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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传》作者:高连欣

_6 高连欣(春秋)
  庄公倾身问道:“何为智,何为巧?”
  曹刿答道:“战场之事,变化多端。要随机应变,投机取巧,这就要看指挥官的本事了。”
  庄公一听,身子凉了半截,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说,谁能担此重任,打败齐军?”
  曹刿淡然一笑道:“曹司马为鲁国大将,战功显赫,可是乾时一仗,打得一败涂地。如果让他挂帅,与齐军对垒,恐怕不是急躁冒进,就是畏缩犹豫,此次交战,不可重用。”
  曹沫一听,怒不可遏,刚要发作,可一看庄公,又抑制住了。
  庄公问道:“曹司马尚不能胜任,谁又能负此重任?”
  曹刿把胸脯一挺,头一昂:“草民曹刿,愿意挂帅,如果君上信得着曹刿,我敢立军令状,不打败齐军,就砍脑袋!”
  曹沫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再也忍不住吼道:“山民野夫,口出狂言,带兵打仗,岂可儿戏!”
  鲁庄公抬手制止曹沫,道:“曹刿之言,甚合寡人之意。寡人要与曹刿到校场演兵,如果你能担此重任,寡人就拜你当三军主帅!”
  曹刿扑嗵跪倒在地,叩头道:“谢君上知遇之恩。”
5.管仲心灰意冷
  齐军一出动,管仲就病了,全身发热,头疼的厉害。他躺在病榻上,长吁短叹,菜饭无味。他恨齐桓公太刚愎自用,听不进忠言。这一仗他断定齐军输定了,而且可能败得很惨。桓公刚刚继位不到半年,这千疮百孔的局面还没有个头绪,就急于打仗,充分暴露了他好大喜功的弱点。胜败固然是兵家常事,可对国力虚弱的齐国来说,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失败了。他恨朝廷的那些文臣武将,一个个头脑简单,只顾着看桓公的脸色行事,不顾大局,不管齐国的利益和百姓死活,连这么明明白白的利害关系都辨不清,连鲍叔牙也随着乱起哄。他相信鲍叔牙对这场战争是有看法的,可他为什么不直谏呢?这不符合鲍叔牙的性格啊!看来,他是轻敌了,认为鲁国不堪一击,可这不是在齐国的乾时,是去侵犯别人呀!他感到可悲,生不逢时,缺少知音。他与齐桓公的那夜长谈看来是白谈了,实践证明,桓公根本不听他的,根本就不尊重他。他对桓公燃起的信任之火熄灭了,他的相国梦再一次破灭了。他只觉得天昏地暗,自己象一个孤独的流浪儿,四处游荡。
  家人端上饭来:“老爷,吃点吧,饭又凉了。”
  管仲吃力地坐起来,咳嗽一阵,问道:“今天几日?”
  “十三。”
  管仲掐指一算,长叹一声,“唉,齐军恐怕已到长勺。长勺啊长勺,齐军要败在长勺了!”
  他把饭推在一边,到案前坐下,取过笔墨。他觉得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他的治国策略写下来送给鲍叔牙。因为鲍叔牙的相国地位看来不可动摇了。他要把他的智慧倾注在笔端,落到竹简上,只有这样,才对得起鲍叔牙。他已拟好了提纲,从“牧民、形势、权修、立政”到“法法、兵法”,到“霸形、霸言”,他要把他的这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写下来。他有一个心愿,鲍叔牙如果按照他的思想治理齐国,不出二、三十年,齐国定会成为五霸之首,真要有这一天,他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的。
  管仲写呀,写呀,白天写,晚上写,饭也顾不上吃,觉也不想睡,他又一次感觉到他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不赶快写下来似乎就来不及了。案头上的竹简眼看着增多增高,而管仲却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
6.长勺之战
  齐军长驱直入,军旗猎猎,战马啸啸,战车隆隆,遮天敝日,逼近鲁国国都曲阜北面的长勺之地。
  齐桓公志在必得,一路上谈笑风生:“寡人一即位,就与鲁国开战于乾时,当时能不能打赢,寡人心中无数,可今日不同了。”他指着前后左右整齐的齐军战车:“大齐的战车,无敌于天下,寡人踏平曲阜,是给天下诸侯做个样儿看看,要让他们一个个俯首向大齐称臣!”
  竖貂忙迎合道:“大齐有君上这样英武的国君,又有这样无坚不摧的军队,就是周天子也要致敬君上!”
  “放肆!寡人是周天子的卿臣,哪有以上敬下的道理!”齐桓公喝住竖貂。话虽这么说,可竖貂这句话他听了顺耳入心。
  这时一个探子飞马来到鲍叔牙车前,禀报:“回大帅,鲁军已在前面五里处摆好了阵势,鲁军主帅是一个山野村夫,名叫曹刿,十天前登殿自荐,鲁侯封为三军大帅。”
  “哈哈……”桓公一听,开怀大笑:“鲁国真没有人了!一个山野村夫懂得什么军事!”
  王子成父听了感到莫名其妙:“鲁侯到底是玩的什么把戏?”
  “什么把戏?我看鲁侯是吓破胆了!”竖貂笑道。
  鲍叔牙琢磨了一阵,对王子成父道:“王子将军,整好战斗队形,保持车距,前进!”
  “早!”王子成父驾车到前面去了。
  对这次出征,鲍叔牙是有看法的。管仲说的不错,征伐鲁国,师出无名,纯属侵犯。他知道管仲非反对不可,耽心桓公因此对管仲有成见,那他的计划——让桓公拜管仲为相国,时间就要延长甚至破产。他主持朝政这几个月,尽管忠心耿耿,忙得昏天黑地,可仍然没理出个头绪。他虽然几乎每天都要向管仲请教,可老感到自己做的与管仲说的不一样。他本想不等管仲说话,就把这事定下来,因为这是桓公继位以来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不好直接反对。再说,鲁侯太不象话,到处传播桓公杀兄纂位的言论,这口气别说桓公,就连他也咽不下去。何况鲁军经过乾时大战,元气尚未恢复,这一仗定会稳操胜券,因此他才表示赞成。谁想管仲还是出来说话了,而且与桓公搞得很僵,急得鲍叔牙腋下直出汗。对面前这场战争他看得很淡,相信会速战速决,可打完了仗回去怎么办?一路上他思想老开小差。
  看见鲁军了,战车一字儿摆开,呈守势。
  王子成父指挥齐军将战车摆成进攻队形。
  桓公与鲍叔牙驱车来到阵前,只见“鲁”字大旗下,鲁庄公与曹刿同乘一辆战车。
  桓公问鲍叔牙:“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鲍叔牙答道:“长勺。”
  桓公又问:“此处离曲阜还有多远?”
  鲍叔牙答道:“不到一百里。”
  桓公不可一世地说道:“明天,寡人要在曲阜鲁宫中进早膳!”
  鲍叔牙擂响了战鼓。
  “杀—”齐军吼叫着,潮水般向鲁军扑过去。
7.曹刿的战术
  鲁庄公看着威严整齐的齐军,心中颇有几分胆怯,他知道自己恐怕不是齐军敌手,可既然打也是输,不打也是输,不如硬着头皮打,即使输了也比不打光彩。他对曹刿也一点不摸底。那天曹刿闯殿自荐,讲的那一番话,他听了很佩服曹刿的勇气和胆略,又到校场演练了一下,不料曹刿指挥得井井有条,他大喜过望,天不灭鲁!他这才下了决心,拜曹刿为三军大帅。现在马上就要同齐军作战了,心中又有点儿紧张,见齐军冲杀过来,忙举起鼓棰,要击鼓迎敌。
  曹刿忙制止道:“且慢,主公,齐军锐气正盛,不可迎敌。”他大吼道:“三军将士,各自严守阵地,不准随意呼叫,不准妄自出战!何时出击,以鼓为令,违令者,斩!”
  齐军战车攻进鲁军弓箭有效射程内。
  曹刿把令旗向齐军一指,吼道:“放箭!”
  一时,箭如飞蝗,齐军前进受阻,停下来。
  王子成父率军冲击鲁军战阵,可鲁军只是坚守,并不出战。
  王子成父用剑指着“鲁”字大旗下的鲁庄公大声道:“鲁侯,别象只乌龟,缩头缩脑,来呀,出阵来厮杀呀!”
  鲁庄公一听,急忙坐下。
  王子成父哈哈大笑,又指着右边“曹”字大旗下的曹沫:“曹大将军,你怎么也象只狗熊一样,不声不响了。来呀,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敢吗!败军之将,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曹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看看庄公战车上的曹刿,曹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只好把拳头攥得格巴格巴响。
  王子成父见鲁军不应战,骂阵也不管用,只好掉转车头,撤回本阵。他来到鲍叔牙车前道:“这算打的什么鸟仗,不管怎样叫骂,他就是不出阵。鲁军阵地象只铁桶,怎么也冲不进去。”
  鲍叔牙笑道:“鲁侯在乾时吓破了胆,只要冲开了阵脚,他就会全军崩溃!”说罢,又一次擂起战鼓。
  刚撤回来的齐军兵士气还没喘匀,听到鼓声,重新抖擞精神,掉转车头,向鲁军冲杀过去。不过,喊杀声已不象第一次那样有力了,步伐也不那么整齐。
  鲁军依然一动不动,只是放箭,并不出战,首尾相顾,车车相连,使齐军近前不得。
  王子成父、竖貂等骂阵,想让鲁军出阵接战,可你骂得再难听,鲁军就是不动。王子成父指挥齐军冲了两次,都没冲开,只好又退回来。
  将士们经过两次冲锋,可累惨了。一个个把长矛插进地里,手拄着矛杆,头枕在手臂上呼呼喘粗气,有的疲惫不堪地倚靠在战车上,摘下头盔扇风乘凉,解开犀甲擦汗,战马也累得满身湿漉漉的。
  王子成父对鲍叔牙道:“大帅,鲁军这次作战与以往不同,战阵布得十分严密,军队井然有序,要小心才是。”
  鲍叔牙点点头,手搭凉棚对着鲁军看了一阵,说道:“奇怪,说鲁军胆怯吧,可将士们的神气不象。”
  桓公笑道:“有什么奇怪的,鲁军不敢接战,是吓破了胆,只要再发起攻击,他们定会弃甲丢车大败而逃。擂鼓进攻,先冲破敌阵者,重重有赏!”
  鲍叔牙擂响了第三通战鼓。
  齐军兵士们懒懒散散地冲向鲁军,喊杀声明显低落下来,步伐也乱了,松松垮垮来到鲁军阵前,见鲁军仍无迎战的迹象,一个个泄了气,掉转车头就往回退。
8.一鼓作气,击溃齐军
  曹刿立于车上,突然高举鼓棰,狠命击鼓,顿时,鲁军中战鼓齐鸣,惊天动地,杀声突起,鲁军兵士如下山猛虎般地向齐军冲杀过来。
  齐军没有准备,顿时乱作一团,后军冲倒前军,前军堵住后队,被鲁军一阵大砍大杀,人仰马翻,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尽管鲍叔牙拼命嘶喊,可兵败如山倒,只好保着桓公,败退而去。
  鲁军一口气追杀了十几里。鲁庄公大喜过望,要继续追杀。曹刿却敲了锣,鲁军停住了追击的脚步。
  鲁庄公急得直喊:“追呀,快追呀!”
  曹刿不急不躁,下了战车,仔细看了看齐军兵车留下的印迹,然后上车,手搭凉棚,对着溃逃的齐军观察一会儿,这才下令:“追击!”
  鲁军兵士呐喊着冲向溃不成形的齐军。
  看着此时的情景,鲁庄公兴奋极了。他问曹刿:“曹大将军,齐军两次进攻,你都不让出击,第三次你才下令出战,这里边有什么道理呀?”
  曹刿道:“打仗主要是靠士气。击鼓是为了鼓舞士气。齐军一通鼓响时,士气正旺;第二次就衰弱许多;到第三次击鼓,士气已经松松垮垮了,趁此时机,我们一鼓作气,士气高昂,当然就能打胜。”
  鲁庄公又问:“那刚才为什么不马上追击呢?”
  曹刿一笑道:“与大国交战,要冷静而慎重。齐军败退,得先观察一下车辙印迹和旗帜,来判断齐军后面有没有伏兵。我刚才看到齐军的车辙散乱,旗帜也歪歪倒倒,确无埋伏,这才下命令追击。”
  庄公称赞道:“曹将军是真正的军事家!”
9.泪洒城门
  齐军战败的消息传进临淄。齐国民众冒着小雨扶老携幼站在城门口,翘首以待亲人归来。从早一直等到傍晚,情景悲凉、肃穆、沉闷。
  管仲神情倦怠,形容憔悴,披一件蓑衣,站在人群背后。
  远方出现了齐军的大队人马,各种残破的军幡、旗帜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
  丢盔卸甲的军队走进城门,一辆辆载满将士尸体的兵车进入城门。顿时,人们抢天呼地,呼唤着阵亡将士的名字,那哭声撕人心肺,父哭子,妻喊夫,子唤父,那副景象,太惨了!
  管仲回过身去,雨水和着泪水在脸上流淌。他为齐桓公不听他的劝告而气愤,为这些死难的将士而悲哀,他们死于一场无意义的战争,魂灵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宁。他为死者的家人感到痛心,几千人的生命呀!他再也不能忍受这凄惨的场面,一个人悄悄回到家中,他知道,鲍叔牙一定会来找他的。
  果然不出管仲所料,鲍叔牙到临淄连自己家也没回,就径直奔管仲家来。
  管仲躺在榻上,从脚步声就知道是鲍叔牙来了,他翻过身去装睡,故意不理鲍叔牙。
  鲍叔牙见管仲睡着,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到案前,见案上堆积着如山的简策,顺便拿起来看:“牧民”,刚刚看了一行,便被吸引住了,忍不住往下看去。
  管仲微睁双目,看一眼鲍叔牙,故意咳嗽一声。
  鲍叔牙急忙放下简策,来到榻前:“夷吾弟,我回来了。”
  管仲仍然脸朝墙壁:“死了多少人?”
  鲍叔牙低下头:“三千。”
  管仲忽一声从榻上坐起来,喊道:“天哪,三千,三千人啊!”
  鲍叔牙痛苦地:“我大错了,夷吾弟,你骂我吧,打我吧,我是齐国的罪人。”说着哽咽起来。
  管仲递给鲍叔牙一块擦脸布:“主公还好?”
  “长勺一败,再也没说一句话。”
  管仲忍不住泪下:“我为什么就没保住这三千人的生命……”
  “不,都怨我,我为什么不能阻止主公,我也不愿打这场战争,我也不情愿啊。夷吾弟,我这个人私心太重了!”说着哭泣起来。
  管仲思索了一会儿,对鲍叔牙道:“鲍叔兄,事情已经这样了,光难过也没什么用,你要振作起精神来,特别要让主公振作起来。兵败不可怕,精神垮了麻烦就大了。从头来吧。”
10.桓公反省
  桓公回到寝殿,一头扎到榻上,双眼直瞪着殿顶,神情滞呆。他头脑里似一团乱麻,本来必胜无疑的一场战争怎么变得一败涂地?是指挥不得力?是将士们不奋勇?还是决策有错误?他对鲁庄公有了新的了解,他竟敢临阵启用一名山村野夫为三军大帅。那曹刿端的非同凡响,三百乘兵车如同他掌中之物,布阵有方,调度有序,真有大将风范。反省来,反省去,他感到自己这次太轻敌了,骄兵必败呀!
  内侍来报:“回禀君上,隰朋大夫求见。”
  桓公烦恼地一挥手,内侍返身出去。
  蔡姬端一陶罐参汤,小心翼翼地坐到桓公身旁,慢慢地将他扶起来:“主公,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桓公一挥手,无意将罐打翻,洒了蔡姬一身,罐子碎了。蔡姬一声不响,毫无怨言,回内室更换衣服去了,侍女急忙将破罐碎片打扫出去。
  蔡姬换上新衣,更加光艳夺目,她双手捧一陶罐,笑容可掬来到桓公面前:“主公,喝一点吧,保重身体要紧。”
  桓公看着蔡姬,接过陶罐,长叹一声:“唉!三千将士战死,二百乘兵车损毁。寡人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向大齐国民交待啊!”
  蔡姬妩媚地一笑,道:“战场千变万化,胜败兵家常事,主公何必那么烦恼?妾以为,打了败仗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能找出失败的因果。”
  听了蔡姬的话,桓公微微一惊。这句话颇具见地,便问道:
  “夫人,你说这次长勺之战寡人为何吃了败仗?”
  蔡姬莞尔一笑:“贱妾哪里说得清楚,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可象进攻鲁国这样的大事,起初,朝中大臣就没有人想到这种后果?”
  桓公想了想:“只有一人反对出兵,他叫管仲。”
  蔡姬问道:“是不是那位射主公一箭又被主公赦免的人?”
  桓公点头称是。
  蔡姬看着桓公,说:“贱妾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桓公道:“夫人有话请讲。”
  蔡姬道:“主公决定的事情,朝臣赞同的有三种情况,有人是真心赞同,有人是阿谀奉承,有人是虽然不赞同,但怕君上不悦而违心赞同。反对的人有两种情况,有人是别有用心,出于某种需要而反对,有人是敢直言面君,提出不同意见。”
  桓公惊喜地看着蔡姬。
  蔡姬认真地说:“前三种人要警惕第二种人,不管错对,一味阿谀奉承,讨主公欢心,这样的人一百个有一百个是私心太重。后两种人对第一种要清君侧,发现一个清除一个。而对第二种人,就是敢于直言面君的人要特别保护,如果他的意见是正确的应当加以重用。”
  桓公将蔡姬拦在怀里,笑道:“夫人金玉良言,使寡人茅塞顿开。”
  内侍进来:“禀君上,鲍太傅求见。”
  桓公精神一振:“请鲍太傅到勤政殿。”
  鲍叔牙一见桓公,大惊道:“主公,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桓公苦笑,示意鲍叔牙坐下。
  鲍叔牙道:“主公,为臣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这次长勺兵败,完全是臣指挥不力所致。”
  桓公以手制止鲍叔牙道:“寡人这几日闭门思过,乾时之战,鲁军一败涂地;长勺之战,咱们兵车比上次还多,怎么反被鲁军打败了?”
  鲍叔牙:“臣有罪……”
  桓公摇摇头:“太傅何必如此包揽责任?此次战败,错在寡人,只是想听听鲍太傅的意见,寡人错在哪里?”
  鲍叔牙道:“齐国鲁国势均力敌,兵力不相上下。乾时之战,鲁国犯我,齐国兵士奋起自卫,所以能打败敌人。此次举兵,正好与乾时之战掉了个个儿,所以人心向背是战争的决定因素。”
  桓公点头表示赞同,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是啊,师出无名,不义之师,焉能不败!好,太傅,你往下说。”
  鲍叔牙从怀中取出竹简,念道:“故举兵之日而境内贫。战不必胜。胜则多死。得地而国败。此四者,用兵之祸者。四祸其国而无不危矣!”
  桓公一听,起身前来,从鲍叔牙手中拿过竹简看起来,边看边说:“太傅高明,太傅高明!”
  鲍叔牙笑道:“主公仔细看看,那不是臣的手迹。”
  桓公仔细辨认了一下:“唔,是谁写的?”
  鲍叔牙道:“是管夷吾写的,这些日子,他抱病写下了许多简策,对齐国的内政、外交、用兵、安民以及霸政、霸术,都有极高明的见解。”
  桓公内疚地说:“又是管仲。寡人就是没听他的规劝,才吃了长勺大亏。”
  鲍叔牙一听大喜,忙说:“臣再三考虑,这次长勺之战是天意,上苍让君上认识一位贤臣,没有高山,不显平地。长勺之战,满朝文武只有管仲的意见是正确的,而且他敢于在主公面前讲出来,这才是忠臣气节!天赐主公这么一个机缘,重用管仲,满朝文武都会心悦诚服!”
  桓公点点头。
  鲍叔牙激动得热泪盈眶:“好英明的主公,臣等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齐国有希望了!主公,千兵易得,一将难求。鲁侯用了一个曹刿,就打赢了长勺之战,主公若重用管仲,就会打赢天下。”
  桓公起身,问道:“管夷吾现在哪里?”
  鲍叔牙道:“他去凭吊长勺战死的将士去了。”
  桓公道:“啊呀太傅,你不说寡人都忘了,走,咱们一起去祭奠死难的亡灵。”
11.墓地请罪
  墓地,一座又一座数也数不清的新坟。一片白色的灵幡插在坟头,在风中飘摇,忽啦忽啦直响。
  管仲伫立在坟墓丛中,环视那一片似在哭泣、似在诉说的白色招魂幡,心潮起伏,热血沸腾。风一阵阵吹来,吹乱他的头发。他与鲍叔牙约定,这是他给桓公的最后一次机会,桓公如果觉悟,就到坟地来见面,如果仍然执迷不悟,他将弃政从商,回老家去。
  齐桓公、鲍叔牙、隰朋、东郭牙等一行数人来到墓地。他们踩着沙沙作响的树叶,经过一座又一座坟墓,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管仲身后。
  鲍叔牙道:“夷吾弟,主公看你来了。”
  管仲没有回头。
  鲍叔牙急了,忙拽了一下管仲的衣服:“主公看你来了。”
  齐桓公诚恳地:“管大夫,寡人向你认错来了。”
  管仲冷笑一声,看着坟墓没有作声。
  齐桓公忙道:“不,是请罪。三千名将士的血肉之躯才把寡人从梦中唤醒。是寡人不听你的劝告,才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管仲回过身来,看着齐桓公,神情十分激动。
  桓公热泪盈眶:“管大夫,寡人看了你的简策,读了你的文章,长勺惨败和将士的鲜血擦亮了寡人的眼睛,寡人今天才认识到,你是齐国的栋梁。寡人今日前来,是要你当咱齐国的支柱,当这三千英灵的招魂人!”
  管仲两行泪挂到脸颊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喊一声:“主公!”
12.桓公发出惊人之语
  第二天,齐桓公身着黑衣,带领文武百官,到宗庙祭奠。
  宗庙内,正中是齐先祖太公姜尚的塑像。两边依次是历代国君的牌位。林立的牌位前,悬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绸,上面写着“祭长勺三千英魂”的字样。
  庙内气氛异常肃穆。乐工们头缠白色哀带,奏着悲哀的乐曲。
  在院内更是一片凄凉景象。密密麻麻的百姓披麻戴孝,立在院中,表情木然。
  桓公一进院门,百姓们一齐放声痛哭起来。桓公揩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庙堂。
  鲍叔牙、管仲、宁越、隰明、竖貂等跟在桓公身后,走进庙去。
  桓公与众大夫先在太公塑像前三叩头。
  院内众百姓也一起三叩头。
  桓公在牌位前焚烧灵幡,用酒祭奠,然后再跪下磕了一个头。随从大夫也一齐磕头。
  桓公眼里噙着泪,看着牌位,悲痛地说:“死难的将士们,这次长勺之败,寡人饮恨终生。请你们在天之灵,宽恕寡人。
  寡人一定记住这血的教训,今生今世,永志不忘。”
  院内的百姓一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桓公从庙内出来,向百姓们深深作了个揖道:“父老们,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寡人请罪,三千死难将士的血不会白流。寡人发誓,一定替死难将士报仇!”
  百姓们齐声呼喊:“向鲁侯讨还血债!打败鲁国,杀死鲁侯!”
  桓公今天安排的祭祖,事前谁也不知道。他要制造这么一个气氛,宣布一个重大决定,一个具有时代意义的决定。他看了管仲一眼,朗声道:“父老们,齐国要兴盛,要富强,要让天下人敬服大齐,要让各国诸侯对齐国刮目相看。为此,寡人向大家推荐一位大齐栋梁之才,管仲!”
  众大夫和百姓们的目光一齐射向管仲。
  管仲一惊,想不到桓公会借这个机会宣布他的决定,不禁暗暗佩服桓公的聪明,也了解了桓公的胆略和魄力。在祖宗面前,在众大夫面前,在百姓面前这么一宣布,等于木板上钉钉。他刚想说上几句,可桓公又说道:“以前,寡人图私利,要报一箭之仇,差点儿把他置于死地,今天三千将士的英魂呼唤寡人,要把他推向拜相金台!”
  鲍叔牙大喜,忙大声道:“主公如此大度,如此慧眼,齐国哪能不兴盛,哪能不富强!”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桓公面前,众大夫和百姓也一齐跪倒。
  管仲向桓公叩完头,站起来又向百姓深施一礼,感慨万千地说:“大齐有一代贤君,有同心同德的父老乡亲,有三千将士的英魂在天保佑,我管仲甘愿鞠躬尽瘁,为大齐振兴效犬马之劳!”
  众人一齐欢呼。
  竖貂神情木然,他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会有这么个结局,他要赶紧想办法应付这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面。他兀自想着,突然发现人们都走了,大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忙急步走出门去。
13.高山流水
  自从桓公宣布了要拜管仲为相国的消息,管仲可就忙开了。他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可想和干终究还有一段距离。齐国这么大,从哪里开始治理?饭得一口口吃,应当先吃哪一口?路要一步步走,可这第一步该落到哪里?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该如何烧起来?朝廷大夫上百人,哪些可作为左膀右臂?……他在谋划,他在推敲。一连三天三夜,他家门没出,终于拿出了一套初步的方案。他只觉得头昏脑胀,便坐到琴案前,弹起了他最喜爱的《高山流水》。
  鲍叔牙和隰朋进来,二人蹑手蹑脚来到管仲身后,静静谛听管仲的琴声。
  管仲全然不知,沉浸在优雅流畅的旋律之中,一曲终了,他喜上眉梢,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鲍叔牙在管仲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夷吾贤弟,今日琴声如此优雅合谐,再不是在死牢之中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哀伤之音了。”
  管仲一愣,慌忙站起来,请鲍、隰坐下道:“哟,管仲正在琴声中体味鲍叔兄的长者之风,没想到鲍叔兄和隰大夫飘然而至,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呀!”
  鲍叔牙道:“今日公务在身,并不是寻老弟琴声而来,贤弟,拜相金台已经筑好,请你同主公选定拜相吉日良辰。”管仲笑道:“这可是隰大夫的事情,良辰吉日,礼节仪仗,得由隰大夫与主公定,各司其职嘛!哈哈哈……”
  隰朋笑道:“还有一件事。当初主公曾立下荣辱之柱,如今拜相在即,这荣辱之柱该烟飞灰灭了,是不是拆除?特来向相国禀告。”
  管仲摇摇头道:“其实,人这一生,命如琴弦,昨日在死牢奏人生如梦,今日为相弹高山流水,从阶下囚到拜相台,荣辱柱是一个见证,让它立在那儿,我管仲会把前前后后的事一块记着,一刻也不敢忘。”
  隰朋为难地看看鲍叔牙:“这——”
  管仲笑道:“这,可得我说了算,一国之相嘛,在其位,谋其政,哈哈哈……”
14.三沐三薰
  自从宣布管仲为相国,齐桓公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心里仿佛有了依靠似的。管仲所言所行,是最理想的相国人选,他的那些简策写得太精辟了,把这些付诸实施,用不了几年,齐国就会大变模样。每想到管仲,他就想到鲍叔牙。他为有这么一位老师感到自豪,他那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他一心为公,不计私利的高风亮节与江山共存,如果没有鲍叔牙,他是决不会得到管仲的。他要把这次拜相仪式搞得既隆重,又热烈。他命鲍叔牙亲自督造拜相台,与隰朋亲自商定了拜相的吉日良辰,再有三天就到了,他宣布,这三天不上朝,不出门,不接见任何人,在寝宫用香料薰身。
  两名侍女把香料涂在桓公身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他见那侍女长得眉清目秀,娇嫩得如芙蓉出水,又动了心,一把抓住她的臂腕,就要行那云雨之事。
  侍女挣脱开桓公的手,笑道:“主公,在薰身呢。”
  侍女一句话提醒了桓公,他说过拜相一定要心诚,于是顺水推舟道:“寡人是闻闻你手中的香料,好香啊!”说罢,微闭双目,态度虔诚,任凭侍女在身上涂抹香料。
  内侍来报:“回禀君上,竖貂将军说有要事求见主公。”
  桓公眼皮未抬,说:“寡人正三沐三薰,欲行拜相之礼。拜相之前,谁也不见!”
15.金台拜相
  拜相的时刻到了。
  桓公带领满朝文武以及装饰一新的仪仗队来到管仲门前,大门关闭着。
  隰朋是拜相司仪,高声喊道:“放炮开门!”
  三声炮响,大门洞开。
  鲍叔牙引道,桓公随后,来到正堂。
  隰朋喊道:“相国叩见君上。”
  管仲衣着朝服,从后面急步来到桓公面前跪下:“臣管仲叩见主公。”
  桓公扶起管仲:“爱卿平身。”
  隰朋喊道:“国君亲请相国登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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