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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10 缘分(现代)
“浅校,你不是疯了吧?我们拿下南门关,功劳已经够大得了。这一次,大家怎么都死不了,军部还得给咱们加官晋爵。你现在不立刻通知鸿帅,要他们派兵来进驻南门关,反而要我们去攻打北门关?那你还不如让大家集体上吊抹脖子来得轻松些呢。”一名哨官大叫道。
“怎么?都怕了?不敢了?”
“不是我们不敢,而是此事绝无可能。北门关可不是南门关,那里有三万守军,咱们这八百人过去,被人包了下饺子吃都不够。浅哥儿,你清醒些,能拿下南门关已经是侥天之大幸,再去打北门关,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方虎连忙说道。
“我既然敢叫大家去打,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
浅水清将地图摊开在桌上:“你们看,南门关,北门关,还有京远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三座城关之间,各有运兵道相连,方便相互接应。为了防止三重天任意一个关卡失陷,三大要塞的主门都是重兵布防,后面却只设矮墙,不设任何险阻障碍,可通行自如。这样,一旦城关失守,止水军也有极大的把握将其夺回来。由于昨夜无双的错误,致使火攻之计无法实行,但却给大家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北门关和京远城至今尚不知道南门关所发生的一切。只要我们穿上止水军服,沿着关后的运兵道一路向北,快马小半日就可到北门关东门下。那里防御薄弱,我们完全有希望趁其不备,杀进城去。”
众人被这番分析听得意动神摇,不过沐血还是立刻摇头:“你说得没错,要进北门关,只怕比我们攀登落鹰崖还要容易得多。可是北门关有三万守军,我们就算进了城又如何?那里可不是南门关,我军曾多此攻打那里。那里的士兵,无论士气,经验,指挥水准,战斗意志都远比南门关守军强上太多。别说他们的素质不差,就是三万头猪,咱们八百人想要干掉他们,只怕没杀完,也都先累死了。而且现在是白天,北门关也不缺水源,我们就是想匿迹潜伏,纵火焚城,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浅水清嘿嘿一笑:“光凭咱们这八百人,当然是不够的。不过,要是孤星城三镇大兵齐进,从虎头岭和北门关两面同时对北门关发起猛烈攻击,你们觉得,这个时候再有一把钢刀突然插进敌人的心脏部位,擒其敌首,断其指挥,咱们拿下北门关的希望大不大呢?”
大家的心中同时骇然。
这句话,意味着一件事:进攻三重天的战役,将在今天,因为浅水清的狂想而提前发动。
意味着浅水清将以一个卫校的身份,调动六万大军受其指挥。
意味着一旦成功,则天下战史将出现新的辉煌一页--一日夜间,以一千人马彻底攻陷阻挡天风人百年之久的三重天中两座重要的城防要塞!
意味着打通止水国的道路,将只剩下薄如片纸的难度。
。。。。。。。。。。。。。。。。。
死一般的静寂。
沐血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按你的计划,一旦我们从后方杀入北门关,而正面三镇大军又不能及时赶到,只怕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又或者北门关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到时候城或许打下了,大家却个个都得战死。”
“再有可能,就是军部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意见,到时候咱们大家过去了,军部却根本不发一兵,不仅大家全得完蛋,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南门关,只怕也要重新沦回敌手。”
“浅哥儿,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需要慎重考虑。”
“大家一夜未睡,苦战方休,体力不支,也不宜再打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自阐述自己的想法,对进攻北门关一事,却是均不看好。
成果越大,风险也越大。
第三卫诸官,同时起了小富即安的心思,实在不愿再冒这样巨大的风险。
浅水清道:“首先,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虽然我们已经拿下南门关,但是不代表三重天要隘就不存在了。北门关和京远城,深沟高垒,城高墙厚,又兼重兵把守,要想突破,依然是困难重重。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就是抱飞雪不在京远城,两大要塞至今仍未知南门关失陷之事。若不抓紧时机,趁隙进攻,先夺北门关,再强攻京远城,只怕机会错过就再不复返!所以,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绝对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
淡漠的笑容,在浅水清脸上升起:“至于我们所要面临的问题。我已经有所考虑。军部的事,大家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叫他们一定会出兵。至于说北门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这也不是问题。咱们可以等待大军进攻之后再行动。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可以令所有人立刻休息,休息时间估计至少两个时辰,因为这差不多是孤星城调兵到攻打所需要的最短时间。只要前线打响战事,我们大家立刻就想办法以援军的身份混进去。能够擒住敌首,自然是最好不过。混不进去,我们也可以先杀进城去,然后分散出击,四处袭扰,制造混乱,散播谣言,动摇士气军心。”
这一番算计,终于说得大家有些心动了。必须承认,浅水清基本上已经把各个方面的问题都考虑清楚,虽有危险,但也确有可乘之机。
看了看周围的众人,浅水清的目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如今,这为帝国建立千古基业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成,则从此大富大贵,人人可得重封厚赏。败,也不过一死而已。大家都是沙场征战多年过来的人,要说死,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就是今天不死,将来也可能会死!可是这次,只要活下来,不但可以在其他各卫的面前,从此扬威吐气,最重要的是,我们虎豹营第三卫也将从此一举成为天风第一铁卫。再不用看任何人的颜色行事!假如说攻打南门关是为了豁免罪行,那么攻打北门关,就是为了争取我们应有的荣耀和封赏!”
“我不想强逼大家,但是在这样的情势下,难道大家还都怕死了不成?有愿意跟我去的,就报个名!”浅水清大喝道。
一番话语,终于鼓动了大家的斗志。
“怕他个鸟!”方虎大吼起来:“为丈夫者,当不畏生死。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拿下北门关,这里的人,个个都得升官发财。既然浅少你这么有把握,老子就跟你拼一回!”
雷火嗡声嗡气的道:“咱们能活到今天,也都亏了浅哥儿。浅哥儿到哪,我也跟到哪。”
方豹沉声道:“没错,今天这功,也是浅哥儿给大家立下的。既然他想发疯,那我也跟着一起发疯好了。”
无双低头看了看一身的鞭伤,喃喃道:“我欠大家的,就一定还大家。”
浅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无奈的苦笑。
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越混越倒退,反到是浅水清在上官们的虎伺之下一路狂飚猛升。
因为他比自己狠,比自己胆子大,比自己要疯狂得多。
在那看上去温柔秀气的身躯里,蕴藏着的,是一颗火热而疯狂的心。
这样的人,只要还活着,不成大业,必成大患!
长叹一声,他说:“你们都去,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再不多言,所有人都开始发动士兵,做好进攻北门关的准备。
浅水清留下无双:“无双,你身上有伤,这次就不必去了。”
无双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还能打!虎子的鞭子很轻,这些都是表面伤。浅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我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做。”
将一封信放在无双的手里,浅水清郑重其事道:“你要立刻去孤星城,把南门关落入我手的消息通知军部。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接管此关。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们必须在其他两城得到消息之前,发动对北门关的突袭,否则就会错失战机。”
“他们要是不信我呢?”
“这正是为什么我要你去的原因。你身上有伤,只要你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他们就会明白了。不过为了万一起见,在你去军部之前,我要你先把这封信,交到一个人的手里。”
“什么人?”
“咱们常去喝酒的那个酒馆,里面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老板娘。把这封信交给她,然后只说十万火急,就可以了。”
“哦。”无双有些纳闷。
浅水清的脸色一沉:“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做到,事后也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明白了没有?!”
“是!”无双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朝屋外跑。
望着无双的背影,浅水清长长叹息,自语道:“无双,你终究还是不适合这个杀戮的世界。你可知道,我之所以叫你去,是因为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也不得不做。。。你若见了,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章 争议
清晨的曙光尚未散去,一骑快马已经飞骑来到孤星城大将军府。
“我有紧急军务要见鸿大将军!快快让开!”那个怒马少年狂喝海嚣。
“你是哪个部队,有什么军务?”忠于职守的士兵不为所动,厉声喝问。
“虎豹营千骑卫,卫校浅水清帐下士兵,无双。”少年如是高呼,裸露的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狰狞之极。
阻拦的士兵什长面色大变:“虎豹营叛逆,还敢回来见大将军?给我拿下!”
无双嘿嘿冷笑:“我们是叛逆?天下就没有功臣了。”
那什长一楞,无双运足内力高喊:“南门关已落入我天风军之手,虎豹营浅水清恳请大将军派驻部队,接管此关!。。。。。。”
声若洪钟巨浪,传遍方圆数里,一时间,所有的士兵愕然呆立。
城内的声音依然响彻,一声声高喊震彻全城。
“虎豹营已拿下南门关,恳请大将军派驻重兵。另有紧急军务需要面呈大将军。。。。。。”
我的老天,这是玩笑吗?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互相对望。
天空中掠过一道苍茫的身影,仿佛惊虹现世,人影在将军府的上方做了一个奇异的盘旋落于地上。下一刻,无双已经被鸿北冥大手抓住,圆目怒睁:“你说什么?!”
他来得太快,冲得太急,手上用力太重,无双被他抓在手心里,象抓只小鸡般轻松写意。
涨红的脸呼吸困难,无双勉强吐出几个字:“南门关。。。刚入我手,三重天,已失其一。请大将军。。。。派兵把守。”
带着无尽钢性的字句一个个跳出鸿北冥的口中:“你。。。敢。。。耍。。。我?!”
“小人。。。不敢。。。”无双吐气艰难,鸿北冥连忙放开手。
他在府中听到无双的喊叫,心中震骇,竟直接就冲了出来,这刻听到无双一再重复此话,突然觉得世事离奇,怎么也不肯相信浅水清有这般能耐拿下南门关。
说他畏罪投敌,到是更来得可信一些。
被鸿北冥放开束缚,无双大叫道:“我军将士于昨日夜间通过落鹰崖进入南门关内,突袭敌守军,歼敌两千余人,余者尽俘,还请大将军前往点收城关!”
“落鹰崖?你们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浅校于50天就已开始准备攀爬落鹰崖的事情,落鹰崖下至今仍有五条巨索。我卫将士为了攀登此崖,整整损失了四十一名士兵。大将军若是不信,只需派兵前往南门关一看便知。”
震惊的凉气从鸿北冥的口中吸入,化成一股热风沸腾燃烧了全身。
他猛然暴喝:“来人!立刻通知铁风旗,让战千狂带兵前往南门关。叫他一路小心观察,防止有诈。”
看了无双一眼,鸿北冥挥一挥长袍大袖:“你跟我来。”
。。。。。。。。。。。。。。。。。。。。。。。。。。。。。。
大将军府。
龙牙军帅鸿北冥高坐中间,左首是南无伤和计显宗以及座下四位掌旗。铁风旗掌旗战千狂,已经出发前往南门关,而灵风旗掌旗水中棠,至今仍率兵驻扎虎头岭,无法回来。
鸿北冥的右侧,则是廉绍一,和他手下的三位掌旗。
暴风军团在盘山一线所有掌旗以上的将军,此刻几乎都在这大将军府中了,唯一例外的,或许就是正中间站着的少年无双了。
“大家,都已经听到无双的说话了吧?你们觉得,此事可信度有几分。浅水清的计划,又到底是否可行?”
抿了口茶,鸿北冥慢条斯理地问。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鸿北冥开始思考这一切行动所带来的得失后果。
毫无疑问,浅水清打南门关就是为了脱罪。由此可见,李规的控诉并无虚假。问题是他现在立了大功,别说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怕功过相抵后,还得重重赏他。对鸿北冥来说,这到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事后好好抚慰李规一番,现在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家伙竟然还想连北门关也一起拿下,胃口之大,可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计划,的确有很大的可行之处。
三重天之所以难打,就在于其互为犄角,成相辅相成之势,一方有难,其余两方会立刻来援。多年来天风军攻打北门关,其余两关总是不会袖手莫视。不是派兵来援,就是奇兵突出,迂后折回,突袭敌后。
这一度令天风军相当头痛。
南门关一失,等于是彻底断了止水出关的通道,从此之后,再不用担心象上次劫粮那样的事情发生。而北门关若能再得手,则京远城将彻底孤立无援,率大军攻打,也再不用担心其他方面的驰援或袭扰了。
只是。。。万一失败呢?
鸿北冥看了看李规,他知道,李规一定会反对这个计划。
果然,李规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抱拳而立道:“鸿帅,浅水清夺关一事,还不知道真假,必须等战千狂回了信息才能确定。现在谈是否攻打北门关,还有些言之过早了吧?”
无双冷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部向鸿帅禀报过了。李将军这么说,是不相信呢?还是不希望呢?”
李规的虎目迸射出仇恨的雷霆,口气中隐含着风雷阵阵,却强自压下火气:“小小新兵,竟然敢口出狂言。如果换了是我领军,就凭你不听军令,泄露军机一事,就得将你当场处死!。。。”
“多谢将军费心了,无双已因此受到处罚。而且若非此错失,火势一起,其余两关必定知道南门关有危。因此浅校已原谅属下。到是将军所说的,要等到战将军回报信息后再做动员,只怕到时已经太晚。若是让北门关知道了南门关失陷的消息,再做奇袭,就断无可能了。希望李将军不要因私废公啊。”
李规听得大怒,鸿北冥却冷哼一声,无双只觉得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浑身剧烈一颤,知道这位大将军对自己的无礼已经动怒了。
不过他天性倔强,对着众位将军,竟依然不卑不亢,硬是不肯低头。
他临出关前,浅水清告诉他:军部诸将,掌军中杀伐决断多年,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在他们的面前,既不要太软,为人所不齿,也不要太硬,会惹恼大家。要无双自行掌握分寸。
无双不知道这分寸该如何掌握,便牢记了浅水清教他的那句话:语言要硬,口气要和蔼。因此这刻,对着李规说话毫不退缩。那句语言要硬,他算是把握住了,这口气和蔼嘛。。。他就彻底抛到一边去了。
鸿北冥看看南无伤:“无伤,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我看,浅水清拿下南门关一事,八成不是谎言。”南无伤想了好一会才很是不甘愿地说:“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和他在当初运粮战中的表现来看,此人历来是胆大妄为的。挟持云霓,远遁草原,杀死衡长顺,这些事都是他干的。现在再多出这么一个奇袭南门关的事来,到也不足为奇。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成功了,而且是以一千人马完成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南门关被拿下,是件好事,浅水清理当受到重赏。但是他私杀衡长顺,功过相抵,饶他不死也就够了。这攻打北门关一事,他现在只是小小卫校,哪来那么大本领去拿下如此大的一个关口。最重要的是,我军准备不足,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尚在运输途中。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攻城,成功的几率太小,不值得做冒险尝试。”
无双的心立刻就寒了。
南无伤不比李规,他虽然一心想要浅水清死,却总能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子,并且说得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义凛然,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得都是在从大局考虑。
这刻他这样说,鸿北冥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立时出兵。
还是大风镇镇督廉绍一,颇带疑惑地看了看南无伤。
他可是带兵多年的老油子了,哪里听不出南无伤的话,其实是要治浅水清于死地。
他对浅水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浅水清和南无伤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假如浅水清的确拿下了南门关,而且现在正沿着运兵道前往北门关,那就是说,他和他的八百人已经在止水境内了。如果我们不去,而京远城的守兵得到消息后又出城攻打南门关,到时候,只怕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后路被断,就成了进退不得的局面,要被止水人来个翁中捉鳖了。”
南无伤的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廉绍一说的,他岂能不明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宁愿放弃北门关而阻挠出兵。
如果说他以前害浅水清,纯是为了讨云霓欢心,那么现在,随着浅水清夺下南门关,必定会在军中声威大振,对他的声誉可算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李规嘿声道:“兹事体大,劳师动众出击北门关,一旦不成,损失远超八百之数。浅水清不听军令,私自行动,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咎由自取!”
计显宗眉毛一跳:“他若是不私自行动,只怕南门关到现在还在止水人的手里呢。”
“那是另外一码事!”李规大叫起来。
南无伤也附和道:“没错,为了八百骑而牺牲更多的将士,智者所不为。攻打北门关,成功几率太小,不宜行动。”
“那么可不可以加派一支部队去配合浅水清?”廉绍一说。
南无伤立刻摇头:“不行,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人太多,声威太大,恐怕敌军会提前有所发现,毕竟那一带不适合藏人。浅水清要藏这八百人已是不易,再要加人,只怕弄巧反拙。总之,如此仓促的进攻是不可行的计划。”
一时间,各路将军各抒己见,有的认为此刻攻打,正是大好时机,不可错过。有人认为风险太大,不宜妄动,最好等烈狂焰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有了南门关,则三重天犄角之势已缺一角,日后再打,同样有很大的成功把握。
众位将军各持己见,偏偏还各有各的道理,连鸿北冥都觉得头痛无比。
在他心中,其实浅水清的计划的确是大有可乘的。但是南无伤的反对,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南无伤不比计显宗和廉绍一,他驻守盘山多年,屡立战功,虽然官职比他小一级,但在盘山一带,却享有极大的声望,对止水军的情况也了解甚多。他的意见,显然远比计显宗和廉绍一来得重要得多,偏偏南无伤却反对浅水清的计划,竟然和李规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这让鸿北冥很是郁闷,想不通浅水清是不是又杀了某个战士,正是他南无伤的表弟啊?
。。。。。。。。。。。。。。。。。。。。。。。。。
争执不下中,廉绍一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南无伤一眼:“对于立功之人,我等见死不救的做法,一旦为天下人知,只怕会令人心寒吧?”
阴狠的诡谲,在李规的眼中一闪即逝,他冷笑道:“你我不说,天下谁人能知?”
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经落在了无双的身上。
无双的心中一跳,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摸在了弓弦上:“看来李将军是想杀人灭口了。只要杀了我,则不救浅校一事,从此再无人知道,非但如此,还可以将夺下南门关一事的盖世奇功揽在自己的身上,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李规仰天大笑:“你身为士兵,见官不拜,是为无礼。兵器不解,还面带杀气,更是有谋反作乱的嫌疑。杀你以正军威,那是理所当然。至于这南门关的功劳嘛,有鸿帅在此,自然是鸿帅胸怀丘壑,运筹帷幄,指挥有度得来的战果,天下又有谁敢不服!”
一番话,说得众皆心惊,就连鸿北冥都意动神摇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就不服!”
门外一片彩云飘摇,幻出千般光彩。翩翩而至若蝶舞轻花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施施然走了进来。
正是云霓。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一章 血已冷
“云霓?”南无伤惊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南门关失陷一事,如今全城都已知晓,我也是天风子民,自然为天风大胜而欢欣雀跃,怎么能不来。不过也幸亏我来了,才听到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凤目紧盯李规,云霓樱唇轻吐:“想不到堂堂虎威将军,竟然也会行苟且之事而出堂皇之言.这杀良冒功的行为,我天风帝国还从未有过呢!”
厅中众将,一时皆大感尴尬。云霓继续冷笑道:“李将军,我云霓不请自到,擅闯高级军事会议,口出狂言,污蔑将领,是不是也该杀之而后快啊?”
云霓不是无双,她是雪风军团云风舞的女儿,是天风皇帝最喜欢的女孩,同时也还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借李规一个虎胆,他也不敢这样说,这样做。
南无伤心中大急,忙拉着云霓到一边轻声说:“云霓,你不是一直都恨浅水清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帮他说话了?”
“没错,我是恨浅水清,可是兵家大事,岂能容得下私人恩怨。”云霓冷哼:“要说恨,我恨止水人远超浅水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除非你在一年之内拿下三重天,兵进大梁城,否则休想娶我。现在有机会可以破城,你却不要,难不成是另有新欢了?”
这冤枉大了,南无伤正要解释,云霓又道:“此战,浅水清若败,他必死无疑,自然一切休提。可他若胜了,则从此打开我天风军通往止水的一大门户。他为国立功,我云霓自然也愿忘记他过去对我的种种行为。”
对云霓来说,这或许正是让南无伤放弃对付浅水清的好时机。有国家大义为借口,任何个人私怨,的确都是可以放下的。毕竟当初南无伤设计害浅水清的计划,也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南无伤听得愣神,怎么也没想到云霓会这样说,一时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惟有无双,看着云霓的眼神,隐隐间略有所思。
虎目中爆射精光,李规不满说:“事关重大,我军准备不足,各镇兵马新到,休整未毕,攻城器械准备也有所不足,仓促攻城伤亡必大,还需谨慎抉择。我的提议也是为大家着想,还请云小姐不要误解人意。”
云霓冷笑:“时机稍纵即逝,岂容你等在这里婆婆妈妈商榷来商榷去的!看来在李将军的眼里,拿下北门关这样的重要大事,还远比不上你一个妻弟的性命。”
“你!!!”李规大怒,鸿北冥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乖乖坐下。
清了清嗓子,鸿北冥无奈说:“李将军的话,云霓你就当是一个玩笑吧,毕竟大家也都没有同意。”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云霓不要把刚才说出去的话泄露出去。
云霓摇了摇头:“若是我军发兵,配合浅水清的后方进攻,无论成败,我都可以当作是一个玩笑。可要是大家继续这样婆婆妈妈的下去,只怕就不是玩笑,而是有心陷害了。我虽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可更是天风子民,万事当以国事为先。天下云家世受皇恩,高俸厚禄,无以为报,自当将在前线的所见所闻,如实向皇帝禀报!”
“。。。。。。”所有人一起狠狠地看向南无伤,共同心想: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未婚妻。
南无伤大感尴尬:“云霓,你是女人,不懂军事。北门关城高墙厚,我方攻城器械不足,浅水清只有八百战士,就算是由后方突袭出其不意,要想活捉北门镇守,打开城门控制全局,依然是困难无比啊。”
云霓眉头一挑:“我出身军人世家,每天听得是父兄谈论战事,看得是士兵操练武艺,你真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么?没有攻城器械,难道我们连云梯都没有吗?”
“蚁附登城,无其他攻城方法配合,士兵损失太重。”
“打不下北门关,我军就无法顺利进攻京远城,死伤就永远不会停!长痛不如短痛,怕死就不要来当军人!”
眼看着云霓竟然和南无伤对着干了起来,争吵愈演愈烈,鸿北冥气得一阵头痛。
李规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妇道人家,竟然在这里妄谈军事,要不是看在云风舞的面子上,早就把你哄出去了。”
秀气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刚毅的决绝:“妇道人家也比你们这些男人有骨气。你们不去,我去!”
回首厅外,云霓郎声道:“来人,给我备马!将军们怕死不敢去,就让我一个女人去攻打北门关好了!”
话音落下,云霓向着厅外奔去。
外面的婢女早将战马准备好,云霓跃马而上,姿势竟是熟练无比。
南无伤冲了出来,拉住缰绳:“云霓,你疯了?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云霓一拉马头,高叫:“不要拦我!南无伤,我告诉你。野王要我来探望你,是对你的恩典。盘山前线,除你之外,再无一个人能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杀敌立功。你若是一昧儿女情长,不知进取,只会让我看你不起!这成亲之事,你以后都休要再提!”
一声轻诧,马鞭落下,胯下战马发出动人心魄的长嘶,踏出条条尘烟,向着城外北门关的方向急奔而去,只留下一帮将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鸿北冥,仰望远处的那片远去急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刚烈的性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云风舞有个好女儿,无伤啊,你却未必有个好未婚妻呢。”
赫然转身,鸿北冥大声下令:“动员大军,即刻出发,准备攻打北门关!!!”
走到南无伤的身边,鸿北冥低声对南无伤训斥道:“去把你的女人给我带回来。记住,以后别再让她来捣乱了!”
南无伤大惭。
。。。。。。。。。。。。。。。。。。。。。。。。。。。。。。。。。。。。。
战争的命令来得如此突然,时间又如此紧迫。
孤星城内鼓号吹响,声音绵延百里;旗帜飘摇,招展出无数暗语急令。
各级传令官匆匆奔跑,传递讯息,各营,卫以下将官同时得到了一个讯号,就是攻城之战,将提前打响。
所有的部队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即定的战场。
六万人的大军调动,在如此匆匆的行为之下,依然有条不紊,充分展示了天风将士的高效率机动作战能力和指挥能力。
而鸿北冥则和他的将军们一起对着地图进行研究。
南无伤道:“此战以敌后穿插突袭为主,我军六万主力为辅,因此正面我军其实就是一个幌子。既然是幌子,就当以虚张声势,震慑敌军为主要手段。表面上采取强硬的攻城姿态,在实际行动中采用保守做法,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我反对!”廉绍一立刻道:“浅水清的八百士兵人数太少,其主要任务是混乱敌军,而非攻城掠地。如果我们不使出全力来打,一来,北门关压力太轻,极有可能先全力对付浅水清等人。二来,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放出求援烽火,这样一来,浅水清以南门关援军的身份混入北门关的可能性就几趋于无。三来,攻城不力,就算浅水清为我们制造了机会,也很有可能因为我们的原因而造成错失战机,最终失去夺城的机会。所以,我们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全力以赴,给北门关守军以强大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全力应对,这才能给浅水清以可趁之机。”
计显宗也有些担心:“可是一旦失败,我军损失必重啊!”
鸿北冥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考虑损失的时候了。我同意绍一的看法。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得全力以赴!”话音落下,鸿北冥狠狠一拳,重重砸了几案之上。
“传我命令,将所有的投石车都拉上去,先和他们进行一次远攻对决,交换火力,制造声势。半个时辰后,发动全面攻势。让将士们不要怕死,有能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千金,封校。身为校官者,入营拜将!”
挺起身,鸿北冥虎视众将军:“此战,我军若胜,则止水国从此门户大开。天风帝国百年梦想,将因今天而实现!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众将军齐声应是。
随着命令的散发,所有将军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纷纷告辞离去。
鸿北冥遥看厅外,那里,是无双如风中的标枪巍然矗立。
鸿北冥走了出去:“无双,能再跟我说说你们攻打南门关的详细情况吗?”
“大将军想知道什么?”
“呵呵,只是想听听你对浅水清这个人的看法。”
无双低着头想了想:“我说不好。他是我见过的最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鸿北冥长叹一声:“是啊,的确是个很令人看不透的家伙。每一次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总是能给人带来许多惊讶。”
无双有些诧异:“鸿帅以前听说过浅水清的名字?”
鸿北冥仰天大笑:“苍天城中,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浅水清?‘不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你要是敢不派兵增援,我照样一刀杀了她!’。。。。。。嘿嘿嘿嘿,浅水清,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当日在驻马店口出狂言,竟然连天风公主都说照杀不误。你可知道这句话早已轰动京城!”
无双惊得汗都出来了。
当初驻马店护粮之战时,他还没入伍,也就没有参与,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没想到浅水清挟持云霓时,说得竟然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小子,语言果然很硬!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听到这句话后,反应是: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然后说了一句:国之勇士啊!国之勇士。
然后就再没说过什么。
不过他的这个反应被视为对其行为的一种激赏,因此到没人敢下令将其捉拿,也成就了南无伤奖励其功的事情。
而今日之后,浅水清的大名只怕整个观澜大陆都会知晓,世之名将,就算是又多了一个。
战争,果然是英雄与传说的诞生之地!
鸿北冥看了看无双:“你的鞭伤,是因为那个赵二宝?”
无双低头应是。
“恩,我明白了,难怪浅水清会派你来通信。照理说,你这样的弓手,在突袭北门关中本是可以发挥大作用的。可惜啊,你心太软。到是这个浅水清。。。果然是够狠够辣的心肠。”
无双一呆:“鸿帅这是什么意思?”
鸿北冥看着无双,语气低缓悠和,微笑道:“浅水清不是在你离开后立刻就出发去了北门关吗?既然全军动员,那么那些战俘如何处理?难不成再把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南门关还给他们?又或者是带着三千八百多名战俘一起上路?你啊。。。毕竟还是幼稚了一些。”
仿佛一个霹雳,重重地劈在无双的头上,他连退几步,脑海中映出一片可怕狰狞的景象
他不敢想象,近四千战俘的命运,在这一刻,竟已注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不!!!”他狂喊怒号,嚣舞出一片愤怒的声潮。
惟有鸿北冥,仰首向天悠悠说道:“小子,这就是战争。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
与此同时,南门关。
铁风旗掌旗战千狂高坐马上,眼前,是一片血海尸山。
地上无数死去的止水士兵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上依然流露着愤怒,不甘与无尽的悲愤哀怨。
整个南门关,因这四千人的性命,已成为一片血色泥沼。
战千狂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良久,才发出命令:“立刻回报大将军,南门关已入我手。此关已死。。。空无一人。”
“另:南门关六千士兵,皆为战死。杀俘一事,不可外传,有泄露军机者,一律。。。杀无赦!”
血红的眼眸中,流露出对世事沧桑的无奈。
“浅水清,你好歹也算是我铁风旗的兵。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刻,战千狂的心中,发出了与鸿北冥同样的一声感慨: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二章 战狗
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浅水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感觉如此强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象个搅拌机一样搅拌不停。
三千八百九十六个战俘。
三千八百九十六条性命。
一念之间,就这样全部杀光死净。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连下手的士兵都开始颤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墙之上,死死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他知道自己变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个誓言之后,他就彻底变了。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想保护的兄弟,他可以杀尽天下一切人。
这个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灵魂在飘散,注意力难以集中,以至于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直到那声愤怒的呼喊,将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唤了回来。
“浅水清,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他轻声说:“他醒了?”
“恩,很激动。。。已经打昏他两次了。我说,要做就做个彻底,干什么还留这么一个家伙?”方虎有点想不明白。
“这个易星寒,以后对我们会有大用的。留着吧。”
“听你的。”方虎做了个手势,一个士兵再次对准易星寒的后脑来了个凶狠的闷棍。
愤怒的呼喊停止了。
从草地上坐起来,看看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个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树丛,再往前就是运兵道了。他们现在位于北门关的对角,处于京远城-北门关和南门关-北门关这两条运兵道的夹角之中。
有树林的遮挡,没人能看见丛林后有一支多达八百人的队伍隐藏其间。而他们,却可以同时看到两个方向的动静。沐血带了四百名战士砍倒树木,破坏道路,布置陷阱,阻敌交通,断其归路。这主要是为了防范京远城的来军。
“咱们的斥候有发现吗?”
“屁都没有,这一带安静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让大家轮流睡觉,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让刚干完活的兄弟们先休息。”
“恩。”方虎点点头。看着浅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气地躺在浅水清的身边。
“浅哥儿。”
“恩?”
“聊聊吧。”
“切。”浅水清扑哧一笑:“哪来那么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没准下一会就得上马做战了。”
方虎长叹了口气:“睡不着啊。没准运气不好,今天这一战,就是最后一战了。一睡下去,以后想醒都醒不了喽。”
浅水清给了他一下:“别说晦气话。”
“不是晦气,只是突然感觉,自己早晚有这么一天。咱们当兵的嘛。。。不是阵前死,就是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样,有话憋着不说,死的时候都不甘。”
浅水清闭着眼道:“这一仗下来,只要能活着,以后都不用担心死不死的问题了。”
“是啊。。。军部要是不给个咱哥几个大点的官做,我他妈第一个不干。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风人十年都没能拿下来的关卡啊!不对,是一百年没打下来的关卡啊!眼看着就要被咱们几个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给连下两关。这事。。。想想都滋润。”方虎乐呵呵的笑。
“恩。”浅水清继续小寐。
“等打下了北门关,我他妈就去找个女人乐乐。”
浅水清没搭理他。
“我是说找个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种。”方虎补了一句。
“这样好,省得你再去强奸女人。”浅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妈就忘不了这事了是不?强奸女人也比你个屠夫强,一口气杀近四千人!”方虎笑骂。
浅水清的脸色微微一变,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浅哥儿。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
“没什么,要么不做,做了就别后悔。”浅水清长呼一口凉气:“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怕我了?”
方虎立刻点头,后脑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响:“恩,浅哥儿,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这天底下,还真没你不敢干的事。杀逃兵,挟持云家大小姐,杀衡长顺,打南门关,杀战俘,再打北门关。我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天底下怎么就没你不敢干的事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看着天空那几片云彩飘过,悠悠的说道:“有些人,人有多大个,胆有多大个。我算是这一类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点头:“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帮战俘死时的叫喊。那场面。。。我好久没有害怕的感觉了。浅哥儿,以后。。。我是说如果有以后的话,这杀战俘的事,能不干就别干了。最起码别喊我干了。”
“怕了?”
“怕了。”
浅水清心中一阵寂然。
这个世界上,能让方虎说害怕的事,终究不是太多。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浅水清突然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你说。”
“我们家小时候,对门有户人家,养了条狗。那狗不错,是条大狼狗,很凶猛的,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帮手,曾经抓住过小偷。。。还有隔壁家一只鸡。”
“然后呢?”
“那一年。。。我大概七岁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结果他家没人。我闲着没事,就去逗狗。”
“那狗那么凶,估计不会给你面子吧?”
浅水清扬起一只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迹:“这是那时留下来的。现在看,是没什么印子了,当时可疼得厉害。”
“唔。”
“被咬了之后,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悄悄跑回家里,找点药给自己涂上,然后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终都没人知道我被狗咬过。”
“再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拿了包老鼠药,把那狗毒死了。”
方虎不说话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虎子,我不是个好人。谁得罪了我,我肯定会加倍报复。。。从小就是这样。有时候我想,我这个人就和那条狗一样,凶猛,残忍,除了对自己好的人,其他谁都不在乎。”
方虎一声不吭。
浅水清继续道:“咱们当兵的,其实也都是狗。战狗!在战场上凶猛的咬来咬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明天可以考虑。要想活下去,光是功夫高,那是没用的。只有不做狗,做了人,才能活得滋润,活得健康。”
“所以你现在就拿命去拼?拼个做人的资格?当了营主,就算是人了?”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这么干。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命运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你需要为之奋斗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兄弟。”
方虎有些迷惑:“爱情?”
浅水清笑了起来:“是啊,爱情。就算没有,也可以去追求啊。狗。。。是没有资格追求爱情的,他们所追求的,只是交配,繁殖。。。和温饱。”
方虎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每只狗都想做人,但永远不可能每只狗都实现理想。”
“所以,只有敢拼的狗,才有做人的资格。”
“这里有八百条狗,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人的。”
“活下来的,就是人。”
方虎沉默了,看着浅水清。浅水清仰面朝天,再不发一言。
拍拍浅水清的肩膀,方虎站了起来,默默离去。
。。。。。。。。。。。。。。。。。。。。。。。。。。。。。。。
风,送来了战鼓的擂声,咚咚咚咚,响彻在人的心底。
沉睡中的士兵,从草坪上爬了起来,看向浅水清。
他还依然躺在草地上,双眼微闭。
“虎子,这么着急干什么?”
“战鼓响了。”
“那就是才刚刚开始。”
“我们不上?”
“急什么,让兄弟们继续睡觉。”
“作战之前最好做些适当的运动,保持头脑清醒比较好。”
“放心吧。。。时间足够用,他们还没睡够呢。”
“那好,听你的就是了。”
所有人都重新躺了下去,浅水清却坐了起来。
站在那片小坡之上,遥望远方,战斗的序章,已经打响。
“今天。。。将会是最长的一天。”不知为何,浅水清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句名言。
是啊,最长的一天。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三章 鏖兵(1)
北门关,作为近十年来天风人攻打过的次数最多,也一直未能拿下的关口,它一度牢牢的将天风人的脚步挡在关外,捍卫着止水国的尊严与荣耀。这座庞大的军事要塞横亘于断龙山一线,同时也横亘于每个天风战士的心中。
多少年来,天风人在这座城前积留的尸骨,足以填满这座城市。
作为止水人最为倚重的天堑巨城,北门关常驻雄兵三万。自战争伊始,就始终没有停止过扩建和加固的工程。
用一米见方的大石块垒积,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外城墙,高十五米,厚两米,城墙宽度三千米。其建筑巍峨雄浑,高大壮观。
为了抵御天风人的进攻,城墙前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而左侧的虎头岭至北门关一带,更是被削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
巨大的城墙之前还特别修筑矮墙,洒满铁蒺藜,制造种种陷阱用以保护城基,以防备敌人用冲车等攻城器械对城墙发起伤害性的冲击。
至于北门关的大门,更是用精铁打造,重达数十吨,需要十名士兵合力才能将其推开。大门厚近半米,就算是用攻城锤砸,不砸上千下,只怕都难以破坏。而在门前更是陷阱密布,荆棘丛生,仅是门头守卫,就搁置了整整三百名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用生命和战刀,捍卫住这道通向城内的大门。
在北门关外城墙之后还建有更高一层的内城墙和瓮城,以及用于保护弓箭手的女墙,高大的指挥塔楼和射击塔楼。
除了擂石,滚木,弓弩,投石机等守城常备武器,这里还有止水人为守城而发明使用的黑油。
假如浅水请在这里,他当然知道这种黑油就是后世自己的世界被称为黑色黄金的石油,但是今天,在止水,黑油被用来做为最有效的防御武器之一。
用它们泼洒城墙,使城墙湿滑难以攀登,在必要时以火引燃,火焚巨墙,都是止水人用来保护自己的最重要手段。
在此之外,还有就是那些巨大的重型投石机了。
作为北门关的地主,止水人几乎把所有能砍的树木都砍回了城中,把所有能搬走的石块也都搬回城内,势必要让攻城方找不到一点可以利用的资源。
面对这种种的一切设施,也就难怪天风人面对北门关,要一筹莫展了。
然而今天,北门关迎来的将是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大考验。
。。。。。。。。。。。。。。。。。。。。。。。。。。。。
远端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粗而绵长的黑线。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击破这片宁静的天空,回荡在九宵云外,黑线逐渐显现在世人的面前,于是,人们看到的是一片宏大到令人震撼的场景。
五万余步卒排成的巨大方阵在大地上组成汹涌的狂涛海浪,以一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韵律迈动着前进的脚步。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震动,仿佛地震来临。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钢铁盔甲的海洋,黑色浪潮席卷而来,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沉重的压抑。
最前排的士兵,右手持矛,左手提盾,铁制护面盔下,惟留一双双阴兀冷酷的眼神,虎视城头。
他们是最强悍的士兵,坚忍,耐苦,悍不畏死。
冲锋营!
三千冲锋营战士组成了攻城第一线部队,长矛指天,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辉,慑人心魂,动人神智,乱其士气。
在冲锋营之后,是一个个由不同兵种组成的步兵方阵。他们同样神情肃穆,带着不屈的战魂和意志,来到这片沙场之上。
他们在距离城前的百米之外停下自己的脚步,虎视城头,大口地喘气,仿佛一只只饿极的狼,空气开始弥漫出诡异的肃杀气氛。
城头的士兵被这一刻敌人的巨大气势震得有些发呆,直到一名反应迅速的士兵终于扯着嗓子狂喊起来:“敌人进攻了!!!”
警钟响起。
警钟就是集结号,北门关守军在第一时间拿起武器,穿上盔甲,按以前演练好的安排,纷纷跑上自己的岗位。
静悄悄的城头之上,转眼前树起一片片枪林戢丛,原本空荡荡的射击孔前,也出现了那同样的一张张阴兀面容和冷酷眼神。
北门关的守军是经过大战熏陶过无数次的老兵,他们和天风军人一样冷血,一样残忍,一样嗜杀。或许他们在士气上,在对国家战争的信心上有所不足,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依然知道挺身而出。
士气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假如可以用分值来计算的话,那么100分的士气和80分的士气,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只要不跌到及格线以下,那么士兵一样会勇敢作战,一样会舍死拼搏。
北门关的城墙上,几名骑马的将军也先后出现。他们策动战马在城头飞奔,大声呼号,下达着各种命令,鼓舞士气,同时小心地窥伺着正在前来的天风军,看看对手到底要搞什么鬼。
而在内城的一座高塔之上,北门镇守范进忠正举起“千里眼”,仔细地眺望着眼前的敌军。
“是龙牙军的人,另外还有个大风镇,都是老对手了。奇怪,怎么这次只用了三个镇的兵力就来攻打咱们?”范进忠的声音淡定从容,到是丝毫不见慌乱。
“看来是求功心切。”一名将军在侧首回答。
“不太象。我知道鸿北冥,他不是个贪功冒进的人。天风军虽强,但是强在骑兵而非步卒。以往攻打三重天,都是烈狂焰本人带着暴风三军一起来攻,时间半月,无论成败具皆后退。但是这次,却连一半的兵力都不到,而且是在雨季之前发起攻击,这就更不合理,更说不过去了。”
在观澜大陆,每一年的雨季之后,东部地区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好天气。
在这段时间里,这里温度适宜,空气湿润,水源充足,而再过两个月,也就是粮食丰收的季节。
由于雨季刚过,树木具皆湿润,不易燃烧,不利火攻,而沙土富含水分,用于对付北门关的黑油效果更佳。
因此,这也是最有利于进攻方的一个时间段。
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天风军都会对止水人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试图打通前往止水的道路。
但是今天,事情开始改变了。
天风军在雨季到来之前提前发动了攻击,而非雨季之后。
这一点,令范进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放下千里眼,范进忠喃喃道:“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同样也没有人和。兵家作战,仓促而攻是为大忌,天风军又怎会犯下这样大的错误?鸿北冥,是你已经骄傲到可以欺我北门关无人了?还是你另有打算?”
这一次,没有人回他的话。
。。。。。。。。。。。。。。。。。。。。。。。。。。。。
按照往常的惯例,每一次攻打之前,天风军都会派出士兵对着城门喊话,建议对方投降,打击对方士气,同时鼓舞大家奋勇作战。
但是这次显然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任何的宣告,在士兵们来到城关下的那一刻,进攻便已经开始。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军中上百辆重型投石车。
上百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在同一时间流星般飞向空中,在划出一道道震撼人心的抛物曲线后,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砸向北门关的城头。
那是令人望而生畏,无比震撼的一幅场景,空中石雨漫天,带着死亡的呼啸,落向城内。而北门关的守军也不甘示弱,同样以投石车进行凶狠的还击。
石块落在人群中,摧毁城墙,夺走生命,鲜血喷洒,飚射出死亡怒放的鲜花。
仅仅是在开战那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成批成批的战士倒了下去。
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的却是刚上战场的新兵。有些人已经杀敌无数,踌躇满志,有些人可能却依然保持着一只鸡都没杀过的记录,渴望立功建业。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共同成为这场壮烈大战的第一批牺牲品。
天风军的投石车,主要目标是城墙,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其主要目标则是对方的投石车。
目的不同,战术也略显不同。
天风军的投石车几乎都是朝着一个部位进行狠砸猛攻,因此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几乎将城头的某个位置砸出了一个绝对空白区域。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则以四面开花之势在对手军中蔓延。
在一辆辆投石车被对方砸得粉碎成为一个个破木架子之后,立刻有大批的弓箭手上前,向着天空发出手中的愤怒之箭。
利箭如死神的尖啸,鸣转着冲向天际,击破苍天,焚化万物,化成死亡的黑潮扑向城头。
箭的威力虽小,但是带来的伤害却更大。
成片成片的箭雨落在城头上,将那片无人的空白带又扩大了几分,与此同时,第一批攻城队终于出动了。
顶着箭雨出击的第一批攻城队,并非攀城的士兵,而是一支奇特的工兵队伍。
他们有的手拿铁铲,有的则持着用于钻凿的鸦嘴鏙,还有人推动足以掘毁城基、洞开城门、摧塌城楼、攻破城防的大型攻城槌,开始冒着死亡的威胁冲到城墙下,利用远程部队制造的相对空白地带,对着那片保护城基的矮墙进行土工作业。
他们清除陷阱,扫平铁蒺,刨砸墙基,推倒矮墙,用自己的生命为后面的士兵的前进铺平道路。
无论是天风人,还是止水人,在多年的大战中都早已经总结出一套与之相对应的攻城与守城经验。
每一年,大家都会拿出新的战术,第二年又彼此破解对方的战术。
彼此相互恶战,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各自都已经熟悉得没法再熟悉了。
就象鸿北冥知道对手的下一步会如何应对一样,范进忠对眼前的一切同样熟悉了解。
一切如各自预料的方向去发展,范进忠甚至可以看到天风军最终完成拆除矮墙大军齐攻,却又在己狙击将士的奋战下伤亡累累的场面。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令他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鸿北冥要如此仓促的进行着这场毫无胜面可言的战争。
然后,他冰冷的语言发出冷酷的语调:“传令,左首城头加派五百刀盾手,准备滚木擂石,敌人将在那个点上发起强攻。”
随着一小片矮墙的迅速拆除,一个有利的进攻点出现,全面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大批的战士发出狂潮般的怒吼,以一种摇天悍地,暴雨雷卷之势轰击而来,范进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全面进攻?竟然是全面进攻?鸿北冥。。。他疯了吗?”
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四章 鏖兵(2)
战事初起的一刻,伤亡之大,就已经惨痛到令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天风军从城墙的各个位置展开了悍不畏死的强攻,天空中布满了阴霾,那是箭雨在遮挡光线。
天风战士们纵情挥洒着来自身体深处的那片原始野性。他们尽情呼号,高声狂叫,挥舞刺矛和长刀,然后奋力攀登云梯,不要命地向城头靠拢,出击。
被投石城砸出来的那片空白段,是天风军的主攻位置,同时也是战斗搏杀得最惨烈,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
城头上旗帜飘展,来自各个方向的守兵不断地扑向这里。而在城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兵山人海,也在轒辒车的掩护下向着此处蜂拥而至。
可容小队精兵自塔顶直接跳上城头与守军进行肉搏的高大的攻城塔,可以将士兵直接从梯子上带到城头的翻梯云车,所有天风军能够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一拥而上,誓要将眼前的城墙打开一条通向城内的缺口。
于是,这片方圆不过数十米的土地上,仅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倒下了数以百计的战士的性命。有天风人的,也有止水人的。
小小一片区域成了绞肉机,生命不断地填充进去,又飙散出来。
进来的,都是完整的,出去的,则大多已失去生命的光彩。
血色大旗在这一刻迎风飘扬,战士们狂奔怒喝,劲舞飙扬出最后的斗志,尽情地挥洒出刀光枪影下的那片血与泪。
哀号声弥漫四方,甚至连远在后方的将军们都能亲身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惨烈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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