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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35 缘分(现代)
在他的身后,十万大梁守军,一夜之间摘兵弃甲,布衣而立,排成一片浩瀚人海,交出来的武器在广场上堆成一座座钢铁山包。
楚鑫林,卫文国等止水国之重臣,白衣素服,敬立人前。
浅水清缓缓转过身子,寒风吹拂里,神情冷俊,所有人在那一刻同时下跪,山呼海喝若平地飓风飘向远方:“恭迎浅将军!浅将军虎威雄震天下!”
那一刻,望着眼前这无数下跪着的战士和降虏,浅水清的眼中,现过一丝苍茫与寂寥之色。
戚天佑,战千狂,洪天启,甚至还有方豹,一个个人的影象从眼前闪过。
戚大哥,你在天有灵,可看到我已经拿下了大梁城?
战掌旗,洪营主,你们的血没有白流,止水一地,终已并入我天风国土。
豹子,如果你在这该有多好。你看看,整个止水一国都已向你我兄弟臣服,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文官们,现在正在向我们下跪呢!
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当兵的吗?不是认为我们是粗鲁莽夫吗?
可就是我们这些莽夫,比他们这些高官都要有血性,有胆色,活得更象一个男人!
我们铁风旗只用了一万多人就打得他们一个国家丢盔弃甲,杀得他们毫无斗志!
我们现在已立足于这个世界的颠峰,从今天起,再没任何人能小看我们,敢小看我们!
那一刻,浅水清用足全身力气向着他的士兵大叫起来:
“三个月前,我们兵出孤星城,来到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那个时候,没有多少人认为我们还能活着回来。”
“但是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大梁城的城头之上,而这里,已经不再是异国他乡,而是我们天风人的领土了!”
“吼!!!”所有铁风旗帜战士同声高呼起来。
浅水清继续叫道:“止水王室无能,弃天下人于不顾,易天下人之天下以满足一己之私。彼既无道,吾当取之!此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军兴王者之师,以寡击众而百战不殆,从此天下人都将知道,在天风军中,有那么一个旗,叫铁风旗!”
“铁风旗!铁风旗!铁风旗!”所有士兵同时呼应。
“由今日起,所有战争到此结束!天风止水,永为一家。凡降我者,视其为子民,待其为兄弟。我天风将士,不可对其踢打辱骂,不可掠夺财物,更不随意杀戮!一路所至,军纪严明,不可扰民滋事!”
“谨遵将军号令!”
这一刻,浅水清不战而下大梁城后,终于可以抛弃他不世凶将的恶名,改用宽恕与仁慈来对待止水人了。
或许,这并不能让大部分的止水人因此而忘记对他的恨,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今天浅水清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打下一国之都,不是因为他仁者无敌,而是因为他凶名赫赫。
人们不会因敬重你而为你卖命,却会因害怕你,而为你去死。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
他看向远方,脚下的大地,无数战士在用崇拜的延伸瞻仰他。
然后,他缓缓举起右臂,用坚定无比的口气大吼:“天风——浩气长存!!!”
铁风旗将士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仰天狂嚣:“天风——浩气长存!!!”……
天风历1月1日,浅水清不战而下大梁城,引起大陆轰动。
那一天里,由大梁城中发出的急令由数十匹快马同时奔赴各地,命令各地立刻停战,战事已经结束,止水全面称降。
数天后,战争结束的消息传到了商有龙的手中,他呆呆地看着大梁城不战而降的消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声仰天长叹后,他命令手下副将立刻准备投降事宜,然后最后擦拭手中长剑,吻颈自尽,享年三十六岁。
在接到止水都城陷落,整个国家放弃抵抗全面投降消息的时候,季狂龙还在和部下商议着怎样打决战。他看着手中的那份信报,一时也呆滞半响而无语,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咱们中央军团,原来到这止水地面上来游玩来着。”
南无伤看着那信报,更是呆滞不言。听说他回去的时候,发狠劈了自己的桌案,仰天长啸,夜不能眠。
止水人投降的消息来得是如此迅速,如此的令人震惊。就在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浅水清攻打大梁城大败,出乖丢丑的那刻,大梁城却放弃了一切。这个消息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很多人不敢相信。
尤其是在大部分的城市其实还都握在止水将领手中的时候,铁风旗一支孤军却陷其都城,掳其君王,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听说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后来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想这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这消息不是玩我的吧?
以至于他好久都没说话,最终只说了四个字:“哦,知道了。”
大陆各地,天风周边诸国,都在传诵着浅水清以一支孤军奇迹般打下大梁城的消息,各地飞马快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惊叹浅水清是怎么完成这样令人不可思议的壮举的。不到一年的时间,浅水清的名字已经一再响彻在人们的耳边。
止水人称他是魔鬼,别国人称他是奇迹将军,而天风人则自豪地称其为“我们的浅将军”。
听说烈狂焰在西南听到这消息时,哈哈狂笑,称季狂龙发兵虽众,却为人做了嫁衣,空引敌数十万大军与其交锋,却成就了浅水清的好事。自己回来后定好好好讥笑季狂龙一番。
而寒风关内的孤正帆则大发脾气,大骂止水无能,连三个月都顶不住就丢了国家。
当晚他去了儿子房里,把那位临海公主大打一顿。
大梁城失陷的事情,让整个止水都陷入恐慌之中。然而对于来自大梁城的投降令,却并非人人尊崇。
那些慑于浅水清气势的人,自然选择投降,但也有些人却继续高举反抗旗帜,誓言不降。
各地民乱加剧,守军也开始纷纷造反,止水形势更乱,却就象那被烧开的一锅稀粥,只是在做最后的沸腾,终免不了被人吞下的后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庞大的国家在失去最后的依仗后,或许已不再有扭转乾坤的力量,但是它最后的挣扎与反击,却依然可以造成某些人的伤痛。
止水的土地上,一支最后的军队,正在朝着大梁城迈进。他们放声高歌,用嘹亮的歌喉爆发出自己所有的愤怒。
在一个国家即将灭亡之前,至少他们还有权利让世人看到,依然有那样一支军队,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震撼,依然有那样一批人,他们别无所求,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刻流尽自己的鲜血。
国家血债,需以血偿
了了一生那个色狼发新书了,叫《妙手色医》。
这个家伙是存了心要披着羊皮摸MM屁股了,大家要是被天风的血腥味冲得有些晕了,看他那本书解解闷也不错。
今天刚和他聊过一下他的新书构思,感觉还可以,挺喜欢的。作为的老作者,这个家伙的文字功力和煽情技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写出来的东西有不少也很搞笑。就作品本身而言,我是充满期望的。、
就个人感情而言,我本人自来后,了了是我最大的支持者,一开始全靠他,告诉我很多关于的一些运作方式和基本要注意的事项,包括什么时候更新,收藏增加最多等等。
因此,在此更要为他做个章推,希望喜欢我的书的读者也能喜欢他的小说,至少为他的新书捧捧场子,加点人气。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四章 武威(下)
浅水清拿下大梁城的消息,在整个大陆范围内的传播,至少经历了三十天以上的时间。在外领兵的大将,之所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名言,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代背景。尽管浅水清在第一天就派出大量的快马回报后方止水投降的消息,但是据估计,来自苍天城的命令至少也要经历十五天以上才能反馈回来。就算是在三山平原上等到季狂龙的命令,也至少要经历十天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大梁城的权利真空为浅水清的独断专行提供了一个有利的良机。
也就是说,从他打下大梁城的这一刻起,他就是这座城市的皇帝,直到后方的命令传到他手中。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大梁城无数百姓,军士,高官,包括羽家王室的性命都拿捏在了他的手中,他要谁生,谁就生,他要谁死,谁就死。
无论他在这大梁城中制造出多大的风浪,只要他不去坐皇宫龙椅,睡龙床,不表示出造反的念头,那么怎样的问题皇帝都可忍受。
当然,他做得越出格,他在皇帝眼中的印象分就会越低。
这对浅水清来说是个考验,他要在尽可能满足自己利益的同时,尽量不引起皇帝的反感。
当然,考虑到浅水清曾经的赫赫凶名,大梁城中每一位官民百姓都不认为浅水清是个善良的主,哪怕他说过绝不掳民劫财,也不代表大家就平安无事。相反,有些人会因此而更加惊慌起来。
当一个世界的乾坤出现逆转时,很多曾经富贵的,会遭殃,曾经落魄的,却有可能趁势而起。
时逢乱世,会有许多人遭遇劫难,同样也有许多人因此就飞黄腾达起来。
因此,在浅水清的部队进入大梁城后的第一天,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了,变得那样复杂,变得那样令人难以揣摩——没人知道,浅水清打算对这座城市采取些怎样的手段,没人知道,有谁会倒霉,又有谁会成为新时代来临时的幸运儿……
进入大梁城的第一天,浅水清就颁布了如下几道临时军管令:
第一:大梁城即日起实行宵禁,所有城内居民由今日起不得夜间上街,不得随意闲逛出没,此禁令直到来自天风皇宫的旨意传到为止。
第二:大梁城原有难民一律勒令离城。凡离城者每人给十天口粮,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他浅水清也已经占据了大梁城,你们跑到这里来避难,岂非是自找苦吃?还是趁早走掉的好。
第三:大梁城内所有商铺,街道,人家,凡是挂有止水名字的标志物全部予以拆除,改挂天风国号,此为改弦易帜,是为必行之举。
第四:大梁城内所有原官员,除负责地方职守的官员不做任何变动,继续发挥其职能效力外,原中央官员不可能再继续担任原来职务,统统革去职务,但暂时保留其贵族头衔,同时全部集中起来,准备押往苍天城等候发落。其田产房屋一律没收,暂归铁风旗管辖。这些将要前往苍天城的官员,其中大部分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总有一些人会得到特殊对待,或许因此而重新得到重用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再回到止水的地面出任任何形式的长官。
第五:止水国号去除后,原止水法律,官制一概废除不用,改用天风律法。
第六:大梁皇宫旧有职守人员,除守卫士兵全部调离改由天风军负责之外,所有宫女,太监,杂役一律继续留任不得轻离,违者重惩。
第七:大梁城由即日起成立临时军管会,其负责人由浅水清,碧空晴和楚鑫林三人担当。楚鑫林本人成为唯一不需要被押送到苍天城的原止水官员,非但如此,他的田产房屋等财产一概保留,仅削除其官职军衔,另侯他命。浅水清为军管会的最高领导,拥有临时生杀绝断之权。
这七条临时举措,基本上全部是从安全角度考虑而制订的,也不违背皇帝意愿,对政治层面的事情基本不触及,同时也没有过多触怒普通民众。当一个国家在打仗时,倒霉的总是老百姓。可一旦尘埃落定,老百姓们反而可以松口气了。
胜利的一方要劫财,要圈地,要这要那,但不会再向穷人伸手。
因此由这刻起,倒霉的就是那些官员。
当然,在官与民之外,还有一支重要的力量不可忽视,事实上,这支力量才是真正让浅水清忌惮甚至为之头疼的。
那就是已经投降了的大梁城十万守军。
他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下午,浅水清在其后进驻大梁城途中的第一时间接见了楚鑫林。
他向楚鑫林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这大梁原十万守军应当怎样处理?
他们虽然放下了武器,可他们毕竟依然是兵。
一旦有人号召他们抵抗,很有可能铁风旗会遭遇极大的麻烦。
那个时候,楚鑫林知道这是一个考验。这个考验,决定了自己在新的时代,新的帝国,新的主子面前是否还能拥有一席之地。
很多人,并不是没有才能,他们只是缺乏一个给自己发挥的机会▲现在,浅水清看在他曾经为自己立过功的份上,给了他这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楚鑫林回答道:“一次性杀掉这许多人,永绝后患,固然可以让自己安心,但是也会因此失去天下民心。将军曾有的威名,已经令天下人心寒,但那个时候,好歹是战争期间,一切以胜利为唯一目的。如今天风军已经战胜,若再起屠刀,则与止水结怨必深。无论将来再立有多大功劳,早晚也会为野王所抛弃,成为天下之代罪羔羊。所以,这些守军绝不能杀!”
“既如此,要怎样才可高枕无忧?”那个时候浅水清问他。
楚鑫林笑答:“其实将军心中早有腹案,又何必问我?将军本也没打算杀这许多人吧?虽然如今人人皆称将军是天下屠夫,但是我眼中的浅将军,却是只问结果,不问手段的奇才良将。古来征战,天下哪有不死百万之数的战争,但是将军却让这场灭国之战的真正伤亡人数达到了最少。人称将军是大凶之人,我却要说将军是大善之人,不过是挥屠刀而济天下罢了。不过将军既然问了,鑫林就回答一次又何妨,对或不对,将军尽可听之由之。”说到这,楚鑫林清清嗓子才继续道:“如今大梁方下,民心涣散,其守军人数虽众,却人人皆无斗志。蛇无头不行,若无人领导他们,空有大军亦只是一盘散沙。既如此,不妨将大梁军中千人以上的士官将军等尽数带至铁风旗麾下,重兵看管,原十万守军全部编制打散,分置安排。铁风旗下能用士官大可派去为首,指派士兵,监督行事,凡百人以上调动,均需经过铁风旗将士知晓并同意方可为之,如此一来则再不足为患,城中安危可定。铁风旗惟将军之命马首是瞻,将来将军威名深入人心后,此十万将士便是将军立足朝堂之根本。”
不能不说,楚鑫林的这个提议,的确正中浅水清的下怀,但是那刻浅水清深深地看了楚鑫林一眼,思索良久之后,却缓缓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天下既定,则军武不举。原止水士兵将来必受削减,十万士卒能留一成已是不错。当今之计,应当是安抚为上,收拢下之。你的计策可用,那收拢十万降卒的想法却还是免了吧,再说我也不想让人说我臣微而兵众,拥兵以自强。要是弹劾我一个试图谋反作乱的罪名,岂不更加得不偿失了。”
这一番话,言语虽短,却道尽了浅水清的远见。
浅水清早就看到自己打下大梁城后所可能面临的种种情况。
如今止水全面称臣之日指日可待。帝国新收一国领土,总是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去管理,这场战争耗时良久,就算天风帝国国力再强盛,也已到了为难的境地。这样一来,有件事是势在必行的。那就是裁撤军队,增加务农人口。苍野望肯定不会裁自己的军队,所以要裁就只能裁止水军,在这片土地上,他只会保留最基本的防御力量。
大梁十万守军最终能保留一万人就是不错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天风帝国短时间内是没能力发起战事了。
没有了战争,浅水清也就没有了可以让皇帝继续支持自己的砝码。
没有了让皇帝继续支持自己的战争存在,要想在这国家官场上有一席之地,仅凭过去的功劳是很难持久的。
人们总是健忘的,而忘记他人的好,远比忘记他人的坏要更加容易得多。
浅水清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和得罪过的人。
所以立下大功的浅水清所面临的待遇却是自己伺候非但再不能象以前般肆意妄为,还要更加小心行事。他立下的功勋,皇帝会赏他,他惹下的麻烦,朝中百官却也不会放过他。
而这其中,有一种麻烦是万万不可以惹上身的,就是拥兵自重,图谋造反。
政治素来都是一个很凶险的玩意,因此浅水清也绝不想给自己的政敌这样的机会。
楚鑫林是老牌政治家,当他听到浅水清这么一说的时候,立刻明白了浅水清不仅是个天才横溢的将军,同时在政治上也有其独到的眼光,一时间到是对这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不患其无才,却患其无自醒之能。换了任何一个将军,新立大功必洋洋得意,浅水清看到的却是自己功劳的背后那隐藏的种种麻烦。也因此,楚鑫林到这刻为止算是彻底服了浅水清。
也就是这时,浅水清才悠悠说道:
“官场凶险,我历来都不喜欢。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却不得不去面对。虽然我更愿意在沙场之上指挥大军与敌作战,但是这政治上的玩意,却还是不能不小心一二。此番之后,水清早晚都必定要回京面圣。我浅水清是乡野粗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进退之间若是有失礼据,为人笑话到也罢了,只是不通官场之道,平白惹上麻烦甚至那杀身之祸却是不值。正巧楚大人在这,楚大人曾是止水朝中重臣,出入王庭,见君面圣,出议纳柬皆为常事,对行政为官之道应当是多有了解的。浅水清有许多不明之处,也正需要请大人指点迷津,还请不吝赐教。”
楚鑫林苦笑道:“官场之道,卑鄙之术罢了,有何迷津可供指点。说白了,无非就是四个字。”
浅水清眉毛一扬:“那四个字?”
楚鑫林正色回答:“投君所好。”
那一刻,浅水清略有所思。他想了好久,才终于道:“还请楚先生有以教我。”
那一天,浅水清和楚鑫林聊了很久,他们从进入大梁城的一刻开始倾谈,一直谈到来到大梁皇宫。
这段时间里,楚鑫林慨慨而谈,他说了很多政治上的东西,令浅水清茅塞顿开。
楚鑫林说:“政治并不复杂,人才复杂。”
他还说:“政治与军事,并没有太大差别。军事通过刀枪分胜负,政治则通过权力分胜负。没有军人这把刀的权力固然是无源之水,但是只有军人的权力,同样也是闭塞之流。”
他还说:“军事和政治最大的不同就是:军事上从来都是有着明确的敌人存在,沙场之上,战士们奋勇作战,并肩杀敌,战友是最可信任的伙伴▲政治上没有明确地敌人,政治上的朋友,随时都可能成为敌人,敌人,也随时都可能是朋友。所以,战争更血腥,官场更残酷。一个是杀戮敌人,一个是出卖朋友,两者间完全不同。”
他语气惆怅,无限感慨地说:“人类,是需要敌人的,那可以让一个国家团结,让一个民族振兴。”
“因此,官场之上,低调也好,跋扈也罢,皆为表象。没有什么人是永远的敌人,也没有什么人是永远的朋友。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反对任何人,做一个无能的好好先生,有时候远比能干直吏更易获得升迁。”
“因此,没有战争的年代里,将军们应该发起战争;没有盟友的朝堂上就应该寻找盟友;没有敌人的官员,就应该为他制造敌人。”
“因此,有能力的官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立场;有了立场的官员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正确的立场;”
“因此,有大功于国的将军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派系;有派系的将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取得胜利的派系;”
“因此,将军他日回朝之后,只要能够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盟友和敌人都是什么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立场,则官场纵然再黑暗,再复杂,也不可能难倒将军!”
最后,楚鑫林极度认真地说:“从政之第一要领:拉拢一切可拉拢之人,打压一切可打压之人!”
这句话,正是浅水清曾经对易星寒说过的,而现在却又出于楚鑫林之口,入了浅水清之耳!
政治很复杂,政治很简单。
官场很黑暗,官场很明白。
对于楚鑫林的说话,浅水清是深以为然的。
有些道理,他早已明白,有些道理,却是楚鑫林说过之后他才理解。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意味深长地对楚鑫林说:“如今天风帝国大胜,新增国土无数。这土地多了,总要有人去管理。旧的人去了,新的人会再来。楚将军若是有心,不妨可以帮我参考一下,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将来我回朝之日,也必向皇帝提起他们的名字。”
楚鑫林躬身应道:“楚某不才,的确有几个名额可供使用。”
“既如此,在给野王的文报中就写下他们的名字吧。就说那羽文柳之所以被逼离城为我铁风旗所擒,这其中不光有你楚大人的一份功劳,也有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为我天风军成事而做努力,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
“只是……”浅水清下面的话含而未露,楚鑫林欣然接口:“只是这些人,总得先拿出点什么,来向将军证明自己的忠心与可用才是。”
浅水清满意地点点头。眺望远方,那里是一座巍峨宫殿逐渐显现。
正是止水皇宫。
浅水清笑道:“我久仰大梁皇宫之美名,想不到如今竟在这漫语轻言中随步而到,若是不能进去瞻仰一番,岂不愧对此生?楚大人久居朝堂之上,出入宫庭,这引路导游之责,自是责无旁待的。既如此,就请楚大人前头带路,今天我浅水清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大梁皇宫的美景。”
那一刻他的言语虽谦逊,却充满了豪迈霸气。
楚鑫林却恭敬道:“还是请将军先行,楚鑫林今日在此率先立誓,无论他朝命运如何,楚某永不敢行于将军之前。”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奠定了两个人的合作基础。
下一刻,浅水清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他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如此毫无忌惮。
那一天浅水清笑了好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正式告知大家,大梁城临时军管会正式成立,其中有他楚鑫林的一张位置。
由这刻起,楚鑫林这个家伙,就算是被他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对浅水清来说,在他拿下大梁城的这一天里,他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媲美抱飞雪的止水名将,却终于找到了一个朝堂之上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两者之间若做权衡比较,浅水清更满意眼前的这个楚鑫林。
有本事的首领,永远不怕手下不忠心,只怕手下没本领。浅水清知道楚鑫林未必靠得住,但他同样知道,自己能用好这只老狐狸。
他浅水清现在不缺兵,只缺可以在朝堂之上能为他说上话的人。
而现在,他又有了一批新的人可以供他使用了。
一个国家倒了,一个时代终结了,但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倒,甚至会越爬越高!
而楚鑫林,显然就是这新时代中的宠儿。
就在人人都向他投来羡慕眼光的同时,没人知道在那天的谈话里,楚鑫林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关于他儿子的任何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从他决定跟随浅水清,重拾旧日荣华的那一刻起,他的儿子就再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世界,要想有所得,就必须先要有所付出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五章 文妃(1)
止水王宫,一支铁血飚悍的骑队劲扬出胜利者的雄风。麒麟小说首发马蹄践踏出巨大的轰鸣声,掀起猎猎长风。
一员骑将冲在最前面,大声呼喊叫嚣:“把宫里所有人都提出来,不许遗漏一个,全部进行检查,看有无身携利器者。无论宫女太监杂役全部搜身。”
正是沐血。
在他的身边,雷火也是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沉声喝道:“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册都拿出来。凡属王室妃嫔者,结一队,宫中秀女者,结一队。普通宫女结一队,杂役结一队,太监结一队,动作都快点!”
失败的一方,没有人权可言,曾经的高贵早已成过眼云烟,惟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无数女人被推出的一刻,整个王宫充满了哀哭之声,然而久经战火考验的士兵们却心如铁石。
沐血冷冷道:“所有王室妃嫔,一律以羽家余逆论处,将他们和羽家父子关在一起,准备送往苍天城交由陛下发落。其余人等,凡有官职执事身份在身者,也统统收押。宫中秀女宫女太监杂役在查明身份后会给他们安排新的首脑,然后继续留任,负责管理此宫。那不该留下的,一个也不可留下,那不该走的,也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走了。”
“是!”无数天风将士同时呐喊,吓得一帮女人太监再此失声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浅水清和楚鑫林也步入宫中,好整以暇地参观着眼前这巍峨巨宫。
止澜宫,是止水王宫的名称。
它位于整个大梁城的中心位置,始建于羽沧时代,在其任二十年后始建成,距今约有八十年历史,可以说是个年轻的宫殿。但是这座年轻的宫殿,却是观澜大陆历史上最辉煌的十大宫殿建筑之一。
止澜宫规模宏大,占地面积约5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十万平方米,有房屋六千余间,分设八门,中有广场可纳万人,其中常驻人口总计约近两万人,去掉部分守卫,仅太监宫女,就有万人。
其整体建筑面积外方内圆的格局,采天圆地方之说,正中朝堂议事大殿澜和殿,有台阶99级,含九九至尊之意,基台为圆形暗隐天圆。澜和殿之后,是云和殿和雨和殿。三殿之后有三宫,分别为定坤宫,饴心宫和千秀宫。其中定坤宫为后宫之首,诒心宫为妃宫,千秀宫为秀女宫。自十年前止水战败后,止水就放弃皇号自称为王,但是其建筑格局依然是皇者天下。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皇帝,对苍野望来说,仅是这一点,就够他发兵攻打止水的理由了。
三殿象征帝国政权,三宫则为帝王后妃饮食起居之所,其规模宏大,建筑气势雄伟、豪华壮丽,可以说是整个止水建筑艺术的全部精华展现。
相比之下,以豪勇武力冠盖天下的苍天城皇宫风雪宫,就要显得落魄寒酸许多,却更凸其霸主气质。
由于大梁城位于鍪海之畔,这里的建筑风情也颇有海滨特色,重檐飞拱多采海浪波纹状。其中澜和殿作为主殿更是红墙玉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
他们来到安平场,无视那场中女子的悲呼哀求,入眼之处是那琼楼玉宇,壮丽景象。
浅水清叹息:“如此巨宫广厦,劳民伤财,止水王室穷奢极欲,蔫有不败之理。”
碧空晴更是冷笑道:“穷天下而奉一人,纵有广厦万间,却不知民间疾苦。”
楚鑫林却笑答:“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为官者可不知民间疾苦,却不可不知君上之喜好。有时候,只要我们能为陛下的喜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则怎样的劳民伤财计划也是非行不可的。”
浅水清微微一楞,对楚鑫林的那句“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反复咀嚼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他对着楚鑫林深深鞠了一躬:“楚大人为官之道,我浅水清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有道理。或许这就是为政者与从军者的最大区别吧。”
楚鑫林别有深意道:“浅将军将来若想纵横朝堂之上,差得不是心计智慧,只是这等揣摩上意,讨上所喜的能力罢了。”
浅水清淡淡道:“我皇陛下,乃是一代明君。”
楚鑫林笑嘻嘻道:“越是明君,就越是当心胸宽广,海纳百家。”
浅水清一楞,最终哑然失笑≡于楚鑫林的那套官场哲学,他算是彻底服了……
宫中的秀女,还在清点人数,沐血的心,却在焦躁不安中驿动着。
他的眼神在那些伏地而跪的女子中搜索着,搜索着,却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她?
雷火手里拿着宫中女子的名册,一个个核对名单,但是听来听去,却始终没有沐血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
军人的脾气是烈性的,军人的耐性也是短暂的。
他终于扬起了眉头问道:“所有人都听着,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苏婷的女子?”
雷火扬起了诧异的眼神,看到的却是沐血眼中希冀的目光。
从没听沐血说起过这个名字,怎么这止水王宫中,竟还有他认识的人?
下意识地回避雷火的目光,沐血的眼神越发热切出心中的渴望,他狂怒大喊道:“到底有没有!?”
“将军问得,可是十年前送到宫中的,当时年龄大约十四岁左右的苏家女子?”一把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这刻突然冒了出来,竟是说不出的冷静。
说话的女人,穿着盛装华服,显然却是个王室妃嫔。
沐血的眼亮了:“你见过她?”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捋了一下自己的额前长发,举止行为间竟是说不出风情无限。她本身就长得美丽,这刻在一大群惊慌害怕个个痛哭的女人之间竟能表现得镇定如山,定力非凡,到是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回答沐血道:“这个女子,我到是的确见过,只是她进宫来的时候不叫苏婷,时间又太长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是谁。她现在的下落,除了我也几乎没人知道。将军既然如此关心这叫苏婷的女子,或许我能帮将军一把。”
沐血心中大喜:“好,你告诉我她在哪。”
那女子却轻语笑道:“将军想要知道吗?我却偏偏又不想说了。”
沐血大怒,直接跳下马一把揪住那女子的衣领:“你想死是不是?”
那女人却丝毫不惧道:“亡国之人,生死皆系于他人之手,既然早晚是死,早一刻死,晚一刻死,又有什么差别了。”
沐血的手渐渐松开:“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旁边立刻有人道:“她是文妃娘娘。”
沐血的眼神越发冷峻起来:“我听说止水宫中有二妃,珍妃与文妃最受羽文柳的宠爱,原来你就是那个文妃,模样到是长得不错,没想到胆子也很大。说吧,你要什么才肯说出苏婷的下落。”
那个时候,在沐血想来,她的条件无非就是饶她一命而已。没想到这位文妃娘娘却笑道:“只要浅水清浅将军今夜愿与我共寝一室,做那同床夜话,那么大人您随便想知道什么,就都好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国破家亡,羽家王室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其所有妻妾,除非是被当权者看上,否则终将免不了落个陪葬命运。在这男人是天的世界里,女人的命运,注定了由男人的祸福决定。
但是今天,这位文妃娘娘却显然打破了这种传统。她非但不打算陪着自己的王去死,而且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做好了改嫁的准备。
沐血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会提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要求,他正犹豫间,又有一个女子叫出声来:“我知道苏婷的下落。将军只要肯让我不死,我愿意告诉将军。”
沐血大喜,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个文妃娘娘竟然急退一步,手中赫然已是长刀在握,正是沐血腰间的战刀。
她头也不回,转手就是一刀劈下,身后那说话的宫女立时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蛋!!!”沐血愤怒大叫,眼中喷薄出杀人的仇光。
那文妃娘娘倒提长刀,却娇笑出无限风情,仿佛天边那一缕自由飘扬的云朵:“现在,又只有我知道她的下落了。”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六章 文妃(2)
那天下午,冬日暖阳下,一个女人震慑住了所有的男人。
她抽刀杀人,面不改色,就象老于沙场的将军,无畏于死亡的威胁。
她站在无数战士的包围之中,冷眼看向沐血,仿佛那指向她的长矛都只是些玩物。
她知道,她是在做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豪赌。
如果她输了,她就会死。
如果她赢了,也不可能得到比以前更好的命运。
她这一生曾赌过很多次,有赢,有输,但那个时候,她从未用自己的命去赌过。
她不认为自己真得就了解了某个男人,这辈子她唯一了解并透彻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已成了阶下之囚。但她至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就算她从未遇上过,经历过,她也知道,这世界仍有一种感情叫做爱。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将军,爱那个叫苏婷的女子。
这便够了。
“我叫姬若紫,止水已灭,天下再无文妃娘娘。”她笑着对沐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有一个新的身份,以一种新的方式生活。”
沐血沉声说:“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姬文紫却轻笑着摇头:“就算是女人,也该拥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我要见浅将军,我的条件只有他能满足。”……
浅水清来到时,场面依然有些混乱,姬若紫的刀却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微微挑起眉头,充满惊讶的口吻带着些微的戏谑:“一大群战士,竟然被一个连世面都未见过的女人所难住,这事到是有意思了。”
雷火等一帮兄弟大惭。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向来只知道打打杀杀,面对一个不怕死的女人,竟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起来沐血对那个叫苏婷的女子很在意,所以也只能为其所迫。
浅水清看着姬若紫,语气森然道:“大梁城终于还出来个有骨气的了吗?却没想到是个女人。”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姬若紫,冷笑说:“长得不错,是个美人。不过可惜,我浅水清对送上门的女人向来很少兴趣。你若真是那么缺男人,我这里兄弟众多,随时都可满足你。”
姬若紫的脸色微微一变,浅水清已继续道:“要么立刻把沐少想知道的说出来,要么我就让兄弟们陪你好好玩玩,你自己选择吧。”
姬若紫手中的刀微微晃动:“你敢逼我,我就死!”
浅水清眼中现出淡淡的嘲讽:“你敢砍下去,我就认输。”
姬若紫一呆,手中的长刀却是怎么也砍不下去。在这要命的时刻,她不惜一切要见浅水清,为的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心愿未了,而这个心愿,却只有浅水清能满足她。偏偏这位号称屠夫的将军,竟是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想法,丝毫不受其所威胁。
那个时候,她和浅水清的眼神对撞,却赫然发现对方的眉头微微的蹙动了一下。
那一刻,她眼前一亮,大叫起来:“好,既然你不在乎你的手下一生幸福,那我就死给你看。”
她长刀用力下压,那一刻竟是决定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一铺。
半空中一道惊鸿闪过,迸发出金铁交鸣时的灿烂一击,姬若紫手上的刀已脱手飞了出去。
浅水清长刀出手,面色微带了些潮红。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这一刀勉强出手,胸间竟是一股气血翻涌。
那个时候,姬若紫却是得意地看向浅水清,浅水清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摇头苦笑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有种!想不到我浅水清自出道以来,第一次尝试失败的滋味,竟然是输给了一个女人。我自以为自己没看错人,你绝没有自杀的勇气,但结果却还是看错了你。你赢了,现在你有资格提条件了。不过那陪床的话,你还是不用再说。我可不相信你当真有如此风骚。”
姬若紫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只要浅将军肯让我最后再见一眼王上,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肯说。我与王上夫妻一场,彼此相伴多年,如今国破家亡离散在即,最后在见他一面,这样的要求不算过份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
羽文柳和姬若紫的见面,是在诒心宫的荣萱殿内,这里也曾经是文妃娘娘的寝宫。
如今,寝宫里曾经的陈设,已被洗劫一空,只有孤零零的一张床,一张香案,一张梳妆台还保留着过往的回忆。
香案上香烟袅绕,那位文妃娘娘镇定自若地对着梳妆台梳妆打扮。她刚为自己抹上一点唇红,觉得不太好,想叫人给自己换上一个粉妆,却想起自己的贴身丫头已经被自己给一刀杀了,而她本人,也不再是那个人人羡慕的文妃娘娘了。
如今她的身边,只有监视她的天风军人,包括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天下屠夫浅水清。
轻轻叹了口气,姬若紫站了起来,对这些人她只能视若无睹。
门外,被天风军人带来的羽文柳苍老无助的面容看着姬若紫别有一番激动之色。
“文妃,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姬若紫上前扶着羽文柳在床边坐下,她看着眼前这苍老的面容,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然。
“王上受苦了。”
羽文柳深深叹气,无奈道:“朕是悔不该不听你的啊。当初你说楚鑫林豺面蛇心,不可信任,卫文国腐朽老儒,难堪大用,邹白永老成持重,却缺乏才能,我理当重用楚英这类少年英杰。如今想来,你件件都是说得对的,我却因为你是个女人而不愿采纳,反而斥你女人干政,甚至因此不喜于你,冷淡于你〖是朕的错啊。”
姬若紫苦笑。
人人都只知道她是当今止水国主最宠爱的妃子,却几乎没几人知道,自从天风军进入边州之后,她的命运就遭受了巨大的变化。
此刻,她只能苦笑道:“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当初我也知道说了这些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是事关国家存亡,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唯一后悔的,不是自己失去了王上的欢心,而是付出了这一切,最终也无法挽回任何东西。”
羽文柳此刻脸上老泪纵横,哪还说得出话来。
姬若紫道:“王上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是怎样艰难才终于求见到王上一面的吧?”
羽文柳点点头:“患难见人心啊,文妃待我情深义重,不惜以死相逼。”
姬若紫却抿嘴轻笑了起来:“王上错了,其实我找王上来,只是想告诉王上几件事情而已。”
“是什么?”
姬若紫深深地看了羽文柳一眼:“王上可还记得去年死去的慧妃吗?”
“当然记得,那时,她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但是谁会想到,她竟然敢与朕的侍卫统领私通。证据确凿下,朕是不能不赐死她了。”
姬若紫抿唇轻笑:“哪里来的所谓证据了。那题情诗的香帕,其实是我写的,约那二人去见面,也是我命人所为。为了仿那慧妃的笔迹,我可是练了好久呢。”
“你说什么?”羽文柳赫然站了起来。
姬若紫却依然笑颜如花:“王上可知道,秘密憋在心中,有时候真是很难熬呢。那慧妃其实是被我诬陷而死,两年前明妃与丽妃的争斗也是我所挑起。淑妃之所以会难产,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为王上生下龙种。我入宫十年,少说也杀死了七八个人了,才换来如今这一身荣耀和王上的宠爱。若非如此,王上又怎会对我如此另眼相待呢。”
那一刻,羽文柳气得浑身摇摆,姬若紫却漫语轻言道:“王上不要以为那珍妃就是什么好人。当初王后想要害她,却被她以反间之计倒打一耙,逼得王上废后,其所杀过的宫中女子,也未必比我少呢。这止澜王宫里,每年发生的命案,那是数都数不清的,只是人人都善于隐藏,善于掩饰罢了。我姬若紫如今只是不想王上做个冤死鬼,所以才实情告知,那忠心的话,你不用对我说,因为这王宫之中的每一个女人,若是不懂得只忠于自己,就终归只能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她说这话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沐血,那一刻沐血的心头一阵冰凉。
下一刻,异变再起,姬若紫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刀狠狠地刺向了羽文柳的咽喉。
扑。
血花绽放。
伴随着那一声旧日国主惊天动地的怒吼,一大群天风军士如豺狼虎豹般将姬若紫扑倒在地,她却已经疯狂的大笑起来:“王上可知,作为一个女人,我和珍妃最想杀的人,其实就是你!是你,把我们女人逼到这一地步的!”
浅水清和沐血看着捂着自己咽喉无力倒下去的羽文柳,两个人都呆住了。
堂堂铁风旗掌旗和佑字营营主,拥有天下杀名,无往而不利,最终却被一个降国妃子给狠狠地玩了一把。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七章 文妃(3)
羽文柳的死,就象是一记当头棒喝,沉重的打击了一把占领军。
每个人都知道,羽文柳是早晚要死的,他和他的王室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被野王杀掉的命运。
但问题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止水还没有进入全面占领的过程中,人心的转变也需要时间,天风军依然需要羽文柳这面旗帜来维持其统治。羽文柳的死,带给大家的是无尽的麻烦,最重要的是它很可能会严重刺激到一批死忠分子重新举起反抗的大旗。
铁风旗这一路走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过会在最后的关头,在一个女人的头上栽上这么一个大跟头。
那个时候,愤怒的浅水清恨不能生生活剐了姬若紫,不过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愤怒的感情,只是让人把她押下去了事。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立刻封锁羽文柳死亡的消息。同时,浅水清紧急召来手下各将,包括楚鑫林在内,将此事说了出来,征求意见。
云和殿里,楚鑫林唉声叹气:“羽文柳死去的消息绝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必定出乱子。唉,你们太小看那个文妃娘娘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
雷火沉声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楚鑫林摇头道:“一个出身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而已,惟因如此,才见其可怕。”
雷火不明白,浅水清却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是忽略了她。我也是听了她当时的说话之后才想到,原来这世上的残酷之地,可不是只有战场与官场两地。”
楚鑫林欣然道:“正是,后宫之争,其实比前两者更见残酷。战场虽血腥,败的人,却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输,也不代表就一定死。官场虽残酷,但终究还是有共荣共贵之可能,非到必要时,不会人人见血。可是后宫之争,却大不相同。后宫之争,争得不是天下,不是一城一地,而是王上国主的欢心。后宫之中佳丽三千,王却只得一人。可以说是三千个人共同在抢一碗饭吃,其竞争也更加残酷,更加激烈,更加没有退路可走。那赢得人固然从此荣华富贵,输的人却也性命难保,就算偶有存活,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那得宠的,想要专宠,那未得宠的,想要争宠,人人都在争,都在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样勾引男人,怎样察言观色,怎样迫害对手身上。那赢了的人,会因为年老色衰而逐渐失去宠幸,所以在赢的时候就要加倍索取。那输的人不会甘心寂寞宫中,也要加倍努力地板回一局,彼此间诬陷,暗害,嫁祸对手等手段那是层出不穷。因此后宫之中,永无安宁可言。”
浅水清沉声道:“因此能在宫中受到王上宠幸的女人,素来都是心计深沉,心思狠辣的女人。她们永远是外表无害,内心歹毒如蛇,谁要是敢信了她们,当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个姬若紫,身后无凭无靠,却能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文妃娘娘,要说她无能,那天下还真是没能人了。”
说到这,浅水清苦笑:“难怪她敢自杀,察言观色本就是这类女人最大的能力。她肯定是看出了我不会愿意让沐少伤心的。”
沐血一滞,事情闹到这一地步,可以说都是因他而起,而他到现在却都没交代那个苏婷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天风军人,他是怎么和一个止水女子有了联系的?
浅水清拍拍沐血的肩头:“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件事终究还是我太大意了。”
到是夜莺娇笑起来:“这正好教育大家,永远不要小瞧天下女人。我到是挺喜欢这个姬若紫的,能在两位将军的眼皮子底下亲手杀掉旧日国主,够狠够辣,也果然够胆大。要知道这可是咱们的浅将军,有史以来吃到的第一场败仗哦。”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偷眼看浅水清,浅水清的脸一红,狠狠瞪了夜莺一眼:“这种时候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先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羽文柳的死瞒不了太久,我担心万一后方大军未至,死讯就先传出,事情就怕有变。”
夜莺笑道:“这种事要说泄露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目前羽家王室的那些人。羽文柳被我们带了出来,却迟迟不见回去,他们早晚生疑。虽说他们现在已经国破家亡,但是朝中死忠之人依然有许多听命于羽家。一旦有人察觉到什么,说不定就会掀起一场**。”
沐血一瞪眼:“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楚鑫林摇头:“平时自然是害怕的。可是这种时候,羽文柳的死会给每个人带来不安全的感觉,会认为我天风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辣手杀人。一旦他们自忖必死,只怕总会有人拼死一博的。大梁十万守军目前还未来得及接受改编,要想全面控制,至少也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走漏任何风声,都可能给大家带来灾难。这个文妃娘娘,真是为咱们惹了天大的麻烦。”
楚鑫林的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家一时都沉默不语。以弱势兵力控制优势兵力的都城,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最怕出现乱局,乱局一起,则神仙难救。
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憨憨傻傻的雷火,竟然在这刻说出了一句有用的话:“俺娘常说,聪明的女人最可怕,但聪明的女人也最自私。女人越聪明,也就越怕死。那个姬若紫那么聪明,一定很怕死吧?为什么她还敢这样做?难道她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皆是一楞,眼前同时一亮。楚鑫林更是一拍脑袋大叫起来:“对啊!解铃还需系铃人。文妃的算计我素来知晓,她既敢如此作为,除非她真想死,否则她必有后手。”
浅水清眼中杀机暴现:“看来,还是得找这位前朝娘娘好好谈上一谈了。”……
荣萱宫里,姬若紫痴痴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入宫已十年了,曾经年少无知的心,在那一番番充满尔虞我诈的算计中,早变得深沉冷漠起来。她十四岁入宫,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这三千多个日夜里,到有大半是守在空闺之中。
先是做秀女,然后良人,淑仪,一步步升起,直到最后成为文妃,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这些年里,她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暗算,她暗算人,也为人所算。
直到四个月前,天风人打下三重天后,她知道这个国家终于快要结束了。
那个时候,宫里的人也少了那份争宠斗艳的心思,每日里惶惶恐恐,而她,却已经在开始考虑后路了。
她跟随羽文柳三年,虽不懂政治,却凭着女人细密的心了解到许多东西。比如说,止水若败,则再无幸理,羽家王室满门皆死,只是早晚之事。自己贵为王妃,殉葬是最好的结果。
天下好笑之事莫过于此,你费尽心机,不惜一切,最终得到了王上的垂青,争取来的,却只是一个死亡的命运。
反到是那些白头宫女,因为一辈子都没机会亲近过君王,反到有可能免死,那幸运些的,甚至还能借此出宫嫁个好人家,从此余生无忧。
她不服,所以终于放下一切,主动为羽文柳提出各种救国之策,但是羽文柳置若罔闻,根本就不理会她,反而将她冷淡。
她心中绝望,但天性却绝不放弃努力,待到有关于浅水清的事迹一次又一次传到她耳边时,她渐渐发现,这个人,却有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个人,他有才有能,无法无天,他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不怕。
他,正是那个唯一能救自己的男人。
荣萱宫里曾经被拿走的陈设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一切就象是又回到了自己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浅水清想说明什么,她心里有数得很。
那把象牙小梳历来是她最喜欢的,只是这刻身边无人,她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对镜梳理那一头如云秀发。
身后的大手轻轻拿过那把牙梳,用一把温柔而好听的声音询问道:“请问娘娘,要梳理个什么样的发髻比较满意?”
姬若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堂堂天风将军,走起路来竟这么悄没声息的,到把人吓了一跳。”
浅水清回笑说:“你不是早从镜子中看到我了吗?”
姬若紫在镜中抛着媚眼回答:“那镜子,是照自己用的,不是照别人用的。正所谓,以镜为鉴,可正衣冠啊。”
浅水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那这以人为鉴,就可知行止了。我以文妃娘娘为鉴,今个可算是好好受教了一番。”
“所以堂堂虎威将军,就亲自来为我这个罪人梳发了?”
“古有溜须之相,今有梳发将军,我浅水清也是不敢让古人专美于前的。”
姬若紫抿着嘴笑:“将军到是好修养,好学识,我到是没听说有哪个古人为人溜须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娘娘也是好胆识好气魄啊,我也没听说有哪个娘娘敢在此国破家亡之际,动辄挥刀杀人,将那胜利的一方逼入到不堪境地的。”
“既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
“那也得看,你想不想死。”浅水清凑近她的耳畔轻声回答。
两个人的眼神在那一刻,做了个星火灿烂的交集,彼此之间竟同时震动了一下。
浅水清那握着长发的手,微微紧了一下,拉动着姬若紫的头向后仰,同时紧紧捏住她的香肩冷冷道:“你现在之所以没被下在狱中,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些兴趣。你既敢当着我的面杀人,那么这后果,你也该知道。”
姬若紫吃痛闷哼一声:“无非为天风人统治此地,增加了些难度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但是我铁风旗的处境,可就有些不妙了。”
“浅将军既然敢来,应当就不是怕死之辈。”
“战场上输了,我没话可说。输给一个女人,我可就不太服气。”
姬若紫吃吃娇笑起来:“那么将军恐怕又要输我一次了,因为将军若想解决此事,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浅水清冷冷地看着她:“说。”
姬若紫站了起来,一扬头,将满头秀发重新从浅水清的手中扯了回来。
她眼中流出无限霞彩,下一刻,她樱唇轻吐:“立刻娶我!”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十八章 文妃(4)
那一天,浅水清可以说是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离奇的一件事——一个降国妃子对他这个灭国敌将提出娶她的要求。
这可以说是他遇上过的最不可思议的胁迫,而面对如此香艳的胁迫,浅水清也只能无奈道:
“想不到亡国之妃,竟然也所志非小。”
姬若紫一双芊芊玉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胸膛前:“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我们女人,这一生的智慧都用来怎样挑选一个好男人,拥有一个好男人之上了。”
“可惜我不是好男人。”
“惟其如此,方显将军大丈夫真英雄之气概。”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姬若紫幽幽回答:“那么沐将军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心爱之人的下落,浅将军也将因羽文柳之死而陷于天下问责,铁风旗的战士想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又要增添许多风险,最重要的是……”
姬若紫的媚眼如丝,勾魂动魄:“浅将军可是白白放弃了能让你成为一个快乐男人的机会呢。”
浅水清的胸前衣物,在姬若紫柔若无骨的小手滑动下竟已轻轻解开了,那只手就象一条小蛇,在那赤裸的胸上游走着,带出男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浅水清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他冷笑道:“宫中女子,果然个个精通狐媚之术。不过你看起来还是太天真了些。你可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手段是可以超越你们女人的那些小心思的?一点苦刑,就可以让你把所有不愿说的都说出来。军人都是粗野之辈,和我耍心机的不是没有,但有许多人纵有那心眼万千,也抵不上迎头一刀。你可要试试?”
姬若紫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微扬螓首,正视浅水清:“浅将军为了自己军中兄弟,杀衡长顺,打南北二关,劫掠天下纵情杀戮,凡事只求胜利不择手段,这些我都听说过,要说这样的人不敢对一个女子动手,那自是荒谬的。不过将军可知,女人的决心一旦下定,就再不是怎样的威胁可轻易改变的了。今天浅将军既已经见识到了女人的狠毒,女人的狡诈,那么不妨也就见识一下女人的坚忍。我只劝浅将军动手时千万小心一点,别一旦下手过重,真把人逼死了,那么将军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浅水清微微一楞,老实说,在他之前,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会是这样。
云霓外表温柔心地刚强,夜莺却是外表刚强,心思细腻,而眼前这个姬若紫,这个女人却是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做事果敢刚决,丝毫不比男人差了。她在这后宫之中侵淫十年,早练就了一身水火不入的功夫,真要和她比狠比毒,浅水清也只能甘拜下风。
老实说,浅水清的确不是对女人就下不了手的那种男人,但也绝不是随便就会对女人动辄出手的男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浅水清始终认为,当一个男人对女人使用到武力手段时,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已经无能到要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了。
这说明他已经输了。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楚鑫林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政治,是一种充满了妥协与交易的学问。”
然后,他笑了起来。
有生以来,他从未笑得如此温存,如此好看过……
荣萱宫里,浅水清继续为姬若紫梳理着她那一头长发。
当形势的走向不那么妙的时候,就暂时先让一切回到起点。
浅水清赤裸着上身站在姬若紫的身后,很用心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娘娘的秀发,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的。发质柔软,根根丝滑,虽千头万绪,却是井井有条,顺而不乱,水清羡慕得很呢。”
姬若紫捂着嘴娇笑:“每日里经常梳理,自然也就顺了。想将军治下,有兵一万六千之众,就仿如那女人的头发,乱而驳杂,不易驾御,不也是依靠那每日梳理之功吗?”
浅水清立刻回笑道:“我那铁风旗的士兵,充其量也只是如这和尚头上的三寸新毛,不需梳理,只要沾水即直。娘娘的这头长发,怕是只有大梁城的十万守军,可堪比拟了。”
姬若紫立刻娇嗔:“大梁守军,如今乱如鸡窝,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将军若是比成那乞丐头上长虱之发,还有些可比性,比起我,那岂非是太看不奴家了。”
她用到奴家这个词时,语气分外妖娆,浅水清的眼越发眯了起来:“如今止水这个乞丐,身上的每根毛发都在乱命之中,那唯一能掌控全局的大脑,又被娘娘一剪刀给挖掉了,既如此,又如何让这空心无脑之物,恢复清洁,还得请娘娘这样的清理高手,为本将指点一二呢。”
姬若紫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清理止水,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若紫不敢越权,至于那头乱发嘛,或许我还可以提点意见。”
“娘娘请说。”
姬若紫却嗔叫道:“哎呦,我这肩膀,怎么又酸痛起来了。刚才有人的下手好重哦。”
浅水清苦笑着为姬若紫轻揉肩膀:“这样可好些了?”
姬若紫在那一刻似乎沉醉于浅水清的按摩之中,也不说话,只是闭目享受,过了好一会,不见浅水清催问,这才笑道:“将军好气度,好耐性,若紫佩服。”
顿了顿,她轻声说:“大梁守军这头乱发,已不是梳理可轻易解决之道。若要下硬功夫,轻则头发断裂,重则头皮扯落。若要理顺它,就得先让它干净起来。待洗净之后,方可动手,徐图缓之。”
浅水清淡淡道:“若话止于此,我只能保证娘娘不会死。”
姬若紫只是一笑:“大梁十万守军,五千为一统属,两万为一中属,十万有一总领二副领,总计有大小将军二十八人。邹白永死后,周之锦即其位,其人好色,以色诱之可成。周之锦之下,有冯然,韩伟,章秀易,或贪豺,或好色,皆可用之。何文,方辉,邵华飞乃邹白永一党,死忠之人,不除之则其患难平。”
“这些周鑫林也能告诉我。”
“后宫之女,为争宠于前,常与宫外多有接触。宫外之人,欲借那枕边之风而得升迁,宫内之人,也需那宫外之人做依仗。若要周之锦乖乖听话,非珍妃出面不可。冯然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句话,他就可为你卖命。韩伟与太子妃之间交往甚密,章秀易性格贪婪好豺但却不近女色,曾贪墨大批军饷,为我捏着把柄后也听命于我。此外,符凡,周成,魏天松等人,与宫中的哪些人多有往来,我皆清楚。只要将军肯依我意,我担保大梁城十万守军绝不会有事。”
浅水清握着那头秀发的手,终于渐渐松展开来。
仔细想了一会,他才沉声道:“止水已经被腐蚀到了如此地步吗?”
姬若紫轻声嫣笑:“中梁即腐,外力轻推一把则房倒屋塌。止水积弱,岂因战事而起。若果真如此,为何天风人年年开战,却只见兴盛,不见衰落?”
浅水清点点头,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建议,没想到却是这样。”
姬若紫立刻道:“我们女人考虑问题,和男人自是有所区别。国之大事,男人们所考虑的总是如何通过某种手段,或激励,或悬赏,或威逼利诱,使大家为其倾心。女人们没有这样的条件,不可能号一语而令天下,即如此便惟有在细节上做文章。那制一策而定天下的事,只有男人可做得,但那细微到细枝末节每丁每士的细腻做法,却只有我们女人才能做到。两者虽是异曲,却可同工。浅将军若想听那倾尽天下之妙计,我姬若紫是拿不出来的,若只是想安安稳稳度过这眼前最困难的时期,我姬若紫还是可以做到的。大梁十万守军,我可以保证浅将军至少能顺利控制一半以上的将军。将军再撤换掉一批不听话的将军,则大事可定。羽文柳虽死,但是哪些人可能不满,哪些人会忍气吞声,再没谁比我们这些宫中女子更清楚的。你用好我们,自然就不用担心此事所引发的后果。反正只要眼前难关过去,那大梁城之外的麻烦,就不要将军来承受了。天风人十余万大军一旦进驻大梁城,天下底定,将军大功告成,从此官途无限。那后来人的麻烦,又何需将军顾虑呢。至于那杀国主的不佳名声嘛……”
姬若紫捂着嘴吃吃笑:“将军名声本就不佳,想来也是不会在乎得了。”
浅水清看着姬若紫那妩媚的笑,一时竟有些呆了……
“将军,我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呢。”耳畔传来姬若紫不满的声音。
浅水清恍惚了一下,却还是把手中的梳子放了下来。
“天气寒冷,还是等我先穿好衣服吧。”
他刚一回身,却被身后那个火热的躯体一把抱住。姬若紫伸展双臂,将浅水清抱得紧紧,软语温言充斥耳边,那幽怨的声音进入耳中,直让人蚀魂销骨:“将军就这么不待见奴家吗?”
浅水清冷冷回答:“我只是很难对一个敢下狠心亲手杀夫的女人敢兴趣罢了。”
他能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个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姬若紫的声音依然沉静,却全无了刚才的那般销魂之态:“一个女人,十四岁进宫,从此面对的是不见天日的深宫生涯≡那个女人来说,她这一生只有两个选择。一:从此寂寞老死〓:让自己出人头地,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至少人生不再寂寞。”
“男人们有自己的斗争世界,女人也有。但可悲的是,我们只能在这后宫的狭小***里打转,争的也无非是那一个人的青睐。那输的人固然惨极,赢得人又何尝不是每日担心自己终有一天年老色衰,国主爱弛情移。我们就象是一群羊,总要互相杀戮一番,才能争取到那牧羊人赏赐的一点食物。那牧羊的人将我们圈了起来,羊固然要向主人献宠,内心之处,却何尝不是痛恨呢?浅将军,女子杀夫,天理不容,若非恨意至深,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将来前程而做此事吗?”
浅水清微微滞了一下:“你杀了他,只怕将来天下公论对你不利,你也难免一死。”
“所以才要请将军大度包涵此事。我杀人,必招天下痛恨,将军杀人,则一切不同。王主之死,固可引来非议,但只要将军兵权在握,天下除皇帝之外,又有几个敢动你?”
浅水清回转头来,再度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了。
那一刻,他笑道:“这件事我纵不答应也是不能,若要说是你杀的,外面怕是也没几个人相信,既如此那你可还有别的报酬来答谢我呢?”
姬若紫抛着媚眼回答:“舍却此身,一无所有。”
浅水清仰天长叹:“国之尤物,男人可为其舍身而死,仅凭这点怕是已经可以令很多男人折腰了。”
“却不知可能让威震天下的浅将军折腰呢。”
浅水清淡淡道:“总要试一下方能知道的。说起来,我也很想品尝一下一国宠妃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下一刻,他虎臂抱起姬若紫,向着不远处的牙床走去。
那个时候,没有承诺,没有阴险狡诈的用计,没有彼此利用与政治中一幕又一幕肮脏的交易,惟有激情与欲望,在这里占据主动地位。
天色渐晚,在经历了这多事而忙碌的一天之后,浅水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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