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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17 缘分(现代)
浅水清立刻明白了。
他怒极反笑:“好一个夜家堡,好一个夜苍澜,堂堂的武林大豪,竟然献女以求保全。我还真是服了这家伙。他是让你来做我的女人的吧?”
夜苍澜果然好心计。把自己女儿送过来,既可以免了儿子的兵役之苦,还可以借机拉拢讨好浅水清。
浅水清现在财大势大名大,将来若是飞黄腾达,自然少不了他一分好处。就算将来浅水清结怨天下日后落难,他夜苍澜也只是个女儿被掳的“受害者”而已,不可能跟着遭殃。这笔买卖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吃亏。
当然,在他的眼里,夜莺是算不上什么本钱的。
在这个世道,女人原本就无地位可言。
夜莺的脸微微一红,却朗声道:“对我来说,这却是个机会。我从小就受女子三从四德的教育,早就受够了。凭什么女人要为男人三从四德?凭什么女人要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天生就要听男人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还不就是因为你们男人比女人力气大,所以就可以为我们女人立下规矩!”
“父亲让我来献身求荣,我却偏要堂堂正正做一名战士!”
“只要我也够强,我就没必要做男人的附庸。他既然把我送到这里,我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以后也不再欠他什么。我既然来了,就要努力当个好兵,上场杀敌,而不是做个少爷兵,继续靠着父母的庇佑过日子。天若佑我,让我能立下功勋,我同样可以光宗耀祖。而且以后,也不用再为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发愁。我可以找我自己喜欢的男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又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每个男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看不起我,唾弃我,可那又怎么样?我们女人从一生下来,就已经被这天下抛弃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意这些世俗眼光?随他们怎样去看,怎样去想,我只做我自己。我不仅要当兵,我还要当将军。和你一样,做威风八面的将军!做一个天风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将军!”
“天可弃我,我绝不自弃!!”她如斯大叫,吼出内心深处最深沉的压抑与渴望。
这一番话,真正让浅水清为之动容了。
他看着夜莺,看着她眼眸深处那不甘的挣扎,对命运绝不屈服的豪情斗志,在那一汪深水寒潭中,他仿佛看到了草原上云霓翩翩起舞的影姿。
她们,都是那种内心处刚烈刚强的女子,永不为命运的困难所折服。
不,甚至比云霓更强!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如此有思想的女孩。
即使象云霓那样内心刚烈的女子,又如此爱他,却也从未想过能正面对抗整个男尊女卑的思想,对抗家族对她婚姻的安排。但是现在,却又有一个小女孩告诉他,她愿意放弃一切,只会追求自己的权利。
他是过来人,他知道那有多不容易。
而他,也是唯一能理解这种权利和意义的人,毕竟在思想上,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浅水清看夜莺的眼神,微微有些欣喜。他缓缓说:“你说得没错,就算是女人,也该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就算是女人,也同样参军的权利;就算是女人,也有那选择爱情的权利。”
听到那句选择爱情的权利,夜莺整个身体都为之巨颤。
她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这样支持她。在这个男人至上的世界里,竟然有这样一个人,明确地告诉她,她是对的。
那一刻,她的两眼湿润了。
。。。。。。。。。。。。。。。。。
浅水清的心中突然一动。
他很认真地说:“我这个营主,是前不久刚获的任命,正好还缺个贴身卫兵,给我来打打下手,你有兴趣吗?”
夜莺的脸色微正:“我要做的,是沙场征战的兵,不是跟在将军身边畏缩不前的怕死鬼。”
浅水清微微一笑:“谁说卫兵就不能上战场了?虽说营主级别的将领是可以不上战场,只在后方指挥的,不过我可没这个打算呢。”他看看夜莺:“你也知道,男人做事总是很粗心,不太会体贴人。我身边的这些兄弟,一个个打起仗来都不怕死,要他们做些细活,却是生生难为了他们。做我的卫兵,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因为我这个人其实很挑剔,但至少还有几个好处。比如。。。”
他轻声说:“比如可以享有一些特权,不必和那些粗鲁大汉挤在一张炕上睡觉;可以使用营主大帐单独洗浴;平时跟在营主的身边,也不用担心男人们的骚扰。。。”
夜莺的眼立刻亮了:“多谢将军成全,夜莺愿为将军鞍前马后效死沙场!”
浅水清哈哈大笑,眼神中流离出一片惬意的尘嚣。
“很好。欢迎你,士兵夜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佑字营的正式一员。你将和我佑字营全体士兵一起,共同面对一切敌人,面对所有可能会来到的苦难与杀戮!”
啪!
夜莺恭敬地向浅水清敬了一礼。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七章 希望
当夜莺跟在浅水清的后面重新回到营帐前时,方虎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也多了几分敬佩。
一个女人,要在经历了刚刚那样的失败后依然能够坚持不放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浅水清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夜莺就正式成为我佑字营的一员。所有士兵注意,管好你们裤裆下那玩意。谁的那东西要是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再次出现,我就割了它,让你们这辈子也用不上。”
“是!!!”所有士兵都大声回喝。浅水清不下令的时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可浅水清只要下了令,他们就会豪不犹豫地遵守。何况夜莺本身,也已经证实了她有这个资格受到大家的尊重。
“浅将军!”一声嘹亮的呼喊,来自那沉寂已久的队伍。
浅水清闻声回头,却看见那第三预备队中,一个英俊少年,昂然而立。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一个人,孤零零地望向自己。
浅水清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事吗?”
“我也要当兵!”那少年大喊。
浅水清失笑:“你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兵吗?”
少年涨红的脸澎湃出如火的怒潮:“我要当一个真正的兵,和她一样的兵!”他伸手指向夜莺。
浅水清微楞。
他看了看身后的夜莺,姑娘的脸上,平静如水。她只淡淡道:“我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浅水清问那少年。
“我叫林跃。”
沐血立刻凑上来:“岭南盐业联盟会会长林子聪的儿子。三天前被咱们带来,不过是他自愿的,他父亲为了他儿子不吃苦,先送来五千两银子,然后每过三天就送来一只鸡,一只鸭,半头猪和一袋白面。”
浅水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看看林跃,沉声说:“你也想学她?”
林跃大声喊:“是!将军,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但是我们富贵子弟,也并非个个脓包。我们的确出身大家,享过富贵,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没有理想!不代表在国家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我们就一定会畏缩不前!至少我林跃不是这种人!”
他看看夜莺,大吼道:“我要当兵,当真正的兵,那种上战场打恶战,为国为家扬血建功的兵!我不想做为你佑字营的福利洒钱的财神兵!她一个女人能做到的事,我一个男人,也能做到!我不想过那种连女人都看不起的日子!我是男人,我也有我们男人的尊严与骄傲!”
那一刻,他浑身沸腾的血液已经燃烧到了顶点。
夜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曾经也是父母掌上的明珠,也曾经纵情纨绔,过那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日子。每天出入跟随,总有大批随从卫护,每说一句话,都有人奉上最谄媚的奉承,每想要什么,都会有属下立刻去为他做好。
然而来到这佑字营,他发现自己再不是自己曾以为的高高在上的贵族,恰恰相反,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他们连屁都不是。
每一个贵族少爷,在那些当兵的人眼里,只是一台台取钱的机器,他们尽情的榨用,却不会给他们任何好脸色。
他们吸着这帮少爷的血,却绝不会因此而感激或尊重这帮少爷。
因为,少爷们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觉。
夜莺的说话,第一个敲醒的就是林跃。
在他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值得骄傲之后,那被刺痛的男人尊严立刻占据了上风。
他决定抛弃父母的庇佑,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士兵,哪怕因此而血洒战场。
浅水清看着这年轻小伙子的脸,依然还略带着一些稚气,却是热血满腔。他心情激动,眼神充满了斗志,显然是发自肺腑地在说这些话。
只是。。。他真的就能因为这小伙子的一相情愿,就把他送上战场吗?
沐血急道:“浅少,千万不能答应他!”
浅水清微微一笑。
他知道沐血的意思。
可是他看着林跃,却还是说道:“你真得想做战斗士兵?”
“是!”林跃斩钉截铁地回答:“哪怕因此血溅沙场,我也无悔!”
浅水清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有志气的青年。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同意你。”
“浅少!”沐血大叫起来。
浅水清低声说:“我自有主张。”
说着,浅水清走到林跃的身边:“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并不满足现在的生活,渴望做出一些改变。不过我要告诉你,改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不会拦阻你进取的心,但我也不会轻易就把你们送到战场上去送死。明天,我会派两名军官到第三预备队中去。每天进行日常操练,做每一名士兵该做的事。和别人不同的是,你们有选择的权利。你们可以选择拒绝参加,继续过现在一样的生活,也可以选择主动参加,进行先期的军事训练。达到标准者,可以进入佑字营正式编制部队,然后和所有人一样,拥有参加战斗的权利。”
林跃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一定会成功的。”
浅水清冷冷地说:“我等着你。”
他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沐少,让兄弟们停止征兵的事。这些人已经够用了,看起来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要麻烦些。”
沐血微微一楞,看着林跃,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小子,识相的话就早点放弃,佑字营的麻烦已经够多得了。”
说着,他也扭头离去。
“我不会成为麻烦的!!!我也绝不会输给一个女人!!”林跃的大吼声,激荡在这片荒野之上。
。。。。。。。。。。。。。。。。。。。。。。。。。。。
坐在营帐里,浅水清在呆呆地放楞。
他的身后,只有夜莺一个。
夜莺说:“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应该知道那后果的。”
浅水清苦笑。
他怎么能不知道那后果?
这些少爷们,是自己拿捏着那些达官贵族的王牌。
别看自己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自己要是真把他们送上了战场,那么他们中哪怕死了任何一个,自己今后都会麻烦不断。
问题是,他能拒绝吗?
拒绝一个在这刻想真正做一个男人,做一个勇士的少年的心?
他能说我掳你们来,不是当兵的,就是交钱的这话吗?
不,浅水清不能。
他缓缓地道:“我不拒绝他。是因为我不能毁灭一个人的希望。”
希望?夜莺微微有些迷惑。
“是的,希望。希望是我们之所以成长的动力,是我们梦想的源头,是我们克服一切艰难阻碍的力量之源。对于战士们来说,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没有了希望。”
浅水清轻声说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戚天佑,方豹还有无双。
戚天佑死了,因为有位所谓的“大智者”断言了他会死,他失去了生的希望。
方豹走了,因为他看不到身为一个军人所应当享受到的尊严与骄傲,他失了留的希望。
无双沉寂了,因为他的正义感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被自己一手摧毁,他失去了对人心美好期盼的希望。
那么今天,他还能再去摧毁一个少年的希望吗?去摧毁他渴望成为一名勇士的心?
他做不到了。
他知道,第三预备队里不会只有一个林跃,他知道,还会有很多青年子弟,早晚会在适当的时候爆发,并渴望成为战士。
那么,他又该如何对待?
他不知道那答案,或许,这支预备队会在日后成长起来。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好汉子,而死去的。。。
他们的家族所会带来的报复,将成为浅水清永远也甩不去的可怕梦魇。
这就是命运。
浅水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上天选中了我,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不会畏缩,不会逃避。这帮少爷兵是生也好,是死也罢,他们的命运,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再进行干涉。好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你出去吧,我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帮我叫狗子进来,让他给我打水搓背。”
夜莺没有动。
浅水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夜莺轻咬下唇,小脸上突然飞起一抹潮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既然我是你的卫兵,那么现在这些事,也该由我来做。”
浅水清闻声愕然。
。。。。。。。。。。。。。。
营帐里,水气蒸腾,弥漫于这小小空间,浅水清站在木桶旁,沉声说:“你。。。想清楚了。”
夜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看一个男人,总比看一千个男人,要好得多。”
下一刻,浅水清缓缓煺去身上的衣物,一个健硕的身体就这样呈现在夜莺的眼前。
强而有力的臂膀,布满了刀伤剑痕的胸膛,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神秘的中央地带一块傲然隆起的雄壮之物。。。。。。。
夜莺一阵脸红心热。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自己那双纤纤玉手放在了浅水清的背上。
今天,是她成为佑字营正式士兵的第一天,她迎来的,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验。
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的喧嚣,惟有内心深处那份激烈的冲突,激荡满怀。
颤抖的双手,在浅水清的背上不停地摩挲着,撩起清水,洗去一日的污垢。温暖湿润的环境里,整个人仿佛要溶化在整片水中。
一个英勇而顽强的少女,用比沙场作战还要付出的更多的力气,镇定着自己的双手,镇定着自己的心,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今天,只是开始而已。”她轻轻对自己说,双眼中饱含泪花。
在这个被男人看一眼就非嫁不可的年代里,她却在帮一个男人洗浴。那么,她凭什么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那一刻,浅水清的心头也是一番感慨。
希望,赐予人无尽动力。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不惜去付出一切,夜莺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但是真等得到的那一天,回归头来再看看是否值得,或许又别有一番滋味了吧?
雾气弥漫里,笼罩住的两个身影越发模糊起来。
或许某天,这件工作不会再那样困难。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夜莺,同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八章 沙盘模拟
清晨的阳光特别明媚,浅水清醒来的时候,夜莺已经为他打好了洗脸水。
女孩子做事,的确要比男人细心得多。原本狗子在的时候,通常总是浅水清踢着他的屁股让他起来,然后自己把洗脸水倒好,最后还要再顺便端一盆给狗子用。连早饭都有时是他自己去拿过来。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了,以至于自己的士兵竟然敢比上司起得还晚,甚至反过来要他来伺候。
不过如今有了夜莺,一切就不一样了,这让他感觉好极了。
此刻在不远处,夜莺和沐血正在一块沙盘前对峙而立。
两个人各自拿着红蓝色的小旗,在沙盘上插来插去,沐血不时地说些什么,夜莺则听得连连点头。
轻轻咳嗽了一声,浅水清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夜莺慌忙肃手站立:“将军。”
沐血一笑:“夜莺让我教她怎么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我看时间还早,大队也不急着上路,就借你这里的沙盘,给她讲演了一下。”
“哦?”浅水清立刻来了兴致。
他这沙盘,还是烈狂焰给他的,是京远城附近一带的地形模拟图,沙盘正中央的位置,就是京远城。
浅水清每天围着这块沙盘,也不知要转多长时间,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怎样打下京远城。
可惜的是,京远城不是南门关,抱飞雪也不是荆忠守,直到现在,浅水清也没能理出一个攻城的好方法。
看他们站得位置,显然是沐血攻,夜莺守。不过就旗帜分布来看,沐血执红,手里只有两万兵力,却已有两个营登上了夜莺的主城墙,一时间京远城头,红蓝旗帜飘扬,纷纷攘攘,夜莺手中的兵力等同于沐血,却无法阻挡他攻城的脚步。
此刻夜莺很不服气地说:“将军,正好要请你评评道理,沐校是不是故意欺负我不懂军事呢?明明我在城墙这一侧,调来五百士兵,却不能阻挡他六百人突袭分队的强攻登城?兵书有云,守城之道,非兵力三倍于敌,不可轻易攻之。沐校的兵力并不比我强,为什么他就认为这六百人能打赢我这五百士兵?”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你平时也经常看兵书吗?”
夜莺撇了撇小嘴,模样甚是可爱:“想做将军的人,自然要早做准备。”
浅水清和沐血对视了一眼,同时笑着摇头。
浅水清笑说:“用兵之道,千变万化,在双方兵力相等的情况下,的确是守城方占着大便宜,但是指挥水准,远比地利要来得更加重要。单纯的依靠地势来对付敌人,只能是自取死路,如何调配兵力,配合地形掩杀敌人,才是重中之重。沐少既然说他那六百兵能赢你这五百兵,就一定有理由,我不知道前面的情形,沐少你来解释吧。”
沐血微微一笑:“夜莺是看见我这边上了城之后,才调兵过来的。你说我都上了城头了,怎么可能还被她派来的这点人轻易就打下去?咱们的沙盘模拟,只能以旗帜代表战力,但是行军速度,视线角度,战力增减,士气长衰,这些诸多种种却是沙盘上看不出来的,还需要各人心中对其理解。在夜莺看来,她这五百士兵一调过来,我这边就得乖乖下城呢。”
浅水清一楞,哈哈大笑起来:“夜莺,用兵最忌的就是跟在别人的后面见招拆招啊。你这样用兵法,就是再给你两万人,只怕也挡不住沐少的进攻。”
说着,浅水清指着那沙盘,为夜莺讲解起攻守城的诀窍起来。
在浅水清的讲解中,夜莺对战争的理解这才渐渐明了起来。
。。。。。。。。。。。。。。。。。。。。。。。。
战争,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一个优秀的战争大师,除了要懂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鼓舞士气等作战要素外,还要对战争之外的东西也有所领悟。
比如怎样统治下属,令其可效死命;比如擅用天时,地利,利用一切有利条件为己所用;比如如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等等。
战争是一门全方位的学位,很多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往往在关键时刻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战争也是一门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生课堂,胜利是唯一的目标,死亡仅仅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心慈手软的人是没有资格摘取胜利的果实的。
战争比实力,比心理素质,比将官的指挥能力,最重要的一点。。。
是比对战争节奏的掌控能力。
作战如弈棋,让对方按自己设想好的步子去走,总比让对方自行其事要好得多。
一直以来,很多人对攻城守城总有一个极大的误解。就是守城方总是要比攻城方占有优势。毕竟守城方,占有地利。
然而就象前面说过的那样,战争是一门多方位的学位,决定战争胜负的条件,并不仅仅只有地势。
士气的高低,兵员的素质,指挥官的水准,都比地势本身更有决定性作用。
即使抛去这些因素,攻城方在没有地理优势的环境下,也拥有一个守城方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进攻的决定权。
什么时候进攻,从哪个点开始进攻,以多大的强度进攻,进攻将维持多长时间,这些都是由攻方决定的,守方没有发言的资格。
这个主动权,注定了战争的节奏,在一开始总是由攻方掌握。
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对手只能应招,没有权利变招。
总不能进攻方全力猛攻城西外墙,以攀缘攻城,占领城头为主要进攻模式的时候,你守城方却傻呵呵地跑去守大门吧?
一个优秀的攻城者,总能在进攻的过程中按自己的心意调动对方的兵力,最终让对手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事,并使得守城方因这种被动的应变而出现防守上的漏洞,最终实现一点突破,全线告破的战略性成功。
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死再多的人,对于攻城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一个优秀的守城者,则是要做到无论对手怎样指挥调度,都能看破其中的变化,绝不让自己落入对手的圈套之中。
只有最差劲的将军,才会把所有兵力平均分布,给对方集中全力一击而破的机会。
因此,通常来说,守城的将军要比攻城的将军更懂得进攻,因为他们必须最快的领悟进攻者的意图,并且迅速破解。
这世上常有擅进攻而不擅防守的将军,这不稀奇,但绝不会有擅防守而不擅进攻的将军。
因为不知攻,便不知守。但不知守,却未必就不知攻。
也因此,象范进忠那样的守城大将,即使在天风帝国,也是难得的人才。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朝内和抱飞雪争得风起云落。
“你看,沐少在你这里只用了三千人马,你却调动了四倍的兵力严阵以待。那么其他地方呢?难道你就不要守了吗?你可曾注意到,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面小小红旗。正是这面小红旗所代表的一千人,才是沐少手里真正的杀招。”
浅水清在沙盘上指点江山,滔滔不绝地说道:“沙场之道,诱敌以弱,示敌以强,惑敌以众,欺敌以寡,其阴谋诡诈之变化,远胜一切谋略心计。所以,当你看到敌人强的时候,或许正是他弱的时候,当你看到敌人弱的时候,也可能正是他强的时候。而在你所不注意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就有一支敌军在潜伏中刺向你的要害。世人常道军人是大老粗,却不知这世界上,凡为真正良将帅才者,断无粗鲁匹夫。烈帅当年猛勇无双,最终靠的,却是自己沙场指挥的能力而非那一身绝世武功做上的这总帅之位。所以,你要想做将军,仅仅熟读兵书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时候,沐血突然插了一句:“记住,一个优秀的将军,总是能让自己的敌人看到自己想要他看到的东西。而一个无能的将军,永远只会看到敌人希望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自己从中发现什么。”
夜莺凛然称是。
想了想,她说:“是我错估了沐校的兵力,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浅水清摇头笑道:“沙盘推演中,敌人的每一步行动,你都看在眼里。但是真实的战场上,方圆数千米,成千上万的士兵,处处烽烟处处战,你根本不可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处敌人的变化。所以真正的推演,必须把这些看不到的因素也考虑进去。很多时候,名将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如何估略对方的行动。你如何能从战场上的那万千变化里找寻那最重要的一点关键,就是决定你是否是一个良将的重要因素。”
说到这,浅水清长长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抱飞雪不是你。若是我能让他也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部署,那么,这打下京远城就再不是难事一件。”
说到这,浅水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隐隐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战争中,信息资源的不对等,是考校将官们最重要的一点要素。历代战争里,有许多在后世看来的极度愚蠢的错误,往往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是因为这种信息资源的不足。
一点小小的改变,往往就可以改变整个战局。
如果。。。自己能够给抱飞雪一个错误的信息。。。。。。
那一刻,浅水清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问沐血:“沐少,假设说我把一支三百人的部队送上京远城头,如果你是抱飞雪,你会派多少人来迎击,并有把握在多长时间内重新控制这一地域?”
沐血一楞,想了想道:“至多五百人。京远城的城头上有跑马道,还有伏兵坑。杀上去的士兵,就等于是进了重围。再多就没必要了,那是浪费。”
浅水清满意的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这世界,错误的答案总是很多,正确的答案,却永远只有一个。抱飞雪身为止水第一名将,绝不会是一个轻易浪费兵力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所以。。。。。。”
浅水清沉吟一下:“如果我们能让抱飞雪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战力,或许我们就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沐血忙问:“怎么错估?”
浅水清嘿嘿一笑:“有一支部队,我一直想要,可是全天下的人从来都没得到过。但是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拥有他们。而只要得到了他们,我相信,我一定会让抱飞雪大吃一惊的。”
那一刻,看着浅水清的坚决的眼神,沐血的心中一紧,他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你想招募那些熊族武士?”
“没错,就是招募他们!”浅水清话音落下,一拳砸在了沙盘之上。
“只要有了这帮世上最强的近战步兵,再加以合理使用,那么拿下京远城,也只在转手之间!”他沉声说道。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九章 风波再起
“我反对!”一个狂暴的声音呼响在营帐之中。
正是雷火。
军事会议上,浅水清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当他说到他要自己一个人赶赴熊族那里时,果不其然地引来了所有人的反对。
“浅哥儿,你疯了吗?熊族可不是跟你讲理的人!你过去游说他们,一个不好,他们直接把你生吞活剐了也说不定。”
浅水清拍拍雷火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一下,不要那么激动。他笑着看看众人,这才说:“我不是一个人去,我还会再带一个人。熊族武力冠绝天下,生性也暴躁激烈。但他们有他们的弱点,就是他们拥有身为武者的骄傲。如果我带着整个佑字营过去跟他们谈判。先不说咱们这些士兵能不能打赢他们,首先这谈判上就显不出诚意。我示敌以弱,待人以诚,他们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只要我给了他们。。。他们想要的,那谈判就不会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场中的众人停顿了一下,互相看看,然后沐血沉声说:“你是营中首脑,不容有失。既然你决意要招揽熊族,那么这趟由我来替你去吧。”
浅水清立刻摇头:“熊族人人勇悍,最瞧不起的,就是胆小怕死之辈。我要让你代我去,这谈判还没开始,想必就先输了一半。自天风建国以来,想收熊族武士入自己麾下的将军多的去了,却从未见有人成功?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一方面想利用熊族武士的力量,一方面却不尊重他们。”
说到这,浅水清笑了笑:“相信我,再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如何尊重战士了。”
这句话,顿时说得众人哑然。
天风帝国里,将军无数,可是真正能从士兵爬到将军位置上的,却是寥寥无几。
浅水清是一个,烈狂焰是一个,廉绍一,这位水大将军的女婿,也好歹能算半个。
相比他们,南无伤,鸿北冥,云风舞之类的人,都是出身世家。
他们或许真有将才,也懂得爱惜士兵,但有一条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浅水清这类人--他们不是从士兵的位置上爬上来的。他们或许可以表面上爱兵如子,但在骨子里,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贵族式的骄傲。他们永远不可能从内心深处与他的士兵打成一片。
所以,那些想要招募熊族的将军们,当他们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看着这些低劣下等的野蛮人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去谈判的。
但是浅水清可以。处在他的位置上,他可以看得比任何人都更清晰。
更何况,现在的浅水清,拥有着别的将军没有的一张特殊王牌---富贵兵团。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浅水清笑道:“我会和熊族谈判,并把他们带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分子。”
方虎冷冷提醒他:“熊族人口万余,可用的战士差不多有三千人,你这一带,营里大大超编。仅此一条,南督就可以砍你脑袋。”
浅水清嘿嘿一笑:“我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
看着大家实在找不出反对的借口,浅水清敲敲桌子:“好了,现在我们来商议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该怎么做。”
“我们?”几个人都为之一楞:“难道不是在这等你吗?”
浅水清连连摇头。
他问沐血:“沐少,你看咱们的这帮兄弟,除了第三卫的那些老兵外,那些新兵和少爷兵里面,可有几个能堪大用的?”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沐血冷笑:“我带着第三卫,能把这四千号人一口气杀个精光,还不带有多少损失的。”
这话,正切中目前佑字营的要害,新兵太多,训练不足,经验不足,真要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真正是不多。
浅水清又问:“那你们说,同样是兵,差异为何如此之大?”
方虎道:“是心理。”
“没错,就是心理!”浅水清一拳捶在自己手心。
士兵的素质,在很大程度上,首先是看心理。
一个优秀的士兵,必须要经过生与死的磨砺,血与火的洗浴之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有许多士兵,这辈子或许连只鸡都没杀过,甚至连见了血都会发晕。这样的士兵,一但上了战场,非但杀不了敌人,反而会成为自己人的拖累。
在士兵的质与量之间,通常有这样一个明显的变化。
就是老兵上升到一定层次后,与所谓的精英士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与其要那所谓的百战精兵一万人,情愿要那经历过几场战事后存活下来的老兵两万人。
在这个时候,量是胜过质的。
然而老兵与新兵的差别,却就反了过来。一百个老兵,打胜一千个一万个新兵,那是半点都不稀奇。
这个时候,质是远远胜过量的。
这其中之所以会有这样巨大的落差,就是因为新兵们没有经历过死亡的考验。这是他们上战场时最大的考验,度过了这一关,他们以后活下来的几率都会大大提高。
很多新兵由于心理素质太差,在战斗的时候非但对自己一方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反而可能造成负面的影响。
比如:率先逃跑,打击士气,散播谣言,破坏阵型,更有甚者,会成队成队的成为逃兵,冲垮己阵,自相残杀等等。
这个时候,新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都是反的。
他们是负数。
作为负数,数字越大,反效果也就越大。
南门关,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过多的新兵,导致了关内守军战斗力的下降,所以第三卫才能如此轻松的拿下南门关。
军中对新兵的使用向来都很头痛,没有士兵补充兵员,再强大的军队也会越打越少。可是一旦补充多了,谁也不知道哪个人或哪支部队就会成为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把自己炸飞上天。
一般来说,新兵们都是打散了进入各战斗部队,由老兵带着进行战斗。但是浅水清。。。
很不幸,他的佑字营,从根本上来说,所有正式编制人员都是新兵。
第三卫是“借”来的。
少爷兵更是连新兵都不是--就战斗力而言,一千个农民都比他们强。
再好的计划,让没有执行能力的下属去进行,也只会搞成一团糟。浅水清可不想自己的计划就毁在这帮新兵手里。
这刻浅水清提出来这个问题,其目的已显而易见了。
他很明确地说:“就算熊族武士招募过来了,我也不可能只靠他们打仗。沐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要你们去练兵。”
“怎么练?”
浅水清阴测测地说:“怎么见血,就怎么练。”
众人的心头皆是一寒。
浅水清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我听说草原马匪成患,各城各地常为马匪困扰,苦不堪言。又有那绿林豪杰,啸聚山林,自为一霸。再有就是城乡诸处,世族大家,每有习武成风之辈,结朋窜党,自组江湖帮派,搞九州结义之流。这些人,都可以说是国之毒瘤,民之祸患,各地治安不靖也常和这类土霸马匪有关。”
他环视众人,口中大义凛然道:“国患不除,则家国不兴。我辈军人,当以国事为先,为国家铲除此类毒草。”说着,他笑咪咪地看沐血:“听说这些人也积聚了不少财富,就让咱们佑字营的兄弟也跟着发一笔小财吧,国家军饷总是太少,让他们黑吃黑捞上一把也算是尽了咱们的心意。”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富贵兵团的风暴还没有过去,浅水清又要再掀起一次马匪强徒的清剿战。
下一刻,浅水清大喝道:“命:第三卫诸部即刻押运军粮前往北门关。剩余人等,由沐校统一指挥,沿途清剿所有马匪强梁,就算是碰上那些个所谓的武林大豪什么的,只要干过那些伤天害理事的,一律砍杀当场!佑字营从即日起,扫荡诸边匪患,不要降虏,力杀无赦。有战死者,我浅水清给他发十倍的抚恤金!算他烈士!我的要求就是:每一名士兵,从今天起都要给我杀过人,见过血!有那做不到的,趁早送他回家,我们佑字营不要!”
“遵将军令!!!”
众皆高呼。
在那声呼啸的背后,沐血长叹口气:“你这么一搞,只怕又要天下大乱了。”
浅水清傲然回答:“我浅水清犯错已是常规,不犯错那才叫稀罕。有些事,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方虎冲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你哪是习惯了。你是麻木了!”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十章 招揽(1)
草原深处。
骑着飞雪,浅水清一路悠哉悠哉,眺望着空旷草原,极目远方,感受青天白云带来的空旷美感,浅水清觉得惬意无比。
曾经自己的年代里,是一片钢铁世界,满眼水泥森林。天空中冒着滚滚的黑烟,乌云更总是多过白云,心中永远挥不去压抑的感觉。
而在这里,呼吸这大自然最清新的空气,喝着永不用担心受到污染的水,吃的每一样东西或许粗糙,却都是健康不用担心后果的。人们轻易不会生病,身体总是很健康,很强壮,心情也是美好而舒畅的。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浅水清也曾怀疑,一年也难得几回吃到肉的人们,是靠什么营养生长并强壮起来的。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世界,或许得到了许多,但失去的却是更多。
这片清新自然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营养补充剂,在无声中润泽着世上的生灵。
这刻,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仿佛下一刻自己再不能享受那美妙的空气滋味。
在他的身后,拓拔开山冷冷地盯着浅水清。
他在犹豫,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趁着大好时机给他的脑袋来上一下,然后趁此机会逃回止水。
但是过了好半天,他终于还是沉闷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出来?”
浅水清笑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拓拔开山只能听见他欢快的语调,却看不到他脸上戏谑的表情。浅水清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拓拔开山冷哼一声。
“你还在犹豫?”浅水清问他:“一方面,你想杀我为止水人报仇,另一方面,你又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绝不辜负别人对你的信任。在国家大义和个人良知之间,你左右徘徊,选不定该走哪条路。是这样吗?”
“既然知道,还敢带我?”
“切!”浅水清口中蹦出不屑的调子:“我若怕你,又何必带你出来?”
拓拔开山闷哼一声,他胯下的马,立刻趴了一趴。
他的个子太大,身子太重,寻常的马载不动他,就是这好不容易挑来的高头大马,载着拓拔开山,也是异常吃力。
飞雪轻蔑地打着响鼻,显然很是不屑同伴的无能。
浅水清叹了口气:“其实,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想说什么废话,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虽然看重你,却也不至于大方到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的地步。说到打,你虽然神力盖世,我却未必就输于你。就算是打不过,有飞雪在,我还跑不过吗?你该知道天鬃马有预知危险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那绝不是传言。所以,在你真正起意杀我前,飞雪肯定会提前知道。”
说到这,他轻轻抚摸着爱马的长鬃:“所以,你杀不了我。既然这样,你还不如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心思,好好地跟着我走上这一程,也省得一路诸多烦恼,扰人扰己。”
拓拔开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浅水清说得是真是假,但他更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至少自己就不用为这种选择而烦恼。
这些日子跟随浅水清东西奔走,他见到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也见到了一个令他大开眼界的将军。
浅水清和抱飞雪,和范进忠都有真很大的不同。
他不象抱飞雪,年轻而有抱负,野心勃勃,执着天下。也不象范进忠,忠心为国,无怨无悔,死而后已。
浅水清。。。他狡诈时若狐,心狠时如狼,贪婪若豺,凶狠如豹。他做事从不拘泥,蔑视天下权贵,自成一格,特立独行,胆大可吞天,心细可悬针,心思百转间,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却总是令人猜也猜不透。
至少现在,他就猜不透浅水清为什么别人都不挑,偏偏要带着自己,深入到这漠漠荒原之中。
所以,他很想多看看浅水清以后到底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因为跟着他,总是能看到许多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从内心深处是不想杀浅水清的,就象那种英雄惜英雄的情节。
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浅水清说的话。
他沉默了好久,才说:“你要招揽熊族,为的是打京远城。熊族武士的战力我知道,可要仅凭他们就能拿下京远城,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要带我去?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浅水清悠悠道:“熊族武士,崇尚武勇,对他们来说,一个真正的汉子,应该就是那种可力敌万夫的猛士。想要招揽他们的人,除了要有真正的诚意之外,还要象一个熊族武士那样,拥有他们引以为骄傲的力量。很遗憾我不是那种肌肉男,甚至整个佑字营里,也没有一个。。。雷火那小子算是一个吧,不过比起熊族武士来说,依然还是要差了一些。我和雷火曾经与熊族武士交过手,我们二人合力,才勉强杀死一个。熊族武士的战力。。。实在是令人惊叹啊。”
他看看拓拔开山,然后笑道:“不过有了你,一切就不一样了。”
拓拔开山的眼神收缩着:“你想利用我来招揽他们?”
“没错。”浅水清毫不否认这一点。
“我不会帮你的。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盛情款待,可要是凭这些就想让我为你卖命,那还差得远了!”拓拔开山傲然回答。
浅水清摇了摇头。
“我没说要你帮我。只是我知道,身为一个武士,总是无法避免见猎心喜的心理。象你这样的人物,我没理由要怀疑他们不会和你交手。而象你这样的人。。。让你输,恐怕比杀了你还要让你难过吧?”
说着,浅水清哈哈狂笑起来:“拓拔开山,你还没明白吗?从你进入我佑字营的那一天起,你就注定了是要成为我手下的头号猛将的。你现在之所以还对止水忠心耿耿,只不过是因为那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可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你的国家背叛了你,你的忠心再无去路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选择了!所以,不要再在这里象个娘们一样和我罗嗦了。有本事,就跟上我,和我一起去打败那些草原上的野蛮人。就算你不是我的兵,你该把你身为军人的斗志释放出来。哪怕是为了扬你国威于异域他乡!!!”
这一番话,说得拓拔开山目瞪口呆,再无任何反驳的余地。
而浅水清自己,却已策马扬鞭向着草原深处狂奔而去。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十一章 招揽(2)
当天边的斜阳逐渐露出那一线昏黄时,两骑飞奔的快马终于放慢了脚步。
浅水清回头喊:“咱们休息一下吧。”
拓拔开山嗡声嗡气地回答:“我不累。”
浅水清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你是不累。可是你三百斤的大个子,再加上那些金银珠宝压在那马上,马可受不了了。这一路走了那么长的路,它没趴下就算不错了。”
拓拔开山看看胯下的马儿,累得已经直吐白沫了。
他跳下马,把那马抗在肩头上说:“现在可以走了。”
浅水清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把马放下,对它来说这可不是享受。”
从来都是人骑马,可到了拓拔开山这家伙这里,却成了马骑人了。
拓拔开山把马一扔,自己躺在了地上。那马锒跄着走了几步,差点没摔趴下去。对拓拔开山来说,打不过天风人,能教训他们的马儿也是好的。
浅水清也跳下马,先把马鞍从飞雪的背上卸下,然后狠狠拍了它一巴掌,让它自己随意逛悠,然后才无奈道:“飞雪真是个傲性子。它最不喜欢马鞍马掌。马掌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哄它,才让人帮它钉上去的,这马鞍嘛。。。骑它的时候可以用,下了马,就必须拿下。平时更是不能把它拴着,只能解开缰绳随它跑。什么时候回来那是它的自由,反正我做不了主。”
拓拔开山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爱护自己士兵的将军。可我想不到的是,你连一匹马都这样爱惜。”
浅水清扬声回答:“世生万物,皆大地生灵。它们秉天地精气而生,承春风雨露恩惠,有多少野性也就有多少灵性。我若强力拘押了它,别说它不愿意,会想逃跑,就算它勉强顺从了,也会因为这份束缚而丧失自己原有的灵性。我不想那样做,所以,我便绝不会牵制于它。”
看着拓拔开山,浅水清包含深意地说:“马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拓拔开山沉吟了一会,终于道:“飞雪是你的马,佑字营也是,或许要不了多久,熊族武士也会成为你的骏马。而你。。。你是皇帝的马。这就是皇帝为什么这样纵容你的原因了吧?只要你跑得够快,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容忍的。”
拓拔开山,他人虽粗鲁凶猛,但谁又能说,这样的汉子就一点智商都没有呢?
浅水清笑了:“要不了多久,你也会成为我的马的。”
这一次,拓拔开山出奇的没有反驳浅水清的说话。
或许是他的内心自己也在动摇吧。良禽择木而栖,浅水清为了他的佑字营士兵能用上最好的装备,吃上最好的美食,不惜得罪天下权贵。能跟上这样的将军,未必就不是一种福气。
只是。。。他毕竟还是止水的功勋大将,是堂堂止水七勇士之首。他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与骄傲。
想了好久,拓拔开山才说:“我七岁那年,父母双亡。是隔壁的一户人家收养了我。那个时候,我人虽只有七岁,长得却和十多岁的大男孩一般高大。一个人的胃口更是顶得上一个成年人。”
他突然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浅水清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义父义母养育我极不容易。他们收养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年近半百的岁数,而随着我越长越大,胃口越来越好,他们的年纪又逐渐老迈。。。逐渐便养我不起了。”拓拔开山的声音低沉着:“连年征战,止水国势凋零。为了抵御天风人,国主一再加征税赋。百姓生活民不聊声,我的义母,就是在我十岁那年饿死的。为了能让我吃上一口饱饭,她几乎就再没让自己吃饱过。每一次,她都对我说。。。儿啊,多吃点,娘不饿。”
“可结果。。。她却还是饿死了。。。。”
“我十二岁那年,义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是村子里的人相互扶持,将我义父救活了过来。不过那次之后,他便瘫痪在床,再无法下地行走。”
“我看村中人人困窘,家中再无余粮,我虽力大能挑,却抗不住官府日日征收盘剥。我知道自己再无他法,只能前往投军,立誓要给村子找一条活路。”
“那些年里,我苦练武艺,上了战场更是拼死作战,用这一身的鲜血和数百名天风战士的生命换来了这止水七勇士的称号。村子里也因为我的存在,而终于可以过上了好的生活。他们。。。再不用挨饥受饿了。”
说到这,拓拔开山看看浅水清,他苦笑了一下:“国有强敌,士可杀可虏不可叛。浅水清,你是个人物,不过可惜,我不能降你。我若降了你,我那义父,还有我那一村的百姓,都将跟着倒霉。止水。。。是不会容忍叛将的。你若同情我,还是一刀把我杀了,这样,我纵在九泉下,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那养我长大的义父,终不至使村上蒙羞受苦。”
听着拓拔开山说这些,浅水清一时有些楞然。
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的背后,竟也有着那数不清的辛酸往事。一时间,他有些惆怅感叹。
他呆滞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你帮我这次,我就放了你。让你回止水,怎么样?”
拓拔开山浑身巨震:“你说什么?!”
浅水清冷冷道:“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只要这些日子里,你按我说的去做,你的去留,我再不过问。”
“好!”拓拔开山大声答应:“我相信你浅水清,应该是个言出必诺的汉子!”
浅水清却悠悠长叹一声。
拓拔开山,你可知道你已根本没有了回去的路。。。因为你回家的路,早已被我堵死。
这一次。。。对不起了,拓拔开山。但是只要你村子里的人,包括你的义父他们都还健在,只要我能打下京远城,我必定替你赡养他们一生一世!
。。。。。。。。。。。。。。。。。。。。。。。。。。。。
休息了一会,他说:“走吧,休息得也差不多够了。”
将手指放进唇间,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浅水清召唤着飞雪的归来。
天之尽头,那一道银色光线转眼间便出现在眼前,风驰电掣地向着浅水清奔来。
然而令浅水清大跌眼镜的却是飞雪的背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赫然正是夜莺!
浅水清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她怎么来了?而且竟然还骑上了飞雪?
要知道飞雪可是除了自己和云霓,谁都不让上去的。
远远的看见浅水清,夜莺兴奋的呼喊起来,声音飘飘荡荡,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待到近了,夜莺跳下马来,屈膝拜倒:“士兵夜莺,见过将军!”
“你怎么过来了?”浅水清厉声问:“是不是营里出了什么事?”
夜莺脸一红:“营里一切安好,沐校带着大家一路杀去,连战连捷,那些马匪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且也的确锻炼了不少兄弟。”
“那你来做什么?”
夜莺微微滞了一下,终于大声叫道:“我是将军的卫兵,你出去不带我,那算什么?这一路远赴草原,也不知要经过多少风霜雨露的侵袭,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怎么成?”
浅水清还要说什么,夜莺已大声叫道:“我知道你孤身前去,是为了表示诚意。不过多个人不见得就没了诚意吧?”
“我带开山去,自然有我的用意。熊族人生性野蛮粗暴,你跟着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夜莺冷哼:“我是在这草原上长大的,对熊族的了解,远比你多得多。你知道去哪里找他们最方便吗?你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吗?你知道熊族的一些生活习惯和爱好吗?”
浅水清一呆。
夜莺用大拇指指指自己:“这些,本姑娘知道。所以我是能帮你大忙的,你要真不让我跟着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浅水清一阵头痛,他忍不住问拓拔开山:“我是不是真得有些过于宠他们了?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背,现在都敢抢白我了。”
拓拔开山点头:“你可以用军令治她。”
浅水清连翻白眼。
看看夜莺,对方架势上到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这脸上的表情嘛。。。却是怎么都不象要受罚的样子。
她那透着灵气的小脸蛋上,这刻哪还有一个战士的气质,分明就是个顽皮的小姑娘,在肆意的任性着。
偏偏浅水清却。。。。毫无办法。
“你的马呢。”浅水清沉声问。
夜莺吐了吐舌头:“我看见飞雪,就知道你们在附近。为了快点见到你,我就让飞雪载我过来,难得它竟然同意了。嘻,佑字营里,我可是除将军外第一个能骑飞雪的人。哦对了,我的马太慢,在后面跑着呢,瞧那不是来了吗?”
夜莺纤手一指,远处一匹马正狂奔而来。飞雪希律律打着响鼻,大有哥们你也太慢了的意思。
浅水清没好气道:“它到没把你掀下来。”
夜莺得意地笑:“飞雪喜欢我呗。”
浅水清想了想,看了看飞雪的下面。
夜莺好奇问他:“你看什么?”
浅水清指着飞雪骂:“下次再敢为女色所迷,小心我把你骟了。”
飞雪甩着尾巴很是不屑浅水清的威胁。
它用屁股对准浅水清。
夜莺的脸涨得通红,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他,似是在怪浅水清说话粗鲁。
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夜莺既然来了,也只能让她跟着了,浅水清很是无奈地想。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先把你这顿鞭子给你记着了,敢给我惹麻烦,立刻丢你回夜家堡,顺便把你哥哥牵过来。不过要是你真能有所表现的话。。。不赏不罚,功过相抵了。”然后骑上飞雪前头开路。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就象北门关里的那场军事会议上的诸位将军,对一个抗命不遵却又能派大用的士兵,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头痛啊头痛!
夜莺得意大笑,她知道,浅水清已经默许了她的肆意妄为。
那一刻,心中甜美的感觉盛放如花。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十二章 舌战群熊(1)
石林,是丰饶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它矗立在丰饶草原东北部克勒尔地区一带,整片草原上到处都是这种由巨大花岗岩组成的柱状石块。传说中,这里是丰饶草原莫楞族起家的地方,他们是最好的马上民族,也是大梁人的前身。
莫楞族向西发展的过程,持续了大约有三百个年头,他们最终和草原外的人民结合组成新的族群--梁。
天风人,其实也就是梁人。
五十年前的石林,依然还有少许真正的莫楞族人的存在,他们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莫楞族的民风,保持着逐水草而居的马上民族的生活习惯,同时也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飚悍本色。
他们是草原马匪的主要组成成员。
占地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天风帝国,其中拥有有六分之一的土地是草原。丰饶草原成就了天风人强大的不可战胜的骑兵,同时也由于丰饶草原的存在,而饱受马匪的困扰。
天风四十六年时,天风皇帝曾下令动员十五万大军奔赴丰饶草原,清剿草原马匪,大战经年,消灭马匪三万余众,自此,马匪们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现在的马匪,大都是些零散组织,再无法产生对帝国有效的威胁,也与莫楞族人再无丝毫关系。
一个种族的后人,对他们的前人,进行了种族灭绝式的屠杀,如今,石林地区的莫楞族人已彻底被灭绝了,代之而起的。。。是熊族武士。
熊族武士,其实也是莫楞族后裔的一个分支,只是他们更强壮,也更粗野。他们摈弃了马上民族的生活方式,转而游弋在草原与山林之间,依靠捕猎和抢掠为生,成为了一支拥有独特的山地文化和掠食者文化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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