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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诡刺

_5 纷舞妖姬(现代)
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是深夜十二点钟了,你还要一个人独自走在黑暗的小巷中,却突然发现,有一个比自己高大很多,魁梧很多的男人,正不声不响的跟在你的身后。
也许对方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根本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更不会突然冲上来对你发起进攻,但是在那种特定环境中,感受着一个人走在你身后那种针芒在背的感觉,感受着全身汗毛都为之倒竖的刺激,你不可能不紧张,更不敢忽略对方的存在!
雷洪飞真的不喜欢这种被一个女人压制住的感觉,他不喜欢对方脸上那种一切自在掌握中的自信与骄傲,他更不喜对方嘴角微微上挑,露出的那抹若有若无,近乎漠视一切的淡然轻嘲。
可是当雷洪飞张开嘴,试图用自己最善长的调侃,或者说是调戏女人的本事,去撬开对方看似无懈可击的心理防线,再趁机重新抢夺主动权的时候,那个女学员却仿佛若有所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雷洪飞,轻轻摇了摇头。
她分明已经看穿了雷洪飞的想法,直接用最简单的肢体语言,外加一个眼神,向雷洪飞传递出一个清晰到极点的信息……没错,利用男人和女人的性别差异,去刻意进攻制造机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但是面对达到她这种层次的强者,这种行为,不过就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动作罢了。
没有心开九窍,你就绝对无法理解,象雷洪飞和这个女学员之间,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同类默契。
就是因为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雷洪飞闭紧了自己的嘴,因为一个连雷洪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就那样突然在他脑海中如此清晰的扬起,“这个女学员,该不会比薛宁波教官更强吧?!”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站在男生宿舍里,一言不发的彼此对视。
这个女学员是谁,雷洪飞不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跑,违反校规跑到男生宿舍,雷洪飞不知道。雷洪飞只知道,就是在这种彼此对视中,他的表情虽然还能勉强保持平静,但是汗水已经悄悄渗透了他的手心,而他的心脏更在不争气的加快跳动。
就算是心有不甘,雷洪飞也必须承认,他和眼前这个女学员相比,无论是心态、体能甚至是目空一切的傲气,无论从哪一个方面,从哪一个领域去比较,都相形见绌了绝对不止一筹!
她就那样静静的盯着雷洪飞,就在雷洪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几乎要当众出糗之前,她却突然嘴角轻轻向上一掀,当一个犹如春河解冻万物复苏般的微笑,从她的脸上毫无保留的绽放时,所有的压力突然一扫而空。
“很精彩的眼神。”
她丝毫不掩饰对雷洪飞的欣赏,“你是一个能把战斗贯穿到底的男人,能通过灵魂之门考验,把整支队伍完整带进校门的雷洪飞队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雷洪飞真的愣住了。而这位给了在场所有人太多震撼,身上透露出太多自信与美丽的女学员,目光已经跳过雷洪飞的肩膀,在宿舍其他学员身上迅速掠过,她一眼就看出了周玉起灵活狡猾,看出了邱岳的骁勇善战,但是周玉起和邱岳,并不能让她的目光多有停留,也许在她的眼里看来,这两个学员虽然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让她为之投入额外关注的水准。
直到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脚丫子上还绑着厚厚绷带的风影楼身上。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她索性越过雷洪飞,直接走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面对一个女孩子近在咫尺的审视,跟着雷洪飞这个“诲人不倦”的大哥,虽然只有八岁,已经对异性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朦胧感觉的风影楼脸红了。而他微微扭起手指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更说明,胆小子太小的他,到现在还不适应陌生人突然间太过亲昵的接近。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胆子太小,眼界太低,家庭教育严重不足,所以小家子气很重的孩子,可是……当风影楼下意识的扬起了头,和女学员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时,女学员却没有在他的眼睛中,找到本应该存在的闪烁。
一分钟后,风影楼的脸是越来越红,手指扭动的动作也越来越明显,但是他的目光仍然犹如蔚蓝色的天空般,清澈得一尘不染,在黑暗中静静反射着周围的一切。
女学员略略沉吟着,两个人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又将身体微微向前探出,将嘴唇直接附到了风影楼的耳边,低声道:“喂,你读过‘皇帝的新装’这一篇安徒生童话故事吗?”
她嘴里吐出来的声音,杂夹着暖暖的气浪,一起灌进了耳朵里,嗅着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馨香,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近距离接触,风影楼的脸已经红成了樱桃的颜色,但是他仍然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女学员继续在风影楼耳边,低语道:“在你的身上,也有一件和那个皇帝一样透明的衣服。我不管是谁给你套了这样一层外衣,反正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点把脱下来吧。对了,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不等风影楼反应过来,她就把一根拐杖塞到了风影楼的手里。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脚,绝不能伤上加伤。刚进学校就因伤不能参加初级训练,对你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根拐杖可能是临时赶工制作出来的东西,手工很粗糙,有些部位甚至没有用沙纸打磨干净,在木料边缘还带着可能刺伤手指的木屑,但是它通体都是用最坚实的杨木做成,绝对用料考究不说,从长度上来看,绝对是为风影楼这样一个八岁的小毛头量身定做。
看着手里的拐仗,听着女学员在自己耳边的叮嘱,风影楼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看向女学员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小鸡找到妈妈般的亲近。
可是看到这一切,女学员却像触电般突然跳出来,迅速退出几步。如避蛇蝎般和风影楼拉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后,她摇头道:“我做事情,一向以‘效率’为第一准则,所以你千万不要感激我,更不要认为我送你拐杖,是向你示好,想和你交朋友。”
说到这里,这位女学员挺直了身体,她目光流转,对着雷洪飞道:“我有话想对你和风影楼私下谈,给你们两个一分钟时间穿好自己的衣服,我在门外等你们。”
不等雷洪飞和风影楼回答,女学员就径自走出了他们这间男生宿舍,顺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一章 海青舞(上)
当雷洪飞帮风影楼穿好鞋子,搀扶着这个结拜兄弟走出宿舍的时候,她就站在走廊一角,静静的凝望着远方沉浸在黑暗中的群山,听到他们两兄弟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有回,沉声道:“跟我来。”
在她的带领下,雷洪飞和风影楼走下了宿舍楼,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名带着两名高年级学员,检查宿舍楼的助理教官。这位夜间执勤的助理教官,看清楚她的面孔后,没有逮到学生违规的喝斥,甚至没有走上前询问,只是和那名女学员相互略略点头,两行人就这样默不做声的擦肩而过。
当他们三个人走过宿舍楼大门前的管理室时,坐在管理室里的工作人员明明还睁着眼睛,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和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位助理教官一样,脸色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十一点钟,走出了男生宿舍楼,一直走到了校园内部,那个小得不能再小,但是经心培养之下,却也算是百花齐放,甚至还在里面摆了一座雕像的花园内。
她究竟是谁,雷洪飞知道。
她半夜突然造访,有什么目的,雷洪飞也不知道。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风影楼都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学员,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中,绝对是一个几乎可以超越学院规则的特殊存在体。否则的话,以他们近乎肆无忌惮违反校规的行为,早就被类似于宪兵的角色,请到禁闭室里去了!
只有几十平方米大小的花园内一片寂静,只有小虫子断断续续的几声轻鸣,但是空气中,却翻滚着或浓郁,或淡雅的花香,而他们脚下,那丛两寸多高的草坪,在为足部带来足够舒适感的同时,更扬起了一股原野的清爽。
雷洪飞真的疑怀过,这个女学员也和薛宁波一样,是学校的教官,而今天他和风影楼面对的一切,不过是那些教官为了整他们,再次设下的陷阱。
“你不用胡思乱想了,我找你们,纯粹是出于个人原因,和学院无关。”
女学员站在小花园的中央,她没有回头,却仿佛已经把雷洪飞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第五特殊部队的教官。虽然是刚刚踏进校门,你也应该明白,‘天才’的光环再漂亮,称谓再响亮,受过的训练再严格,如果没有足够实战经验做支撑,也不过是空有作战理论的童子军罢了。像我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当教官,就算是距离助理教官,也有一段相当漫长的实践距离。”
雷洪飞默默点头,这位女学员说得是实话。
“我叫海青舞,和你们一样是学员,只不过比你们早九年加入学校罢了。”海青舞说到这里,突然回手把一叠纸递到雷洪飞面前,“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
雷洪飞下意识的接过那叠纸,他借着月色,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叠纸。这些纸上用蜡板印刷着一张张粮票形状的花纹,雷洪飞仔细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看清楚,那些因为印刷质量不过关,再加上光线太暗,而过于难以辨认的花纹中间,印着三个大字:代餐券。
而每张代餐券上面,还有人用钢笔,签下了自己龙飞舞凤的大名……海青舞!
“你们宿舍里刚才不是有人说过了嘛,我这个卖‘霸王面’的幕后老板,只要做得规模够大,绝对是日进斗金了。”
海青舞打量着身边一株月季,轻轻嗅着这朵已经完全盛放,从形状上看,甚至和玫瑰有九成相象的鲜花,从雷洪飞和风影楼的角度看上去,她的皮肤和脸庞,在月光的照映下,散发出犹如象牙般洁白而细腻的光泽,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那种晶莹的质量,还有她脸上那柔和中透出刚强的弧线,竟然比身边的月季花更美丽,也更让人望之失神。
但是说句实在话,在没有弄清楚她的来意之前,雷洪飞甚至不敢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去看待!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做的‘霸王面’已经覆盖了整个学校,就算是你们这些刚刚进学院的学生,不出三天,也会知道霸王面的存在,看起来似乎每天都赚了不少黑心钱,但是从收入费销比上来看,我正好持平,可以说是分文不赚,勉强混了个没有亏本。”
几毛钱成本的东西,就敢卖到八块甚至十五块,这种“霸王面”的利润已经高达几十倍,就算是卖毒品或者卖盗版光碟,都没有如此可观的毛利,可是它的幕后老板竟然还敢说自己基本持分,勉强混了个没有亏本?!
雷洪飞张嘴巴,刚想出声反驳,可是他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一叠还没有裁剪开,但是数量肯定相当不菲的代餐券,他突然若有所悟,“你不要告诉我,就是因为这种代餐券,‘霸王面’卖得少送得多,所以才只能基本混个保本!”
“聪明!当然了,还有一点,你千万不要以为,在这间学校里弄齐做‘霸王面’的原材料,然后找一个地方支摊开灶,和你在外面跑批发市场采购一样容易。”
海青舞用最舒服的姿势,坐到了小花园里面,唯一一张长椅上。她侧眼望着头顶那轮在云层中忽明忽暗的圆月,坦然道:“我这种‘霸王面’针对的顾客有三种,第一种就是全额购买的客人,我定的价格是够高,但是晚上饿急了眼,再贵也总会有人买;第二种,会从我手里得到打折券,无论他想吃什么,都可以根据打折券上的数字,享受不同折扣的优惠;而第三种,就是你手中的代餐券了,无论你想吃什么,只要拿出一张代餐券,都可以绝对免费。”
听到这里雷洪飞终于懂了,“你弄这种‘霸王面’,就是想收买人心?!”
“没错!”
海青舞说得很坦率,“能进入这间学校的,有哪个是家境贫寒的布衣子弟?大家在这个***里混,都很清楚,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面子绝不能丢。我就算是把钞票堆成山放到他们面前,也未必能换来他们的支持和尊重,但是如果我卖的霸王面,别人想吃就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他去吃却可以享受打折优惠,甚至可以完免费,这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得到尊重与认可的自我满足感,百分之百会迅速提升他对我的好感度。”
“噢~噢~噢……”雷洪飞拉长了声音,“换句话来说,表现一般,身家一般的学员,就要被你黑被你宰,反正对那些人你也看不眼,更不会弯下腰和他们交朋友;而那些表现还可以,勉强算是潜力股的学员,就可以享受折扣价;而已经崭露头角,在学校中出类拔萃的精英级学员,就可以完全白吃白喝,被你趁机拉上贼船?”
海青舞自己说过,她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讲究“效率”的人,象她这种人,根本就不屑于说谎。她甚至懒得找动听的词语,去美化自己的行为,海青舞坦言道:“完全正确!”
早已经听得两眼发圆的风影楼,低声道:“这个海青舞姐姐,弄出来的‘霸王面’,可是比周玉起哥哥逢人就请吃饭要厉害高明多了。”
雷洪飞也压低了嗓门,用恰好能让海青舞听到的声音,回答道:“废话,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周玉起不过还是一条未成年,只是在那里勉强装老成的小狐狸,可是我们面前这位海青舞大姐,已经是一条能够在学校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千年九尾狐了。”
说到这里,雷洪飞突然露出一个捡到宝的表情,他把手中还没有剪开的整张“代餐券”分成两份,一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一份塞进了风影楼的手里。“快点收好,这可是至少两百碗‘霸王面’啊,如果都是加牛肉超量版,那可是值两三千块钱了!对了,千万记得要省着点吃,如果你我两兄弟在学校里表现不够好,被人家列入了垃圾范畴,以后再想吃霸王面,可就要老老实实的掏钱去买了。”
风影楼连连点头,他把代餐券折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他这位手里有一瓶糖豆,吃上八个月,都还能剩下大半瓶,在节约方面绝对可以达到“标兵”水准的学员,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望着海青舞,问出了一个绝对意外的问题:“海青舞姐姐,这些代餐券有没有有效期啊?要是我还没有吃完,就过期了怎么办?!”
“呃……”
海青舞进入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这么久,可谓是阅人无数,但还第一次见这种见鬼的问题,看看风影楼脸现在的表情吧,如果她敢当场拍着胸脯来上一句“品质保证,永不过期”,搞不好风影楼这个家伙就真的能把这一叠“代餐券”平均分配,小心翼翼的用它十五年!
“喂,”海青舞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是风影楼?”
“嗯!”
“真的是莫天教官千挑万选,列入种子学员,免试入学的那个风影楼?”
“嗯!”
风影楼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疑惑的道:“咱们学校,有很多人都叫风影楼吗?”
海青舞把双腿缩在长椅上,她右手支着下巴,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风影楼,上上打量了好半晌,她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丝顽皮的微笑,“风影楼,你很好玩,我突然不想让你当我的敌人了。”
敌人!
听着这个绝对意外的词语,雷洪飞的双眼在瞬间就危险的眯起。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来者不善!”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二章 海青舞(中)
海青舞似乎很喜欢看到雷洪飞一脸戒备的表情,她突然道:“回头看看你们身后那块小黑板。”
借着还算皎洁的月光,雷洪飞和风影楼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用趴上去的动作,看着那块竖立在小花园某个角落,并不怎么起眼的黑板。雷洪飞犹如倒豆子般,读着黑板上的标题:“校园快报,版主……海青舞?!”
“这块黑板,是我在三年前,向学校反复提交申请后,才终于成功安插进来的。”
海青舞站起来,走到这块黑板前,伸手轻轻抚着支撑整块黑板的铁架,这可是她三年前,亲手用钢管和角钢,蹲在地上用了大半天时间,才焊接出来的作品。现在她的左手食指上,还有一小块当时工作时,小心烫伤留下的伤疤。
雷洪飞和风影楼上上下下打量着海青舞,怎么看,她都不象是热心公益宣传事业,愿意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投入到黑板报上的人物。
“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我这块黑板,但是我仍然每天都更新上面的内容。我以这块黑板为舞台,不断记录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去点评学校里各个教官和管理员,他们在工作上曾经做出的成绩,甚至会对他们的工作方式,提出改进的意见。我这样坚持了11个月时间,终于,渐渐的,我这块黑板,成了教官们每天都会下意识走过来看一眼的领域。”
“学校里的助理教官很多,可是能升到教官的却屈指可数。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条必须你争我夺拼命表现,才可能冲过去的独木桥。为了能赢得胜利,他们每一个人都要用尽一切办法,来增加自己的闪光点。而我这块黑板,就是在迎合他们的需要。从一个学生的角度,去点评他们,把他们的优点拿出来,成为所有人众所周知的特长。当校长都开始留意我这块黑板,并当众表扬了我时,我自办的黑板报,已经成为助理教官们,角逐亮相的平台。而我手中的粉笔,也隐隐成了没有实际权力,却已经能够影响到他们仕途的助力或阻力。”
无论是风影楼还是雷洪飞都惊呆了。
三年前,按年龄来推算的话,三年前的海青舞,不过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罢了,她竟然已经有了如此的心计,甚至能耐下性子,在黑板报这样的方寸之地,默默无闻的奋斗了整整十一个月,直到把它一点点推到了舞台上!
雷洪飞伸出了大拇指,诚心诚意的道:“佩服!”
雷洪飞自认,就算是让现在的自己,去和三年前的海青舞去比,也有一段相当的差距。海青舞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学员,要写出能够吸引教官和助理教官注意的专业文章,能够对他们每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信手掂来。批评的话,后面还有改进意见,表扬的话,更能一下搔到最痒处,这需要多么可怕的眼力与智慧?!
但是让雷洪飞狠狠倒吸一口凉气的是,海青舞的故事,竟然讲到这里,还有下文!
“我在这块黑板上投入了整整一年时间。一年后,我终于用它为跳板,接触到了另外一项如果我最初直接以它为目标,绝不可能轻而得手的领域。”
海青舞脸上没有得意,也没有自卖自夸,在她的眼里看来,她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又投入了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达到第二个目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了黑板报的基础,就连校长也开始留意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向学校申请,想由学生自己印刷校刊。每周一期,用我们学生的眼光和笔触,去描写自己见到的一切,我这个校刊创始人和主办人,甚至有权力在学校内发起公众投票,请大家选举出自己最敬重的教官诸如此类的活动。三个月后,由校长亲自批准了我的申请。”
说到这里,海青舞看了一眼雷洪飞,“你明白黑板报和校刊两者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覆盖面积不同,黑板报看的人再多,也没有校刊的影响力大。”
海青舞点点头,“不错,还有吗?”
“嗯……”雷洪飞思索着道:“你成立了校刊,就是明正言顺的校内记者了,就算去采访那些教官和助理教官,趁机和他们拉进关系,也没有人会拒绝你。如果学校真给你足够的权力,你甚至还可以再扩招几个校园记者,不但可以省下很多工夫,也算是拉起了一票自己的亲信。”
“嗯,没错。”
雷洪飞终于彻底听明白了,“你是用‘霸王面’收买了整个学院里的优秀学员,再用校刊加黑板报,赢得了教官甚至是校长的支持,所以现在的你,已经是上下通吃,在整个学校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仅凭你刚才说的这几点,还远远不够。事实上,你并没找到我从办校刊这一件事情中,获得的最大利益!”
海青舞的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丝锐利到极点的光芒,她沉声道:“黑板报和校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们的载体保存时间!”
“黑板报我写得再精彩,每天都要更换,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得干干净净。可是校刊,却是印成了文字,虽然只能内部流通,但是在同时,也会作为学校的日常教务组成部分,录入到自己特殊的档案库中!换句话来说,它已经由学生自发组织的东西,变成了半官方的新闻喉舌。上面对教官的点评,对教官发起的学生投票,都会被完整的记录在档案库中,当需要的时候,很可能就会成为教官们升职调薪时,一项工作业绩的辅助评定!”
“所以……”海青舞翻转手掌,微笑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助理教官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校刊的存在,被置换了。”
雷洪飞早已经听呆了!
他常听人说,人如果不能改变社会,就要学会适应社会,而眼前这个海青舞,她不但以一个女儿身,适应了这个强者为尊的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更用她独特的方式方法,创造出一部分新的规则,让她在这片领域里,身披铁甲,再也不用惧怕那满路的荆棘!
也难怪那些管理员,甚至是助都教官都会对海青舞的违规行为视若无睹!难怪他们可以大模大样的在半夜,走到学校的小花园里,也没有出面干预。
谁都能看出来,象海青舞这样的人,无论是留在第五特殊部队,还是进入普通部队,或者最终干脆步入政界发展,以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以她不但能适应环境,更能改变环境,甚至可以创造环境的可怕心计与忍耐力,她的将来必然无可限量!
没有人愿意和她这样的人结怨,更没有人愿意成为她的敌人!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三章 海青舞(下)
“雷洪飞哥哥,”风影楼突然悄悄拉了一下雷洪飞的衣袖,低声道:“我常听人说杨牧是‘其智近乎妖’,你看这位海青舞姐姐算不算是其智近乎妖?”
雷洪飞毫不犹豫的用力点头,“算,怎么不算?!”
风影楼脱口道:“那海青舞姐姐可是惨了!”
风影楼的断言,引得雷洪飞和海青舞对他一起侧目而视,在两个人略带疑惑的目光中,风影楼这个屁大点的孩子,当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一脸同情的望着海青舞,“我听人说,男人其智近乎妖还好,要女的其智近乎妖,那最终不是当了尼姑,就是当了别人的情妇!”
“噗……”
听着如此精彩,如此损死人不偿命的论点,雷洪飞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口水直接喷到了风影楼的脸上。侧目看着终于微微有点变色的海青舞,雷洪飞必须承认,说到童言无忌,说到不鸣则己一鸣惊人,他这位结拜兄弟,绝对是个中好手!
海青舞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她侧起头仔细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风影楼,你看我漂亮吗?”
面对海青舞的问题,风影楼不假思索的点头。
漂亮,当然漂亮!别以为八岁大的孩子就什么也不懂,就算是在九三年,八岁大的孩子,也知道男女有别,看到班里某个男生和女生交往太过亲密,也知道在一边大叫“某某耍流氓喽”之类的话了!
“嗯……那以后我干脆做你的情妇吧!”
“噗……”
雷洪飞的口水再次狂喷到风影楼的脸上。
海青舞弯下腰,轻轻捏了一下风影楼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的小脸蛋,微笑道:“我今年十九岁,你才八岁,看起来年龄差距挺大,我都快可以做你阿姨了。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就努力做好皮肤保养工作,完全可以用后天养成,来弥补你和我年龄差距离上的先天不足。你说呢,我的小~情~人?~!”
海青舞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小尾指勾住风影楼的衣袖,用女孩子向情人撒娇般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当她说到“小情人”三个字时,她用三声调缓缓拉长了尾音,那种柔得入骨,用鼻音轻呼出来的嗲嗲的低唤,配合上她眼角轻挑起的那一汪春水,当真是吹煞起一片几乎可以红颜祸国的媚骨天成。
风影楼看呆了,他只觉得在这个时候,海青舞看起来真的是美极了,美得炫目,美得艳丽。
而站在一边,呆呆看着这一幕的雷洪飞,却从心底直接涌起了一股绝对刺骨的寒意。
他当然不会傻的以为海青舞就是一个“闷骚”的女人,更不会认为,风影楼突然冒出几句“童言无忌”的话,她就会对风影楼一见钟情。
可是现在海青舞柔媚入骨的表情,她撒娇般的小动作,她波光盈盈的眼神,嗲得足够让男人骨头都酥掉的声音,却完美得几乎接近现实,更自然得仿佛一切都是发自真心,就连雷洪飞这么一个情场浪子,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在别人眼里一钱不值的黑板报能成为她的武器,一碗牛肉能成为她的武器,自信是她的武器,骄傲是她的武器,女人的“美丽”,更是她手中一件可以随意揉搓,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调戏一下小弟弟的玩具!
没有把人性研究得登峰造极,她就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雷洪飞,风影楼,我和你们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们真正了解我。”海青舞微笑道:“现在自我介绍结束,就请你们在学校的日子里,努力当好我的敌人吧。”
海青舞突如其来的宣言,把雷洪飞和风影楼吓了大一跳。雷洪飞二话不说,直接举起双手,放声叫道:“我的姐姐啊,您要是觉得英雄最孤单,无敌最寂寞的话,就找点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嘛,干嘛非要挑上我们这两个不入流的家伙当你的对手?我们哥两个,人小胆气薄,自认不敌,现在就举手投降,您就行行好,优待俘虏缴枪不杀吧!”
海青舞笑了,她真的笑了,“就算我肯放过你们,别人也不肯的。”
们哥两个,人小力薄胆气弱,哪是您的对手,我们现在就举手投降,您就行行好,按照我军优良传统,优待俘虏缴枪不杀吧!”
“你们想逃避战斗?”
海青舞轻轻眯起了眼睛,“普通的军队甚至是军事学院,教导部下的方法,是先去其傲气、骄气再塑其呆气,抹杀掉个人的创造力和思想,也只有这样,最终指挥部队时,才能如躯使臂。但是第五特殊部队却是一个截然相反的地方!这里鼓励竞争,教官甚至会想方设法挑衅、引诱学院里的强者进行对抗,甚至会包容他们招兵买马,在学院里楚河汉界的进行非暴力对抗!”
雷洪飞真的听傻眼了,他脱口叫道:“这样的话,学校里的学员各自为政,各自扭成一团,最终要上战场的时候,岂不各怀鬼胎,成了一盘散沙?”
“中国人最大的特色,本来就是一盘散沙,你以为进了军事学院,站在同一面国旗下宣誓,再一起训练,就能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就可以在战场上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了?山头主义,历来是军中大忌,但是却依然屡禁不止,什么‘同乡会’之类的玩艺儿,充斥在军营内外,难道这还不够说明一切?”
“对啊!”风影楼用力点头,“我记得,我爸曾经说过,军营里那些中下级军官,之所以没事就凑在一起喝酒,喜欢在酒桌称兄道弟,想方设法哪怕是绕地球一圈也要拉上关系,形成他们的小山头,就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雷洪飞没有听懂,但是海青舞却在淡淡点头。
相信七、八十年代出生,从小看着诸如“小兵张嘎”、“地道战”、“三大战役“之类军事类电影长大的孩子,都曾经在电影银幕上,看到过类似于此的画面吧……面对解放军强大攻势,已经穷途灭路的国民党高层军官,躲在因为炮击不断漏着沙土的防空洞里,声嘶力竭的对着步话机放声高喊:“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坦率说,以一个军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请求,不丢人。
一旦真的战争爆发,部队被拉到了前线,就算你是孔明再世,吕布重生,也可能身陷绝境四面楚歌,有人舍命相救,也许就能内外夹击趁势打出一片生天,否则的话那就是必死无疑。
如果你在军队里混得神憎鬼厌,就算是有上级的命令,估计其他人救你,也是有气无力,甚至可能阳奉阴违的原地踏步。但是相反,如果你在部队里有一批志同道合的铁哥们,有一批交情过硬的自家兄弟,当你身陷绝境,当你走投无路,哪怕是没有上级的指令,哪怕是悍然违抗军令,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联手冲击,把你救绝境。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也许下一次,就轮到你这个兄弟,去救他们了。
在和平时期,军人想要迅速拉近彼此的关系,想要迅速融成一个整体,就要有足够的“组织”行动。
一起嫖妓,那是违法,是百分之百谁碰谁死的大忌,大家还是敬而远之。一起打架,这种事情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后果也相当严重,如果为了交一个新朋友,大家就要一起闹一回事,打一回架,这个未免也太扯淡了。算来算去,似乎也就只剩下一起喝酒,喝得晕头转向舌头发麻,再一起胡说八道侃大山,甚至是一起撒酒疯,这一条路最好走了!
所以坦率的说,山头主义,在中国的军队中,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彻底消除,而且的确有存在意义的东西。至少在战场上,山头主义,会让军人们心里更踏实一点点。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四章 约法三章(上)
“至于想消除山头主义带来的负面影响,其实也很简单,前人早已经为我们留下了良好的榜样。”
海青舞洒然道:“第五特殊部队创始人雷震校长,他的妻子叫马兰,是一位曾经在国民党中央教导大队特务营,接受过德国特种部队教官两年半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她打过淞沪会战,参加过远征缅甸,从实战中一步步成长,虽然不具备指挥兵团作战的能力,但是在训练小股精锐部队方面,却很有一手。从缅甸败退后,她和雷震校长没有再返回国民党部队,而是离在敌人后方,组建起一支游击队。她自己亲自训练了一批女民兵,她故意不挑选出民兵队长,一边训练,一边任由里面的人相互竞争。”
说到这里,海青舞的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丝笑意,“当时天下大乱,成年精壮男人不是被强行征召入伍,就是被拉夫当免费的苦力,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还没有过门几天就当了寡妇。所以马兰招的女民兵,全都是死了丈夫又没有子女的年轻寡妇。用她的话来说,当了寡妇又没有儿子,这些女人在战场上急红眼了,肯定比男人更敢拼命!”
雷洪飞和风影楼听得是面面相觑,这套“寡妇拼命理论”也太夸张了吧?!
“把这些女人集中在一起,本来就事多,大家又彼此知根知底,谁也不肯服谁。闹了一段时间,终于形成了以两个村子为主体的阵营。为了让己方推选出来的代表抢到民兵队长位置,这两派人互相攻诘,据说什么‘骚娘们’、‘破拖鞋’之类的民间俗俚,数不胜数,而谁家的女人勾引了外姓的汉子,哪家的寡妇不守妇道四处招蜂引蝶,就连十四岁的后生都不放过,这样的隐情私怨,更是逐一浮出水面。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几十个寡妇混合在一起,估计用一盘散沙来形容,都算是高抬她们了。”
听到这里,雷洪飞终于忍不住道:“如果雷震校长的老婆,真有办法把这些寡妇整合在一起,训练成一支纪律严明骁勇善战的军队,那她可真有资格问鼎诺贝尔团结奖了!”
海青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训练得差不多后,马兰宣布,她要用一种特殊的方法,选出一名队长。而参选者一旦接受考核,就不允许中途退出。她更反复强调,这种考核方法很危险,甚至可能致命,但是两名竞选者,身后就是几十名为自己呐喊助威的‘部下’,又怎么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掉了面子?”
“结果她们被马兰送进了一间被刻意加固的窑洞,在窑洞里有一个她在两天前,亲手捉回来,比那两位女民兵至少高出一头的敌人。解开那个男人身上的绳索后,马兰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用三把锁头,把木栅栏做成的房门锁死。钥匙,他们三个人身上,一人一把,无论谁想活着走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收集齐三把钥匙。”
风影楼瞪大了眼睛,“结果呢?”
“结果……”海青舞低声道:“十五分钟后,两个女民兵活着打开了房门。马兰检查尸体,那个比她们要高得多,强壮得多的敌人,是被她们两个人一起扑上去拼命缠住四肢,再用牙齿一点点活活咬死的。后来,她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成为了那支女民兵队伍中的正副队长。再后来,她们在一次大规模反围剿战斗中,为了保护雷震和马兰撤退,她们战前抗命,死拼不退,最终全军覆没。据说,她们两个人临死前,足足用刺刀拼掉了七个敌人,最终她们就因为背靠着背,所以就算是死了,身体都没有倒下。”
这个故事的结局,因为主人公的双双阵亡,而变得残缺起来。但是讲到这里,风影楼却分明看到,在海青舞的眼睛里闪动着的,竟然是由衷的欣赏和……
淡淡的羡慕?!
她是在羡慕那两名女民兵队长通过生死考验培养出来的友情,还是在羡慕她们之间的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海青舞是骄傲的,她当然有骄傲的理由与资格,但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讲述着几十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一段小小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身边肯定不会缺乏小心巴结,在学院里更拥有举足重轻地位的女学员,身上闪动着的,却分明是浓浓的寂寞。
“海青舞姐姐,对不起……”风影楼小心翼翼的道:“我刚才不应该说你其智近乎妖的。”
风影楼的道歉来得突然,话更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海青舞又怎么可能听不懂风影楼的意思?
“你说得也没有错啊。”
海青舞道:“其智若妖的女人,最终不是当了尼姑,就是当了别人的情妇,这句话,我想了又想,别说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看看我自己吧,所有人都对我既敬且妒,每一个人都对我敬而远之,这种心理方面的天堑,我用再多‘霸王面’也不可能弥补回来。他们一个个表面上看起来对我赞赏有加,我平时也可以一呼百应,但是背地里,却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盼望着我出糗,更在想方设法的孤立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连个真心的朋友都交不下,又怎么敢指望有男人悍不畏死的跳出来,娶我这种实在太过强悍,绝对不可能变成乖乖宝宝的女人?”
“不怕你们偷笑,事实上在这间男女学员比例绝对失衡的学校里,我大概是唯一一个长得看起来还不错,但是直到十九岁,依然没有收到情书的女学员了。嗯,就连封匿名情书都没有。”
说完这些话,海青舞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阴霾起来。
就算是她根本不可能违反校规,去接受男学员没有任何责任心,只是想尝尝禁果的青涩“爱情”,更不愿意因为无聊的拍去浪费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罢了。说憧憬也罢,说是出于一个女孩子微妙的自尊心也罢,她也希望自己在情人节的时候,能够在书桌里找到几封画着大大红心的情书,哪怕是一封匿名情书也好啊!
“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海青舞目光流动,淡然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当我的敌人,我也不会勉强。但是有一句话,我很喜欢,想把它送给你们……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广!”
“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广!”
在心里回味着这句话背后的含意,雷洪飞真的呆住了,就是在他呆呆的注视中,海青舞转身走出了这个小小的花园。
……
海青舞真的以为,在短时间内,雷洪飞和风影楼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她错了。
第二早晨,在学校食堂里吃早餐时,海青舞正在用勺子慢慢搅动用鲜牛奶煮泡出来的麦片粥,一只用普通白纸折成,扉而上什么也没有写的信封,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海青舞略略惊诧的抬头,眼前这个长得犹如个萝卜头,还没有说话,脸皮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螃蟹般红得可爱的小家伙,不就是那个语出惊人,让她晚上还真郁闷了好一段时间的风影楼?!
一想起他的“其智如妖”理论,海青舞就微微咬住了嘴唇。坦率说,放眼整个学校,能像风影楼这种只见了一面,就让她记忆深刻得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家伙,还真是不多。
海青舞的目光在食堂里略略一扫,雷洪飞、邱岳和周玉起那三个小子正在不远处排队等着打饭,显然这只是风影楼的私人行动。目光再次落到那只手工粗糙,表面一个字也没有写的信封上,海青舞略略一挑眉毛,道:“这是什么,挑战书?”
风影楼用力摇头。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声一点?”
海青舞承认,站在她面前的风影楼,嘴唇的确是嚅动了几下子,但是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事实上海青舞真的怀疑,风影楼的喉咙里,是不是根本没有发出人类听觉范围以内的声波频率!
“这是我送给你的……”
这一次风影楼前面说的几个字,海青舞侧起耳朵倾听,还能勉强捕捉到,但是说到最关键的几个字时,风影楼的声音,就好像是被钉子扎破的自行车轮胎般,以惊人的速度一路滑下去,所以,海青舞仍然没有听清楚。
事实上,这真不能怪风影楼。
海青舞可是这间学院里最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她过于强势,却没有交下一个知心朋友,所以无论餐厅里有多少人进餐,她坐的位置,周围永远是空的。但是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同时也永远是最多的。当风影楼终于鼓足勇气,拄着拐杖出现在海青舞面前,并且把一封信递到海青舞面前时,他想不成为大众的焦点,想不被人指指点点都难。
“噢,我明白了,这原来是雷洪飞的降书。”海青舞啧啧轻叹着道:“唉,雷洪飞看起来也象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五尺男儿,想不到却是胆小如鼠的小可怜,遇到困难连举手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急着夹起尾巴向我摇晃讨好了……”
“不是,这不是雷洪飞哥哥的降书!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连面对莫天那个大坏蛋,雷洪飞哥哥都敢拼命,他不是胆小如鼠的小可怜!”
风影楼的声音猛然高了二十八度,他说的内容,更让周围侧耳倾听的学员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天教官,不是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实战技术最好的教官,但在战场上,他绝对是杀人最多一个,而且刚正不阿,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几乎所有学员看到莫天,都犹如老鼠见了猫。不要说是一个还没有进入学校的普通男生,就算是接受过十年以上训练的学员,又有几个敢去和莫天拼命?!
有点意思,原来雷洪飞和风影楼,竟然和莫天教官之间发生过这样一段故事!
海青舞望着脸色涨红,嘴里却缺了两颗小门牙的风影楼,微笑道:“别逗了,俗话说得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看看你自己,胆子这么小,就连当众说话都不利索,雷洪飞又能好到哪里去?”
俗话说得好,请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骂将。海青舞把这一套玩得绝对是炉火纯青,在她的连请带激再骂的连环进攻面前,年仅八岁的风影楼的脸皮是越涨越红,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武圣人关二爷的风采。
“好,想证明雷洪飞不是胆小如鼠的小可怜,那就当众把你刚才说了几遍,都含含糊糊犹如嘴里咬着一根鱼刺的话说出来啊。”
“情书!”
听着被自己逼急了的风影楼冲口而出来的话,就连海青舞都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她的嘴里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叹:“啊?!”
“这是我昨天晚上写的情书,是送给你的!”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五章 约法三章(中)
听着这绝对意外的宣言,整间餐厅内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位年仅八岁,拄着一只拐杖,远看金鸡独立,近看骏马抬蹄,细看原来不是小儿麻痹的风影楼。看着他固执的伸着左手,将一只纯手工折成,外表看起来粗陋不堪,但是实际内容,却绝对可以在整个学校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信封,平举在海青舞面前。
这小子究竟是谁,餐厅里几乎没有认识,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刚刚进入学校没两天的菜鸟学员。先不说一个男生,敢向强者如海青舞当众送情书,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是多么的八卦,是多么的诡异的事情,单说一个身高还没有超过一百二十公分的小萝卜头,敢向一位已经十九岁的女生送情书,就让在座的学员们先是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然后迅速反醒自己,是不是在学校里呆了这么多年,已经不可避免的和外界脱节了。
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就连海青舞,都得再次确认,“这里面是情书?”
“嗯!”
“送给我的情书?”
风影楼一脸的认真,继续点头,“嗯!”
要是换成一般的女孩子,当众被人被上一封情书,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会进退失据得目瞪口呆吧?
但是海青舞是谁啊,她可是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一个特殊存在体,一个用块小黑板报,一碗牛肉面,就能玩得顺风顺水的超级强者。遇惊不变,当然是她最基本的一项素质。
海青舞的眼珠子略略一转,一个明悟的微笑,突然从她的脸上绽放,她突然伸出右手,用食指勾住风影楼胸前的衣襟,把他带得向自己又靠近了一步,在所有人倒抽凉气的声响中,她站起来,把嘴唇坠在风影楼的耳边,形成了一个犹如把红唇吻到风影楼脸颊上般的绝对暧昧姿势,然后低声道:“喂,小子,你知道什么是情书吗?”
“嗯,情书,”风影楼搔着脑后勺,把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生拆硬解的道:“不就是交流感情的信吗?我看电视剧里,那些人接到情书,男生都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女生都会开心的原地转三圈的。”
“嗯!嗯!嗯!”
海青舞连连点头,她又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知道,什么是情人吗?”
风影楼的直线固定思维很可怕,生拆中国文化的功力也相当精湛:“情人,大概就是指能相互交流感情的人吧!对了,你昨天不是还叫我小情人吗?”
“那你送我情书……”海青舞微笑道:“就是因为我昨天说从来没有人送我情书,所以你才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有点锄强扶弱侠骨丹心的想送我一封吧?!”
“不是拔刀相助。”
风影楼的脑袋摇得犹如一个拨浪鼓,更扬起了拳头,做出几个重磅出击的动作,“你昨天送了我一根最需要用的拐杖,我爸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用‘拳’相报!你既然这么喜欢情书,想要别人送你情书,我就写一封送你喽!”
海青舞不由哑然失笑,她当着风影楼的面,拆开了那封她这一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看着里面的内容,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从她的脸上不可自抑的绽放。
海青舞真的被逗乐了。
打开这封情书,首先入目的,就是一个大大的,对着海青舞伸出一根舌头,眨着眼睛的笑脸,虽然画技只能用下九流来形容,但是风影楼画了半晚上,画废了三十多张纸,总算是在最后妙手偶得的捕捉到了自己脸上的神韵,竟然把自己的憨厚可掬和眼睛中的那抹灵动,挥洒于纸面。而这个大头娃娃竟然还在挥舞着一双小拳头,明显就是受人滴水之恩,当用“拳”相报的意思。
在这幅画的下面,还有一小段风影楼写的“求爱”宣言。
各位千万别小看这段求爱宣言!
这篇情书,可是缘自于徐志摩的一段不巧爱情诗篇。而风影楼之所以能记住它,就是因为他的老爸,当年就是凭这样一篇爱情战斗檄文赢得了美人归,最终才有了风影楼这么一个小萝卜头。
那封求爱信,被风影楼他妈一直小心保存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读上几遍,回味一下当年热恋时的情景,那种满脸幸福的神采,当真是看起来美极了。耳濡目染之下,风影楼当真是信手掂来,把那首名诗毫不羞涩的挪了进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叉叉投叉在你的波心,你不必叉异,更无叉欢喜,在叉叉间消灭了叉叉。你我相叉在黑叉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叉!你记得也好,最好忘记掉,在这交叉时互放的光叉!”
把一首绝代名诗叉叉圈圈弄得体无完肤,却又另人忍俊不止后,风影楼这位在写情书方面,堪称无师自通的小天才,又乖巧的在最后加了一句:“海叉青姐姐,我喜欢你,我喜欢得你睡不着觉啦!”
当然,这个“喜欢”,和风影楼喜欢雷洪飞,应该没有多大区别,至少现在没有多少区别。
至于睡不着觉,当然是因为他昨天晚上连夜赶工写这封信,所以才“喜欢”得没时间睡觉了!
多亏了看这封信的人是海青舞,才能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里面所有的关节。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必须伸手按住自己的小腹了,天哪,虽然只是一个小萝卜头写的情书,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海青舞的第一封情书对吧,就算是对自己“第一次”的尊重,她也不能当场放声狂笑,弄得风影楼这个小情人无地自容吧?
她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风影楼就属于那种超级“闷骚”型的人物,给他点阳光他就能灿烂,给他点阴霾,他的内心世界就能连下三个月鹅毛大雪!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六章 约法三章(下)
但是真的,海青舞觉得自己快要暗中笑得抽筋了,在这个号称即严肃又活废,即团结又内斗的特种部队训练学院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想这样开怀而舒畅,仿佛不放声大笑那么五分钟,就要被活活憋死了。
盯着风影楼写满认真,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写了什么的小脸,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周围那些瞪大了眼睛,嘴巴现在也没有合拢的同学,再看看终于发现事情不妙房子要倒,大踏步走过来似乎想要伸手救驾,把自家兄弟带出水火之间的雷洪飞,一个诡异的,慧黠的,顽皮的,又有点稚气未脱的笑容,突然从海青舞的脸上扬起。
“喂,风影楼~~”
海青舞故意把风影楼的名字,用加强版的语气说出来,别看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是肺活量绝对不比成年男人差,吐字有力中气十足,更是把最后三个字传进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耳朵。以她海青舞在这个学院里的影响力,再加上这次求爱事件双方身份的不对衬,还有冒着丝丝黑气的诡异性,相信不出一个小时,风影楼的名字,必将传遍全校上下,成为所有男学员心目中,一个绝对另类的存在!
当着所有人的面,海青舞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的摇晃着手里那封情书,直晃得附近想要看清楚真相的学员,一个个头晕眼花,两颗眼珠子更象是失去控制般的在那里乱蹦乱跳,而海青舞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一脸的平静,“你给我写这封信书,花了不少功夫吧?”
“嗯!”风影楼用力点头,“用了我半晚上呢!”
“那你是真~的~想做我~的~情~人?~!”
俗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情书都送出去了,风影楼再胆小,也是一个一百二十公分高的小萝卜头,岂能在这个时候萎了?
“嗯!”
“好,情书我收下了!从今天开始,你我正式缔结情侣关系!”
“噗……”
在这个时候,整间餐厅里绝对是喷饭无数。丝毫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的风影楼快乐的连连点头。
海青舞突然站起来,在地上单脚点地,以流萤飞舞般的华丽动作,在地上转了三圈,那种飘逸,那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再配合上她的一身英气飒爽,看起来真有一种泰山绝顶迎风舞剑的流畅美感。
三圈转完,海青舞道:“你不是说,电视里女生收到情书,都应该快乐的在地上转上三圈嘛,我已经转过了。你对情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千万别……”
雷洪飞话只说了一半就嘎然而止,因为风影楼已经在连连点头了。望着至今不知大祸将至的结拜兄弟,雷洪飞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无奈苦笑。
“那你听好了。”
海青楼掰着手指头,只要看看她眼珠子飞转的动作,熟悉她的人,就无不感到身上发冷,“虽然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咱们就跳过没有实质内容的拍托和花前月下,说点更有意义和建设性的东西吧。”
“要是将来,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又不爱我了,想再找个更体贴你的老婆,没有问题……”
听着海青舞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倒翻起了白眼。这八字还没半撇呢,这位女中豪杰外加女中诸葛,想的未免也太远了吧!难不成她真的担心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索性逮到一个糊涂虫,就先绑定了,至少有个垫背的再说?!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如听天书的般的表情中,海青舞继续道:“但是得由我主动写休书把你休了,照顾了我的面子后,财产对半分。”
这段话的内容早已经超出了风影楼的理解范围,他瞪大了双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呃……”
“但要是你没有提前向我通知,更没有取得我的同意,就敢和别的女人擦枪走火,发生纯肉体关系,我就要把你先阉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再把你扫地出门,当然了,财产全部归我。”
风影楼:“啊……”
看他的表情,海青楼说的这些话,他是更听不懂了。
“这些还好说,但是最不可原谅的就是,你四处掂花惹草还拒不交待,最终被我逮到狐狸尾巴,到了那个时候……嘿嘿,我会对你实施先阉、再休、后杀的‘休夫三步曲’,过程惨烈程度,视你的犯错等级进行有机调整,当然了,最后财产百分之百归我,包括你的意外死亡保险受益人,也要写成我的名字!”
雷洪飞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脱口道:“我拷,你这究竟是找老公,还是找终身制奴隶啊?”
“当然了,我也并不是一个一味吃醋斗狠的女人,我也有很开明,很感性的一面。”
海青舞根本没有理会雷洪飞的叫嚣,她伸手拍着风影楼的肩膀,用大方的语气道:“要要有一天,你受不了我的怪脾气,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对象,顾及我的感受,没有做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勇于向我承认错误,希望获得我的原谅,我不但会让出自己正妻的位置,还会很真诚的祝福你们从此百年好合幸福快乐。当然了,有一个小小的前提,财产全部归我,你再根据自己当时的收入情况,给我写上一张折合你十年收入的欠条就行了。”
“对了……”说到这里海青舞若有所思,“如果是最后一种结果我们分了手,你要愿意,而我又没有在你身边呆腻了的话,我不介意你娶了第二任妻子后,继续以情人的身份让你包养我。”
“噗……”
食堂里再次喷饭无数!
“怎么样,我的小~情~人,这约法三章,你能不能答应了?”
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要稍有点脑筋的男人,都绝不会答应这种卖身式的约法三章。
只可惜……风影楼不是没脑筋,而是根本不懂,不能正确判断一件事情的对与错,当然也等于没脑筋!
迎着海青舞似笑而笑,却邪恶的对着他透出一丝温柔荡漾的目光,虽然雷洪飞在身后手舞足蹈拼命暗示,就差直接掀翻桌子砸碎饭碗兼上房揭瓦,风影楼仍然神色肃穆的,自投罗网的,认真的,情定三生的……点了点头。
“完了!”
雷洪飞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九成九是海青舞的恶作剧,但是看着海青舞竟然大模大样的把风影楼留在身边,一起共进早餐,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别扭得要命!
“如果,假设,万一,这个女人真当了我的弟妹……”
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底扬起,雷洪飞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快点吃,一会学校就会在小礼堂召开誓师大会了,你们这些新生都必须参加。”
海青舞当着雷洪飞的面,把一根油条夹到了风影楼的碗里,她大概很好奇当别人的情人是什么滋味,又有什么感觉,所以想现场演习一下,但是说句实在话,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风影楼又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让女人产生归属感,当然更不可能引发女人内心深处对情侣的柔情似水,所以无论是从神态语气还是动作上来看,海青舞都更像是风影楼的妈:“对了,一会千万别忘了用冷水洗把脸,时间允许的话,再回宿舍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一下,瞧你这头发乱糟糟的,呀,怎么上面还有一股霉味,你几天没洗过头了?”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七章 军魂无悔(上)
“大家好,我叫郑勋,从职务上来说,是你们的校长,但是我更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以良师益友的身份,看着你们一天天成长。”
郑勋校长看起来年龄大概五十多岁,也许是曾经的岁月实在太过苍桑,在他的脸上,皱纹深得就犹如百年松树上的树皮,又硬又深,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犹如松树般的铿锵。
虽然彰显身份与地位的将花在肩膀上闪烁,但是他站在小礼堂的主席台上,无论是神情动作,仍然像刚刚接受过最严格队列训练的士兵般,标准而认真,更严肃得一丝不苟。当郑勋校长的目光,缓缓从小礼堂里一百多个来自全国各地,已经经过“灵魂之门”洗礼的学员身上慢慢扫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自己的身体。
“欢迎大家正式加入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在带领你们对国旗宣誓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够坦诚相见,而不是用华而不实的口号来搪塞。”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我相信你们绝大多数人,在正式踏进校门之前,连第五特殊部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父辈,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你们,就把你们推进了这里。你们在这里,注定要失去一个人最宝贵的童年,在未来的三十年时间里,你们甚至无法自己安排未来的人生,只能被动的接受和服从。在经历长达十五年漫长而枯燥的训练后,你们更要能加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任务,也许战死沙场,就连尸体都没有办法带回来,更不可能埋进烈士陵园里。”
郑勋校长沉声道:“谁能告诉我,面对这种强加在身上的责任与义务,你们是怎么想的?”
全场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对成年人来说,都显得太过于锋利,更何况坐在这里的,只是一群平均年龄还没有超过十岁的孩子?
“为人民服务”、“保家卫国纵死无悔”之类的口号谁都会喊,但是当你真的身临其境,面对弹雨如梭,亲眼看着身边的人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当他们身上飞溅而起的鲜血和一堆粘粘腻腻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溅得你满身都是,让你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一起倒竖而起,胃袋更不停的翻滚不休的时候,你是否还能把各种口号喊得无怨无悔?!
就是因为已经站在了第五特殊部队的学院里,已经嗅到了军营中特有的肃杀已经紧张,所以才没有人开口说话。
郑勋校长的目光慢慢从全场扫过,最后落到了风影楼和雷洪飞的脸上,“你们两个,就是带全队通过‘灵魂之门’考验的雷洪飞,还有明明有五分之一字都不认识,却硬是把整篇野战生存手册都背了出来,更能连蒙带猜‘破译’出挥发棒秘密的风影楼吧?”
雷洪飞扶着风影楼站起来,他挺起了胸膛,放声叫道:“报告校长,正是学生二人!”
“雷洪飞你继海青舞之后,近十年来,第一个带领全队闯进灵魂之门的队长,而且这一界学员当中,就数你的年龄最大,就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报告校长,没有人强迫我。”雷洪飞说的是实话,他不愿意的话,以他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还真没有人能强迫他就范,“我之所以加入学校,原因很简单,我好奇!当时听我姥爷把第五特殊部队吹得神乎其神,我就想了,我听说过美国三角洲特种部队和海豹突击队,听说过俄罗斯阿尔法特种部队,也听说过日本的雄鹰特种部队,可就是没有听说过什么第五特殊部队。我就想进来看看,这第五特殊部队究竟有什么好牛逼的,把入学考试弄得比招东海龙王的女婿还要变态十倍,我更想看看,第五特殊部队有什么资格,号称世界上最强的特种部队。”
听着如此坦率的回答,郑勋校长淡然微笑,“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强的特种部队吗?”
雷洪飞回答得绝对够光棍,“还不是因为第五部队从小就把学员集中起来,进行变态训练?无论是美国三角洲部队,还是俄罗斯阿尔法特种部队,招收的成员至少都是成年人,而我们到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直接丢到战场上和敌人玩命了。”
听到雷洪飞的回答,礼堂里的教官一起脸上变色,郑勋校长却依然带着平淡的笑容,“没错,这的确是第五特殊部队比其他国家特种部队更优秀的原因之一。我想你们这批刚刚进入学校的学员,应该在央视电视台,看到一部正在播放的军旅电视剧,叫‘少年特工’吧?”
听了郑勋校长的话,在场绝大多数学员都在点头。
这部片子,是在去年,也就是九二年的时候在中央电视台首播,一经播放就形成了一道不小的热潮。这部影片里讲述的,就是一群从小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少年特工人员,他们的训练和成长过程,其中还穿插了一系列比较有趣的搞笑情节。像这样的片子,本来就趣味性十足,而且针对性够强,他们这些将门子弟又怎么可能不去看?
“去年这部片子在电视台播放,曾经在学校里引起一片不小的骚动。”
郑勋校长沉声道:“虽然早在一九八八年,在中国就建立了第一所针对平民开放的少年军校,但是它招收学员,绝对不是为了培养未来军事人才,而是一个对儿童进行爱国教育,国防教育和素质教育的阵地,只有几个月的训练周期,不可能培养出什么特工人员,更不可能为他们配备武器,甚至让他们和野战军侦察连的人,去进行近距离格斗战!当‘少年特工’这部影片在电视台播放,无论是学校里的学员,还是教官都在里面隐隐看到了我们的影子,他们更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第五特殊部队,是不是已经准备向平民招收学员,而这部影片,就是舆论宣传方面的前哨站!”
说到这里,就连雷洪飞都露出倾听的神色。他可以理解,为什么看到这种影片,学校里会引发一起不小的骚动。
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只招收将门子弟,这本身就限制了它的发展,无论如何苦心经营,规模也绝不可能太大,而且随时可能面对生源萎缩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也许原来它只是十中选一,一旦面向整个中国招收学员,很可能就是万中选一。
这种基数方面的等级差异,注定了新招进来的学员,无论是潜力还是个人素质,都会比前面小范围内选拔出来的学员强势得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们中间,更可能会形成“太子党”和“平民帮”这两种等级对立式的阵营。
一旦形成这种局面,就算是走上战场,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可能被轻易化解。要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旦平民学员展现出远超前辈们的实力,他们这些将门子弟,很可能就会被大面积淘汰!
所以,对前面的学员来说,扩大招生范围,引进可能比他们更优秀的人才,无异于老爹娶了一个后妈,又连续生了几个儿子!
“当时很多教官,甚至是一些学员,都向我询问了这个问题,我对他们的回答是……绝不可能!”
在所有人侧耳倾听中,郑勋老校长沉声道:“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招生范围扩充计划,我也绝不会同意,更不会签字放行!”
“不是我不思进取,也不是我小团体意识太强烈,而我知道,从平民中招取学员,对我们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来说,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顺利实施的计划!”
说到这里,郑勋校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猛然暴喝道:“为了把你们送学校,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因此而激烈争吵的,举手!”
“哗!”
一百多名学员,几乎一起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为了把你们送进学校,父亲一辈甚至动手打了自己母亲的,站起来!”
“哗!”
纵观全场,竟然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学员站起来了!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八章 军魂无悔(下)
“家庭暴力,绝不能提倡,一个军人对祖国的忠诚,更不需要用‘打老婆’这种方式来表现。但是每一次顺利招生背后,都有着争吵甚至是家庭暴力。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进一个高致残率,高死亡率,高淘汰率的特殊军校中,从此至少十五年不能见面,更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从此失去了最宝贵的童年,和幸福彻底绝缘。”
郑勋校长沉声道:“我拒绝招收平民子弟,就是因为绝大多数家庭,根本支撑不住这种长时间的思念与渴望,当学员们的母亲甚至是父亲,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终于开始爆发,甚至开始口不择言,利用种种方法,要求和自己的儿子见上一面时,我们第五特殊部队,很可能会因此承受近乎灭顶之灾的打击!要知道,当我们被迫浮出水面的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隐密’这项在未来战争中,最重要的优势!”
“没有将门虎子的满门忠烈,没有这些心甘情愿,把孩子送进大融炉中,接受最残酷猝练的觉悟,没有对祖国发自内心,没有掺杂一丝杂质的敬,没有对民族发自灵魂的爱,他们又怎么可能痛下决心,把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亲手推进了一个最危险的领域,甚至会因此而饱尝丧子之痛?!”
“请不要恨你们的父亲,请不要怀疑他们对你们的爱,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个父亲会不疼爱的儿子?又有哪一个父亲,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一点点的茁壮成长?当他们决定把你们送进这里的时候,那就已经说明,他们把自己的希望,把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强国梦,把自己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毫无保留的倾注到了你们的身上!”
郑勋校长望着雷洪飞,放声暴喝道:“让我告诉你,为什么第五特殊部队敢自称为世界最强的特种部队!就是因为在我们的军队中,有着一批为了国防事业,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最忠诚守卫者,他们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们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人!”
“啪!”
郑勋校长的右手狠狠划向了自己的右额,对着面前一百多名学员,敬了一个最认真的军礼,他放声狂喝道:“如果没有了他们,如果没有了他们无私倾注过来的军魂无悔,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五特殊部队!只要这种军魂在我们每一代人的心里薪火相传,我们中国军队,永远是世界上最强的军队,我们中华民族,就永远不会被征服,更不会被灭亡!所以,请允许我这个校长,向站在你们身后的父亲,一群共和国最忠诚的守卫者敬礼!我郑勋……谢谢他们了!!!”
面对郑勋校长的敬礼,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发着光。是的,他们有相当一部分人,现在仍然怨着自己的父亲,但是作为一个孩子,面对坚强得犹如一座巍峨大山般的父亲,面对一个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父亲,有着英雄情结的男孩子们,又怎么可能不崇拜,又怎么可能没有做过同样的军旅梦?!
而现在,这个梦,这个英雄的路,已经在他们面前正式敞开了!
几乎所有人都昂起了自己的头,他们的眼睛发着光,他们的脸色更通红得犹如墙壁上那面国旗,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正在这一百多个学员中间反复回荡。不需要有人去提醒,所有人一起对着郑勋校长,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还了一个也许并不标准,却已经有了自己独特内涵的军礼。
在这一百多名学员当中,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当然就是……风影楼!
如果说,郑勋校长刚才说的话,对其他人是一次让灵魂都可以为之燃烧起来的激励,更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投入了不屈不服不甘的狂放斗志,对风影楼来说,却是最刺耳,甚至把他的斗志,都为之狠狠一挫的绝对重创。
他的父亲没有这种满门忠烈的傲气,更没有为国为民无怨无悔的觉悟,他想方设法把风影楼送进来,只是为了自己铺出一条更容易成功的升官之路,而他对风影楼的要求,更不是什么把中国军魂薪火相传。
所以在这个时候,风影楼满脸苍白,就连他双眼中的那抹犹如蓝天般清澈,几乎可以反射周围一切的眼睛,似乎都变得黯淡起来。
在这个时候,内心深处的热血同样被点燃的雷洪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宣誓已经开始了。
就是在这一片激昂与肃静中,郑勋校长放声狂喝道:“全体起立!”
郑勋校长转头,面对挂在墙壁上,那面犹如如火焰般鲜艳,用无数烈士的鲜血,浇灌出最澎湃生命力的国旗,他挺直了自己的身体,举起了自己的右拳,放声喝道:“所有人跟我一起拳起自己的拳头,对着国旗宣誓!”
“我面对庄严的国旗宣誓,我愿意加入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成为一名学员。我愿意努力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誓死用军人的勇敢与忠诚,守护我们的祖国,将任何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在郑勋校长的带领下,一百多个学员还带着稚嫩气息的声音,在小礼堂内反复回荡,念着念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念着念着,他们的眼睛越来越亮。
看着面前那张犹如火焰般翻滚不息的国旗,回想着这面国旗上面所盛载的共和国几十年风风雨雨,感受着那股突如其来,却又如此真实的,又如此动人的血脉相连的滋味,这一百多个孩子突然有了一种他们正在接受历史,更在携手创靠历史的动人感觉!
假如,假如!
二十年后强敌入侵,战火真的再次在华夏大地的上空翻滚,他们这一批现在仍然稚气未脱的孩子,必将化身修罗,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慧星袭日,哪怕是苍鹰击于殿上,也要让入侵者付出无法承受的最惨痛代价,让他们再一次清楚的明白,中国军人纵横天地之间的魂,中国军人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骨,仍在!
小礼堂的窗外,传来了远方的风掠过群山时,发出的犹如人类最古老咒语般的呜咽,当微风用尽可能小心的动作,掀起了小礼堂窗户前的幕布,将清晨的金色朝阳倾洒进来的时候,似乎就连九天诸神,也躲在在远方那一块块随风而舞,显得飘渺无方的厚重云朵中,偷偷看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十九章 人间凶器(上)
宣誓完毕后,郑勋校长回过头,他望着坐在听众席第一排的那些学校教官,微笑道:“怎么样,我们这批学员的素质还不错吧?将来这些孩子能不能百练成金,就要看你们这些教官的努力了,大家都上来,和学生们彼此认识一下。还是老规矩,赵传书你先来吧。”
能让郑勋校长另眼相看,每一看都第一个走上主席台,已经成了惯例的教官,当然应该是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中,成绩最优秀,实战经验最丰富,够能技压群雄的超级人物。
就是在所有人瞪大双眼的注视中,一个身高还不足一百四十公分的男人,走上了主席台。
他并不是天生的侏儒,只是他的双腿都从膝盖部位,做了截肢手术。在这种情况下,他虽然还能走路,但是走得比三岁的孩子还慢。当他试图跨越主席台上那个并不高的台阶,拉住了郑勋校长递过来的手时,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就连他的右手,都只剩下了两根手指。
可就算是这样,赵传书面对大家时,在他的脸上竟然还能扬起了一个由衷的微笑。
“我也是第五特殊部队教出来的兵,但是坦率说,我的实战经验几乎等于零,因为我正式参战第一天,就被炮弹炸断了双腿,而且是被自己人的炮弹炸断的。”
听到这几句话,所有人都不由呆了一呆。接受十五年最严酷军事训练,结果刚刚踏到战场上,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光与热,就被自己人一炮炸翻,成了一个残废,这种结果对谁来说,都太残酷,太讽刺一些了吧?!
“当时我们一批刚刚踏入战场的新兵,在教官的带领下,穿越一片我军炮兵阵地,敌我双方正在展开炮击,由于我国缺少铜,军队使用的炮弹都是用钢材制造,为了防止生锈,上面涂了一层厚厚的黄油。对轰了一个多小时后,那个炮兵阵地上,可以直接使用的炮弹已经全部打光了,一群炮兵就坐在那里,顶着敌人的炮击,用棉纱甚至是自己的军装在那里擦刚从军械库里领出来的炮弹,擦好一发,就发射一发。”
听到这里,雷洪飞不由低声道:“我拷,这不是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决战时才发现炮弹口径不对,必须用锉刀现场磨平炮弹边角的翻版嘛!”
“在我们穿越炮兵阵地时,我亲眼看着又有一发炮弹擦好,送进了炮膛里,结果我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发明明应该打到敌人阵地上的炮弹,笔直的打上天,又笔直的落下来,正好砸到了我的身后,把我和两名炮兵一起掀翻在地上。”
说到这里,赵传书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怪异到极点的表情,“后来带领我们的队长,去检查了那门67式迫击炮,由于铸造工艺不过关,散热严重不足,才和敌人的炮兵阵地对轰了一个多小时,那门本来应该是八十二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就整整大了一圈,达到了八十五毫米!”
“事实上,我应该能躲过那发炮弹的。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老式迫击炮射出来的炮弹,飞行速度慢,肉眼都可以看到,在空中飞行时,还有尖锐的呼啸声,只要身手够敏捷,又可以保持必要的冷静,完全可以凭借军事动作进行闪避。我当时之所以没有避开,当然和实战经验不足有关系,但最重要的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正前方,我真的没有想到,一发炮弹会用近乎笔直的轨迹,从背后落下来!”
“我因此丢掉了两条腿,但是还好,至少我没有被炸趴下。”赵传书道:“我已经不可能再上战场了,但是我绝不能让这种自摆乌龙的事情,继续发生在战友身上。就算我没有力量改变现状,不能让我国野战军装备立刻更新换代,至少,我要让大家清楚的明白,我们手中正在使用的武器有什么缺点,应该如何去规避因为这些缺点,而带来的危险。”
“到了今时今日,赵传书教官研究的武器,已经多达一千多种,几乎覆盖了世界上所有国家陆军通用装备,更对中国陆军轻型枪械改良和更新换代研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虽然没有再亲身参战,但是他发明的‘乌龙弹’,在那场长达十年的战争中,积累创造出来的战果,要比十个,甚至一百个第五特殊部队职业军人更可观!”
乌龙弹!
听着如此怪异的名字,就连邱岳都忍不住举手询问了:“难道就是自摆乌龙的那个乌龙?”
“没错!”
赵传书答道:“我是被自己人的炮弹炸翻的,心里没有怨气,那是绝不可能。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就想到过,我的腿没了,再也没有办法参战了,我怎么也得想办法让敌人也来上几个自摆乌龙,拽着他们一起当垫背才对!后来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专门研究敌人使用的AK系列武器,并针对性制造出一批从外表上看,和普通子弹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一旦使用,就会让整枝步枪炸碎的,甚至让使用者至少付出一条手臂为代价的‘乌龙弹’,我们通过种种途径,把这些一打就爆,一爆就碎的‘乌龙弹’掺合进敌人的武器补给库中,虽然最终制造出来的实际伤害,远远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但是对敌人形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始料未及的好。”
看着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即得意又伤感表情的赵传书,台下的学员们,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尊重他的怨气冲天加专注执着,还是应该一起倒竖大拇指来鄙视他。
想想看,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比例,你在战场上拿着一枝步枪在那里扫射,每打出一发子弹,就有万分之一枪膛炸裂弹簧和碎弹片四处乱飞的危险,扳机那么一扣,子弹壳那么一飞,你的小命就不停在万分之一的机率上反复打滚,你能不发毛,能不发怵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有十二分的功夫,能使用八分就不错了!
“我怎么感觉大家对赵传书教官发明的‘乌龙弹’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下意识的排斥啊?让我猜猜看,你们大概是认为,这种方法,有点卑鄙无耻,有点不够堂堂正正吧?”
第二个走上主席台的教官,一语就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微笑着道:“在讨论这个问题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建辉。东海龙王的龙,建造紫禁宫的建,光辉洒遍大地的辉。我呢,什么都学,样样都懂,样样稀松,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老鼠,所以现在已经三十大几了,依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起来自在洒脱,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急的光棍一条!”
这位龙建辉教官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他往主席台上一站,就自然而然的扬起一股挺拔如山的气势,但是在他唇角扬起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却让他看起来即严肃又不羁,而他没有摆架子说出来的话,更在第一时间,赢得了在场绝大多数学员的好感。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要考考大家,谁能答对的话,我绝不介意在未来的专业考试中,把适当放水当成奖励。”
龙建辉绝对是一个领袖型人才,他只是几句话,就轻描淡写的调动起场内学员的积极性,在所有人竖起耳朵,小心倾听中,他放声道:“如果你是一名神枪手,正在参加一场赌上国家、民族命运的战争,你面前出现一支敌人的队伍,这支队伍里有女人,小孩,老人,还有青壮年男人,他们手里都有武器,他们都是军人,请问,作为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你应该用什么优秀顺序去进攻这四种目标?”
答错没有处罚,答对有大奖奉送,面对这种好事小狐狸周玉起绝对是当仁不让,他手一举,在龙建辉教官还没有示意他回答之前,已经跳起来抢答道:“首先要打的当然是青壮年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青壮年男人都是军队的中坚力量,只要消灭了他们,这支部队威胁就会小很多,甚至可能溃散。嗯,第二个应该打女人,第三个打小孩,第四个打老人。”
第三卷 过河小卒 第二十章 人间凶器(下)
“没错!”
雷洪飞挤眉弄眼的道:“那些青壮年男人当然要杀,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到战场上乱转的孩子也不能放过,但是老人应该留下,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干活抡不动锄头,拿起武器打不了几发子弹,就会全身骨头散架,让他们逃回去,继续消耗对方的粮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女人嘛,意思意思,抬抬手让她们过去算了。毕竟现在国际舆论那么厉害,无论放到哪里,枪杀美女都绝不会值得赞赏的行径。”
听着两个学员的回头,龙建辉微笑着连连摇头,他的目光直接落到台下其中一名教官的脸上,“老朱,你是无限制特种战方面的专家,上来和大家谈谈吧。”
一个四十多岁,身高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又得又黑又瘦的男人,走到了主席台上。他的脚步轻得就像是一只猫,而他的目光,却阴冷的好像是蛇。
事实上,在学校里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中,综合能力最强的教官是获得过“獠牙”称号的全能性特种作战高手龙建辉;在战场上杀人最多,实战经验最丰富的教官是莫天;近距离格斗技术最好的教官是金择喜;最老成稳重拥有大将风度的教官是李向商;但是说到手狠心辣,说到绝对不能惹,眼前这位朱建军教官绝对是首推第一!
朱建军显然并不喜欢长篇大论,就连他的声音,都像是从冰库的门缝下挤出来的空气般,又尖又冷又湿又硬,“在无限制特种对抗战中,优先射杀敌人的顺序是女人,小孩,老人,最后是青壮年。”
台下的学员一片哗然。
就连龙建辉都轻叹道:“我说老朱,你怎么也是一名教官,要循序渐进的引导学生们掌握知识,这么干干巴巴的甩出来一个答案,谁又能听明白这种优先射杀顺序的意义啊?!”
“女人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一名女战士培养出来的下一代,必然从小就接受到大量准军事化教育,将来这样的孩子走上战场,必然比其他人更优秀,也更骁勇善战。所以出现在战场上的女人,必须优先射杀!”
“如果我们放任一个孩子,在战场上不断成长,在一次次铁与血的洗礼中,学会漠视死亡,十年后他们的心智、体能与实战经验同时到巅峰状态时,会成最可怕的对手。所以,如果在敌人的军队中看到了拿枪的孩子,哪怕是连续追杀,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至于老人,他们出现在战场上,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凝聚力,当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提武器冲在战场最前沿时,很容易让敌人斗志在瞬间发生质的变化。还有,他们的体力是退化了,但是他们的人生经验,却是可怕的,在他们当中,更可能有曾经身经百战的老兵,所以,第三个优先射杀的目标,是老人。”
“刚才我听你们有人提到过,在战场上射杀女人,很容易被舆论谴责。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军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你们只需要知道,赌上国家和民族前途的战争,只有胜利者才需要面对公众舆论压力就足够了!”
听着朱建军几乎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讲解,一百多名学员的眼角都在轻轻跳动。他们在朱建军教官的身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并不锋利,却令人不寒而颤的凝重杀气。
“我把女人列入首要射杀目标还有一个原因。在无限制特种对抗战中,有个战术叫做‘围尸打援’,意思就是利用尸体为诱饵,不断狙击小心摸过来,试图把尸体抢走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比男人好,年轻的比老的好,漂亮的比丑的好,活的比死的好,能大声惨叫哀求别人帮忙的,比咬紧牙关沉默不语的好。”
说到这里,朱建军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雷洪飞的脸上,“如果你认识的一个女兵被子弹打中,只要抢回来送到医院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你明知道附近有狙击手,还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雷洪飞沉默着,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性格太冲动,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接受了十五年特殊训练后,他是不是就真的能在那种情况下,变成一头“忍者神龟”。
“你犹豫了,那说明我只要再对准她身上非致命部位再补上一发子弹,听着她的惨叫,你就无法控制自己保护女人的冲动,冲出隐蔽点。面对一个你根本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狙击手,你必死无疑!”
朱建军的目光略略一转,又落到了风影楼的脸上,“你是他的好朋友?”
朱建军嘴里的“他”,当然是指雷洪飞,风影楼毫不犹豫的点头。
“如果你的朋友被子弹打中,却没有当场死亡,你会不会冲上去救他?”
“会!”
“那你就是女人身边的第二具尸体!”
朱建军的目光先是在周玉起的脸上打了一转,最后落到了邱岳的脸上,“他们两个是你的朋友?”
邱岳回答得很干脆,“你不用一步步追问了,如果雷洪飞和风影楼倒在一个女人身边又没有断气,我就算是为了哥们义气这几个字,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我是第三具尸体。”
朱建军的目光又重新回落到周玉起的脸上,“你身边的战友都死光了,你就算不往上冲,你认为在没有掩护,没有战友配合的情况下,还能逃过一名精通特种作战的狙击手追杀?”
周玉起张大了嘴巴,他真的不知道,朱建军凭什么一眼就能切中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是性格,凭什么可以断定,雷洪飞,风影楼和邱岳,敢顶着狙击手的射击往外冲,而他却不敢。
但是风影楼,雷洪飞,邱岳和周玉起都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战场上,面对朱建军这样一个比狼更凶残,比狐狸更狡猾,比变色龙更擅长伪装潜伏的敌人,只要雷洪飞没有克制住他天性中对女人,尤其是美丽女人的保护欲望,第一个冲出去中弹倒地,在犹如推倒骨牌般的连锁反应之下,他们四个人就会必死无疑!
“你们四个都死了,只有那个一开始就身负重伤的女兵仍然活着。她再坚强,也会放声痛哭,她不但是为你们四个哭,也是在为她自己而哭。她的哭声,外加你们四个人的尸体,就是我最好的诱捕网,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哭声吸引过来,会有更多具尸体,倒在她的身边,直到她失血过多死亡,或者无法承受眼前的一切而选择了自杀。”
“你会给她自杀的机会吗?”雷洪飞轻轻眯起了眼睛,沉声道:“我想你一定躲在远方,仔细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她有自向的倾向,你会一枪先把她的胳膊打折了!”
朱建军没有否认。
“我承认,你这种战术,使用起来效果是很惊人。要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就算了,但如果是我认识了很久,甚至是喜欢了很久的女孩,我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像个龟孙子似的缩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她躺在地上不停的哭。但是……”雷洪飞说到这里,声音略略一顿,最后他还是继续道:“你不怕缺德的事做多了,晚上会睡不着觉,更会断子绝孙?”
听到这里,小礼堂里的十几个教官同时脸上变色。薛宁波更忍不住放声喝道:“雷洪飞,你不要太放肆!”
被雷洪飞当众诅咒,朱建军依然一脸平静,他这个人仿佛已经没有了喜怒哀乐,他直直凝视着雷洪飞的眼睛,沉声道:“战争来了,总得有人扛起枪去参战,面对手持武器的孩子,女人和老人,总得有人对他们扣动扳机。无论用什么方法,打死敌人,总比看着自己战友阵亡要好得多。”
“你……”
雷洪飞瞪大了双眼,他还想说什么,薛宁波已经快步走过来,直接伸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直接拖出了小礼堂。
“你不知道朱建军教官的事情,就不要在那里信口开河。”
薛宁波瞪着雷洪飞,低声道:“以前的朱建军,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雷洪飞哼了一声,道:“我看他再怎么着,也不会招人喜欢。”
薛宁波轻轻摇头,“我听说以前的朱建军,是一个见了女孩子只要说上一句话,就会脸红的男孩。他在学校里曾经有一个暗恋了十几年的女兵,我看过她的相片,她长得很漂亮,据说性格也很温柔,当时不知道有多少学员在暗恋着她,但是因为军规所限,又处于战争时期,没有一个人敢向她表白,只是彼此暗中较劲。结果在一场战斗中,她被炮弹震晕,连光荣弹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被敌人俘虏了。”
“敌人为了拿她当诱饵,把她全身的衣服都剥光,绑到了大树上。在短短两个小时时间里,整整十八个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第五特殊部队士兵,明明知道必死无疑,仍然违抗队长命令,前赴后续的扑出去,试图把她救回来,他们用尽了一切方法,但是敌人至少埋伏了三个狙击手,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接近,最终还没有逃过被当场击毙的命运。当时他们十八个人的尸体,围着他几乎摆出了一个圆圈,在远方观查敌情的人说,其实在一个小时前,那个女学员就已经疯了。”
听到这里,雷洪飞已经彻底傻了,他颤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薛宁波低声道:“后来是朱建军在远方,亲手打死了他暗恋了十几年的那个女兵。然后他失踪了,整整三周时间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带回来二十一根右手的食指。他用相同的方法,打死了那三个狙击手,打死了把她俘虏的人,打死了下令把她绑到大树上当诱饵的敌人指挥官,在同时,他也打死了他自己。”
“你不必诅咒朱建军要断子绝孙了,”薛宁波脸上扬起一个惨然的微笑,“你认为,经历了这一切后,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朱建军,还可能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他明明在学校里,意外的遇到了一个和‘她’看起来很像,同样很美丽,同样很温柔的女教官雅洁儿,他明明喜欢得不了得,但是几年过去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伪装着自己,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我想他这一辈子,大概都要一个人度过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晚上睡得安稳,他又怎么可能不断子绝孙?”
薛宁波伸手拉住了霍然转身,想重新走回小礼堂的雷洪飞衣袖,她轻轻摇头,“不要去道歉,更不要对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去施舍你过度泛滥的同情。他不需要,你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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