皓然随云而升。渐混合虚无,潜孚造化。彼之与我,视无二物。凝神而神爽,养气而气清。保守胎根,含藏命带。天地尚能覆载,云气尚能欝蒸,日月尚能晦明,川岳尚能融结。即余之体,莫能败坏矣。”二公拜曰:“敬闻命矣。”饮将尽,古丈夫折松枝,叩玉壶而吟曰:“饵栢身轻叠嶂间,是非无意到尘寰。冠裳暂备论浮世,一饷云游碧落间。”毛女继和曰:“谁知古是与今非,闲蹑青霞远翠微。箫管秦楼应寂寂,彩云空惹薜萝衣。”古丈夫曰:“吾与子邂逅相遇,那无恋恋耶?吾有万岁松脂,千秋柏子少许,汝可各分饵之,亦应出世。”二公捧授拜荷,以酒吞之。二仙曰:“吾当去矣!善自道养,无令泄漏伐性,使神气暴露于窟舍耳。”二公拜别,但觉超然,莫知其踪去矣。旋见所衣之衣,因风化为花片蝶翅而扬空中。陶尹二公,今巢居莲花峰上,颜脸微红,毛发尽绿,言语而芳馨满口,履步而尘埃去身。云台观道士,往往遇之,亦时细话得道之来由尔。(出《传奇》)
【译文】
唐宣宗大中初年,有陶大白、尹子虚二位老人,相互之间情投意合,成为要好朋友。他们多半是游览嵩山和华山,以采集松脂和茯苓为业。他们携带着酿造的好酒,登芙蓉峰,寻找奇异的地方。他们在大松树下休息,顺便倒出酒壶中的酒开怀畅饮。忽然听到松树梢上有两个人拍掌大笑。陶、尹二公站起身来发问说:“莫非你们是神仙吗?能不能落下来饮一杯酒?”大笑的人说:“我们二人不是山精木怪。我是秦朝的役夫,她是秦朝宫中的宫女。闻到你们酒的香气,很想一醉。只是因为我们的形体改变,毛发怪异,唯恐你们害怕,没能随便落下去。你们只需安心地稍等片刻,我们回洞换了衣服就来,希望不要急忙舍弃我们而去。”陶、尹二公说:“我们敬听仙人之命。”于是长时间在那里等待他们。忽然松树下出现一个男子,身穿古服,庄重雅致。一个女子,头梳环形发结,身着彩衣,一起来了。陶、尹二公起身参拜。他们愉快地围坐在一块儿。过了一会儿,陶公开口问二位神仙是什么朝代人,因为什么到了这里。既然我们能得到拜见、侍候神仙的机会,请帮我们弄通还未领悟的道理。古男子说:“我是秦朝的役夫,家本陕西人。等到渐渐长成儿童,碰上始皇帝好神仙术,寻找长生不死药。因而被徐福迷惑,搜寻童男童女一千人,将送到海岛上去。我是童子,是在挑选之列。只见海上鲸鱼掀起惊涛骇浪,如同天降急促飞雪,海市蜃楼排在空中,犹如石桥的柱石倾倒,蓬莱峰峦的云雾也变得虚无缥渺。由于害怕葬身鱼腹,还贪恋人生,就在灾难之中想出一条奇计,趁机逃脱了这场灾祸。回来以后就更名改姓,从事儒业。不几年,又遇到秦始皇焚烧典籍文献,活埋杀害儒生。当时缙绅泣泪成血,簪绂哭天喊地。我正在这里从事于儒业,又正好是那行列中的一个。当时在危险恐惧之中,又想出一条奇计,才逃脱了这场苦难。之后,我又更名改姓当筑造泥墙的苦工。又遇上秦始皇帝忽然听信妖言妄说,于是又修筑长城,西起临洮,东到海曲。当时的情景是:陇中鸿雁白昼悲鸣,边塞愁云密布天空。近关思乡之情使人魂魄飘散,沙漠的劳苦使人精疲力竭,毁落脚趾,损伤骨骼,趴冰卧雪,苦不堪言。我是役夫,又正好在这个行列之中,就在辛苦的劳役之中,我又想出一条奇计,才摆脱了这场灾难。之后,我又改名换姓当工匠,却跟着的是秦始皇帝死了,大兴土木,穿凿骊山,广修墓地,玉铺平地,金砌阶台,珍珠做树,美玉为枝,楼台殿阁,豪华异常。而工人石匠,全都封闭在墓地下面幽冥般的通道之中。自己是个工匠,又在这个行列中,就又想出一个奇特的计谋,才摆脱了这场苦难。总共四次奇特的计谋,都逃脱了大祸。我知道生不遇世,于是逃到这座山,吃松脂和树木果实,才得以延年益寿。这个姓毛的女子,是秦朝的宫女。和我一样,是殉葬的人,我于是和她一起逃脱了骊山灾祸,共同隐藏在这里。不知到现在经过了多少甲子了。”陶、尹二人说:“秦到现在,继承正统的有九个朝代,长达一千多年,其中兴亡的事,数不胜数。”陶、尹二公于是都以额碰地参拜说:“我们两个小子,有幸遇见大仙,屡经劫难,由此有了依托。既然让我们融洽相遇,那金丹大药之事,可以让我们听一听吗?我们是俗骨凡胎,老朽不堪,确实需要庇荫保护。”古男子说:“我本来是凡人,只是能够断绝那些世上的忧虑,因为吃树木的果实,才能够高入天空。年深日久,毛发由黑就成红绿,不知道生和死、俗和仙,与鸟兽为邻,和猴子同乐,飞腾自由自在,云气相随,失去形体还会得到形体,没有性也没有情,不知道金丹大药是什么东西。”陶、尹二公说:“大仙吃树木果实的方法,可以让我们听一听吗?”古男子说:“我开始吃柏树子,后来吃松脂,全身长满了疮疡,腹中疼痛,不到一个月,皮肤明亮光滑了,毛发油润有了光泽。没有经过几年,升入高空就像有梯子一样,走险路就像走平地一样,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顺风飞翔,在广阔无边的天空中随云而升。渐渐混合虚无,潜伏造化。你和我,在我看来,不是两个物体。集中精神就精神爽朗,静心养气就元气清爽。保守住胎根,含藏住命带,虽然天地还能够覆载,云气还能够欝蒸,日月还能够晦明,川岳还能够融解。就是我的身体不能败坏。”陶、尹二公拜谢说:“敬听仙人之命。”酒将要喝完的时候,古男子折下一棵松枝,敲打玉壶并吟诗说:“吃柏子身体轻健,住在山峦叠嶂间,不愿意招惹是非去到人世尘寰,暂时装备衣冠论说空虚不实的尘世,一会儿还是遨游在碧云天。”毛氏女子接着和诗说:“谁能知道古今究竟谁是与谁非,闲暇脚踏青霞远游青翠掩映的深山,秦楼的箫管应该是寂静无声,彩云白白地挑逗薜萝衣衫。”古男子说:“我和你们邂逅相遇,那能不留恋呢?我有一点儿万年的松脂和千年的柏子,你们可以各分一半把它吃了,你们也该走出尘世。”陶、尹二公拜谢双手接过,用酒吞吃了。二位仙人说:“我们应当走了,你们要好好地自己修真养性,不要漏泄伐性,让神气暴露在窟舍。”陶、尹二公与二位仙人拜别,只觉得超然世外,不知他们的踪迹到何处了,不久看他们所穿的衣服,被风一吹都变成了花片蝶翅,飞扬在空中。陶、尹二公,现在巢居在莲花峰上,脸色微微发红,毛发全变成了绿色,说话满口喷发芬芳的香气,履步而尘土离开身体。云台观的道士,经常遇见他们。他们也时常细致地述说他们得道的原因。
许碏
许碏,自称高阳人也。少为进士,累举不第。晚学道于王屋山,周游五岳名山洞府。后从峨眉山经两京,复自襄汴,来抵江淮,茅山天台,四明仙都,委羽武夷,霍桐罗浮,无不遍历。到处,皆于石崖峭壁人不及处题云:“许碏自峨眉山寻偃月子到此。”睹笔踪者,莫不叹其神异,竟莫详偃月子也。后多游芦江间,常醉吟曰:“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群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好事者或诘之。曰:“我天仙也。方在昆仑就宴,失仪见谪。”人皆笑之,以为风狂。后当春景,插花满头,把花作舞,上酒家楼醉歌,升云飞去。(出《续神仙传》)
【译文】
许碏,自己说是高阳人。青年时期认真读书为进士作准备,但是屡次应举不第。晚年在王屋山学道,周游过五岳名山洞府。后来从峨眉山经两京,又由襄汴来到江淮,茅山、天台山、四明山、仙都山、委羽山、武夷山、霍桐山、罗浮山,没有不游遍的。所到之处,都在悬崖峭壁、人上不去的地方,题字说:许碏自峨眉山寻偃月子到此。目睹他笔迹的人,没有不赞叹他的神异的,但终究不知道偃月子是谁。许碏后来多半是漫游在芦江一带。他经常酒醉吟诗说:“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群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好事的人问他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他说:“我是天仙,方才在昆仑山上参加宴会,因为有失礼仪被贬谪下凡。”人们都笑他,认为他是发狂说疯话。后来正值春天景色,他满头插着鲜花,手握花束起舞,到酒家楼上去醉酒作歌,升上彩云飞走了。
杨云外
唐乾宁中,云安县汉城宫道士杨云外,常以酒自晦,而行止异常。前进士钱若愚甚敬之。一旦斋沐诣其山观,宿于道斋。翌日虔诚敛袵而白之曰:“师丈,小子凡鄙,神仙之事,虽聆其说,果有之乎?”杨曰:“有之,我即其人也。若示以飞空蹑虚,履水蹈火,即日有千万人就我,不亦烦亵乎!”因腾跃上升,冉冉在空中,良久而下。若愚稽颡,自是信有神仙矣。(出《北梦琐言》)
【译文】
唐昭宗乾宁年间,云安县汉城宫的道士杨云外,经常用喝酒隐晦自己,然而言行举止不同平常。前进士钱若愚非常敬重他。一天,钱若愚斋戒沐浴后到杨云外的山观,晚上住在道观的斋房里。第二天,整一整衣襟虔诚地对杨云外说:“师丈,小子凡俗浅陋,关于神仙的事,虽然聆听了他们的一些传说,果真有这种事情吗?”杨云外回答说:“有这种事情,我就是传说的那样人。如果显示出飞空蹑虚、履水蹈火的本领,那样就会每天有成千成万的人靠近我,不是使人厌烦吗?”说完,杨云外就飞跃腾空,慢慢地在空中上升,很长时间才下来。钱若愚以额碰地伏地叩拜,从这以后相信有神仙了。
杜悰
杜悰公悰,为小儿时,常至昭应观,与群儿戏于野。忽有一道士,独呼悰,以手摩挲曰:“郎君勤读书,勿与诸儿戏。”指其观曰:“吾居此,颇能相访否?”既去。悰即诣之。但见荒凉,他无所有。独一殿巍然存焉,内有老君像。初道士半面紫黑色,至是详视其像,颇类向所见道士。乃半面为漏雨所淋故也。(出《玉泉子》)
【译文】
邠公杜悰,小时候,常到昭应观,和很多儿童在观外野地里游戏。忽然有一个道士,只招呼杜悰,用手抚摩他说:“公子应该勤奋读书,不要和那些小孩子游戏。”道士又指着那座观说:“我住在这,你能不能去看望我?”道士说完就离开了。杜悰马上就到观内去看望道士。进观之后,只见一片荒凉,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殿宇立在那里,内有老君的塑像。方才看见那个道士的半边脸是紫黑色的。到这详细看那老君塑像,很像方才他看见的那个道士。是塑像的半边脸被漏雨所淋的缘故。
南岳真君
南岳道士秦保言,勤于焚修。曾白真君云:“上仙何以须纸钱?有所未谕。”既而夜梦真君曰:“纸钱即冥吏所藉,我又何须此。”由是岳中益信重之。(出《北梦琐言》)
【译文】
南岳衡山的道士秦保言,在焚香修行方面很勤奋。他曾经问真君说:“上仙因为什么需要纸钱呢?我有些不理解”不久秦保言夜里梦见真君说:“纸钱就是冥府官吏要人进贡的,我又怎么需要这个。”由于这个原因,南岳山中更加相信敬重南岳真君。
卷第四十一 神仙四十一
薛尊师 王老 黑叟 刘无名
薛尊师
薛尊师者,家世荣显。则天末,兄弟数人。皆至二千石。身为阳翟令。而数年间,兄弟沦丧都尽,遂精心归道,弃官入山,妻儿悉弃。召同志者,唯有邑小胥唐臣愿从之。杖策负囊,往嵩山口。忽遇一人。自山而出。自云求道之人,姓陈。云如近有仙境。薛遂求问其路。陈曰:“吾有小事诣都,约三日而回。回当奉导。君且於此相待。”薛与唐子止於路口。陈至期而至。陈曰:“但止於此,吾当入山求之。知所诣,即来相报。”期以五日,既而过期,十日不至。薛曰:“陈生岂相绐乎?吾当自往。”遂缘磴入谷三四十里。忽於路侧见一死人,虎食其半,乃陈山人也。唐子谓尊师曰:“本入山为求长生,今反为虎狼之餐。陈山人尚如此,我独何人?不如归人世以终天年耳。”尊师曰:“吾闻嵩岳本灵仙之地,岂为此害?盖陈山人所以激吾志也。汝归,吾当终至。必也不幸而死,终无恨焉。”言讫直往,唐亦决意从之。夜即宿於石岩之下,昼则缘磴而行。数日,忽见一岩下,长松数百株,中有道士六人,如修药之状。薛遂顶礼求诸。道士曰:“吾虽至此,自服药耳。亦无术可以授君。”俄睹一禅室中,有一老僧。又礼拜求问。僧亦无言。忽於僧床下见藤蔓缘壁出户。僧指蔓视。薛遂寻蔓出,具蔓傍岩壁不绝,经两日犹未尽,忽至流泉。石室中有道士数人,围棋饮酒,其陈山人亦在。笑谓薛曰:“何忽而至?子之志可教也。”遂指授道要。亦见俗人於此伐薪采药不绝。问其所,云“终南山紫阁峰下,去长安城七十里。”尊师道成后入京,居于昊天观,玄风益振。时唐玄宗皇帝奉道,数召入内礼谒。开元末,时已百余岁,忽告门人曰:“天帝召我为八威观主。”无病而坐亡,颜色不变。遂于本院中造塔,不塞塔户。每至夜,辄召弟子唐君,告以修行之术。后以俗人礼谒烦杂,遂敕塞其塔户。唐君后亦为国师焉。(出《原化记》)
【译文】
薛尊师,家世荣耀显贵,武则天末年,他们兄弟几人,俸禄都达到两千石。他本身做阳翟县令。但几年之间,他的兄弟们,死的死,亡的亡,都没了。于是他决心皈依道教。放弃官职进入深山,连妻子儿女都抛弃了。招集志趣相同的人,只有县里的低级小官吏唐臣,愿意跟随他。他们手持拐杖背着行囊,向嵩山山口走去。路上忽然遇见一个人,从山里面出来。这人自己说是求道的,姓陈,并说他知道附近有仙境。薛尊师就求问去仙境的道路。姓陈的人说:“我有小事到都城去,大约三天就回来了,回来后给你们作向导,你们暂且在这里等候。”薛尊师和唐臣就停在路口。姓陈的人到约定的日子就回来了。说:“你们先停在这里,我先进山寻找那个地方,知道了前往的地方,立刻回来相告。”当时约定以五天为期限,可已经过了期限,十天还没来。薛尊师说:“陈生难道是欺骗我们吗?我应当自己去。”于是沿着石头台阶进入山谷,大约走了有三四十里,忽然在路旁看见一个死人,已经被虎吃了一半,这个人正是陈山人。唐臣对薛尊师说:“本来入山是为了寻求长生不死的,现在反倒成为虎狼之食了。陈山人尚且如此,我们算什么人呢?不如回到人世间而终天年罢了。”薛尊师说:“我听说嵩山本是神灵仙人居住的地方,怎么会受这种伤害。大概是陈山人用这个激励我们的意志,你回去吧,我一定要坚持到底,倘若也是不幸而死,那死也不遗憾了。”说完一直往前走去。唐臣也决定跟他去。夜晚就宿在石壁下面,白天沿着石磴向上。过了几天,忽然看见一面岩石下面,长了几百株松树,松林中有六个道士,象炼制药材的样子。薛尊师就叩拜请求各位道士。道士说:“我们虽然到了这里,不过自己服药罢了,也没有什么道术可以传授给你们。”一会儿,看见一个禅室中有一个年老和尚。薛尊师又向和尚叩拜求教。和尚也不说话。忽然在和尚床下出现一藤蔓沿着墙壁出了门,和尚指着藤蔓让他们看,薛尊师于是寻找藤蔓的去向出了门。看见藤蔓靠着石壁连绵不断,经过两天还没到尽头。忽然遇到一个流泉,旁边有一石室,石室中有几个道士,一边下棋一边饮酒。那个陈山人也在。他笑着对薛尊师说:“为什么忽然到这里来。你的志向坚定可以教育。”于是向薛尊师传授道术要领。薛尊师也看见俗人在这里砍柴采药,络绎不绝。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说:“这是终南山紫阁峰下,距离长安城七十里。”薛尊师学成道术之后进入京师,居住在昊天观。从此京师道教更加振兴了。当时唐玄宗皇帝信奉道教,几次召薛尊师入内宫礼谒。开元末年,薛尊师当时已经一百多岁了。忽然告诉弟子说:“天帝召我去做八威观主。”无病端坐死去,脸色不变。就在本院给他建造一墓塔,不砌死塔门,每到夜里,就召见他的弟子唐臣,告诉他修行的道术。后来因为俗人礼谒的太多,十分烦乱,就敕命关闭了他的塔门。唐臣后来也成为国师了。
王老
有王老者,常于西京卖药,累世见之。李司仓者,家在胜业里,知是术士,心恒敬异,待之有加。故王老往来依止李氏,且十余载。李后求随入山,王亦相招。遂仆御数人,骑马俱去。可行百余里,峰峦高峭,攀藤缘树,直上数里,非人迹所至。王云:“与子偕行,犹恐不达神仙之境;非仆御所至,悉宜遣之。”李如其言,与王至峰顶。田畴平坦,药畦石泉,佳景差次。须臾,又至林口,道士数人,来问王老,知邀嘉宾,故复相候。李随至其居,茅屋竹亭,潇洒可望。中有学生数十人,见李各来问其亲戚,或不言。或惆怅者云:“先生不在,今宜少留。具厨饭蔬菜,不异人间也。”为李设食。经数日,有五色云霞覆地,有三白鹤随云而下。于是书生各出,如迎候状。有顷云:“先生至。”见一老人,须发鹤素,从云际来。王老携李迎拜道左。先生问王老:“何以将他人来此!诸生拜谒讫,各就房。李亦入一室。时颇炎热,李出寻泉,将欲洗浴。行百余步,至一石泉,见白鹤数十,从岩岭下,来至石上,罗到成行。俄而奏乐,音响清亮,非人间所有。李卑伏听其妙音。乐毕飞去。李还说其事。先生问得无犯仙官否?”答云:“不敢。”先生谓李公曰:“君有官禄,未合住此;待仕官毕,方可来耳。”因命王老送李出,曰:“山中要牛两头,君可送至藤下。”李买牛送讫,遂无复见路耳。(出《广异记》)
【译文】
有个叫王老的人,常在西京卖药,几个世代的人都见到过他。有个叫李司仓的人,家住在胜业里。他知道王老是个术士,心里一直非常敬重他,招待他更加周到。所以王老来来往往就住在李家,将近十多年。李司仓后来请求随他入山学道,王老也欣然相召。于是李司仓带了几个仆人,骑马一起跟去了。大约走了一百多里,便无路可走,只是峰峦叠嶂,高峭入云。他们攀藤爬树,一直上了几里,都不是人的踪迹所能到的地方。王老说:“和你一块走,恐怕还不能到达神仙住的地方,就更不是仆人所能到的了。应该全遣散他们,李司仓依照他的话做了,遣散了跟随的仆人,和王老一起到了峰顶。峰顶地势平坦,有药畦和泉水,景色美好。不一会儿,又来到一树林边,有几个道士来问候王老。知道你邀请嘉宾,所以在此相候。李司仓跟随王老到他的住处,那里是茅屋竹亭,潇洒可望。里面有学生几十人,看见李司仓,各自来问他们的亲戚,有的什么也不说。有一个有些伤感的人说:“因为先生不在,现在还要停留一些时候,在这等待。这里准备着一般的饭菜,和人间没有什么不同。”给李司仓设置的饮食。经过几天,有五色云霞遮盖大地,有三只白鹤随云而下,於是书生各自出来,象迎候宾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有人说:“先生到了。”李司仓看见一位老人,须发雪白,从云彩的边缘处走来。王老携带李司仓在道路左侧迎拜。先生问王老,为什么带别人来这里。众书生叩拜完毕,各自回房,李司仓也进了一室。当时天气很炎热,李司仓出来寻找泉水,想用泉水洗澡。走了一百多步,来到一个石泉,看见几十只白鹤从石峰上飞下来,来到石上,排列成行。一会儿,开始奏乐,乐声清脆响亮,是人间所没有的。李司仓低下身去伏在地上听那奥妙的声音。白鹤奏完乐都飞走了。李司仓返回来说那件事。先生问他有没有触犯仙官,李司仓回答说:“学生不敢。”先生对李公说:“你命里有官禄,不应当住在这里。等到仕宦生涯结束了,才可以来。”说完,就命令王老送李司仓出来。王老对李司仓说:“山中要两头牛,你可以送到藤下。”李司仓买了牛送去,就再也不见他走过的路了。
黑叟
唐宝应中,越州观察使皇甫政妻陆氏,有姿容而无子息。州有寺名宝林,中有魔母神堂,越中士女求男女者,必报验焉。政暇日,率妻孥入寺,至魔母堂,捻香祝曰:“祈一男,请以俸钱百万贯缔构堂宇。”陆氏又曰:“傥遂所愿,亦以脂粉钱百万,别绘神仙。”既而寺中游,薄暮方还。两月余,妻孕,果生男。政大喜,构堂三间,穷极华丽。陆氏于寺门外筑钱百万,募画工。自汴、滑、徐、泗、杨、润、潭、洪及天下画者,日有至焉。但以其偿过多,皆不敢措手。忽一人不说姓名,称剑南来,且言善画,泊寺中月余。一日视其堂壁,数点头。主事僧曰:“何不速成其事耶?”其人笑曰:“请备灯油,将夜缉其事。”僧从其言。至平明,灿烂光明,俨然一壁。画人已不见矣。政大设斋,富商来集。政又择日,率军吏州民,大陈伎乐。至午时,有一人形容丑黑,身长八尺,荷笠莎衣,荷锄而至。阍者拒之,政令召入。直上魔母堂,举手锄以斸其面。壁乃颓。百万之众,鼎沸惊闹,左右武士欲擒杀之,叟无怖色。政问之曰:“尔颠癎耶。”叟曰:“无。”尔善画耶?”叟曰:“无。”曰:“缘何事而斸此也?”叟曰:“恨画工之罔上也。夫人与上官舍二百万,图写神仙,今比生人,尚不逮矣。”政怒而叱之。叟抚掌笑曰:“如其不信,田舍老妻,足为验耳。”政问曰:“尔妻何在。”叟曰:“住处过湖南三二里。”政令十人随叟召之。叟自苇庵间,引一女子,年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艳态媚人,光华动众。顷刻之间,到宝林寺。百万之众,引颈骇观,皆言所画神母,果不及耳。引至阶前,陆氏为之失色。政曰:“尔一贱夫,乃蓄此妇,当进于天子。”叟曰:“待归与田舍亲诀别也。”政遣卒五十,侍女十人,同诣其家。至江欲渡,叟独在小游艇中,卫卒、侍女、叟妻同一大船,将过江,不觉叟妻于急流之处,忽然飞入游艇中。人皆惶怖,疾棹趋之。夫妻已出,携手而行。又追之,二人俱化为白鹤,冲天而去。(出《会昌解颐》及《河东记》)
【译文】
唐代宗宝应年间,越州观察使皇甫政的妻子陆氏,容貌很美丽,但没有儿子。越州里有一座寺院,名叫宝林寺,寺院里有魔母神堂。越州城中的男男女女,凡是来许愿祈求儿女的,必定是回报应验。皇甫政在空闲的日子,领着妻子进入宝林寺,到魔母神堂,捻香祝祷说:“向魔母祈求一个男孩,果然如愿,请神灵允许我用俸禄钱一百万贯建造堂宇。”陆氏接着又说:“倘若遂了我们的心愿,我也用脂粉一百万贯,另画神仙的像。”接着皇甫政夫妇在寺院四处游览,到了傍晚才回家。过了两个多月,皇甫政的妻子怀孕了,后来果然生了一个男孩。皇甫政大喜,建造了三间堂宇,极其富丽堂皇。他的妻子陆氏在寺院门外堆了一百万贯钱,招募画工。从汴、滑、徐、泗、杨、润、潭、洪等地和全国各地的画工,天天有来到的。只是因为它的赏钱太多,都不敢着手。忽然有一个人不说姓名,自己说是从剑南来的,并说善于绘画。要接手绘神仙像一事。他在寺院里停留了一个多月,一天,他看着那堂宇的墙壁,不住的点头。主事的和尚说:“你为什么不快点完成那件画像的事情呢?”那人笑着对主事的和尚说:“请你给我准备灯油,我将要在夜里聚集精力完成那件事情。”主事的和尚依从了他,按他的话做了。到天亮的时候,光明灿烂,整整齐齐画满了一墙壁。但是绘画的人已经不见了。皇甫政大设斋祭,很多富商都聚集到这里来。皇甫政又选择了吉日,率领军吏州民,大排歌舞、宴筵。到中午时,有一个容貌黑丑的人,身高八尺,背着斗笠,穿着蓑衣,扛着锄头而来,看守大门的人拒绝他进门,但是皇甫政却让人招唤他进来。那人进入寺院后,直接上了魔母堂,举起手中的锄头来斫那神像的脸面,墙壁都倒塌了。大家惊骇叫喊。周围担任护卫的武士,想要把他抓住杀了他,但是那黑丑的老头儿毫无惧色。皇甫政问他说:“你是疯颠吗?”老头儿说:“不是。”皇甫政又问:“你是善于绘画吗?”老头儿又说:“不是。”皇甫政说:“那你为什么来斫这画像呢?”老头儿回答说:“可恨画工蒙蔽上官。夫人和上官施舍二百万贯钱,描画神仙。可是现在画的和真人相比,根本比不了呢。”皇甫政大怒并呵斥他。老头儿拍掌大笑说:“如果你不信,我在乡间的老妻,足够验证的了。”皇甫政问他说:“你的妻子在什么地方?”老头儿说:“住处在过湖南二、三里的地方。”皇甫政派十个人跟着老头儿去招呼老头儿的妻子。老头儿从苇庵里引出一个女子,年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略微化了点妆,衣着也不奢华,却艳态媚人,光华动众。不一会儿工夫,到了宝林寺。众人都伸长脖子吃惊地观看,都说所画的神母像,果然是不如她。把她领到台阶前,陆氏见她美丽异常也大惊失色。皇甫政对老头儿说:“你是一个地位卑微的人,却蓄养了这样一个美丽妇人,实在是不该的,应当把她进献给天子。”老头儿说:“等我们回去和乡亲告别一下再走吧。”皇甫政应允了,派士卒五十人、侍女十人,一起到他们家。到了江边要过江,老头儿单独在小游艇中,卫卒侍女和老头的妻子同乘一大船。将要过江,不知不觉中老头的妻子在急流处忽然飞入游艇中。人们都惊惶恐怖起来,急忙划船去追赶他们,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走出游艇,上岸并肩携手而行了。又追他们,二人都化为白鹤,冲上天空远飞而去。
刘无名
刘无名,成都人也。本蜀先主之后,居于蜀焉。生而聪悟。八九岁,道士过其家,见而叹曰:“此儿若学道,当长生神仙矣。”自是好道探玄,不乐名利。弱冠,阅道经,学咽气朝拜,存真内修之术。常以庚申日守三尸,存神默咒,服黄精、白术,志希延生。或见古方,言草木之药,但愈疾微效,见火辄为灰烬,自不能固,岂有延年之力哉。乃涉历山川,访师求道。数年入雾中山,尝遇人教其服饵雄黄,三十余年。一旦有二人,赤巾朱服,径诣其室。刘问其何人也?何以及此?对曰:“我泰山直符,追摄子耳。不知子以何术,顶有黄光。至三日矣,冥期迫促,而无计近子,将恐阴符遣责,以稽延获罪,故见形相问耳。”刘曰:“余无他术,但冥心至道,不视声利,静处幽山,志希度世而已。”二使曰:“子之黄光,照灼于顶,迢高数丈,得非雄黄之功?然吾闻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金一石之谓丹,子但服其石,未饵其金,但得其阳,未知其阴,将何以超生死之难,期升腾之道乎?其次广施阴功,救人济物,柔和雅静,无欲无为,至孝至忠,内修密行,功满三千,然后黑籍落名,青华定箓。制御神鬼,驱驾云龙,而上补仙官,永除地简。九祖超炼,七玄生天。如此则不为冥官所追捕耳。今子虽三尸已去,而积功未著,大限既尽,将及死期,岂可苟免也?”刘闻其语,心魂丧越,忧迫震惧,不知所为。二使徐谓之曰:“岷峨青城,神仙之府,可以求诣真师,访寻道要。我闻铅汞朱髓,可致冲天,此非高真上仙,莫得修炼之旨。我为子求姓名同,年寿尽者,以代于子。子勉而勤修,无至中怠也。”刘致谢二使。二使乃隐。刘如其言,入峨眉岷山,登陟峭险,探求洞穴,历年不遇。复入青城山,北崖之下得一洞。行数里,忽觉平博,殆非人世。遇神仙居其间,云青城真人。刘祈叩不已,具述所值鬼使追摄之由,愿示道要,以拯拔沉沦,赐度生死之苦。真人指一岩室,使牺止其中,复令斋心七日,乃示其阳垆阴鼎,柔金炼化水玉之方,伏汞炼铅朱髓之诀。谓之曰:“胡刚子、阴长生,皆得此道。”亦名金液九丹之经。丹分三品。以铅为君,以汞为臣,八石为使,黄芽为苗。君臣相得,运火功全,七日为轻汞,二七日变紫锋,三七日五彩具,内赤外黄,状如窗尘,复运火二年,日周六百,再经四时,重履长至,初则十月离其胞胎,已成初品。即能乾汞成银,丸而服之,可以祛疾。三年之外,服者延年益算,发白反黑。三年之后,服之刀圭。游散名山,周游四海。初品,地仙服之半剂,变化万端,坐在立亡,驾驭飞龙,白日升天。大都此药,经十六节,已为中品。便能使人长生。药成之日,五金八石,黄芽诸物,与君臣二药,不相杂乱矣。千日功毕,名上品还丹。谨而藏之,勿示非人,世有其人,视彼形气,功行合道,依法传之。刘授丹诀,还于雾中山,筑室修炼,三年乃成。开成二年,犹驻于蜀,自述无名传,以示后人。入青城去。不知所终。(出《仙传拾遗》)
【译文】
刘无名,是成都人。原本三国时期西蜀先主刘备的后代,居住在四川。他生来就聪明颖悟。八九岁的时候,道士经过他的家,看见他就感叹地说:“这个小孩如果学道术,能成为长生神仙了。”从这以后刘无名喜好道术,研究玄理,不喜欢名利。二十岁左右的时候,阅读道经,学习咽气朝拜、存真内修之术,常以庚申日守三尸神,保存精神默念咒语,吃黄精白术,志向是希望延长生命。有时看见古代药方上说的草木之类的药,只是治愈疾病有微效,遇见火就成灰烬。自己都不能稳固,怎么能有延年益寿的力量呢?于是跋山涉水,游历名山大川,访师求道。几年后进入雾中山,曾经遇到一个人,叫他吃雄黄,达三十多年。一天有两个包红头巾穿红衣服的人,直闯进他的住室。刘无名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他这来?那两个人回答说:“我们是泰山直符,追赶勾取你,但不知你用的什么法术,头顶上有黄光,我们到这里三天了,阴曹地府的期限紧迫,然而没有办法靠近你,又害怕阴府怪罪谴责,因为停留延误期限要获罪,所以现出身形向你询问。”刘无名说:“我没有别的法术,只是深入地静心至道,不追求名声利禄,安静地置身深山,志向是希望度世罢了。”二位使者说:“你的黄光,照耀在头顶上,高过几丈,恐怕是雄黄的功用吧?然而我听说一阴一阳谓之道,一金一石叫做丹。你只服那石,不吃那金,只能得到阳,却不了解阴,又凭什么超脱生死的难关,期望升天飞腾的道术呢?其次,要广泛地布施阴功,挽救人,接济人,温和,雅静,没有情欲和贪心,尽孝尽忠,内心秘密修行,功德满了三千,然后才能从黑籍中落去名字,定在青华名册中。能控制神鬼,驾驭云龙,补进天上仙官的行列,从阴曹地府的名册中永远除去名字。九祖超炼,七玄生天。象这样就不会被冥官追捕了。现在你虽然三尸已去,但积功不显著,寿数已经没有了,将要到死期,怎么可以苟且求免呢?”刘无名听了他的话,丧魂落魄,震惊恐惧,不知所措。二位使者慢慢对他说:“岷山、峨眉山、青城山,都是神仙的洞府,可以到那里去寻找真师,访寻道术要领。我听说铅汞朱髓,可以冲天。不是高真上仙,不能得到修炼的真义。我给你寻找和你姓名相同、寿数已尽的人,用他来代替你。你要努办勤奋修行,不要中途懈怠呀。”刘无名拜谢了二位使者,二位使者就隐去了身形不见了。刘无名按照他们的话,进入峨眉山、岷山,登攀险崖峭壁,探索寻找洞穴,经历几年也没遇到。又进入青城山,在北崖的下面找到一个洞。进去后,走了几里,忽然发觉平坦宽阔,大概不是人世,遇到神仙居住在那里,说是青城真人。刘无名祈求叩拜不已,全部述说了被鬼使追摄的原由,希望青城真人指示道术要领,用它拯救灵魂,拔出沉沦,赐给超过生死之苦的办法。青城真人指着一个岩石屋子,让他在里面居住休息。又让他斋戒七天,整洁身心。之后,才告诉他阳垆阴鼎,柔金炼化水玉的方法,伏汞炼铅朱髓的诀窍,并对他说:“胡刚子,阴长生,都得了这种道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金液九丹之经。丹分为三品,用铅做君,用汞做臣,八石做使者,黄芽做苗,君臣相投合,运用火候,功效完全了,七天成为轻汞,十四天变成紫锋,二十一天五彩具备,里面红外面黄,形状象窗户上悬挂的灰尘。再运用火二年,六百个整天,再经过四季,重履长至。开始是十月离开它的胞胎,已经成为初品,马上能干汞成银,做成丸吃它,可以除去疾病。三年以外,吃的人可以延年益寿,白发可以变黑。三年之后,吃一刀圭,游览名山,云游四海。初品,地仙吃它半剂,变化万端,坐着在立起就没了,驾驭飞龙,白天飞升。大都这种药,经过十六个季节,已经成为中品,就能使人长生。药成的日子,五金八石,黄芽诸物,和君臣二药,不相互混杂。一千天功毕,名字就叫上品还丹。要谨慎保存它,不要给人看。人世上,如果有那样的人,看他形状气质和功德行为都合乎道,就按照方法传给他。刘无名接受炼丹诀窍,回到雾中山,筑室修炼,三年就成功了。开成二年,刘无名还住在四川,自己陈述无名传,用来给后人看。后来进入青城山,不知道他的终了。
卷第四十二 神仙四十二
贺知章 萧颖士 李仙人 何讽 黄尊师 裴老 李虞 夏侯隐者 权同休
贺知章
贺知章,西京宣平坊有宅。对门有小板门,常见一老人乘驴出入其间。积五六年,视老人颜色衣服如故,亦不见家属。询问里巷,皆云是西市卖钱贯王老,更无他业。察其非凡也,常因暇日造之。老人迎接甚恭谨,唯有童子为所使耳。贺则问其业。老人随意回答。因与往来,渐加礼敬,言论渐密,遂云善黄白之术。贺素信重,愿接事之。后与夫人持一明珠,自云在乡日得此珠,保惜多时,特上老人,求说道法。老人即以明珠付童子,令市饼来。童子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饼,遂延贺。贺私念宝珠特(明抄本“特”作“持”)以轻用,意甚不快。老人曰:“夫道者可以心得,岂在力争;悭惜未止,术无由成。当须深山穷谷,勤求致之,非市朝所授也。”贺意颇悟,谢之而去。数日失老人所在。贺因求致仕,入道还乡。(出《原化记》)
【译文】
贺知章,在西京宣平坊有住宅。他家对门有一个小板门,经常看见有一个老人骑着驴在那儿出入。过了五、六年,再看那老人的脸色衣服象原来一样,没有变化。也看不到他的家属。询问巷中的邻里,都说是西市卖穿钱绳索的王老,再没有别的职业。经观察,看出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贺知章经常在空闲日子到王老那里去,老人迎接很恭敬谨慎。他只有一个使唤童子。贺知章就问他的职业,老人很随便地回答。由于和他往来增多,逐渐地更加尊敬,言论也逐渐多起来,于是在言谈中说了他善于修道炼丹之术。贺知章平素尊信道教,所以愿意拜老人为师。后来贺知章和夫人拿一颗明珠,自己说是在家乡的时候得到的,珍藏了多年,特地敬献给老人,请求老人给讲授道法。老人接过之后就把明珠交给童子,让他买饼来,童子用明珠换来三十多个烧饼,并请贺知章吃。贺知章自己心想,宝珠是特意送给老人的,可老人却如此轻用。心里很不愉快。老人已经察觉说:“道术可以心得,哪里是在于力争呢?悭惜之心不停止,道术没有理由成功。应当到深山穷谷中,勤奋地、专心致志地探索寻取它,不是市朝所能传授的。”贺知章听了颇有心得,领悟了老人的意思,拜了老人就离开了。过了几天,老人不见了。贺知章于是请求辞官,入道还乡。
萧颖士
功曹萧颖士。常密游。于陈留逆旅。方食之次,忽见老翁,须鬓皓然,眉目尤异。至门,目萧久之,微有叹息,又似相识。萧疑其意,遂起揖问。老人曰:“观郎君状貌,有似一人,不觉怆然耳。”萧问似何人。老人曰:“郎君一似齐鄱阳王。”王即萧八代祖。遂惊问曰:“王即某八代祖,因何识之?”老人泣曰:“某姓左,昔为都〔鄱〕阳书佐,偏蒙宠遇。遭李明之难,遂尔逃亡,苟免患耳。因入山修道,遂得度世。适惊郎君,乃不知是王孙也。”遂相与泣。萧敬异之,问其年,乃三百二十七年矣。良久乃别。今在灊山,时出人间。后不知所之。(出《原化记》)
【译文】
功曹萧颖士,经常秘密游览。一次住在陈留的客店。他正在吃饭中间。忽然看见一个老头儿,须鬓雪白,眉目尤其异常。他来到门口,看了萧颖士很长时间,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又好象和萧颖士相识。萧颖士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起身拱手相问。老人说:“我看公子的身形相貌,有些像一个人,不觉悲伤罢了。”萧颖士问他象什么人。老人说:“公子象齐鄱阳王。”齐鄱阳王就是萧颖士的八代祖先。萧颖士于是惊讶地问老人说:“齐鄱阳王就是我的八代祖先,你为什么会认识他?”老人哭泣着说:“我姓左,过去是鄱阳王书佐,备受宠信,各方面都蒙受礼遇。遭李明之难,我就逃走了。苟且偷生,免除了祸患,就进入深山修行道术。终于获得出世。方才看见公子感到吃惊,竟不知是齐鄱阳王的子孙。”于是他们相对而泣。萧颖士对他很恭敬,也感到诧异。问他的年龄,竟然三百二十七岁了。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分别。老人现在住在灊山,时常出山到人世间。后来,不知他去什么地方了。
李仙人
洛阳高五娘者,美于色,再嫁李仙人。李仙人即天上谪仙也,自与高氏结好,恒居洛阳,以黄白自业。高氏能传其法。开元末,高李之睦,已五六载。后一夕五鼓后,闻空中呼李一声。披衣出门,语毕,还谓高氏曰:“我天仙也。顷以微罪,谴在人间耳。今责尽,天上所由来唤。既不得住,多年缱绻,能不怆然。我去之后,君宜以黄白自给,慎勿传人,不得为人广有点炼,非特损汝,亦恐尚不利前人。”言讫飞去。高氏初依其言。后卖银居多,为坊司所告。时河南少尹李齐知其事,释而不问,密使人召之,前后为烧十余床银器。李以转闻朝要。不一年,李及高皆卒。时人以为天罚焉。(出《广异记》)
【译文】
洛阳高五娘,姿色很美,再婚嫁给了李仙人。李仙人是天上贬谪到人间的神仙,自从和高五娘结婚后,长期居住在洛阳,把炼金的法术当作自己的职业。高五娘也学会了他的法术。唐玄宗开元末年,高五娘和李仙人结为夫妻已经有五六年了。有一天晚上五鼓之后,听空中呼唤李仙人一声,李仙人穿上衣服出了门,和人说话。说完话,回来对高五娘说:“我是天上的神仙,以前因为小的罪过,贬谪在人间了,现在对我的责罪已经完了。由于天上来唤我回去,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多年夫妻和睦,难舍难分,能不悲伤吗?我走了以后,你只适当炼制金银自给自足即可,千万谨慎,不可传给别人。也不能给别人多炼,否则,不只是损害你自己,也恐怕会不利于别人。”李仙人说完就飞走了。高五娘最初还按照他的话做,但后来卖银过多,被坊司告发。当时河南的少尹李齐知道了她的事,对高五娘不予追究就释放了。过后,却秘密地派人把高五娘招唤去。高五娘前前后后共给李齐烧了十多窑银器。李齐把这事转告当朝的显要。不到一年,李齐和高五娘都死了。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是上天惩罚他们了。
何讽
唐建中末,书生何讽,尝买得黄纸古书一卷,读之。卷中得发卷,规四寸,如环无端。讽因绝之,断处两头滴水升余,烧之作发气。讽尝言于道者,道者曰:“吁!君固俗骨,遇此不能羽化,命也。据仙经曰:“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此物,名曰脉望;夜以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还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时换骨上升。”因取古书阅之,数处蠹漏,寻义读之,皆神仙字。讽方叹伏。(出《原化记》)
【译文】
唐德宗建中末年,书生何讽,曾经买到黄纸古书一卷。何讽读它,在书中得到一个发卷,圆四寸,象一个环没有头。何讽就随意地弄断了它,断处两头滴出水有一升多。用火一烧它有头发的气味。何讽曾经把这事告诉一个道人。道人说:“唉!你本来是俗骨凡胎,遇到此物不能飞升成仙,这是命啊!据仙经说:‘蠹鱼几次吃到书页上印的神仙二字,就变化成为这种东西,名叫脉望。’夜里用这个东西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刻降临,可以求得还丹,取你方才弄断‘脉望’时流出的水调和之后服了,当时就能脱胎换骨,飞升成仙。”何讽听了之后,就取来古书查找,有几处蛀虫咬坏的地方,前后对照文义,都是“神仙”二字。何讽才赞许信服。
黄尊师
黄尊师居茅山,道术精妙。有贩薪者,于岩洞间得古书十数纸,自谓仙书,因诣黄君,恳请师事。黄君纳其书,不语,日遣斫柴五十束,稍迟并数不足,呵骂及棰击之,亦无怨色。一日,可两道士于山石上棋,看之不觉日暮,遂空返。黄生大怒骂叱,杖二十,问其故。乃具言之。曰:“深山无人,何处得有棋道士?果是谩语。”遂叩头曰:“实,明日便捉来。”及去,又见棋次,乃佯前看,因而擒捉。二道士并局,腾于室中上高树。唯得棋子数枚。道士笑谓曰:“传语仙师,从与受却法策。”因以棋子归,悉言其事。黄公大笑,乃遣沐浴,尽传法策。受讫辞去,不知其终。(出《逸史》)
【译文】
黄尊师居住在茅山,道术精深玄妙。有一个卖柴的人,在岩洞中拾到古书十几页,自己认为是仙书,于是送到黄尊师那里去,恳切地请求拜黄尊师为老师。黄尊师接受了他的书,但没有说什么。只是每天派他去砍柴五十捆,如果回来稍晚或数量不够,就大声喝骂还用棍子打他,但他也没有怨恨的表情。有一天,他上山砍柴,看见两个道士在山石上下围棋。他只顾看他们下棋,不知不觉就天黑了,于是只得空手回来。黄尊师大怒,高声叱骂,还打了他二十棍子。问他是什么原因没有砍柴,他就都如实说了。黄尊师说:“深山里没有人,那里会有下棋的道士呢?果然是说的假话。”他就一边叩头一边说:“我说的确实是真的,明天我就把那两个道士捉回来。”等到第二天去了,又看见那两个道士在那里下棋,他就假装上前去看下棋,趁机去擒捉。两个道士抛弃了棋盘,飞腾到空中上了高树。他只得到了几枚棋子。两个道士笑着对他说:“传话给黄仙师,由他给你传授法录。”于是他拿着棋子回来,详尽地说了他经历过的事。黄尊师听完大笑,就令他去沐浴更衣。向他传授了所有的法录,卖柴人学完了法录就告别而去,不知道他以后怎么样了。
裴老
唐大历中,有王员外好道术,虽居朝列,布衣山客,日与周旋。一旦道侣数人在厅事,王君方甚谈谐拊掌,会除溷裴老,携秽具至王君给使。因闻诸客言,窃笑之。王君仆使皆怪。少项,裴老受佣事毕,王君将登溷,遇于户内。整衣,似有所白。因问何事。渐前曰:“员外大好道。”王惊曰“某实留心于此。”曰:“知员外酷好,然无所遇。适厅中两客,大是凡流,但诳员外希酒食耳。”王君竦异良久。其妻呼骂曰:“身为朝官,乃与此秽汉结交,遣人逐之。”王君曰:“天真道流,不择所处。”裴老请去。王君恳邀从容。久方许诺。曰:“明日来得否?”曰:“不得,外后日来。”至期,王君洁净别室以候。妻呼曰:“安有与除厕人亲狎如此!”王君曰:“尚惧不肯顾我。”少顷至,布袍曳杖,颇有隐逸之风。王君坐语,茶酒更进。裴老清言间发,殊无荷秽之姿状。曰:“员外非真好道,乃是爱药耳。亦有少分。某既来,莫要炉火之验否?”王君叩头曰:“小生酷嗜,不敢便有祈请。”裴指铁盒可二斤余,曰:“员外剩取火至,以盒分两片,置于其中,复以火覆之。”须臾色赤,裴老于布袍角解一小囊,取药两丸,如麻粟,除少炭,捻散盒上,却堆火烧之。食顷,裴老曰:“成矣。”令王君仆使之壮者,以火箸持出,掷于地。逡巡,乃上上金盒矣,色如鸡冠。王君降阶再拜,叩头陈谢。裴老曰:“此金一两,敌常者三两,然员外不用留,转将布施也。”别去曰:“从此亦无复来矣。”王君拜乞曰:“末学俗士,愿沥丹恳,须至仙伯山居中,具起居礼。”裴老曰:“何用此。”乃约更三日,于兰陵坊西大菜园相觅。王君亦复及期往,至则果见小门,扣之,黄头奴出问曰:“莫是王员外否?”遂将一胡床来,令于中门外坐。少顷引入,有小堂甚清净,裴老道服降阶。侍女童十人,皆有姿色。延上劳问,风仪质状,并与前时不同,若四十余人矣。茶酒果实甚珍异,屋室严洁,服用精华。至晚王君去,裴老送出门。旬日复来,其宅已为他人所赁,裴老不知所去也。(出《逸史》)
【译文】
唐代宗大历年间,有一个王员外喜好道术,虽然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却天天与布衣山客打交道。一天,道界的几个伙伴在客厅议事,与王员外正在说笑拍掌大笑,恰巧清除厕所的裴老携带除厕器具到王员外这供派遣,顺便听到几位客人的谈话,裴老听了之后,偷偷地笑话他们。王员外的仆役都很奇怪。不一会儿,裴老干完了活,王员外将要上厕所,在门内与裴老相遇。王员外整理衣服,见裴老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于是问裴老有什么事。裴老慢慢地走上前说:“员外很喜好道术吧!”王员外惊讶地说:“我确实在这方面很留心。”裴老接着说:“我知道员外很爱好,但是没有遇到所需要的人,刚才客厅中的客人,大都是平凡之辈,只是诳骗员外希求点酒食罢了。”王员外听后惊异很久,这时,他的妻子呼唤斥骂说:“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和这种干脏活的人结交,快派人赶走他。”王员外回答说:“真人是不露相的。”裴老请求离去。王员外邀请的举止行动非常恳切。裴老考虑了很长时间才许诺了。王员外说:“明天能来不?”裴老说:“不能,大后天来。”到约会那天,王员外在打扫洁净的另外房屋里等候裴老。他的妻子大声呼喊说:“哪有和清厕所的人这样亲热的!”王员外说:“我还怕他不肯探望我呢!”一会儿,裴老来了,身穿布袍,手持拐杖,很有隐士的风度。王员外请裴老坐下说话,茶酒交替进献。裴老妙语连珠,一点不像掏粪的粗汉。裴老说:“员外不是真的爱好道术,仅仅是爱炼制丹药罢了。也有少许。我既然来了,要不要验证一下炉火烧炼的效果呢?”王员外叩头说:“小生很喜欢,但不敢随便就提出请求。”裴老指着大约有二斤的铁盒说:“员外多取火到这儿。”裴老用铁盒把火分成两片,把盒放置在它的中间,再用火盖上它。不一会儿,铁盒烧成红色,裴老在布袍一角解下来一个小口袋,从里面取出两粒药丸,象麻籽一样。除去了铁盒上一些炭火,把药丸捻碎撒在盒上。还堆上火烧它,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裴老说:“成了。”让王员外仆人中的有力气的,用火筷子夹出,扔在地上。不一会,就变成最上等的金盒了,颜色象鸡冠一样。王员外下台阶再次叩拜,磕头称谢。裴老说:“这金子,一两可抵上平常金子三两。然而,员外不用留它,转手把它布施了吧!”裴老告别离去的时候说:“我从此也不再来了。”王员外叩拜乞求说:“末学俗士,情愿献出一片诚心,期待到仙伯居住的山中,才能早晚都能侍候。”裴老说:“怎么用这样呢?”于是约定再过三天,在兰陵坊西大菜园后面去找他。王员外到期前往。到那果然看见一个小门,前去叩门,一个黄头发的仆人出来询问说:“你是不是王员外?”当得知来人是王员外时,就拿一个能折叠的坐椅来,让他在中门外坐。过了一会儿,领王员外入内,内有小堂很清净。裴老身穿道袍下阶相迎,侍奉女童十人,都有姿色。裴老在筵上慰劳问候,风度仪容,气质状貌,和以前时显然不同。好像是四十多岁人的样子,所用的茶酒果实都很珍贵奇异,屋室整顿得很清洁,服饰用器精致华丽。到了晚上王员外离去,裴老送出了门。过了十天,王员外又来了,裴老的那间住宅已被他人租赁,裴老也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李虞
信州李员外虞,尝与秀才杨棱游华山,穷搜岩谷。时李公未仕,及杨君俱有栖遁之志,每遇幽赏,即吟咏移时。俄至一小洞,巉高数尺,不三四步,甚高,路极平易。二人欲穷其迹,约行四五里,拟回又不可,且相勉而进。更二三里,稍明。少顷至洞口。时已申酉之际,川岩草树,不似人间,亦有耕者。耕者睹二人颇有惊异,曰:“郎君何得到此?”乃具言之。更二里余,有佛堂,数人方饮茶次。李公等因往求宿。内一人曰:’须报洞主。”逡巡见有紫衣,乘小马,从者四五,呵路而至,拜起甚雅,曰:“得到此何也?”一个备述曰:“此处偏陋,请至某居处。”遂同步而往,到一府署,多竹堂,屋坐甚洁,人吏数十。因自言曰:“某姓杜,名子华,逢乱避世,遇仙侣,居此已数百年矣。”因止宿,饮馔皆甚精丰,内有駞芊,其状如牛。昼夜论语,因问朝廷之事。留连累日,各遗银器数事,遣使者导之而返。曰:“此可隐逸,颇能住否。”二子色难。子华笑,执手而别,且请无漏于人。后杨君复往寻其洞穴,不可见矣。杨君改名俭,官至御史,谪番禺而卒。李公终亦流荡,真仙灵境,非所实好,不可依名而往之也。后君子诫之哉。(出《逸史》)
【译文】
信州有一个员外,名叫李虞。他曾经和秀才杨棱游览华山,搜尽了山崖谷地。当时李虞还没有入仕做官,他和杨棱都有隐居的志向。他们每次遇到在幽静的地方游览欣赏,就作诗吟咏一会。不久,遇到一个小洞,高有几尺,进洞不过三、四步,就很高了,但路很平容易走。李、杨二人想要考察完它。大约走了四、五里,打算回来又回不来,只得暂且相互勉励往前行进。又走二、三里,稍微有些光亮了,不一会儿,到了洞的出口。这会儿,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五时到六时的时候了。看这里的山川草木,不象是人间。也有耕作的人,耕作的人看见李、杨二人很惊异地说:“公子怎么能到这里?”李、杨二人就说了进来的全部经过。他们又走了二里多路,看见有一座佛堂,佛堂里有几个人正在喝茶。李虞等趁机上前去求宿,其中有一个人说:“这需要报告给洞主。”不一会儿,看见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骑着一匹小马,有四五个随从仆役跟随,开路而来。紫衣人举止很文雅,他问属下说:“他们能到这里来,是为什么?”有一个人详尽地述说了经过。紫衣人对李、杨二人说:“这里偏僻简陋,请到我的住处。”于是和李、杨二人一起前往,他们来到一座府第,多半都是竹屋堂舍。房屋坐席都很洁净。吏役有几十人。紫衣人自己介绍说:“我姓杜,名子华,遭遇战乱,避开人世,遇到神仙,在这居住已经有几百年了。”就留李、杨二人在这儿住宿,饮食都很精美丰厚。这里面有駞芊,它的形状象牛,子华和李、杨二人昼夜谈论,顺便也问问朝廷的事。李、杨二人在这里流连多日,子华各赠送给他们几件银器,派使者导引他们返回。子华说:“这里可以隐居,颇能住否?”李、杨二人面有难色。杜子华笑了,和李、杨二人握手告别,并且请他们不要把这里泄漏给世人。后来杨棱又前去寻找那个洞穴却不见了。杨棱后来改名俭,官至御使,贬谪到番禺,死在那里。李虞最终也是四外流荡。真仙灵境,如果不是实心实意地向往,可不要为了空名贸然前去。以后人们应以此为戒呵!
夏侯隐者
夏侯隐者,不知何许人也。大中末,游茅山天台间,常携布囊竹杖而已。饮食同常人,而独居一室,不杂于众。或露宿坛中,草间树下,人窥觇之,但见云气蓊欝,不见其身。每游三十五十里,登山渡水,而闭目善睡,同行者闻其鼻鼾之声,而步不差跌,足无蹶碍,至所止即觉,时号作睡仙。后不知所终。(出《神仙拾遗传》)
夏侯隐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唐宣宗大中末年,他漫游在茅山和天台山之间,只不过是携带着布囊竹杖罢了。他的饮食也和平常人一样,但却独自居住一室,不与众人在一起杂处。他有时露宿在坛中,有时睡在草间树下。人们窥视他,只见云气蓊郁,不见他的身体。他每次游览常常都是三五十里,登山渡水,并且在行进中闭目睡觉,和他同行的人可以听到他打鼾的声音。然而他行进的步伐却无差错,脚也不会被绊。一到达目的地立即就醒,当时号称睡仙。后来不知道他的下落。权同休 秀才权同休,元和中落第,旅游苏湖间。遇疾贫窘。走使者本村墅人,顾已一年矣。疾中思甘豆汤,令其市甘草。顾者久而不去,但具汤火来。秀才且意其怠于祗承,复见折树枝盈握,仍再三搓之,微近火上,忽成甘草。秀才心大异之,且意必道者。良久,取粗沙数坏,挼捋已成豆矣。及汤成,与常无异。疾亦渐差。秀才谓曰:“予贫迫若此,无以寸进,因褫垢衣授之,可以此办少酒肉。将会村老,丐少道路资也。”顾者微笑曰:“此固不足办,某当营之。”乃斫一枯桑树,成数筐扎,聚于盘上,噀之,遂成牛肉。复汲数瓶水,倾之,乃旨酒也。村老皆醉饱。获束缣五十。秀才惭谢顾者曰:“某本骄稚,不识道者,今返请为仆。”顾者曰:“予固异人,有少失,谪于下贱,合役于秀才,若限不足,复须力于他人,请秀才勿变常,庶卒某事也。”秀才虽诺之,每呼指,色上面戚戚不安。顾者乃辞曰:“秀才若此,果妨某事也。”因谈秀才修短穷达之数,且言万物皆可化者,唯淤泥中朱漆箸及发,药力不能化。因不知所之。(出《酉阳杂俎》)
【译文】
秀才权同休,唐元和年间落第,旅游在苏州和湖州之间。旅途中因为生了疾病。生活贫穷窘困。在旅游中供他支使的人是本村墅人,雇佣已经有一年多了。权同休在病中想喝甘豆汤,就让他去买甘草。雇者呆了很久,却不去买,只准备开水和火来。权秀才想他可能不愿意侍候自己了。又见他折树枝握满一把,屡次反复揉搓,稍微靠近火上,忽然变成了甘草。权秀才感到他很奇怪,认为他一定是有道行的人。过了很久,又见他取来几坯粗沙,揉搓整理之后已经成为豆了。等到甘豆汤做成了,与平常的甘豆汤没有什么不同。病也渐渐好了。权秀才对雇者说:“我贫穷窘迫的象这个样子,不能用什么买一点东西了,只能脱下沾满污垢的衣服卖了它,可用这点钱办置少量的酒和肉,用它来会见村老,乞求一点旅途川资。”雇者微笑说:“这本来是微不足办的事,我应该筹划这件事情。”于是砍来一棵枯干的桑树枝,捆成几把,集中在盘子上,用嘴把水喷在上面,就变成了牛肉。又从井里打出几瓶水来,把它倒出来,就成了甘美的酒了。村老都酒足饭饱。权秀才获得了五十束细绢。权秀才惭愧地拜谢顾者说:“我实在骄傲幼稚,有眼无珠,没看出你是位有道行的人,还用你作仆人,现在调过来,请求让我做你的仆人。”雇者说:“我本来不是普通的人,因为有一点过失,贬谪在下贱之列,应该被秀才役使。如果限定的劳役不够,又需要到别人那里去效力。所以请秀才不要改变往常的规矩,期望秀才帮助我结束我的事。雇者于是辞别说:“你秀才这个样子,结果是妨碍了我的事。”顺便谈论了权秀才的长短穷达命运。并且说万物都是可以变化的。唯有淤泥中朱漆筷子和头发,药力不能化。以后就不知他到什么地方了。
卷第四十三 神仙四十三
尹真人 卢山人 薛玄真 于涛
尹真人
犍为郡东十余里,有道观在深岩中,石壁四壅,有颜道士居之。观殿有石函,长三尺余,其上錾出鸟兽花卉,文理纤妙,邻于鬼工。而缄锁极固,泯然无毫缕之隙。里人相传,云是尹喜石函。真人事迹,显于纪传详矣。真人将上升,以石函付门弟子,约之曰:“此函中有符箓,慎不得启之,必有大祸。”于是郡人尽敬之。大历中,有青河崔君,为犍为守。崔君素以(“以”原作“有”,据明抄本改。)刚果自恃,既至郡,闻有尹真人函,笑谓属官曰:“新垣平之诈见矣。”即诣之,且命破锁。颜道士曰:“此尹真人石函,真人有遗教曰:‘启吾函者有大祸。’幸君侯无犯仙官之约。”崔君怒曰:“尹真人死千岁,安得独有石函在乎?吾不信。”颜道士确其词,而崔君固不从。于是命破其锁。久之而坚然不可动。崔君怒,又以巨絙系函鼻,用数十牛拽其絙,鞭而驱之。仅半日,石函遂开。中有符箓数十轴,以黄缣为幅,丹书其文,皆炳然如新。崔君既观毕,顾谓颜道士曰:“吾向者意函中有奇宝,故开而阅之;今徒有符箓而已。”于是令缄锁如旧。既归郡,是夕,令忽暴卒,后三日而悟。其官属将吏辈,悉诣崔君问之、且讯焉。崔君曰:“吾甚憨,未尝闻神仙事,前者偶开尹真人石函,果为冥官追摄。初见一人,衣紫衣,至寝,谓吾曰:‘我吏于冥司者也,今奉命召君。固不可拒,拒则祸益大矣,宜疾去。’吾始闻忧,欲以辞免。然不觉与使者俱出郡城,仅行五十里,至冥司。其官即故相吕公也。谓吾曰:‘子何为开尹真人石函乎?奉上帝命,且削君之禄寿,果如何哉!’已而召掾吏至,令按吾禄寿之籍。”掾吏白吕公曰:‘崔君有官五任。有寿十七年。今奉上帝符,尽夺五任官,又削十五年寿。今独有二年任矣。”于是听崔君还。后二年果卒。(出《宣室志》)
【译文】
犍为郡东面十多里。有一座道观,在深岩中,石壁四面堵塞,有颜道士居住在那里。道观的殿内有一个石匣子,长三尺多,它的上面雕刻出鸟兽花卉,条理纤细巧妙,近似于鬼斧神工,并且封锁得非常坚固,没有丝毫的缝隙。同里的人相传,说这是尹喜的石匣子。关于尹真人的事迹,在他的传记里记录得很详尽。尹真人将要仙升的时候,把石匣子交付给本门弟子,并约束他们说:“这个匣子中有符箓,要慎重保管,不能打开它。否则,必有大祸。”于是郡里的人都很尊敬它。唐代宗大历年间,青河有一位崔君,做犍为郡太守。崔向来就凭着自己的刚强果敢而有恃无恐。他到犍为郡守后,听说了有关尹真人的石匣子的事,就笑着对属下官员说:“新垣平的骗局又出现了。”他立即到道观去,并且命令打开锁。颜道士对崔君说:“这是尹真人的石匣子,尹真人有遗留的教导说:‘开我匣子的必有大祸。’希望君侯不要触犯仙官的约束。”崔尹发怒说:“尹真人死了上千年了,怎么能单独有石匣子存在呢?我不相信。”颜道士说明确实有那些话。但是崔君坚决不听从,于是命令破那石匣子的锁,弄了好长时间,但很坚固,不可开启。崔君大怒,又用粗绳索拴住石匣子的鼻孔,用几十头牛拽那绳索,用鞭子赶牛。将近半天的时间,石匣子终于开了。石匣中有符箓几十轴,用黄色的细绢做幅。丹砂书写的那些文字,显明得像新的一样。崔君全看完后,回过头来对颜道士说:“我先前猜想石匣子有奇宝,所以要打开察看它,现在看,只是有符箓罢了。”于是命令封锁如旧,立即回郡了。这天晚上,郡守突然死了,三天后醒过来。他手下的那些官属将吏等,全到崔君家问候他,并且打听是怎么回事。崔尹说:“我很鲁莽,未曾听过神仙的事,前者偶然打开了尹真人的石匣子,果然被冥官追捕。起初我看见一个人,穿着紫色的衣服,到我的寝室,对我说:‘我在冥司为吏,现在奉命来招唤你,所以,不可以抗拒,如果抗拒,祸就更大了,应当快去。’我开始听说很发愁,想要用推辞获免,然而不知不觉地和使者一起出了郡城,走了将近五十里,到了冥司,那里的官就是已故的相国吕公。吕公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开尹真人的石匣子呢?奉上帝命令,将要削减你的禄和寿。’这可怎么办呢?”吕公旋即呼唤他的属吏来,让属吏考察记载我的禄和寿数的簿册。属吏告诉吕公说:‘崔君有官五任,有寿十七年,现在奉上帝的命符,全部夺去五任官,再削去十五年寿,现在唯有二年任了。’”于是判崔君还阳。二年后崔君果然死了。
卢山人 唐宝历中,荆州卢山人,常贩烧朴石灰,往来于白洑南草市。时时微露奇迹,人不之测。贾人赵元卿好事,将从之游。乃频市其所货,设果茗,访其息利之术。卢觉,谓曰:“观子意似不在所市,意何也?”赵乃言:“窃知长者埋形隐德,洞过蓍龟,愿垂一言。”卢笑曰:“今日且验,君主人午时有非常之祸。若信吾言,当免。子可告之。将午,当有匠者负囊而至,囊中有银二两余,必非意相干也。可闭关,妻孥勿轻应对。及午,必极骂,须尽家临水避之。若尔,徒费钱三千四百。”时赵停于百姓张家,即遽归告之。张亦素神卢生,乃闭门伺之。欲午,果有人状如卢所言,叩门求籴,怒其不应,因蹴其门。张重箦捍之。少顷聚人数百。张乃由后门,与妻子回避。才差午,其人乃去,行数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至,众人具告其所为,妻痛哭,乃适张家,诬其夫死有因。官不能评。众具言张闭户逃避之状。理者谓张曰:“汝固无罪,可为办其送死。”张欣然从断,其妻亦喜。及市槥僦举,正当三千四百文。因是人赴之如市。卢意以为烦,潜逝至复州界,维舟于陆奇秀才庄门。或语陆:“卢山人非常人也。”陆乃请之。陆时将入京投相知,因请决疑。卢曰:“君今年不动,忧旦夕祸作。君所居堂后,有钱一瓿,覆以板,非君有也。钱主今始三岁,君其勿用一钱,用必成祸。能从吾戒乎?”陆矍然谢之。及卢生去,水波未定。陆笑谓妻曰:“卢生言如是,吾更何求乎?”乃命家童掘地,未数尺,果遇板,彻之。有巨瓮,散钱满焉。陆喜甚,妻亦搬运,纫草贯之,将及一万,儿女忽暴头痛不可忍。陆曰:“岂卢生言将微乎?”因奔马追及,谢违戒。卢生怒曰:“君用之,必祸骨肉。骨肉与利轻重,君自度也。”棹舟去之不顾。陆驰归,醮而瘗焉,儿女乃愈。卢生到复州,又常与数人闲行,途遇六七人盛服,俱带酒气逆鼻。卢生忽叱之曰:“汝等所为不悛,性命无几。”其人悉罗拜尘中曰:“不敢不敢。”其侣讶之。卢曰:“此辈尽劫贼也。”其异如此。元卿言:“卢卿状貌,老少不常。亦不常见其饮食。常语赵生曰:‘世间刺客隐形者不少,道者得隐形术,能不试,二十年可以化形,名曰脱离,后二十年,名籍于地仙矣。’又言‘刺客之死,尸亦不见。’所论多奇怪,盖神仙之流也。”(出《酉阳杂俎》)
【译文】
唐敬宗宝历年间,荆州卢山人,经常贩卖烧朴石灰,往来于白洑南草市,时常微微露出奇异的迹象。人们不能推测他。商人赵元卿好事,就要跟他交游,于是就多次买他所卖的货物,请他喝茶吃点心,以便调查他获利的方法。卢山人发觉了赵元卿的意图,就对他说:“我看你的意图好像不是仅仅为了我的货物,那么你的意图是什么呢?”赵元卿知道卢山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就坦白地说:“我了解长者隐藏的真实身份和品行、长者的明察超过占卜,愿一听长者垂训。”卢山人笑着说:“今天将可验证。你的房东午时有不寻常的灾祸,假如相信我的话,必定能免。你可以告诉他,将近中午的时候,必定有一个工匠背着口袋到来,口袋里有银子二两多,必然出乎意料之外的相犯。可以闭门谢绝人事,妻子儿女不要轻意应付答对。到中午,那个人必然使劲大骂。需要全家到河边去避开他。如果这样,仅仅花费三千四百文钱就行了。”当时赵元卿寄住在平民张家。他立即回去告诉他,张也一向知道卢山人神奇,就闭门等候。将要到中午的时候,果然有一个样子如卢山人所说的人,叩门要求买米,生气他不答应,就踢他的门。张加上竹席封住门。不一会儿,聚集了几百人。张就和妻子由后门出去躲避。刚刚过了中午,那个人就离去了,走了几百步,忽然跌倒死了。死者的妻子来到这里,众人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他的妻子痛哭,就到张家去,诬赖她丈夫死与张家有关,官府不能评判。众人全面地向官府述说了张闭门逃避的情形。审理此案的官吏对张说:“你本来没有什么罪,但可以给他办一办送殡的事。”张欣然服从判决,那人的妻子也满意。等到买了棺材、雇车运送、抬埋完毕,刚好花费了三千四百文。因为这件事人们前去卢山人那求卜就如同市场一样。卢山人很烦,就偷偷地离去,到了复州地界,系舟在陆奇秀才的庄门。有的人告诉陆秀才:“卢山人不是一个平常人。”陆秀才就去请教他。陆秀才当时将要入京去投奔朋友,于是请求他决定疑虑。卢山人说:“你今年不要行动,恐怕不久就会有灾祸发作。你所居住的正屋后面,有钱一瓿,上面用板盖着,这钱不是你的,钱主现在才三岁。你不要用他的一文钱,用了必然成祸,你能听从我的告诫吗?”陆秀才显出左右惊顾的样子,谢了卢山人。等到卢山人走了,船桨打击的水波还未平静。陆秀才就笑着对妻子说:“卢山人的话假如真这样,我还再求什么呢?”说完就命令家童掘地,没有几尺,果然遇到板,撤去板,有一个大缸,装满了散钱。陆秀才很欢喜,他的妻子也来搬运。搓草绳穿起来,将到一万。他们的孩子突然头痛不可忍受。陆秀才说:“难道是卢山人的话将要应验吗?”于是骑快马追赶上卢山人,向他道歉,请求原谅自己的违戒。卢山人生气说:“你用它,必然祸害你的儿女;儿女与利,哪个轻,哪个重,你自己揣度吧!”卢山人说完划船就走了,连头都没回。陆秀才飞快地跑回来,设坛祭祀并把钱重新埋起,小孩的病才好了。卢山人到了复州,又曾经和几个人在一起闲走,路上遇六七个人,衣冠穿戴整齐,全都带着扑鼻的酒气。卢山人忽然叱责他们说:“你们几个坚持作恶,不肯改悔,生命没有几天了。那些人都四面围绕着卢山人不停地下拜,并说:“不敢,不敢。”他的同行人对此很惊讶。卢山人说:“这一类人都是些盗贼啊。”卢山人的奇异神奇竟然如此。赵元卿对人说:“卢山人的身形相貌,老少不是固定的,或老或少,也不见他经常吃东西。卢山人经常对我说:‘人世中刺客和隐蔽真形的人是不少的。道者获得隐形术,能够不用此术作恶的话,二十年可以变化形体,名叫脱离。之后二十年,名字就列在地仙的名册里了。’又说‘刺客死了,也不见尸体。’他所谈论的多半都是神奇怪异的,大概是神仙之流的吧!”
薛玄真
薛玄真者,唐给事中伯高之高祖也。少好道,不嗜名宦。遨游云泉,得长生之道。常于五岭间栖憩,每遇人曰:“九疑五岭,神仙之墟,山水幽奇,烟霞胜异。如阳朔之峰峦挺拔,博罗之洞府清虚,不可忘也。所以祝融栖神于衡阜,虞舜登仙于苍梧,赫胥耀迹于潜峰。黄帝飞轮于鼎湖;其余高真列仙,人臣辅相,腾翥逍遥者,无山无之。其故何哉?山幽而灵,水深而清,松竹交映,云萝杳冥,固非凡骨尘心之所爱也;况邃洞之中,别开天地,琼膏滴乳,灵草秀芝,岂尘目能窥,凡屣可履也?得延年之道,而优游其地,信为乐哉。”真元末,郑余庆谪(“谪”字原缺,据明抄本补。)郴州长史,门吏有自远省余庆者,未至郴十余里,店中驻歇,与玄真相遇,状貌如二十三四,神彩俊迈,词多稽古,时语及开元、麟德间事,有如目睹。又言明年二月,余庆当复归朝;余言皆神异。问其姓氏,再三不答。恳诘之。云:“某有志林泉,久弃乡国,不欲骨肉知此行止。姓薛,名玄真。”门吏话于余庆。令人访寻,无复踪迹。明年二月,余庆徵还,及到长安,语及异事,给事中薛伯高流涕对曰:“某高祖,自左常侍弃官入道,隐终南,不知所终,是矣。”(出《仙传拾遗》)
【译文】
薛玄真,是唐朝给事中薛伯高的高祖,青年时期就爱好道术,不喜欢名声仕宦,遨游在云泉之间,获得了长生的道术,经常山岭间居住休息。每逢遇到人就说:“九疑和五岭是神仙的汇聚地,那里山水幽雅奇特,云霞优美奇异。象阳朔的峰峦那样直立而高耸,象博罗的洞府那样秀丽幽静,让人不可以忘怀。所以,祝融在衡阜栖神,虞舜在苍梧登仙,赫胥在潜峰耀迹,黄帝在鼎湖飞轮。其余的高真列仙,人臣辅相,飞腾的逍遥者,那个名山没有他们呢?那原因是什么呢?山幽而灵气现,水深而清凉生,松树竹林交相辉映,云萝杳冥,这本来不是凡骨尘心的凡人所喜爱的;何况深洞中,又是另一种天地,琼膏滴乳,灵草秀芝,怎么能是凡夫的眼睛可能窥视,凡夫的鞋可以践踏的呢?获得延年的道术,并且悠闲自得地游览那些地方,实在是个乐趣呀!”德宗真元末年郑余庆被贬谪到郴州作长史,他门下的官吏有从远方来探望郑余庆的,还没有到郴州,在离郴州十多里的店中住下歇息,与薛玄真相遇。薛玄真的身形相貌象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神采奕奕,才智出众,词多考古,经常说到开元、麟德年间的事,有如亲眼所见一样。又说明年二月,郑余庆应当官复原职回朝。其余的话都神奇异常。问他的姓氏,三番五次,都不予回答。后来,恳切地追问他,他才说:“我有志于山林,抛弃家乡、故国都已经很久了,不想让子孙知道我在这里的行止。我姓薛,名玄真。”门吏把所见告诉给郑余庆。郑余庆派人寻访,不再有他的踪迹了。明年二月,郑余庆应召还朝。到达长安,说到奇异的事,给事中薛伯高流涕对郑余庆说:“薛玄真是我的高祖,自左常侍,弃官入道,隐居终南山,不知道他的终了,看来你说的就是他了。”
于涛
于涛者。唐宰相琮之侄也。琮南迁,途经平望驿,维舟方食,有一叟自门而进,直抵厅侧小阁子,以诣涛焉。叟之来也,驿吏疑从相国而行,不之问;相国疑是驿中人,又不之诘。既及涛所憩,涛问“叟何人也。”对曰:“曹老儿。”问其所来。对曰:“郎君极有好官职,此行不用忧。”涛方将远陟,深抱忧虑,闻其言,欣然迎待,揖之即席。涛与表弟前秘书省薛校书俱与之语,问其所能。云:“老叟无解,但见郎君此后官职高显,不可一一叙之,请濡毫执笔,随语记录之也。”如是涛随叟所授数章,词多隐密,迨若谣谶;亦叙相国牵复之事。因问薛校书如何。叟曰:“千里之外,遇西则止。其有官职,虽非真刺史,亦作假郡守。”涛又问“某京中宅内事,可以知否?”叟俛首良久曰:“京宅甚安。今日堂前有某夫人、某尼。”宾客名字,一一审识。“某廊下有小童某,牵一铜龟子驰戏。”涛亦审其谛实,皆书于编上。荏苒所载,已是数幅。相顾笑语,即将昏瞑。涛因指薛芸香姬者。谓叟曰。“此人如何?”对曰:“极好,三千里外亦得好官。”涛初随语书事,心志锐信;及闻此姬亦有好官,讶其疏诞,意亦中怠矣。时涛表弟杜孺休给事,刺湖州。寄箬下酒一壶,可五斗。因问叟颇好酒否。叟忻然为请,即以银盂授之,令自酌饮,顷之酒尽,已昏晦矣。遂以银盂枕首而睡,时蚊蚋盛,无有近叟者。及旦失叟,唯银盂在焉。方惊问访求,莫知所止。人或云:“此即曹休博士也。”曹休,魏之宗室,仕晋为史官,齐梁间或处朝列,得神仙之道,多游江湖间,往来贾贩,常拯救人,以阴功及物。人多有见之,受其遗者。涛自后授泗州防御使歙州刺史,佐淮南吴王杨公行密为副使。相国寻亦北归。薛校书佐江西宾幕,知袁州军务。值用军之际,挈家之闽,至一小邑,姬者俄以疾终。山中无求閟器之所,托一村翁。辍其寿官而瘗。斯棺装漆金彩,颇甚珍华,既瘗之后,方验得好棺之言。及京宅,是日宾客、小童牵铜龟游戏之事,无不验者。(出《神仙感应传》)
【译文】
于涛,是唐宰相于琮的侄儿。于琮南迁,中途经过平望驿站。拴上船,将要吃饭,有一个老头儿从门进来,直接到达厅侧小阁子,来到于涛那里。老头儿的到来,驿站的官吏怀疑他是跟随相国来的,没有问他;相国怀疑他是驿站中的人,也没有问他。不一会儿,到了于涛休息的地方。于涛问老头儿是什么人。老头儿回答说:“曹老儿。”问他从什么地方来。他回答说:“公子有最好的官职,这次行动不用忧虑。”于涛正要远行,怀有很深的忧虑,所以听了老头儿的话,很喜悦,对他迎接招待,拱手请他就坐入席。于涛和表弟前秘书省薛校书,都和他在一起谈话,问他有什么能力。他回答说:“我老头子不懂得什么,只见公子以后官职高贵显荣,不可不一一地叙说。请握沾墨的笔,随着我的话记录一下吧。”这样,于涛就随着老头儿所授给的记录了几篇,词多半都很隐密,好象歌谣谶语。也说些相国受牵累和恢复的事。顺便询问薛校书怎么样。老头儿说:“千里之外,遇到西就停止,那里有你的官职。即使不是真刺史,也是假郡守。”于涛又问某氏京里住宅内的事情,可以知道吗?老儿低头很久说:“京城里的住宅很平安,今天正屋前有某夫人某尼姑。”宾客的名字,一一详细知道,某廊下有一个小孩某某,牵一个铜龟子跑着游戏。于涛也审察出那真实的,都写在篇上,渐渐记载,已经是几幅了,相互说笑,马上就要傍晚天黑了。于涛顺便指着薛芸香姬者,对老头儿说:“这个人怎么样?”老头儿回答说:“很好,三千里外也能得到好官。”于涛最初随着老头的话写事,心里很相信。等到听说这个女人也有好官,惊奇他疏忽荒诞,心意也中间懈怠了。当时于涛表弟杜孺休给事,任湖州刺史,寄来箬下酒一罐,约有五斗。于是问老头是不是喜好酒,老头儿欣然请求。于涛就用银盂装酒给他,让他自酌自饮。不一会儿,酒喝尽了。这时已经是昏黑的晚上了,于是老头用银盂当枕头倒头便睡。当时蚊子很多,却没有靠近老头的。到第二天早晨,老头儿失踪了,只有银盂在那里。于涛惊骇不已,派人四处寻找,却不知道老头儿究竟到哪里去了。人们有的说,这个老头儿就是曹休博士。曹休是魏的宗室,仕晋以后作史官,齐梁时期还在朝列中。获得神仙的道术之后,多半是游荡江湖,为商贾,往来贩卖,经常援助人,使人脱离灾难或危险,用阴功及物,有很多人都见过他,受他的馈赠。于涛从这以后授泗州防御使歙州刺史,辅佐淮南吴王杨行密作副使。相国不久也北归。薛校书辅佐江西宾幕,主持袁州军务,遇到用军之际,带领家属到福建,在一个小镇,姬者突然得病死了,山中找不到做棺材的店铺,得求一个村翁的寿棺才埋葬了姬者,这棺材涂漆金彩,很是珍贵华丽。埋完了之后,方验证了曹老儿所说的得一好棺之言。说到京宅这天宾客、小孩牵铜龟游戏之事,没有不应验的。
卷第四十四 神仙四十四
田先生 穆将符 房建 萧洞玄
田先生
田先生者,九华洞中大仙也。元和中,隐于饶州鄱亭村,作小学以教村童十数人,人不知其神仙矣。饶州牧齐推,嫁女与进士李生,数月而孕。李生赴举长安,其孕妇将产于州之后堂,梦鬼神责其腥秽,斥逐之。推常不信鬼神,不敢言,未暇移居,既产为鬼所恶害,耳鼻流血而卒,殡于官道侧,以俟罢郡迁之北归。明年,李生下第归饶,日晚,于野中见其妻,诉以鬼神所害之事,乃曰:“可诣鄱亭村学中,告田先生,求其神力,或可再生耳。”李如其言,诣村学见先生,膝行而前,首体投地,哀告其事,愿大仙哀而救之。先生初亦坚拒。李叩告不已,涕泗滂沱,自早及夜,终不就坐。学徒既散,先生曰:“诚恳如此,吾亦何所隐耶。但不早相告,屋舍已坏矣,诚为作一处置。”即从舍出百余步桑林中,夜已昏瞑,忽光明如昼,化为大府崇门,仪卫森列。先生宝冠紫帔,据案而坐,拟于王者,乃传声呼地界。俄有十余队,各拥百余骑,奔走而至,皆长丈余。谒者呼名通入曰:“庐山江滨彭蠡等神到。”先生曰:“刺史女因产为暴鬼所杀事,闻之何不申理?”对曰:“狱讼无主,未果发谪。今贼是鄱阳王吴芮,刺史宅是其所居,怒其生产腥秽,遂肆凶暴;寻又擒吴芮,牒天曹而诛戮之。勘云:‘李氏妻算命尚有三十二年,合生二男三女。’”先生曰:“屋舍已坏如何?”有一老吏曰:“昔东晋邺下,有一人误死,屋宅已坏,又合还生,与此事同。其时葛仙君断令具魂为身,与本无异,但寿尽之日无形尔。先生许之,即只追李妻魂魄,合为一体,以神胶涂之,大王发遣却生,即便生矣。”见有七八女人,与李妻相似,吏引而至,推而合之,有药如稀餲,以涂其身。顷刻官吏皆散,李生及妻田先生在桑林间。李生夫妻恳谢之。先生曰:“但云自得再生,勿多言也。”遂失先生所在。李与妻还家。其后年寿所生男女,皆如所言。(出《仙传拾遗》)
【译文】
田先生,是九华洞中的大仙,唐宪宗元和年间,隐居在饶州鄱亭村,办小学,教十几个村中的小孩,人们都不知道他是神仙。饶州的州牧齐推,把女儿嫁给了进士李生,几个月后就怀孕了。李生奔赴长安应试。那个孕妇将要在州衙的后堂生产,夜里梦见鬼神责备她腥秽,并且斥责她,赶她搬走。因为齐推平常不信鬼神,孕妇不敢说,没有搬走,生产完了被恶鬼所害,耳鼻流血死去,埋葬在官道旁边,以等待郡职满期,把它迁回北方去。第二年,李生落第返回饶州,天晚了,在荒野中看见他的妻子,妻子向他诉说了被鬼神害死的事情经过,于是说:“可以到鄱亭村的村学中去,告诉田先生,请求他的神力,或许可以再生。”李生按照她的话做了,到村学中去见田先生,跪在地上爬到田先生跟前,五体投地,哀告他的妻子被害的事。希望大仙哀怜,并救一救他的妻子。田先生最初坚决拒绝,但是李生叩拜请求不止,眼泪鼻涕如同雨下,从早到晚始终不就坐。学生已经散了,田先生说:“你这么诚恳,我又有什么隐瞒的呢?只是没有早点告诉我,你妻子的躯体已经坏了,确实得给它作一下处置。”说完,马上从屋里出来到一百多步以外的桑林中,天色已经昏暗,忽然光明得象白天一样,变化成为大府高门,仪仗侍卫森严排列,田先生宝冠紫帔,按照桌案而坐,类似于王者。于是传声招唤地界,一会儿,有十多队人马,各拥有一百多骑,奔跑而来,他们的身高都有一丈多。报告的人叫着自己名字通报进去说:“庐山江滨彭蠡等神到!”田先生问诸位神说:“刺史的女儿因为生产被暴鬼所杀的事,听说了为什么不替受屈的人申辩,以求昭雪。”回答说:“诉讼案件没有主人,还没有发落。现在已知贼是鄱阳王吴芮,刺史的住宅是他的居所,气不过那个妇人生产腥秽,就施行凶暴。不久又擒住吴芮,上报天曹后就杀了他,判词说,李生妻子寿命还有三十二年,应当生二男三女。”田先生说:“她的躯体已坏怎么办?”有一个老吏说:“过去东晋邺下,有一个误死,躯体已经坏了,又应当还生,与这件事相同。那时葛仙君判断:使魂魄凝聚为躯体,和原来没有区别,只是寿尽再死去时尸体也同时消失。若田先生允许这样做,马上追索李妻魂魄,合成一体,用神胶涂抹,大王发放派遣她还生,立即就活了。”又看见有七八个女人,和李生妻子相似,由官吏领来,把他们推在一起,合为一人。有药象稀餲一样,用它涂抹那个合成的躯体。不一会儿,官吏都散了。李生和他的妻子以及田先生都在桑林间。李生夫妻诚恳地拜谢田先生。田先生说:“你们只说自己获得再生,不要多说别的。”随后,田先生就消失了。李生和妻子还家。从那以后,李生妻子的年寿和所生男女,都象所说的那样。
穆将符
穆将符者。唐给事中仁裕之侄也。幼而好学,不慕声利,不矰世禄,而深入玄关,纵逸自放,不知师匠何人,已得吐纳内修之道。好饮酒,高闲傲睨,人莫能测之。长安东市酒肆姚生,与其友善,时往来其家,则饮酒话道,弥日累夕。姚忽暴卒,举家惶骇,使人奔访将符。际夜方至,姚已奄然,无复喘息。将符方醉,其家人哀号告之。笑曰:“可救也,无遽忧怖。”遂解衣与姚同衾而卧。戒其家,令作人参汤稀粥以候之。勿得悲泣惊呼,待唤即应,灭烛而寝。悄然中夜,方命烛视之,姚已起坐矣。少以人参汤注之,良久,乃以粥助之。乃能言曰:“适为黄衣使者三四人,以马载去,西行甚速,道途蒙昧,如微月之中。逡巡,有赤色光,如日出之状,照其行路。”黄衣者促辔尤急,即闻传呼云:“太乙有敕,使天兵遣回。”乃顾见骑乘旌旗,森然成列。所乘马及黄衣者,奔迸不知所之。别有朱衣一人,引而归之。自是姚生平复如初。将符遁去,不知所适。罗浮轩辕先生,有道之士也。大中年,徵入关,至京,即使人访之,将符以遁去。先生曰:“穆处士隐仙者也,名位列于九清之上矣。勿以其嗜酒昏醉为短,真和光混俗尔。”淮浙间颇显其异迹,接于闻见,若左元放、葛孝先之流也。(出《神仙拾遗》)
【译文】
穆将符,是唐给事中仁裕的侄儿。幼年的时候,非常好学,不羡慕名声和金钱,不谋求贵族世代享受奉禄,却深入入道之门,自己恣纵放荡,不知道他的师傅是什么人。他已经获得了吐纳内修的道术。他喜好饮酒,高傲清闲,看不起一切,人们不能猜度他。长安东市酒铺的姚生,和他友好亲善,时常到他家里来,就是饮酒谈论道术,日积月累,经过了很长时间。有一天,姚生突然死了,全家惶恐惊骇,派人飞奔到穆家去找将符。接近夜晚的时候穆将符才来到,姚生已经僵卧,不再喘气。穆将符正在大醉,姚生家里的人哀号告诉他姚生的死讯。穆将符笑着说:“可以救活,你们不要恐惧忧虑,于是解开衣服和姚生合盖同一条被子躺在床上。并告戒他的家人,让他们作人参汤和稀粥等候,不得悲泣惊呼,等待呼唤立即答应。说完吹灭蜡烛就睡觉了。悄悄地一直到半夜,方才让他们点着蜡烛看姚生,见姚生已经起来坐着了。先给他灌了少量的人参汤,过了好久,这才给他喝稀粥。这样,姚生才能说话,他说:“刚才被三四个黄衣使者用马载去,往西走得很快,道路生疏昏暗,好象是在微弱的月光之中。不一会儿,有红色的光出现,象日出的样子,照他们走路。”黄衣使者急促地赶着马,这时就听传呼说:“太乙有命令,让天兵遣送回去。”就看见骑乘旌旗,威武森严,排列成行。我所乘坐的马和黄衣使者,也不知道奔逃走散到什么地方去了。另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引导我回来。”从这以后,姚生恢复如初,穆将符隐去,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罗浮轩辕先生,是个有道之士,大中年间,征召入关,到了京城,就派人寻访穆将符。穆将符因为隐去了,没有找到。轩辕先生说:“穆处士是一位隐仙,名位列在九清之上,不要认为他好酒昏醉是短处,真是和光混俗而已。”淮、浙一带流传他的奇异事迹。接触到的所见所闻说明,他像左元放、葛孝先之流。
房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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