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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15 缘分(现代)
今天的风号,凌厉急促,充满杀意,尽管士兵们不知道身在后方何来战事,但只要浅水清的长剑所指,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杀将过去。
他们是最好的战士,他们只听从自己长官的吩咐。
站在这一千名战士的身前,浅水清再一次披挂上盔甲,飞雪昂首踏步,呼啸出王者的尊严。
浅水清振臂大呼:
“兄弟们,我浅水清又一次用战号集合起了你们!”
“就在半个月前,你们曾经听过一次战号!那一次,我们正面临被处死的绝境上。我们选择了不退缩,选择了进攻,选择了用我们的生命来捍卫我们的荣耀与自由!”
“而今天,我又一次召唤了你们!”
“我知道你们在惊讶,惊讶这是为什么。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就在这里,清野城的这片土地上,三天之前,清野城主申楚才,亲手焚烧了我三百多封写给死难将士家属的家信!!!”
呼!平地生起一股愤怒的波澜,壮阔席卷,漫舞穹苍。
一千名战士同时愤怒了,他们的怒,超越海洋深处最强烈的呼啸,腾空出可震撼天地的杀意。
浅水清继续大叫:
“我们!是天风军中最强大的战士!我们打过无数生死之战,为帝国开疆辟土,为百姓保国安家!可是帝国里,却有那么一些蛀虫!他们无视我们的尊严,践踏我们的骄傲,将我们看成是一批野蛮人!视我们为粪蛆,蔑我等为劣民,横眉以对,冷眼相待。对待这样的混蛋,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战士同时奋臂高呼,音浪贯彻云霄,直冲天际。
浅水清微微一笑。
“不,我们不杀他。杀了他,会让我们真得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野蛮人。但是我们也绝不容忍一切对我们战士荣耀的践踏。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天风的军人,是最伟大的,是不可轻辱的。既然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浅水清仰面向天,眼神中已隐含风雷阵阵:“清野城守申楚才,擅焚我死难将士家信,无视我军人荣耀,践踏我士兵尊严,诈病以待我军,推脱军需供应,上负帝国皇恩,下辜百姓期待。无道之官,天地可谴。我若不教训他,天理不容!”
所有的士兵都静静地看着浅水清。
一名士兵高声大喊:“浅营,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打南门关的时候,那么危险的事,我们都听了你的。现在这小小一个清野城,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你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群起呼应。
“好!方虎,你带二百个弟兄,去城南守备所,那里有三百名守城士兵,我要你把那里给我拿下,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雷火,城西外有一个护民团,大约有一千名民兵,是申楚才用他自己的钱武装起来的,差不多只忠于申楚才。警号一响,他们一定会进城来。我要你带二百人,在他们进城之前,抢先占领西城门,放下城门,不许放任何一个人通过。”
“无双,你带一百五十个兄弟,分占其余三门,尤其是东门,那里将是我们撤退的方向。沐少也将会带着辎重从东门而出。”
“豹子,你带剩下的兄弟,还有咱们为他准备好的那份礼物,跟我去城守府,我们去找他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所有人都狂呼起来,倾泻出内心中最狂热的怒火。
。。。。。。。。。。。。。。。。。。。。。。。。。。。。。。。。。。。。。。
坐在红木做的花格窗边,单手抚弄着琴弦,乐清音的心情澎湃如潮。
自从那次酒宴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起伏不定,总伴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心底徘徊。
乐清音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象浅水清这样不具一格的男人了。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男人,他们有的俊美,有的丑陋,有的财雄势大,有的谨小卑微。有些人在她面前故意高谈阔论,漳显才华,有些人在她故作深沉,一本正经。还有些人试图用钱财来打动她,劝说她,每天不知有多少男人希望能把她带进房中,收为己有。
他们总是打着知音的幌子而来,心中揣着龌龊的念头,头上顶着冠冕的帽子,出堂皇之言,行苟且之事。一方面色迷迷地看着她,尽情地想象将她压在身下辗转呻吟的样子,另一方面却口口声声伦理道德,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道貌岸然。
乐清音对这些人只想笑。
她是自由身,她卖艺不卖身。她有名望才气,更不怕有人敢胡来。觊觎她的人很多,但她巧妙应对,将豺狼变成自己的守护者,自己则小心地在刀丛中跳舞。
每个人都为她的清高与才气所惊撼,却从没有人能真正得到过她。因此也有好事者说她是:“才自高绝,心若冰雪。天下无男子能降服。”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身为一个女人,她何尝又不想拥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爱情。身为一个女人,她就算是再如何才气纵横,精擅音律,同样也拥有人的七情六欲,渴望能有个男人搂抱自己,爱护自己。她并不想要求太多,只希望能碰上那样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罢了,但是偏偏她却总也碰不上。
在她眼里,号称文才风流的闵江川不过是个无用腐儒,而那位“爱民如子”的申楚才申大人,也不过是个贪婪官僚,他们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打动自己的芳心。纵使这招待自己的美食再好,殷勤再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幻一场罢了。
但是那天,乐清音的眼前亮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那个男人,外表斯文儒雅,但内心刚烈秉毅。他身为军人,从军不过三月,却已经创下许多传奇故事。
传言中,这个男人胆大妄为,挟持云家小姐,攻打止水重地,一战功成;传言中,这个男人狰狞恐怖,心肠歹毒,一口气杀死南门关四千降虏;传言中,这个男人重情重义,敢做敢当,杀上官以为大哥报仇,手起刀落,大快人心。
传言中,他高大威猛,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可原来,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竟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性貌英俊,语气谦和。他看上去就象个完全无害的邻家大哥哥,纵然穿着一身盔甲,脸上也总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给人以放心之感。他疼爱军士,更是关怀备至,甚至亲笔为死难的士兵写家信。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竟就是有了依靠一般。
那一天,他用平淡的口气述说着他们军人的生活方式,没有丝毫的诉苦,也没有血泪的控诉,有的,只是淡淡的,看透人间世情的漠然。
他走的时候,就象天绝峰顶的傲天松,孤单萧索,却自有一股逼人的霸气。
这样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人?
乐清音呆呆地想着,一时间有些痴了。
“小姐。”
“什么事?”
“申大人下了帖子,请你去府上。”
“知道了。”
乐清音无奈地捧起案上的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男子虽好,却与自己天差地远,有些事情便也只能空想惘然罢了.
若上天开眼,能让我再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三十三章 抄你满门
清野城的居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一支黑盔黑甲的铁血骑队,正从远方急奔而来,若狂流奔泻,摇动出一片风火雷霆之势。铁蹄击踏地面,轰声隆隆,大地为之颤抖,就象是地震到来前的先兆。
骑队在清野城的街道呼啸而过,每一名战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生死岁月的沧桑,而现在,更多了一份愤怒情色。
这股愤怒,汇聚成一股滔天恶浪,直扑向城中深处,那高宅厚院的城守府。
数百名名铁血悍骑将城守府围了个水泻不通,手中的弯月刺矛同时对准城守府内。
六名骑兵斜刺里从队伍中冲了出来,三人为一纵列,左右排向,中间赫然是一根粗壮的滚木。
马上攻城术,是天风军久已有之的一种攻城手段,以六人或八人为一队,士兵骑在马上,用挠钩抓起巨木,借马力冲刺,用来冲击小型防御性掩体,有极好的效果。这种马上攻城术对骑兵素质的要求极高,非久经训练无法施行。
而浅水清的这支部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个中好手。
浑圆巨木撞在城守府的厚门之上,发出蓬蓬的巨响。
两支攻击队伍轮番冲击,只几下,大门已轰然倒塌。
还没等里面的人冲出来,大股的骑队已经杀进了院子里。
下一刻,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声浪若接力的海浪,腾卷了整个城守府。
。。。。。。。。。。。。。。。。。。。。。。
申楚才从里院冲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浩大气势,惊得脸都白了。
他现在属于“抱病”期间,本来好好的身体,被这一吓,到真有了几分病人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冲击城守府!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申楚才大叫。
“大人不要喊了。”方豹高坐马上懒洋洋地说:“你府上的士兵,一共也就二十个。你整个清野城的驻防士兵,再加你组建的那一千民兵,也不到一千五百人。别说他们现在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你以为就凭这些个几乎就没上过战场的家伙,能和我们兄弟对抗吗?不是我方豹跟你吹牛,这里面随便拉出三个哨的兄弟,就能正面灭掉你一千五百人的全部,还不带有多少死伤的。”
所有的士兵同声嘿嘿笑了起来。他们笑得张狂,手中的长矛却同时对准了申楚才,矛尖微微颤抖,借着正午的太阳,反射出强烈而眩目的强光。
申楚才微微眯起了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独臂汉:
“你不是浅水清的人吗?哼哼,好大的胆子,佑字营竟然敢冲击城守府,就不怕军法惩处吗?”
一个悠扬的声音飘飘而来:“谁说我们冲击城守府了?”
骑兵队哗的散开,高大神骏的天鬃马上,浅水清慢悠悠地踱来。看着申楚才发白的脸色,浅水清微微一笑:
“申大人,几日不见,精神欠佳啊。”
申楚才长吸了一口气:“浅水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声低低的冷哼,如暮鼓晨钟,重重地敲打在申楚才的心房上。浅水清挥了下手,两根手指戳天而立,身后的狗子已经站了出来。
“给申大人读一下吧。”浅水清冷笑道。
“是。”狗子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狗子高声读道:
“今有龙牙军佑字营浅水清,受暴风军团总帅烈狂焰之命,奉命前往清野城征调兵员!两关大捷,我暴风军死伤甚重,新兵营训练不足,人手不足,不敷使用。烈帅授浅营主便宜行事之权,可在帝国军法允许的范围内,自行征调适龄青年入伍参军,此为光宗耀祖之大喜事。”
“按帝国征兵法令:凡年满14岁之适龄男子,无论出身,皆有从军义务。和平期间,以两丁抽一,五丁抽三为准,家中独子可不去。战事期间,则以大军需要为准,每征一丁,抚恤百银,任何人不可违背。有敢抗征兵令者,以叛逆论处,可当场格杀。”
“现有申氏府中,申奇,申童,年满二十,十八,为国之大好男儿,正值服役之年。当以国事为重,听从召唤,上阵杀敌。我部新兵不足,特发征兵之令,征调申奇,申童为佑字营士兵,自接令起既刻生效,不得有误!!!”
啪,文书直接砸到了申楚才的脸上,浅水清的声音已阴测测的传来:
“听明白了吧?申大人,我奉军令,有征调之权。申大人家有爱子,正是为国建功的大好时机。我看申大人满门忠烈,一心为国,就把这征兵令,送到了你们家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两位公子出来跟我们走吧。”
申楚才登时就晕了。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国人以尚武为荣,以战死为耀。但口号是拿来喊的,是用来激励那些无知百姓的,而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自古以来,真正能舍得把自己的子女送上战场的大官,恐怕没几个。
身为帝国大员,自然有的是办法为子女免除兵役,也因此,申楚才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征兵令竟然会送到自己的家里来。
但是帝国法令上,到是的的确确写得清楚,凡适龄青年,都有服从征调之义务,即使皇室子弟亦不例外。
申楚才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浅水清会给他来这么一手。
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还有些不认输,还想凭官威压人,所以依然狂妄大叫:
他大叫:“荒谬!四品以下,官宦子弟,从未有入伍之事!”
方豹冷哼,声音嘶哑若金铁交鸣:“申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南相公子无伤,现在可正在暴风军团呢。他虽是将军,却也是军人啊!”
“废话,他是将军,又不用亲自上前线打仗的。”
“将军也是从士兵做出来的。他日申家两位公子为国家立下大功,说不定又是两位南督出现呢。”方豹挪逾道,一众士兵跟着哈哈狂笑。
浅水清冷嘿,回首大吼:“兄弟们,凡有违征兵令者,咱们该怎么做?”
“以抗命论处,格杀勿论!!!”一片山喝海吼之声,彻底震颤了申楚才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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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许多人,总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他们独霸一方,他们不可一世。他们所到之处,众皆拜服,就算是同僚上官,也总是客客气气。那官职低的,和比自己官职高的说话,就必须要矮上一头,低声下气。
官场上要想为官长久,自有其一套独特的规矩,正所谓:为官者,当心生七窍,八面玲珑,待上以礼,治下以严,交好同僚,谨言慎行。
谁能想到浅水清反其道而行,专门和上司作对,且行事张扬,肆无忌惮。
申楚才在命令手下烧那些信的时候,也想到过浅水清会报复。但他并不认为浅水清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世界是分等级的,下级永远都得遵从上级的意思来办事。一个六品武将,是没可能斗的过一个已经在朝为官十余年,知交好友遍天下的四品大员的。
但是申楚才万万没想到的是,浅水清不跟他玩品级。
他玩差异。
征兵是军人的特权。
他更想不到,这个世界的确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无视一切规矩,无视一切权威,从不惧怕后果,然后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很不幸,申楚才碰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很不幸的,浅水清给他玩了这么漂亮的一手,正指他的要害。
而现在,浅水清冰冷的眼神,在申楚才的身上扫过,就仿佛极地冰雪,寒透了他的全身。
心底是一片冰寒,脸上却流下大片的汗珠。
申楚才的心在发苦,他只想哭。
他现在手里无兵,对方又有征调之权,他空为清野城一地之长,整个局势却为对手牢牢控制。此刻便惟有回味那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千古名言。
沉吟了一下,申楚才无奈地向着浅水清拱了拱手,他说:“浅将军,申奇申童,年纪尚小,体质羸弱,不堪大用。若上前线,只怕会为天风军凭添累赘,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两个儿子。申楚才荣当厚报。”
这一次,他的口气要客气多了。
方豹那带着无尽愤怒的声音如针刺般响起:“申大人,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你那两个儿子到底适不适合当兵,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浅少觉得,你们申氏家族一门英杰,个个都是顶天的汉子。要说这资质嘛,肯定是错不了的。所以,我家将军说了,不仅你的两个儿子要去参军,你申氏一门,你的侄子,你的外甥,你整个申族子弟,都很适合当兵呢。”
“你说什么?”申楚才惊上加惊,魂都飞没了一半。
一阵喧闹声突然从府外传来,踏过那倒塌的大门,数十名士兵已经压着一批人走了进来。
他们个个年纪轻轻,神色慌乱,看见申楚才时如看见救星,一个个“姑父救我”“叔父救我”的喊了起来。
这些人,全是申楚才的族中子弟。浅水清在今天一早,以各种名义诳他们出来,然后来了个一网打尽,他们连回去报讯的机会都没有,就糊里糊涂地成了天风军中的一员。
申楚才整个人都陷入了冰窟之中。
浅水清,你果然够狠,竟然要将我申家满门,一网打尽!!!
浅水清眼神变得凶厉:“申氏一门,有族中子弟四十一人,正符合入伍之年。再加申奇申童,总计四十三人,现全部应征入伍。此令为战时征兵令,任何人不得违抗。有逆者立刻处斩。来人啊,给我把申大人的两个儿子带出来!”
十余名天风军士立刻虎狼般冲进申府,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
“浅水清,你这混蛋!我和你拼了!我要到皇上那儿去告你!!!”申楚才急得狂叫。
他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感情这三天里,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在满世界找他申家子弟了。
看着那申楚才仇恨的眼神,所有的士兵心中,同时兴起一阵复仇的快感。
申楚才,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吗?今天就让你的子弟宗族跟我们一起去当兵,让他们也尝一下那血肉横飞的滋味,看你日后如何自处,是否还敢看不起我们!
浅水清充满同情地看着申楚才,猎物最后的嚎叫,永远都是响亮而无任何威慑力的。
他柔声对申楚才说:
“申大人,我知道你很恨我。不过没关系。”
“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两个儿子,还有你申氏一族四十一名弟子,现在全在我的手上。他们是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都已经做定我浅水清的兵了。”
“我知道申大人身在官场手眼通天,只要你愿意,点个头就能把我治于死地。但是我提醒申大人一声,我手下的这些个兄弟,个个都不是好脾气。偏偏他们还对我死忠的很。唉,还是大人说得对啊,我这个人,的确有些擅权专兵了。不过专兵有专兵的好处,如果我以后有点什么麻烦,我可不保证他们会对你的这些亲人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
说到这里,浅水清笑了笑。申楚才此刻已经站都站不直了。
他这才拍拍申楚才的肩膀说:
“大人也不用太过介怀。虽然我今天拉了他们去当兵,但是申大人切记一件事。战场之上,也有前方后方之分,有的人注定了是要冲锋在前的,有的人却只需事后打扫战场。那冲锋在前的,总是要死的快一些,那留在后面的,却只是小有风险。我佑字营这四十三个新兵,到底是做那打头阵的敢死队,还是做护卫营主的亲卫队,却是还没有定下来的。。。。。。”
浅水清凑近了申楚才的耳边轻声道:“所以,申大人要是为了自己的子侄好,就千万不要太让我生气。否则,我不保证在下一场战事里,就把他们第一批送上火线。当然了,就算是战事未起。。。申大人,你该知道军队里杀人,有时候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申楚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浅水清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
擦去额头的汗水,申楚才说:“浅将军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开始,就是你手里的人质了?”
浅水清嘿嘿笑了:“申大人怎么理解,是申大人自己的事。在我看来,申奇申童也好,申族其他子弟也罢,都是士兵,普通士兵。怎样用他们,那是我的事。我高兴了就留在身边,不高兴了,就送上战场。至于到时候我的心情到底是否高兴。。。申大人,这个问题,或许你有办法。”
申楚才一阵晕眩。
这个浅水清,不仅够狠,够毒,还够狡猾。
原来以征兵令教训自己,仅仅只是浅水清计划中的第一步,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个教训。
从今天起,他申楚才看见浅水清就得低头哈腰。因为,他申氏一门所有后代的性命,如今都捏在了浅水清的手中。
这是报复,也是利用。
申楚才要是不想儿子死,自然该知道怎么做了。
既然浅水清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现在再说什么显然都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他。只要自己听话,想来申奇申童他们,是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所以他只能点头:“多谢将军指点,下官明白了。”
他身为四品大员,对着浅水清自称下官,那是彻底认输了。
浅水清笑道:“申大人,我手下有个将官,已经去贵府库自行领取军需物资了。没有大人的手令,怕是会和守库士兵起些冲突。所以还得请大人补上书信一封,证明那只是个误会。”
申楚才无奈点头:“我写。”
“另外,清野府库太大,我的那些兵有不少都是大字不识的。万一不小心把清野城本府的库藏带走了些,还要请大人原谅。”
申楚才激动的浑身发抖:“这个。。。。这个好说。”
“我们还打坏了你的门。。。。”
“此门早已腐朽,不堪使用。坏了正好。。。正好换新的。”申楚才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明理。
浅水清哈哈大笑:“申大人,前次你焚了我写给兄弟们亲属的家信,照理来说我不好再打扰你。不过偏偏我这个人不识好歹,总觉得申大人是明理之人。所以我又重新写了那些信,还是打算请申大人为我转交。这次,就又得麻烦大人了!!!”
于是,曾经焚烧过的信,再一次回到了申楚才的身边。
这一次,借他个天胆,他也不敢再烧了。
事情已了,浅水清也没了兴趣再做逗留。
临走的时候,申楚才对浅水清说:“我族子弟,大都娇生惯养,不堪重荷,还请将军一路上多多照顾。”
浅水清悠闲回答:“大人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这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浅水清一个小小武夫,最怕的就是支援不继,粮草不足,银钱无多,战士不肯效死命。我到是没什么,打了败仗,也不过一死而已。但是贵族子弟嘛。。。到时候我就不敢保证了。”
申楚才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金票:“申某愿为佑字营再献金三千,保我子民安康。更将为浅将军立长生牌位,每日焚香叩拜,祈祷安全归来。”
浅水清随手将金票收入怀中,立刻回答:“好,谢大人美意。这钱我就替我佑字营的兄弟收下了。至于那长生牌位嘛,我看还是免了吧。我现在就要领着我的兄弟离开,大人也不必再送了。”
申楚才恭恭敬敬地回答:“就依浅将军的意思。”
看着申楚才此刻一脸标准的奴才相,浅水清的笑容,越发的稠密起来。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三十四章 相思赋 离别绝响
浅水清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用一纸征兵令和数百支长矛利刃带走了申氏一门所有子侄,从这刻起,申家后人的性命,就完全和浅水清的命运挂在了一起。
那一天,申楚才和申府满门一直送到城门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路踏上征程。
他们的心在痛,在为那即将到来的惨烈杀戮生涯而胆颤心惊,为自己孩子的性命而辗转反侧。
申楚才并不是傻子,但他长期为官,独霸一方,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人人尊崇的待遇.这使他便得骄傲。
然而事实就是:骄傲通常比愚蠢更为愚蠢。
人们不会因为愚蠢而遭受灭顶之灾,却常因骄傲,而毁掉一生。
申楚才的运气不错,他没死,也没丢官,仅仅是丢失了自己的儿子,侄子,外甥等等一大家子年轻男人。
他们如今在浅水清的手里,成了浅水清的兵.只要浅水清愿意,他随时可以让他们冲锋在前,做一名光荣的“英雄”。
当然,他也可以让他们改做护卫队,负责打个杂啊,烧个水啊,保护一下重要人物等的轻松而又安全的活计.
至于到底是哪种选择,就得看申楚才的表现了。
从浅水清把申奇等一众小伙子以征兵的名义征召到自己帐下之后,他就已经不需要再和申楚才谈任何东西了。
所有他想要的,申楚才自己会乖乖送来。所以他曾经遭遇的,申楚才自己会想办法弥补.所有申楚才曾经给他的侮辱,申楚才自己都将加倍承受。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现在全部都是“光荣”的军人
为了避免申楚才有所指望,浅水清调查了他的全部家底,连一个申家小字辈的后辈都不给他留,不管他们在哪里,哪怕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也是一纸调令送去,立刻征召入伍.
所以,申楚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烧香拜佛,期盼浅水清神功盖世,所向披靡,一路杀敌,毫发无伤.
他还必须时不时地送上劳军之资,以保证这帮军爷开心,而不把他的子侄全部送上战场。
而每天,他还必须面对族长父母的唾骂,因为就是他对天风军的侮辱性行为,导致了这一场变故.纵然他是一城之长,在父母族长的面前,却永远只能是个小字辈.
他还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向上投诉,以免浅水清因为不满意而对这支富贵子弟兵动辄打骂甚至直接砍头.
至于沐血带兵洗劫府库一事,更是只能认倒霉.
该拿的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他们也拿了,甚至走之前还把府库砸了彻底,这一切,都需要他老人家自己掏钱填补了.经年积攒的一些积蓄,申楚才全用来填补府库了。一些官场上的好交情,也都用来遮瞒此事。他欲哭无门,恨不能找根绳子把自己活活勒死。
偏偏他还不能死,因为他得活着给自己的儿子烧香还愿,顺便再一次次的满足佑字营以后可能会再来的各种要求......
离别的时候,申楚才从未有象此刻这般后悔过。
他后悔自己干嘛要去招惹浅水清。
他后悔自己早没想到浅水清是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的主。
他后悔自己一时痰迷心窍,干出了这样的蠢事。
但这些后悔,终究只能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子侄后人还在浅水清的佑字营中,他怕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浅水清的讹诈与控制了。
他长叹一声说:“申元,带几个家中的老人,一路跟去吧。看看少爷们有什么需要,看看。。。浅水清如何待他们。”
那一刻,他的背影一下子变得苍老无比。
。。。。。。。。。。。。。。。。。。。。。。。
离别总是惆怅的。
但离别,并不只在申家才有。
部队出城之后,浅水清迎来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离别。
云霓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接到任何通知。早在昨天夜里,云霓就悄悄地走了,也因此,浅水清更是把全部的愤怒,都倾泻在了申楚才的头上。否则他不会向申楚才要价要那么狠。
然而还有人要走,那就是方豹。
教训过申楚才,满足了方豹的一个心愿。
他也决定回家了。
回自己的家去孝敬老娘。
满载着身为战士的荣耀,去过那远离战火的平静生活。
方豹走的那刻,营里所有的老兄弟都默默看着他。
眼神里有佩服,有羡慕,有安详的祝福。
然后,这个平生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在回到清野城后再一次流下了英雄的热泪。
他抱着方虎,对他说:“二哥,浅少是好样的,以后,就得你保护他了。”
他抱着雷火说:“受伤后,没机会再和你喝酒。过两年,等平定了止水,你到我们那去,咱们一起好好的喝一次。”
他抱着无双说:“小子,别再犯傻了。记住,你是个士兵。”无双默默地点头。
他抱住浅水清说:“浅哥儿,这一走,不知何时又能相见。有机会的话,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兵。”
浅水清从袋中掏出那张申楚才的金票,放在方豹的手心里:“这钱,本来是打算给佑字营的兄弟用的,今天你要走了,就先给你用着。”
方豹正要说什么,浅水清已经打断道:“我警告你,你别跟我说不要,不然我把你另一只胳膊也打断。”
方豹呆呆地问:“那其他兄弟们怎么办?”
浅水清的眼神在申家兄弟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嘿嘿笑道:“有那哥几个在,还怕咱兄弟没好日子过?放心吧,你拿着这钱回去,买几块好地,代我和哥几个向你娘问个好。这也算是大家的心意吧。”
方虎方豹兄弟俩的眼眶都湿润了。他们都是潇洒至性的汉子,所以谁也不喜欢玩那婆婆妈妈的一套。对军人来说,钱太多等于没用,方豹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一刻,方豹和所有的兄弟依依告别,诉说衷肠,虽然不舍,却终于还是只能挥手说再见。
这一幕的情景落在了申家子弟的眼中,他们忽然觉得,原来这些军人,同样有他们感人至性的一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那样默默无言,看着方豹一个人,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隐没于天之尽头。。。。。。
离别的伤感,充斥心间,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一阵悦耳的乐声突然响起,低沉哀婉,幽怨缠绵,弦音如泣,琴声似诉,带着几缕悲欢,几多忧愁。
车队渐渐停下,细心倾听这离肠之颂,待到一曲结束时,空旷的大地上,依然是余音袅袅,荡而不决。
不远处,有一架马车,乐声正是从那马车里传出来的。
那是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乐清音小姐吗?想不到她竟也会来到这里弹琴相送。浅水清微微笑了。
他叫过一个小兵,对他说:“你去告诉那马车里的人,就说浅水清再聆仙音,谢谢乐小姐了。”
那小兵匆匆跑了过去。
没过一会回来,手里还抱着一架琴:“回营主,马车里的姑娘说,她即将回返苍天城,今后恐难相见。将军英雄人物,她望而倾心,特赠此琴于将军,祝将军再创奇功,早日得胜归来。她还说。。。。。。”
“还说什么?”
小兵立刻回答:“她还说,琴送则音绝,乐清音从此将绝迹淮河,除非有朝一日,将军将此琴再送还给她。”
浅水清听得一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醉花楼上的一次偶然邂逅,自己竟然会令一个见惯天下男人的名歌妓倾心,并为自己赠琴绝音,从此退出歌舞生涯。
这,算怎么一回事?
不过可惜啊,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好姑娘,再容纳不下别的女人了。
定了定神,他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晃晃脑袋,挥去那漫天的烦恼与疑虑,他朝着自己的士兵大喊:“兄弟们!后方之事已了,咱们现在就去前面追沐少,然后咱们兵进北门关,直取京远城!!!”
“兵进北门关,直取京远城!!!”所有士兵同时吆喝,声传千里,威震四方。
。。。。。。。。。。。。。。。。。。。。。。。。。。。
目送着他们的远去,久久,乐清音收回了目光。
今天,她终于看到了这个男人豪情霸气的一面。
他或许永远不会想到,当他在申府大肆逞威的时候,一直有个女子,就在那府中默默注视着他,为他打气,为他加油,为他祈祷。
她看着他,用手段治得申楚才狼狈不堪,心中竟大感快慰。他手下的将士为他甘心效死,惟他之命而从。
她看着他,意气风发,将堂堂四品大员摆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看着他,接受了自己的琴,然后就那样潇然离去,只留下一个英挺背影,供人细细揣摩,慢慢品味。
然而,自己一路目送,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小姐。”身边有侍女轻唤。
乐清音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苍天城。我相信在那里,我们依然能得到他的消息。。。他大胜的消息。”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一章 军令如山
天空白云如缎,浮游翩跹,丝丝缕缕,游弋于蓝天苍穹,纷舞出一幅蔚蓝色的长空天卷。
浩瀚天空下,一支蜿蜒如蛇的部队,缓缓行动在大草原上。数百辆大车组成的队伍,组成了一条浩瀚的长龙。
一支骑队从后面呼啸而上,领头的正是浅水清。
他看着前方车队的长度,一时有些吃惊。
我的老天!沐血这次搞了多少东西回来?
远远地,看见浅水清他们追了上来,沐血兴奋地向他们扬起了手中的长矛。
阳光下反射出刺矛的烈光。
浅水清和方虎他们一起追去。
人还没到,方虎已经大叫起来:“沐少,你把整个清野城都搬过来了吗?我的天啊,这是多少车东西?”
“整整四百车。”沐血傲然道。“三万石粮食,八万两白银,还有一千两黄金。此外攻城塔等辎重器械实在是人手不足无法运输,我已经勒令当地官员另组运输队送往前线。”
浅水清和方虎凌空对击一掌,哈哈大笑:“干得漂亮!”
沐血嘿嘿笑说:“干得再漂亮也没你浅营主这一手玩得漂亮啊。现在咱们的申大城主怕是欲哭无泪了吧?”
“那是自然。”几个人同声说,对望几眼,再次狂笑起来,心中的愉悦自不待言。
浅水清问沐血:“拿东西的时候,有什么阻碍吗?”
沐血傲然笑道:“刀枪架颈,斧棒加身,谁能有怨言?”
“也就是说,没打收条喽?”
沐血摇摇头。
浅水清想了想,说:“三万石粮食,是军部所需,我已经给申楚才写了文报。不过这八万白银,一千黄金,却是没有。我看我还是打个收条,你回头让人送过去。”
方虎立刻不愿意了:“浅少,这是为什么?申楚才那个老扒皮,横行清野那么多年,手底下早不知道聚敛多少财富。咱们扒了他的库,他儿子在咱们手里,他要是聪明点,就该自己掏钱去补了这窟窿,不然咱们一刀两断,他申家就得满门绝种!”
浅水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银子是给大军发饷用的,这么多车,想瞒也瞒不住。坑了申楚才这笔银子,得福的是大家,遭恨的却是咱们,这不是傻子吗?再说做人有时候留点余地比较好,咱们交了文报过去,到时候军需后勤自会把银子给清野补仓。申楚才不用自己掏钱,后面也就会合作很多了。”
“合作?还有什么合作?”方虎和沐血互相看看,谁也不明白。
浅水清嘿嘿一笑,笑容里透着无尽的狡诈阴险:“有这四十三个少爷兵在咱们这里,你们还怕以后申楚才不给咱们送钱花吗?”
沐血和方虎恍然大悟,同时嘿嘿地奸笑起来。
浅水清转头对沐血说:“催弟兄们一下,动作要快点了。”
“车队太多了,有些拖速度。”
“那就先让银车过去,前线的士兵们等发饷也都等得急了。”
“好,我这就安排。”
浅水清皱了下眉头:“照这样子下去,看来咱们是没法在雨季结束前赶到北门关了。”
沐血淡淡道:“我到觉得这是好事。就算是战事已起,京远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抱飞雪要有那么没用,他也就不是抱飞雪了。雨季快要结束,在清野城耽误了这几天,眼看着没法按时回去。既然这样,我看也就干脆不用着急了。让他们先打着吧,等他们打个几天几夜,熬到大家都筋疲力尽之后,咱们再来个趁火打劫,顺顺当当地把京远城拿下,岂不是更好?”
浅水清眉头一扬:“此话有理。”
“这还是跟你学的呢,他们打得越累,咱们就越有机会。”沐血悠悠道。
众人哈哈大笑。
。。。。。。。。。。。。。。。。。。。。
日正中午的时候,大队停车休息。
由于这次的运输量极大,差不多是上次沐血带队时的四倍,所以从新兵营里招来的三千新兵,都临时改成运输队,成为协助运输的一分子。
那些架着车子赶了半天路的新兵们,刚停下脚步,就得继续生火做饭,一时间怨言四起。这些怨气随着午时的炊烟,化成天空中一缕青云,飘向四方。
一名骑兵什长骑着马从后方赶上,冲着队伍中的一队新兵大声吆喝道:“一个个都慢慢腾腾地干什么呢?妈的,都跟个娘们一样!赶快做事吃饭,吃好饭继续赶路!象你们这样子慢法,等赶到北门关,***大军都杀到大梁城去了!”
几名新兵立刻怒了。
一名新兵直接站了起来:“你到是够快,有马可骑,无事可做。我们又要运粮,又要做饭,晚上还得扎营结寨。什么苦活累活都让我们干了,你们干什么啊?就算你们是老兵,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那老兵什长嘿嘿一笑:“有意思,还有敢跟老子叫板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云。我就不服你们以老卖老,我要见营主,申诉不公!”
他这话一说,身旁几个新兵同时为他打气,一时间不少新兵竟连连为他叫好。
有几名新兵甚至大声喊了起来:“干他娘的,老兵欺负新兵,苏大哥说得对,找营主讲理去!”
看起来,这个苏云在新兵营里,也算是比较有威望的一个。
那老兵眼中闪过一丝凶历的狠光:“要见营主申诉?哈哈哈哈,还真是好笑。这年头不怕死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行,浅营主就在前面,和沐校他们在一起。你这就去告老子的刁状,看看你可能告得动老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告动了,我二话不说,这些事你爱干不干都随你。可你要是告不动老子我。哼哼,你们这帮家伙不是都喜欢起哄吗?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在先。一旦告不动老子,到时候你们活得照干,饭得减半,整个哨还都得吃鞭子!!!”
说着,那老兵啪的抽动马鞭,扬蹄而去。
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平的怒气,苏云转头就向浅水清走去。
不安的骚动,如一点水中的涟漪,渐渐泛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他回首望去,眼前一个刚硬耿直的小伙子正朝自己走来。
苏云来到马前,双手抱拳:“浅营主,属下有事不明,想向营主请教。”
“说吧。”
苏云就把刚才那老兵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浅营主,同为沙场男儿,都是要上阵赴死之人,为什么那些老兵就可以骑着马耀武扬威,什么都不做。我们却要在这里做牛做马?我不服,想请营主给个说法。”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
浅水清点了点头:“很儒雅的名字,恩,不错。”
浅水清仔细端详了一下苏云:“看起来你很不服气?”
“是,我不服!”苏云看着浅水清大声回答:“我之所以会进佑字营,是因为我仰慕营主威名,渴望能跟营主建功立业。我不是来打杂的,而是来沙场杀敌的。不过我也知道,现在运输人员不足,新兵理当协同护送。问题是第三卫的老兵们个个目中无人,呼喝来去。他们自己不做,却嫌我们做得不好,所以我不服!!!”
浅水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果然又是一个募名而来吗?
他突然脸色一沉,低沉的声音若平地间卷起的一股风雷,轰声阵阵:
“新兵苏云,你才当了几天的兵,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就敢目中无人?你可知道现在你所面对的这些个老兵,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他们在前线杀敌的时候,你们那时候在哪?他们嫌你们做得不好怎么了?你就不服了?哼哼,你有本事,就把事情做好了再来申诉。我的这些个兵,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好人是不会进部队的,进了部队的,也容不得他做好人。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不服规矩,顶撞上司,骂是轻的,打才是正常的,你哪来什么好不服的!”
苏云的脸涨的通红,他没想到那个老兵说得果然没错,浅水清果然不帮他。可他还是大喊起来:
“我就是不服。当年浅营你不也是以下犯上杀了衡长顺吗?为什么你现在做了营主,就这样纵容包庇属下?上命既有错,我们就应该可以反抗不遵!!!”
浅水清仰天长笑起来:“沐少,你听见了吗?”
沐血嘿嘿笑了起来:“一帮新兵蛋子,好的不学,这犯上的本事到学了个十成十。”
方虎则干脆策马冲了过来,凌空一记狂暴的飞腿,正击苏云的胸口,直接将他一脚踢飞出去。
落下时,方虎的大脚直踩在苏云的胸口,竟让他起都起不了身。
平地而起的吼声如旱地惊雷,方虎指着所有的新兵大喊道:“你们这帮菜鸟蛋子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没错,当初浅少的确是杀了他的上司。可是如果有谁以为,佑字营中因此就可以毫无规矩,人人可以和上司做对,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商铺,可以任你们和自己掌柜的说理!上司的命令,容不得你们违背!一个个仗都没打过一次的菜鸟新兵,竟然想和老兵们平起平坐。我呸,你们真当这年头当兵有这么好混的吗?要是你们有本事,就给老子从战场上活下来!只要能活过一次战斗,老子就算你是老兵!”
沐血也冷冷地喝道:“可是在这之前,谁要是以为人人可学浅营主,随意顶撞上官。。。嘿嘿,我到也不反对。只要你们有本事,自己拉起人马来干上一票,以功抵罪就行!别忘了,当初浅营主可是用了南北两座大关来换得今天这一身荣耀和无罪而赦。你们真以为,没那两关大捷,谁能在犯了那样的事情后还可以活下去?”
浅水清则悠悠说道:“军中不比其他地方,军规军纪不可轻违。而每一条军规,都是前辈们用无数血汗换来的教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老兵们能享福,是因为他们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他们在死生沙场中不知遭受了多少罪,有些人更是受了数不轻的伤。所以他们有这个资格不做杂役活务,也有这个资格教训你们。你们要是不服,就在战场上好好表现,表现得好了,自然就会受老兵们的尊重。军营是优胜劣汰的地方,只要你够强,每一个人都会尊重你。否则,你就老实的在那里打杂。”
一番话,说得所有的新兵都低着头再不敢言。
浅水清走到苏云的身边,方虎收起脚退后。浅水清看着苏云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不服,但是我要问你一句话。”
苏云一楞,缓缓地站起来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道:“假如现在是在战场之上,你的上司命令你带十个人去冲击远处的一个小山头,那里有近百敌人守护,上去者就是九死一生,那么你敢不敢冲?”
苏云大声回答:“我敢!”
“你放屁!我说你绝对不敢!”浅水清大吼道:“因为你连你的上司安排给你的最普通的活都干不好,都干得有抱怨之心。既然这样,你又怎么能在面对必死的任务时无怨无悔地去接受?又怎么可能不象现在这样去反驳?或者你干脆就直接再来找当时正在指挥作战的最高长官,控诉你的上级军官派你去送死!控诉他自己不去而让手下人去。那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那样做,你的下场是什么?”
苏云惊得大汗淋漓,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人虽单纯,毕竟不笨。这刻浅水清把话点透,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是斩立决!!!以逃兵论处!!”浅水清对着他的耳朵大叫,震得他脑袋嗡嗡的发晕。
“现在你明白了没有?这些在你眼里不公平的对待,只是最轻的,最无足轻重的。将来在战场上,你可能还会面对许许多多你觉得不平的事情。可你现在连这点事都抱怨,那你上战场时还有什么人能指挥你命令你?倘若人人如你,上令不从,那天风军又靠什么来争雄天下?”
沐血:“假如上命有错,就可以抗命不遵,那么当初戚少就不必带伤上战场。”
方虎:“假如上命难行,就可以阴奉阳违,那么浅哥儿当初就更不必挟持云家小姐,得罪衡长顺。”
雷火:“假如上命永远是公平的,说出来的每一个承诺都是必须兑现的,那么浅少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一纵之长,指挥万人大军,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小小营主!”
浅水清:“可是上命就是上命。上命下来,我们就必须得听,必须得从。因为这是军纪!即使我曾经杀死衡长顺,擅闯南门关,我也永不会说出,只要上命有错,就可以抗命不遵这样的蠢话来。因为军无铁律,便永无战力!!!”
方虎更是冷哼道:“浅哥儿当初做新兵时,是被戚少挑来的最看好的士兵。即便如此,他依然做一个新兵该做的一切事情。无论上司派他做什么杂役,他都毫无抱怨,而且都能做得非常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获得大家的敬重。而你们呢?一帮新兵蛋子,只看到别人的辉煌,却看不到那背后的艰辛。你们算个屁!记住,要想拥有顶撞上司的资格,你们得先有那份本事。没那本事,就得夹着尾巴老实的做人,直到你们有资格的那一天。否则,不等你们上战场,就已经先死在军法军规之下了!!!”
浅水清最终叹息:“我并不是一个好榜样,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们,不要学我,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有些话,他终究没有说,有些道理,他终究不能讲。
他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但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这个世界有时就是那么不公平。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领军,有些人,则只适合被率领。
下意识地,浅水清喜欢苏云。因为他象自己一样,敢于反抗一切不公。
敢于反抗上司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敢于反抗上司的将军,却绝对是一个好将军。
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
因为现在的苏云,终究只是一个士兵。
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苏云展现出他那所谓的敢于顶撞的豪气就对他破格提升,因为那只是在鼓励和纵容所有士兵都这样干。
这一刻,话理已说得够通够透,所有的新兵全都收了声,再不敢有任何怨气发出来。
只是苏云,脸蛋涨得一片通红,却依然不愿离去。
浅水清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
苏云大口地喘着气,摇摇头说:“多谢营主指点,我明白了。营主说得是,我们这些新兵,的确还太幼稚,也没有资格质疑上官,违背上官。可是。。。”
他咬咬牙,抬起头来望着浅水清:“可是我还是不服。”
浅水清等人都是一楞:“为什么?”
苏云大叫起来:“因为还有一批人,他们也是新兵,可他们也是什么都不做!!!”
他长臂一指,带出不满的喧嚣,奔腾向那不远处的后方。
那里,四十三名新兵,正呆呆地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二章 奴役
对于申奇来说,今天一天的遭遇,差不多是他一生经历中的不幸的总和。
他今年才二十岁,正是花季少年。他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含着金汤勺来到这个世界。
他的父亲疼他,母亲爱他,家人照顾他遵从他,但有所求,必有所应。他是家中长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他自己也争气,幼熟诗书,少知礼仪,申楚才对他爱若珍宝,常说申氏一门,惟吾子独秀。
然而他纵然再聪明,再懂礼,终究是个世家子弟。他虽然懂诗词,知进退,懂得善待下人,博取善名,知道尊敬父母,孝顺长辈,可他却从没真正见过这世间险恶,也不懂那韬略心机。
他能吟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却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这不测命运竟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本是天生贵胄,这刻却如阶下之囚般成了将赴沙场的军人。
天知道在那之前,他连一天的刀枪都没摸过,他连摸把菜刀,都要被父母训斥为不求上进。
而现在,他却得学着怎样去杀人了。
甚至在这之前,他就得先适应军队中的生活习惯。
这一切,在他眼里,便仿如一场噩梦一般。
大军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申家子弟大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连站都站不动了。
但是新兵和老兵引发的那场争论,那番长官的教训言辞,他们还看在眼里,听在心中。
他们惊讶,这世界怎会有这般残酷的道理,但很快,就变成惶恐----在苏云的手指向他们之后。
然后,他看到浅水清笑了起来。
风送来了他和苏云的对话。
“你说得没错,这的确不太公平。那么,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了。”
“将军的意思是我可以安排他们做事吗?”
“没错,因为你有这个权利。你和你在新兵营里的那些兄弟,论资历,是不如第三卫的那些老兵。可是那几个,却连你们都不如。你们好歹也在新兵营里呆过,而他们。。。却连刀枪都不会拿。所以,在他们面前,你就是个老兵。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安排他们。”
这句话,传到申家子弟耳中,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于是苏云来了,带着一批新兵。
来到申奇他们的身边,带着饿狼般的眼神,虎视耽耽地看着他们。
“由现在起,你们几个,负责我们那几车的粮食运输。”一个新兵指着他们叫喊。
申氏子弟颤颤惊惊,却没人敢违抗。
浅水清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够明白了。
长官的命令,是不可以随意违背的,哪怕那是错的。
几名新兵象押解犯人一样把申奇申童他们带过去,交代他们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用轻蔑的眼神看他们,用冷嘲热讽的口气笑话他们,一如那些老兵对待他们一样。
曾经的天璜贵胄,在这群新兵的眼里,只是一群可供利用和压榨的劳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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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大队又要开拔了。
一车一车的粮食,虽说是用牛马来拉,但是毕竟负担太重,在过一些难行路段时,是需要人力来担负的。申家四十三名子弟兵,要负责起十辆大车的正常行进,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一个难题。
他们不知道要在牲畜发力前,在车后用肩头顶上一把,也不知道用马鞭抽打牲口,保证它前进的路线不会弯曲,更不懂得如何掌控手中的力量,以免一鞭子下去,牲口们发怒,作反不干。
于是,他们很轻松的把所有的工作弄得一塌糊涂。
数十名督促的新兵愤怒的大吼,他们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没用的人,连这点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四十多名劳力上来,非但没让工作的效率增加,反而由于他们的笨手苯脚把事情弄的更乱更糟了。
一个新兵大叫:“妈的,你们这帮少爷兵,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去打仗?快点干好,没看见咱们快要掉队了吗?快点快点,不然老子用鞭子抽人了!”
一群新兵呼喝着大骂。
老兵们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谁也不说话,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的无视,为新兵们更加增添了几分骂人甚至于打人的勇气。
人们在被欺压中成长,然后在欺压中学会领导。
军营,或许不是最好的学习地方,但永远是最快的学习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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