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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区域

_15 斯蒂芬·金(美)
种话只能说一次,不管对错,只能说一次,因为无法说第二次。”
她恳求似地看着他,“你明白吗?”
“是的,我想我明白。”
“我爱你,约翰尼,”她说,“我一直爱着你。我曾试图告诉
自己,是上帝拆开了我们.我不知道,一只坏热狗是上帝的意志
吗?还是两个孩子半夜并排开车是上帝的意志?我只想……"她
的声音显示一种强调的语气,“我只想要本来属于我们的。" 她停
了下来,低着头,“我全心全意地想要,约翰尼。你呢?”
“我也一样。”他说。他伸出手,她摇摇头退后一步,他感到
很迷惑。
“别当着丹尼的面,”她说,“这也许很愚蠢,但那会像公开
的不忠。我想要一切,约翰尼。”她又脸红了,而她动人的脸红
让他兴奋起来。“我要你搂着我,吻我,爱我,”她说。她的声音
又停下来。“我认为这是不对的,但我控制不住。这是不对的,
但又是对的。这是公平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抹去她面颊上的一滴眼泪。
“只有这一次,是吗?”
她点点头。“一次就将补回一切,失去的一切。”她抬起头,
眼睛泪汪汪的,比以前更蓝了。“我们能一次就把所有的都补回
来吗,约翰尼?”
“不能,”他微笑着说,“但我们可以试试,莎拉。”
她喜爱地低头看着丹尼,他正试图爬上砧板、但没成功。
“他会睡觉的。”她说。
他们坐在走廊上,看着丹尼在院子里玩。他们并不着急,也
没有不耐烦,但他们俩都感到一种越来越强的电流。她解开外
衣,坐在走廊椅子上,穿着一件蓝色羊毛衫,两脚叠在一起,头
发披在肩上,随风摆动。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退去。天上的白
云向东飘去。
他们谈着无关紧要的事——没有必要着急,约翰尼第一次感
到时间不是他的敌人,它提供了无穷无尽的谈话内容。他们谈那
些结婚的人,谈中学获得奖学金的一位小姑娘,谈缅因州的无党
派州长。莎拉说他看上去很像赫伯特·胡佛,他们俩都笑起来。
“瞧他。”莎拉冲丹尼点点头说。
他正坐在维拉·史密斯的常春藤棚子边的草地上,嘴里含着
大拇指,睡眼朦胧地看着常春藤。
她从汽车的后座上拿出他的睡床。
“他在走廊上没事儿吧?”她问约翰尼。“这里很暖和,我很
愿意他在新鲜空气中午睡。”
“他在走廊上没事儿。”约翰尼说。
她把床放在阴凉处,把丹尼放进去,把两个毯子一直盖到他
下巴处。“睡吧,宝贝。”莎拉说。
他冲她微微一笑,迅速闭上眼。
“就这样?”约翰尼问。
“就这样。”她说,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他可以清楚地听到
她衣服里面的沙沙声。“我喜欢你吻我,”她平静他说,“为了你
能再次吻我,我等了五年,约翰尼。”
他搂住她的腰,轻轻地吻她。她的嘴张开了。
“噢,约翰尼,”她对着他的脖子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莎拉。”
“我们去哪儿?”她问,从他身边退开。她的眼睛像绿宝石一
样明亮,“哪儿?”
<<四>>
他把退色的军用毛毯铺在二层阁楼的干草上,这里的气味芬
芳甜蜜。他们头顶上是谷仓燕子的咕咕声和拍翅声,然后又慢慢
平静下来。有一个灰扑扑的小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房子和走廊。
莎拉擦擦玻璃,看着下面的丹尼。
“好吗?”约翰尼问。
“很好。在这儿比在房里更好。那就像……”她耸耸肩。
“就像把我爸爸也牵扯进来了?”
“对。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我们自己的事。”
“我们自己的事,”她同意说。她脸朝下趴在毯子上,两腿屈
起。她一只一只地脱掉鞋,“约翰尼,给我拉拉链。”
他跪在她身边,拉下拉链。在寂静中这声音很响。她的背像
是放了奶油的咖啡色。他吻吻她的肩肿骨,她打个了冷战。
“莎拉。…他低声说。
“什么?”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医生在手术中弄错了,把我阉割了。”
她使劲打他的肩膀。“还是老样子,”她说,“你还有个朋友
在玩旋转车时折断了脖子。”
“的确如此。”他说。
她的手像丝绸一样轻轻地上下抚摩着他。
“摸上去他们没阉了你,”她说,闪亮的眼睛看着他,“根本
没有。我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干草有一种芬芳的气味。时间似乎非常漫长。军用毛毯很粗
糙,她的皮肤非常光滑。沉入她体内就像沉入一个难以忘怀的旧
梦中一样。
“哦,约翰尼,我亲爱的……”她的声音非常兴奋,臀部剧
烈地摇摆着。她的声音非常遥远。她的头发落在他的肩上和胸
口,就像火一样灼热。他把脸埋在头发中,让自己沉醉在金发的
黑暗中。
在干草的芳香中时间慢慢流逝。毛毯质地粗糙。在十月的风
中,古老的谷仓像一艘船一样轻轻地吱吱作响。阳光从房顶的缝
隙照下来,照出几百缕光线,.尘土在光线中飞扬,
她呻吟起来。她像吟唱一样,一次次地喊着他的名字。她的
手指像马刺一样陷进他的肉中。骑手与马。上等的陈酒终于倒出
来了。
后来他们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院子。莎拉披上一件衣服,
离开了他一会儿。他一个人坐着,什么也不想,心满意足地看到
她重新出现在窗户里,穿过院子走向走廊。她在婴儿床前俯下
身,重新拉了拉毛毯。她走回来,风吹起她的头发,嬉戏地扯着
她衣服的边缘。
“他还会睡半小时。”她说。
“是吗?”约翰尼微笑着说,“也许我也要睡半小时。”
她光脚踩踩他的肚子,“你最好别睡。”
于是又开始了,这次她在上面,像个祈祷者似的,低着头。
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慢慢地,最后结束了。

‘‘莎村。。。。。。”
“不,约翰尼。最好别说。时间到了。”
“我要说你很漂亮。”
“是吗?”
“是的,”他轻声说,“亲爱的莎拉。”
“我们把一切补回来了吗?”她问他。
约翰尼微微一笑,“莎拉,我们已尽了全力了
赫伯下班回家看到莎拉,似乎并没感到惊讶。他欢迎她的到
来,使劲逗着孩子,然后责备莎拉没有早点儿把孩子带来。
“他的肤色和长相跟你一样,”赫伯说,‘“我想他以后眼睛也
会变得跟你一样。”
“但愿他有他父亲的聪明。”莎拉说。她在系围裙。外面太阳
已经下山了,再过二十分钟天就会黑了。
“你要知道,烧饭应该由约翰尼来干。”赫伯说。
“拦不住她。她用枪顶着我的脑袋。”
“啊,也许这更好,”赫伯说,“你做的所有饭菜尝上去都像
通心粉。”
约翰尼抄起一本杂志扔向他,丹尼笑起来,尖利的声音充满
了整个房间。
他看出来了吗?约翰尼想。这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约翰尼
看着他父亲从壁橱里找出过去的旧玩具,这时一个惊人的念头涌
上心头:也许他理解。
他们吃饭。赫伯问莎拉,瓦尔特在华盛顿干什么,她告诉他
们他正在参加的会议,会议和印第安人的土地要求有关。莎拉
说,共和党的会议大多数是探探情况的。
“他见到的大多数人认为,如果明年里根赢了福特,这将意
味着共和党的死亡。”莎拉说,“如果这个党死了,那就意味着瓦
尔特无法在1978年竞争比尔·柯亨的位子,那一年柯亨将竞争比
尔·哈塔维参议员的位子。”
赫伯正在看丹尼吃豆子,他很认真地一颗一颗吃,用上他所
有的六颗牙齿。“我认为柯亨不会等到1978年,他明天就会和穆
斯基竞争。”
“瓦尔特说比尔·柯亨不会那么傻,”莎拉说,“他会等的。瓦
尔特说他自己的机会快来了,而我已经开始相信他的话了。”
晚饭后他们坐在客厅, 不谈政治,而是看丹尼玩古老的木头
汽车和卡车,那是二十五年前赫伯给他自己的儿子做的。那时,
赫伯还年轻得很,和一个性情善良的女人结婚,这女人有时晚上
喝点儿啤酒。那时他的头发还没白,对他的儿子充满希望。
他真的能理解,约翰尼边喝咖啡边想。不管他是否知道今天
下午莎拉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他是否有怀疑,他都能理
解。你无法改变或纠正它,只能接受现实。今天下午她和我完成
了一次婚姻。今晚他在和他的孩子玩。
他想起了慢慢转动的命运轮。
庄家赢,所有的人都输。
忧郁似乎想要侵入他的心灵,但他把它推开了。这不是忧郁
的时候,他不会让忧郁左右自己。
八点半时丹尼开始闹了,莎拉说:“我们该走了。在回肯尼
巴克的路上,他可以吮一瓶奶。离这儿三英里,他会把瓶子喝光
的。谢谢你们的招待。”她闪亮的绿眼睛看了约翰尼一下。
“很高兴你们来,”赫伯说,站了起来,“是吗,约翰尼?”
“是的,”他说,“让我来抬那个小床,莎拉。”
在门口。赫伯吻了丹尼的额头(丹尼胖胖的小手抓住赫伯的
鼻子,使劲一按,按得赫伯两眼流水)和莎拉的面颊。约翰尼把
小床搬到红色汽车边,莎拉给他钥匙,让他把床放到后座上。
他放好后,她站在驾驶座的门边,看着他。“我们已尽力而为
了。”她说,微微一笑。但她闪亮的眼睛告诉他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这很不错。”约翰尼说。
“我们会保持联系吗?”
“我不知道,莎拉。我们会吗?”
“这大容易了,是吗?”
“是的,非常容易。”
她走近吻吻他的面颊。他可以闻到她的头发,清新而芬芳。
“多保重,”她低声说,“我会想念你的。”
“乖乖的,莎拉。”他说,碰碰她的鼻子。
她转过身,钻进车里,一个丈夫正青云直上的漂亮女人。我
怀疑他们明年不会再开这辆车了,约翰尼想道。
车灯亮了,然后马达响起来。她冲他举起一只手,驶出车
道。约翰尼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砧板边,看着她离去。他心中
的某个东西似乎关闭了。这并不是主要的感觉. 这是最糟的——
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感觉。
他一直站到看不见尾灯,然后爬上走廊台阶,回到屋里。他
父亲正坐在客厅的大安乐椅上。电视关了。玩具扔了一地,他正
看着这些玩具。
‘狠高兴看到莎拉,”赫伯说,“你和她……”非常短暂地停
了一下……“玩得好吗?
‘狠好。" 约翰尼说。
“她还会来吗?”
“不,我想不会了。”
他和父亲互相看看。
“啊,也许这更好。”赫伯最后说。
“是的,也许是这样。”
“你玩过这些玩具,”赫伯说,跪下来捡地上的玩具,“罗丽
生双胞胎时,我给了她一些,但我知道我留了一些。”
他把它们一个个地放回盆中,在手里逐个检查一下。一辆赛
车,一辆牛车,一辆警车,一个红漆都脱落的小卡车,他把它们
放回壁橱藏好。
约翰尼又有三年没见莎拉·赫兹列特。
那年雪下得很早。到十一月七日,地上已经积了六英寸厚的
雪了,约翰尼取信时必须穿上橡胶靴子和羊毛衫。两星期前,戴
维·皮尔森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课本,他一月份上课时用
的,约翰尼已经开始备课了。他期待着回去教书。戴维在克利维
斯镇的霍兰德大街上为他找到了一间公寓。霍兰德大街二十四
号。约翰尼把这写在一张纸上,放在钱包里,因为他总是记不住
这名字和数字。
今天天空阴沉沉的,气温在华氏二十度以下。约翰尼走上私
人车道时,雪飘下来。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伸出舌头接雪
花。他走路差不多不跛了,他感觉很好。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有
头疼了。
邮件包括一份广告。一本(新闻周刊》和一个小信封,信封
上写着“约翰·史密斯”,没有回信地址。在回家路上,约翰尼把
其它邮件塞到裤子口袋里,打开了信封。他抽出一页印刷纸,看
到顶上写着《内幕》,半路停了下来。
这是上周《内幕》杂志中的第三页。标题新闻是有关一位电
视明星的丑闻,这位明星在中学两次被勒令退学(十二年前),
并因藏有可卡因而受到惩罚(六年前)。对美国家庭主妇来讲,
这可是热点新闻。另外还有一个减肥食谱、一个婴儿的照片和一
个姑娘奇迹般治愈脑麻痹的报道。在那张纸的底部,一个报道被
圈了起来。标题是:《缅因州的通灵者承认恶作剧)。这个报道没
有署名。
(内幕》杂志不仅报道被所谓“全国性报刊”忽略
的通灵者,而且还揭露那些骗子,这些骗子使人们无法
接受真正的通灵者。
最近,一位骗子向《内幕》杂志承认了他的恶作
剧。这个所谓的“通灵者”就是缅因州波奈尔的约翰。
史密斯,他向我们的消息来源承认“所有一切都是骗
局,是为了付我的医疗费。如果我能写一本书,我就可
以有足够的钱付我的医疗费,而且可以休息几年。”史
密斯咧嘴一笑,”这年头,人们什么都信一一一为什么我
不趁机大赚一笔呢?”
“由于《内幕》杂志的努力,约翰·史密斯没能大赚
一笔。我们再次重申,凡是能证明全国知名的通灵者是
骗子的人,我们将给予他一千元的奖金。
警惕骗子们!
约翰尼把文章读了两遍,这时雪越下越大了。他微微一笑,
心想:杂志记者显然很不喜欢被人从走廊上踢下来。他把那张纸
又放回信封,把它跟其它邮件一样塞进裤子口袋。
“迪斯,”他长声说,“我希望你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父亲可不这么潇洒。赫伯读完那张剪报后砰地把它砸在厨
房桌上,非常愤怒:”你应该起诉那个狗杂种。这全是诽谤,约
翰尼。这是恶毒的攻击。”
“我很同意你的话,”约翰尼说。外面已经黑了。下午的雪到
晚上已经演变成一场冬天的暴风雪。狂风呼啸,厚厚的雪盖住了
车道。“但我们谈话时没有第三者在场,迪斯很清楚这一点,只
有我们两人。”
“他连署名的胆量都没有,”赫伯说。“瞧这‘《内幕》的消息
来源。’这来源是什么?让他说出是谁。”。”
“噢,不能这么干,”约翰尼说,咧嘴一笑,“这简直是自讨
苦吃。那样的话他们会整页整页地炒这件事。不能这么干。我倒
觉得他们做了件好事。我可不想靠预测来谋生,告诉人们什么东
西在什么地方,或买哪种彩票。”约翰尼从昏迷中醒来后,最让
他吃惊的一件事就是缅因州和其它州把彩票合法化了。“上个月
我收到十六封信,、要我告诉他们哪个号能中奖。这是很不理智
的。别说我做不到了,即使我能做到,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呢?在缅因州、你不能自己选号,只能拿到什么就算什么。但他
们还是给我写信,”
“我不明白那和这该死的文章有什么关系。”
“如果人们认为我是个骗子,也许他们就不会打扰我了。”
“嗅,”赫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点着烟斗。“你一
直不喜欢这种特异功能,是吗?”
“是的,”约翰尼说,“我们俩从不谈这事,我很高兴。其他
人似乎只想谈这事。”并不仅仅是人们想谈这事,如果只是这样
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烦恼。但当他在商店买啤酒或面包时,收钱
的姑娘收钱时极力不碰他的手,她眼睛里那种惊恐的神情是很显
然的。他父亲的朋友见到他只是挥挥手,而不跟他握手。十月赫
伯雇了一位当地女高中生每周一次来打扫卫生。三个星期后,她
辞职不干了,没说为什么——也许学校里有人告诉了她她在为谁
工作。似乎每个人都害怕被触摸,害怕跟约翰尼接触,像对麻疯
病人一样对待他。每当这时,约翰尼就会想起那天他告诉艾琳她
房子着火时盯着他看的护士们,想起记者招待会时那个电视记者
躲着他,不敢让他碰的样子。这些都是很不正常的。 一
“不,我们俩没谈过此事,”赫伯同意说,“这使我想起你母
亲。她相信你被赋予了……某种特异功能。有时我想她也许是对
的。”
约翰尼耸耸肩:“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我要忘掉这一切。
如果这篇文章帮我达到这一目的,那就大好了。”
“但你仍有特异功能,是吗? 赫伯问,仔细端详着他儿子。
约翰尼想起一星期前的一个夜晚。他们出去吃饭,在目前桔
据的情况下,这是很稀奇的事。他们去当地一家最好的饭馆,那
里总是人很多,那天晚上很冷,饭馆里热烘烘的。约翰尼拿着自己
己和他父亲的衣服去衣帽间,当他翻着挂着的衣服寻找空衣架
时,一系列清晰的图像出现在他脑中。这种情况有时会出现,在
有的时候,他摆弄二十几分钟衣服也一无所获。这里是一位女士
的毛领大衣,她和她丈夫的一位牌友发生了关系,非常害怕,但
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关系。一个男人的羊皮夹克。这家伙在担心
——担心他的哥哥,他哥哥前一个星期在建筑工地上受了重伤。
一个小男孩的羊毛衫——他祖母今天给了他一个收音机,他非常
生气,因为他父亲不让他把收音机带进饭馆.还有一件朴素的黑
大衣,这大衣吓得他全身冰凉,食欲全无。穿这个大衣的男人快
要发疯了。目前他表面上很正常,连他妻子都没起疑心,但他对
世界的看法正变得越来越阴郁,充满了偏执狂似的幻想。摸这件
衣服就像摸一条盘着的蛇。
“是的,我仍有特异功能,"约翰尼简洁地说,“我真希望自
己没有。”
“你真这么想吗?
约翰尼想起那件朴素的黑大衣。他只吃了一点儿饭,东张西
望,试图从人群中认出他,但没成功。
“对,”他说,“我真这么想。”
“最好忘掉。”赫伯说,拍拍他儿子的肩膀
接着的一个月,似乎过去真的被忘掉了。约翰尼开车去中学
参加一次教师会议,另外把他自己的东西带到新的公寓,那公寓
虽然很小,但很舒适。
他开他父亲的车去的,当他准备出发时,赫伯问他:”你不
紧张吗?开车不使你紧张吗?”
约翰尼摇摇头,他现在已很少想起那次车祸。如果他要出
事,那就出吧。他深信同样的事不会发生两次,他不相信自己会
死于车祸。。
实际上,那次长途旅行很顺利,会议很像过去的老朋友聚
会。现在还留在中学教书的老向事都过来看他,但他注意到他们
都不跟他握手,而且似乎感到他们眼中有一种躲避的神情。在开
车回家的路上,他使自己相信那只是想象……如果不是想象……
那也有它有趣的一面。如果他们读过
男孩手指指着书上的句子,慢慢地读着,在六月明朗的阳光
中,他棕色的长腿放在游泳池边的躺倚上,那是两条橄榄球运动
员的腿。
…当然,小丹尼·朱……朱内普……小丹尼·朱内普死了,我
认……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说他不应……应……’噢,该死
的,我不懂。”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说他不应该死’,”约翰尼说,“这是一
种委婉的说法,意思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丹尼之死是件好事。”
恰克看着他,那种熟悉的复杂表情掠过他平日开朗的面孔:
有趣、憎恨,尴尬,还有一点儿郁闷。然后他叹了口气,又低
下头读马克斯·布兰德·韦斯特恩的书。
“应该死。但这是一个……悲……
“悲剧。”约翰尼提示说。
…但这是一个悲剧,他正要为社会做好事,以弥补以前的错
误行为。
“‘当然,那……那……
恰克合上书本,抬头看着约翰尼,露出灿烂的微笑。
“今天就上到这儿吧,约翰尼,好吗:”恰克的微笑非常动
人,这微笑可以打动新罕布什尔州所有的漂亮姑娘。‘游泳池不
是很迷人吗、真的。你骨瘦如柴的身上都冒汗了。”
约翰尼不得不承认一~至少心里——游泳池的确很迷人。
1976年夏天真是闷热异常。从他们身后大白房子的一侧,传来
割草机的隆隆声响,那是越南人潘高在割草。这声音使你想喝两
杯冰镇柠檬汁,然后打盹睡起来。
“不许诽谤我瘦削的身体。”他说,“再说,我们才刚开始读
这一章”
“但我们已经读完前两章了。”恰克央求道。
约翰尼叹了口气,他一般都能让恰克读完,但今天下午不
行。今天这孩子读的是约翰·舍本在艾美提监狱建立起严密的警
卫网,邪恶的红鹰突破防线杀了丹尼。朱内普。
“好吧,那么读完这一页。”他说,“你读不出的那个词是
‘恶心’,别那么发音,恰克。”
“太好了!”笑容更灿烂了,“不提问,是吗?”
“嗯……也许提几个问题。”
恰克皱皱眉,但这是装的,他知道自己快解放了。他重新翻
开平装书,开始读起来,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非常慢……和他
正常的说话声音截然不同,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当然,那……使我恶心。但这……和我的遭遇相比……和
我在可怜的汤姆·肯……肯亚的床边所看到的相比,就不算算什么
”。
“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他正在干去……
“死去,”约翰尼平静他说,“注意上下文,恰克,注意上下
文”
“正在死去,”恰克说,咯咯笑起来。然后他接着读道,
……他正在死去,这时我…到…·到了。…
约翰尼看着恰克,感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恰克读的是马克
斯·布兰德的小说(火脑),这小说写得简洁明快,读起来本应非
常流畅的,恰克却用手指着,逐字逐句地读得非常吃力,他的父
亲罗戈尔。柴沃斯拥有一家大纺织厂, 是新罕布什尔州南部一家
很大的企业。在社尔海姆他的家,有十六问房子,五个佣人,其
中包括潘高,潘高每周一次去朴茨茅斯上美国公民课。柴沃斯有
一辆卡迪拉克敞逢车。他妻子四十二岁,是了位非常温柔的女
人,开一辆奔驰汽车。恰克有一辆巡洋舰。全家资产将近五百万
元。
恰克十六岁,约翰尼认为他长得非常帅。他身高六英尺二英
寸,体重一百九十磅。他的脸谈不上英俊,但那上面很光滑,没
有粉刺之类的东西。嵌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约翰尼认识的
人中,只有莎拉·赫兹列特才有这么蓝的眼睛。在中学,恰克是
个积极分子,积极到了可笑的程度,他是棒球队和橄榄球队的队
长,是上一学期的低年级学生会主席,是下一学期的学生会主席
候选人。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切没有使他变得自负傲慢,赫伯
·史密斯曾来看过约翰尼一次,他认为恰克是“一个好人”。在赫
伯的词汇中,没有比这更高的赞美词了。另外,他以后将成为一
个非常富有的好人。
他坐在这里,像个孤独的射手,一个一个地射下迎面而来的
词语,马克斯·布兰德小说本身非常精彩,紧张激烈,写的是约
翰·“火脑”·舍本与罪犯红鹰的冲突,恰克却把它读得像乏味的
商业广告。
但恰克并不傻。他的数学成绩很好,他的记性很强,手也很
巧,他的问题是记不住印刷的字词。他的口语词汇挺丰富的,他
能理解发声的理论,但却发不好。有时,他能准确无误地迅速复
述一个句子,但当你要他换个说法再说一遍时,他就办不到了。
他父亲担心恰克阅读能力部分丧失,但约翰尼不这么认为——他
从没遇到过丧失阅读能力的儿童,虽然许多家长相信自己孩子的
阅读难题是因为丧失阅读能力。恰克的问题似乎更普通一一种
深深的阅读恐惧政越来越明显,但只是在他的运动资格受到威
胁时,他的父母和他本人才开始认真对待这一问题。而且这还不
是最糟糕的。如果恰克想1977年秋天进大学读书,今年冬天是
他最后一次参加学业成绩测试的好机会。数学没问题,但是其它
课目……嗯……如果把题目读给他听,他会考得不错,五百分不
在话下。但测试时,他们不会让你带个读题的人的,即使你父亲
是新罕布什尔州商界的大亨。
…但我发现他……变…变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他的勇
气……很惊……惊人。他不要求什么,不遗憾什么。当他跟未知
的命运……搏斗时……那些恐惧和紧……紧张……”
约翰尼在《缅因时报》上看到招聘教师的广告,就申请了,
当时并没有抱大多的希望。他二月中旬来到凯特瑞镇,为了离开
波奈尔镇,离开每天满满一信箱的邮件和越来越多的记者,以及
越来越多紧张不安的妇女,她们只是“顺便路过”来看他(有一
位顺便路过的妇女的汽车牌是马里兰州的,另一位妇女开着一辆
老式福特车,车牌是阿里桑那州的)。她们伸出手去摸他……
在凯特瑞镇,他第一次发现匿名的好处。到凯特瑞镇的第三
天,他就申请一个厨师的工作,他在社区和夏令营干过厨师工
作。餐馆的老板是一个叫鲁比·帕莱蒂的寡妇,她非常严厉,看
着他的申请表说:“你所受的教育在餐馆干有点大多了,你知道
吗,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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