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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_39 于头 (现代)
  现在陈言走了,我才突然发现我已经无法再接受别的女人了。不管漂亮与否,我想,我在心理上,已经厌倦了。
  我觉得我厌倦的这些事情现在看起来那么肮脏。
  当然,我以前就是这么肮脏。
  “小陈言怎么没来?”婚礼开始之前,老牛过来问我。
  “走了。”
  “啊?!”老牛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
  “天天吃醋,没事儿找事儿,两个人都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暂时分开。”在陈言面前我可以保持冷静,可在老牛面前我平静不下来。
  “你觉得多水怎么样?”看来老牛并不知道误会因她而起。
  “滚蛋!”我骂道,“现在除了你,我对谁都没兴趣,怎么样,要不要玩一把。”
  “衣峰,你混账!”老牛被我吓坏了。
  “逗你呢”,我笑笑,“我对同性恋不感冒,对忘年交更难接受,哈哈。”
  “你小子就知道拿我找乐子”,老牛阴下脸,“你有那么多精力还不如考虑一下回来帮我。”
  “得,你他妈又来了”,我别过脸,“老牛我跟你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衣峰了,《模特》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它了,很多感觉都变了,你还不如考虑一下另找新人,我觉得这才是上策。你这样死撑下去不是办法,找我回去更不是办法。”
  “有好的人选介绍吗?”
  “没有,你自己找,茫茫人海,大千世界,我就不信你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大羌叫你呢”,老牛提醒我,“你先去忙,一会儿再聊,我跟你好好喝两杯。”
  整个婚礼,我只是简单走了一个过程。
  我并未尽到一个伴郎该尽的义务。上次的婚礼是这样,这次也是。
  忙活一会儿我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喝点儿水,抽根烟。
  反倒是多水没闲着,她本来人就漂亮,再加上今天穿得也得体,所以,很多到访的客人都抢着跟她喝酒。
  “衣峰,今天怎么了?”瞅空儿,多水坐到我旁边来,“还是因为陈言吧?”
  “没事儿”,我说,“今天是大羌徐允婚礼,别说那些扫兴的话,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好的,来”,多水擎起杯子,“我敬你一杯。”
  “别人敬酒之前我一般得先问个理由,理由不充分我不会喝的”,我笑笑,“酒是有表情的东西,盲目地把它敬来敬去,不太礼貌。”
  “哦,有这么神奇?”多水好奇起来。
  “酒不神奇,神奇的是喝酒的人,你说,这杯酒敬我为什么?”
  “道歉。”
  “理由不充分,再说,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道歉,那也得我向你道歉。”
  “祝你们早日和好。”
  “勉强可以喝一口”,我说,“虽然我乐意听这话,但是它对你来说并无意义,所以这酒有可能搀和着虚情假意。”
  “没有嘛!我是真诚的。”
  “我知道你是真诚的,这样吧,这杯酒我来敬你,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这杯酒能在你我之间搭成一个桥,连接两份真诚的友谊,而不受任何事情——包括我的爱情,也包括你的爱情——的干扰。”
  “你的意思我明白,来,我们交换真诚!”说着,多水跟我碰杯,然后双双一饮而尽。
  “一会儿帮我跟老牛打个招呼,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我吩咐多水。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多水关切地问我。
  “心里有些闷,没事儿,出去走走就好了,我过去跟大羌说一下,你们玩得开心点儿,别喝多了,呵呵,别像我那样。”
  “一哥,你可不能走!”我就知道大羌不会同意。
  “衣峰你是我们的伴郎,你走了算什么吗?”徐允也不同意。
  “我真的有些不舒服,可能最近心情起伏太大,一喝酒就难受”,我假装咳嗽两声,“咱们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我把最真诚的祝福都留在这儿了,你们不会那么在乎我的人吧。”
  “当然在乎!”大羌抢先徐允一步说。
  “这样吧,大羌,我问你和徐允一个问题,你们来回答,然后再由这个答案决定我走不走,你们看这样行么?”
  “行。”徐允答应得很痛快。
  “问吧。”大羌说。
  “你们觉得我今晚的心意到了没有?如果到了,我不舒服,那我真的想要出去走走,如果你们觉得没到,那我就留下来。”
  “衣峰你好狡猾。”徐允乐了,“我可以回赠一个礼物吗?”徐允转身问大羌。
  “从今天开始,你是老婆,你说了算。”大羌话音刚落,徐允便俯过身来,在我白色衬衣的领子上吻了一下。
  “为什么吻这儿?”我问,“是不是大羌教你的?”
  “嘿嘿”,大羌在一旁偷乐,“一哥你都快成精了,瞧你刚才问那问题,有法儿回答吗?哈哈,我这是还给你的,你还记得我在大学里第一次跟女生约会那次吗?你偷偷在我领子上印了口红印儿,结果,结果,哈哈,被那个女生臭得狗血喷头。”
  “有你的”,我笑笑,“你小子行啊,用我的鬼把戏来捉弄我,哈哈,亏你想的出来,连自个儿老婆都搭上了。”
  “谁叫你脑子灵光,总问那么刁的问题呢。”大羌乐得和不拢嘴。
  “得,不闹了,我真走了,希望你们相敬如宾,和和睦睦、恩恩爱爱一辈子。”
  “谢谢你,一哥,路上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不逗了,你们快忙去吧。”
  ……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晚上的天凉了,大伙儿憋了一个夏天的闷热情绪开始适时地找地方发泄。
  我也需要发泄。
  我踩足了油门,在马路上飞驰。
  他们都有了归宿,我想,身边有希望没希望的朋友全都成家了,而我本来有希望的,可现在却弄丢了我的心脏,我的最爱,我的陈言,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我像风一样奔驰在路上。
  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
  可我知道,我的爱情,它不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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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湖边上吹了一夜的风。
  我被过路的游人吵醒了。我关上车门,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太阳已经升上了三杆。我该回去了,我想,即使没有陈言,这一切都还是要继续下去。
  我打开手机,然后慢悠悠地往单位赶。
  车过植物园,电话响了。
  是顾欣。
  “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顾欣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问,“你家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手机也不开?你到单位了吗?你快过来吧,陈言,陈言她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她爸爸的车子一会儿就到!”
  “在哪儿?”我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即使不回家,我想,我也不应该关机。
  “半道红!”顾欣都快急疯了。
  “你等着”,我加快速度,“我马上过去,你让她等着我。”
  我来不及遵守交通规则,我不知道一路上闯过了多少个红绿灯,我不记得,我脑子里面只有一线光明,光明中有我的陈言。陈言,我的陈言,除了陈言,我的脑子里面空无一物。
  “陈言”,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装行李,顾欣在旁边帮忙,我看得出来,她很着急。
  “陈言!”我把车子停下,摇下玻璃,又喊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其实陈言早就看见我了,这辆车子对她对我都是那么熟悉,没理由看不出来,“都要走了,你还来干吗?”陈言放下手里的箱子,我看清了,她的脸上全都是责恨。
  “我来送你。”我从车上下来。
  “谢谢”,陈言把箱子拖到她爸的三菱吉普旁边,“昨晚没喝死吧?”
  “没喝多少”,我说,“去西湖边儿上吹风了。”
  “伴娘漂亮吧?”
  “陈言我觉得你还在没事儿找事儿”,我说,“我可以跟你聊聊么?我只需要5分钟。”
  “你等一下!”说完,陈言过去跟她父母交待几句,然后跟我上了楼。
  “全都空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由地伤感起来,“屋子空了,心里也空了。”
  “有什么话快说吧”,陈言催我,“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呢。”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么?我想听实话!”
  “相信。”
  “我跟多水真的没什么,除了我不小心碰过一次她的胸,我什么也没做,我是清白的,你相信么?”
  “我,我还没想好。”陈言犹豫了一下。
  “你会去日本么?”
  “如果签证办下来,会的。”
  “你还爱我么?”
  “是的。我还爱你。”
  “我会等你,你会等我么?”
  “那要看等待的还有没有意义。”
  “我不管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
  “会,但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譬如呢?”
  “譬如我不再相信。”
  “那你现在相信么?”
  “相信,但不是百分之百。”
  “为什么?”
  “还没想好。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言看看腕上的手表。
  “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嗯!”陈言咬紧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幸福。
  幸福是温暖的,它不需要太大,它只需要一点点。它只需要一点点温度,就能在两颗心间擦出闪亮的火花……
  “衣峰,我恨你!”我正准备泅入那种幸福,陈言却一把把我推开了。
  “你?”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这是什么?”陈言一拳打在我的脖颈下面,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大羌跟我开玩笑而让徐允印在我衣领上的唇印,把先前还没完全消除的误会又一次往更漆黑的地方推进了。
  “哼!”陈言气愤地拽过书包,淅沥哗啦,倒了一地。
  “这是你欠我的”,陈言捡起地上的画笔,我的画笔,我的如意金箍棒,我的幸福,我的爱情,我的陈言,我的……
  “啪”,陈言把他们全给折断了。
  “你好自为之!”陈言草草收拾一下地上散乱的东西,扭头就走。
  “等等!”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吼住她。我感觉我当时是疯了,我肯定是疯了。陈言本能地停顿一下。我没加任何思索,抄起桌旁的裁纸刀,噌地一下子,顺着左边胳膊剌了下去。
  血,流出来的时候没有声音。
  血,凝固的时候才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些全都是我欠你的”,我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嘶吼,“还给你,全他妈都还给你!”我胳膊一抡,血迹,不,是血珠,一颗一颗地播种在墙上,它们开放,它们生长,它们顺着墙壁往下生长,生长,它们往我心痛的地方死命生长……
  “疯子!”
  疯子之后,是嗒嗒嗒下楼的声音,然后汽车点燃引擎,然后油门被人踩下,然后我听到皮鞋接触铁器的声音,非常清晰,那种声音冰冷而干脆,冰冷而干脆,它们冰冷而干脆地擦过粗糙的地皮,一点一点,把我的绝望和希望,参杂在一起,扬起在身后……
  “衣峰你怎么了?”顾欣上来,“陈言让我送你去医院。”
  “滚蛋!”我冲下楼去,“谁他妈也别管我,谁提陈言我跟谁急!”
  “衣峰!快上医院!”顾欣跟下来,“你快点儿啊!”她拽我。
  “去医院有个屁用?!”我拨开她的手,撕开衬衣,扯下一块白布捆在胳膊上,“外科手术诊断不了心病!”
  “陈言走的时候哭了!”顾欣张开双臂,挡在车的前头。她也哭了。
  “我还哭了呢!我他妈心还在流血呢!”我用力摔上车门。“别哭了”,我突然又觉得这样对待顾欣不公平,毕竟她是无辜的。“别哭了”,我从车上下来,安慰她,“我自己去医院,你别难过,我会把她抓回来的,你回去吧,我走了。”
  “你别出事!”顾欣闪到一边上。
  “不会的,你放心”,我启动车子,“哎,对了,回头帮我请个假,我想在家休息两天。”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嗯。”顾欣点头。
  “对了,这是陈言让我给你的”,我刚要走,顾欣递过来一张一卡通,“陈言说这是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我接过卡,扔进储屋箱,“她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想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顾欣话中有话,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问我陈言为什么会生气。
  “呶!”我翻过衬衣领子上的唇印,“因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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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都是一样的,顾欣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
  顾欣也因为那个唇印跟我翻了脸。
  我不想作任何解释。没有必要了,我想,陈言都走了,我再费尽口舌地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离开半道红,我直接回了家。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除了抽烟、睡觉、上厕所,我什么都没做,也从未离开过那栋房子半步。门铃上的电池被我拆了,电话线早就拔了,手机也关了,夜里不开灯,任何可以与我联系上的线索全都断了。
  这里真安静,我想,除了我的心跳,除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的吵闹,这里没有一点杂音。我原本还想听听老PINK的,可我怕音乐中的迷幻钻透墙壁,跑到别人家里去,所以,我一直忍着。
  我忍了好久,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了饥饿。
  陈言离去的第二天,夜里八点多,我从黑暗的思想中走出来。
  外面的天空已经湿透了,好像刚刚下过雨,空气很凉,风也很干净。如果陈言在就好,我边走边想,这种悠闲漫步的感觉好极了,像一瓶洒在心上的纯蓝墨水,清澈而幽香。这正是她所喜欢的。
  可是她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红蜘蛛》剧组来城市花园取景排戏这么热闹的场面她也赶不上了。她已经与杭州失去了联系。除了在我心里的丝丝缕缕,她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多看光景的人。而这些看光景的人是我的光景。
  我从容地穿过,我并不关心他们,他们只是光景的一部分。这是可有可无的光景的一部分,我想,对于剧组,红蜘蛛才是他们光景的核心,而对于我,如果可以暂时忘记陈言,那么,晚饭就是我光景的核心。
  所以我必须穿过他们。
  他们是不存在的。其实他们是我通往光景核心的障碍。我必须劈开他们。我要使自己锋利起来,这样,即使我的脾气钝了,也还可以扎疼自己。
  疼,是一种生命。
  它是醒着的,它会活动的。就像刚才所说的《红蜘蛛》里面的“红”。
  红,其实也是一种生命,不流动的时候,它是安静的,可一旦流动起来,它就会冲走一切。
  我坚信,陈言是被半道红里的“红”给冲走的。
  她走的时候哭了,所以,那里的“红”流动得更加肆意。我不知道陈言是不是乐意这样,我想,如果她愿意,那么我会为她增加更多的“红”。
  事实上,我确实是这样做的。
  陈言先是因为红唇印的“红”,才决定让自己的流动加速。而我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亲爱的,所以我不小心却又是成心地为你增加了更多的“红”。
  没有人知道“红”的下面是什么。只有我知道。
  其实,“红”是没有颜色的,它只有形状。它的形状是可以改变的,就像身体里面的水——胳膊上的像根管子,肚子里的像只桶。
  如果给我足够多的“红”,我就可以覆盖一切。但是没有那么多,所以,我只有窄窄的一条小疤,我把疤痕揭开,你便可以看到“红”的下面。
  红的下面是颗心,心的上面是个伤口。
  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它如果再长一点,那它就可以组成一道“红”。
  但它不够长,它只是这道“红”中分成的两个半截儿中的一截儿。
  它在我这儿,在我的胳膊上,叫半道“红”。
  另一截儿在T城,也可能会去日本,它在陈言那儿,也叫半道“红”。
  陈言的半道“红”不在胳膊上。
  她的半道在心里,在心里装着的另一颗心里。没有人知道那颗心曾是我的。没有人知道它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当然,更没有人知道它被陈言带走了。
  陈言带走了我的生命。
  我只能在无尽的回忆和思念中,勉强自己活动。
I:生活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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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听不懂
    爱的忠贞捂住耳朵
    哭
    无法定义,爱情从一到二
    又从二到一
    它不确定,我们不清醒
    一只拳头再加一只眼睛是眼冒金星
    一只拳头再加一张嘴
    是欲言又止,我们称它沉默
               
  从南山路泡吧回来的那个夜里,我感觉胳膊痒痒的。
  我在灯下仔细打量那道“红”,它是真实的,我想,这辈子抹不掉,下辈子也跑不了。
  红色凝结了。结成了疤。
  我知道是时候了。我拿过电话,拨通那个号码。
  我不确定陈言是否还在,我只清楚地记得,我曾经答应自己,感觉到第一处痒的时候,一定要给陈言打个电话。
  “你好,哪位?”接电话的是陈言的妈妈。
  “阿姨你好,我是衣峰。”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我猜测不到发生了什么,实际上,我也不想猜。
  “阿姨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打电话只是想知道陈言过得怎么样。”
  “她很好,正在办理出国手续”,陈言妈妈说得非常平静,但平静之中也有不平静,“你以后不用再打电话了,我们马上就要搬家了。”
  “我可以和陈言说话么?”我问。
  “她不在!”陈言妈妈的口气冷了下来。
  “阿姨我想知道,如果陈言要走,大约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么?”
  “如果顺利,有可能明天就走。就算不顺利,也不会拖过年底。我说衣峰你就别再纠缠我们家陈言了,她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她吧,她不上学就毁了。”陈言妈妈哀求我。
  “可她在杭州本来是在上学的”,我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想你就不用操心了!”陈言妈妈有些生气,她打断我没让我再说下去。
  “那好吧,帮我转告,我祝她学业有成,心情甜蜜。”
  “其实衣峰你照顾陈言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很感激你,你也好好保重,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荒废了前途”,我不知道陈言妈妈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虽然表面上她在关心我,可我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说,陈言这辈子你是别想再见了。
  “陈言情绪起伏很大,容易冲动,阿姨你一定记得帮我转告她,让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我竭力控制着没让声音哑下来,“只要她能开心,我这里怎样都好,好了就先这样吧,我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不管陈言现在是否在家,也不管她是否在旁边听着,我只希望阿姨你和叔叔能多给她一些安慰,她是需要爱的……”
  我开始哽咽。
  我怕我的哭声太大会给他们带来伤痛,所以,我强忍着在第一滴泪水滴落之前,绝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这样我才能更痛快地伤心、流泪,或痛苦。
  泪水可以流下很多。它跟酒精不同。酒精是跟瓶子索取的,而眼泪,它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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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一定还会回来,但那是什么时候,我说不好。
  眼下的日子是无聊的。无聊的日子只能在无聊中打发。我打发无聊的方法无怪乎有二:一是抽烟,二是酗酒。
  陈言走后,我改抽万宝路,绿色的那种,软口妈啵,并且,不曾换过牌子。
  烟酒总该有些相似之处,我想,抽烟可以随时随地,为什么喝酒不行?为什么喝酒非得讲究场合?为什么还得讲究心情?
  我觉得这些都是扯淡的。
  真的,既然生死不灭的爱情都会改变,为什么喝酒的表情不能更换?为什么上班工作的空闲时间不能也喝一点?
  “有你这样的人吗?”顾欣看我拎着酒瓶上来,像躲瘟疫一般避开我。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我毫不忌讳别人的看法,我理直气壮地走到座位前,把酒瓶放在桌子上。
  “衣峰我觉得你变了。”顾欣说我。
  “那当然”,我说,“本来规规矩矩的生活一下子全都乱套了,能不变么?再说了,我变不变关你屁事儿。”
  “我想知道那个唇印的事情,能告诉我吗?”顾欣问我。
  “晚了!”我叹一口气,“我以前不怎么相信巧合,现在可真信了,妈的,真没想到,你说我怎么会遇上那么多碰巧的事儿。”
  “你是无辜的?”顾欣并不信任我。
  “哎,问你个事儿”,我没有正面回答,“说实话,如果陈言跟你不是朋友,她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你不是说晚了吗?都已经是朋友了,这种假设还成立吗?”
  “说的也是。”
  “我觉得你最近这几天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笑了,工作也不积极你是不是天天都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打开瓶盖儿小酌一口,“现在才发现在家、在酒吧喝酒都没劲,家的时候总是不能适应突然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在外面喝又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和人,还是在这儿好,喝醉了也不怕,反正你们都在。”
  “给陈言打电话了吗?”
  “打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啊?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衣峰你打住啊”,顾欣给我脸色看,“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帅哥儿,你现在可不是了,瞧你,胡子拉碴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你说的没错儿,我现在就是要饭的,爱情吃不饱,哪还有力气再去爱,简直就他妈扯淡!”我又喝一口。
  “一会儿看我姐夫来了怎么收拾你!”顾欣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就是江泽民来了也收拾不了我”,我举起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我给爱情送终,你们管的着么?再说了,我喝酒又不耽误工作,碍你什么事儿了?”
  “行,行,说不过你不说了行吧!”顾欣白我一眼。
  “衣峰,昨天让你给劲头啤酒做的创意怎么样了?想好了没有?”小毛过来。
  “过来”,我晃晃手里的二锅头,喊顾欣过来,“我想的广告语是,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谐音:爱酒,是喝的理由。”
  “有些晦涩”,小毛说,“画面呢?”
  “呶,听好了”,我提醒顾欣,“分镜头你来做,我的创意是这样的: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美丽的海滩,三个哥们儿在海边上消遣,天上的太阳很毒,三个人围着一张白色的休闲桌,桌子中央放着一瓶劲头啤酒。镜头进入的时候,静音,三个人也全都是静止不动的,画面的核心是桌上的啤酒,六只眼睛是辅助,他们三人全都盯着那个酒瓶子。这样持续两三秒钟。然后,突然加入音乐,音乐要突出,并且,与此同时,三人同时站起来,各伸一只手抓 住酒瓶子。紧接着,镜头开始旋转,以三个人中间的啤酒为圆心,转一圈儿。后期处理的时候最好做出点儿停顿效果来,一急一缓,这样容易突出中间那个瓶子……”
  “然后呢?”小毛等不及了,“效果的事情等拍完了再说。”
  “然后,然后就不转了”,我把瓶子放下,“再然后,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求救声。你可以找个漂亮一点儿的模特,穿那种暴露一些的三点式泳装在海里假装扑腾两下……”
  “色狼!”顾欣扭过脸去。
“对!其中两个人就像色狼,他们松开抓瓶子的手,‘嗖嗖’两声不见了。他们跑去救人了。这个时候你的镜头还要留在这儿,接着拍剩下的那个人。只见剩下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抓过瓶子,咕咚咕咚喝两口,然后,瓶子也没来得及放下,就以一个绝对难以想象的速度,‘嗖’地一下子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最后的镜头是这样的,他把落水的漂亮女人抱上来,女人手里拿着瓶子晃一晃,微笑着对蹲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的那两个笨蛋说: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最后出LOGO.”
“情感诉求,诱导式产品定位,而且还是带情节的电影式视觉效果,我觉得行!”小毛笑笑。
  “你觉得呢?”我问顾欣。
  “那就先这样呗。”顾欣回答得极不情愿,“反正还没想到更好的。”
  “其实很多事情都跟喝酒无关”,我说,“别人总说谁谁谁喝酒误事,可我觉的那只是借口”,我打开瓶盖儿又喝一口,“你看,56度的二锅头我一顿可以喝8两,这4两下去才吊一半胃口上来……”
  “你倒是没事儿,味道那么大,别人可受不了。”顾欣阴沉着脸。
  “得,不跟你别扭”,我收拾书包,“赶紧画你的脚本去吧,我他妈不喝了,我回去喝。小毛——”我吩咐小毛,“有事儿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洪波来了跟他说一声。”
  “行!”小毛应道,“你刚喝了酒,小心点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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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
  喝酒只是驱散无聊的一种手段,它跟上网、看书、读报、逛街、租影碟,其实没什么区别。
  陈言走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酒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并未像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再也不找陈言了。
  我只是没办法。
  那天之后陈言家的电话号码就换了。每次拨过去都会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告诉我:您所拨叫的号码并不存在,或者被叫用户所设置的呼叫转移号码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核对是没有意义的,我想,爱情的真假无需核对。
  同样,我也并未过多地去想电话号码的事情,因为我知道,除了人去T城之外,我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与她取得联系。
  当然,那就是网络,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
  城市花园。无名网吧。
  那是我的根据地,我每天晚上都会过去小坐一会儿。
  我所谓的小坐,有时候是一个小时,有时候是两个,还有时候是三个或者更多。
  这主要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少呆一会儿,多拿出点儿时间干点儿别的。可如果心情不好,那么,网络就是我的全部,我所有的夜晚和精神。
  我每天晚上都会给陈言写信。
  刚开始,我把我们之前所有发生过的误会全都解释了一遍,但是没有回音。
  我是不会死心的。无论陈言是否看过我写的这些MAIL,我都会一直坚持下去。我一定会的。这是最后的了——最后的线索,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力量……
  我在黑夜的网络中度过了第一个月。
  这个月,我未寻到陈言的任何只言片语,而且,我甚至连她飘浮在网络上的虚幻的影子都不曾见过。
  是不是陈言不上网了?我想,难道她真的连这最后的一条线索也要给我掐断么?
  我不甘心,于是,我加大上网密度,只要闲下来,就往网吧跑。
  网吧成了一个等待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我每天过去都会带一小瓶二锅头。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二锅头那种绝望的辛辣的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疯了,我沉浸在一种隐隐的痛苦中迟迟不愿意出来。
  我依然还在写MAIL,只不过,我不再解释,也不再祈求原谅。
  那些MAIL成了我的日记,陈言的信箱成了我存放心情的地方。
  陈言还是一直都没出现。
  荒芜的网络上,熟悉的身影只有我一个。我是孤独的,甚至在与陈言认识的那个聊天室里,面对一屋子的人,我还是会感到孤独。
  彻肺彻骨的孤独。
  我不和任何人说话。我是我自己。我是陈言的。
  等待,总会叫人绝望,可绝望来临的时候,希望又会幽幽地探出一点儿脑袋来……
  我在聊天室里遇上了一个人。
她的名字叫女猫。我本来以为我是不会跟我不熟悉的名字说话的。可是没办法,面对她的问候,我不得不回答。
  女猫:嗨,你好,你是五大狼之一?你还在杭州吗?
  五大狼之一:你?谁?
  女猫:别问我是谁。我是五大狼之一的朋友,你姓衣,对不对?
  五大狼之一: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么我必须知道你是谁。
  女猫:我是不会说的。
  五大狼之一:为什么?除非你是瘾君子,怕见人。
  女猫: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我就是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
  五大狼之一:你是女的?
  女猫:废话!
  五大狼之一:你跟我上过床?
  女猫:你还是那样,说话太直接会把女孩儿吓坏的。
  五大狼之一:可你还没有回答我。
  女猫:上过。
  五大狼之一:咱们很熟么?你是美院的?还有,如果不告诉我你是谁,那么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哪儿。
  女猫:你的问题太多了。
  五大狼之一:也许吧。但我必须知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且咱们还上过床。
  女猫:我是不会说的。是不是跟你上过床的女孩儿太多猜不出我是谁?
  五大狼之一:你很聪明。
  女猫:你现在还在杭州?过的怎么样?怎么突然跑来上网了?我来这个聊天室都快半年了,几乎天天都在,第一次见到你。
  五大狼之一:我来找人。
  女猫:我?嘿嘿。
  五大狼之一:也许是你呢。你是陈言?
  女猫:陈言?不认识。是你新认识的女孩儿吧?
  五大狼之一: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女猫:不是。
  五大狼之一: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女猫:问吧。
  五大狼之一:最近有没有看到一个叫造型师的人来这儿?
  五大狼之一:怎么不说话了?快说!有没有?
  我的分屏静止。看她半天不说话,我接着又问。
  女猫:不好意思,刚好有点事情,我先走了,88。
  五大狼之一:喂!你先告诉我,有没有看到一个叫造型师的人来这儿?
  女猫:我有事,真的要走了,告诉我你和造型师的信箱地址。
  五大狼之一:wdlzy@mail.china.com,我的。tianshisimei@ey-ou.com,她的。
  女猫:好了,记住了,88。
  五大狼之一:你就是造型师对吧?你她妈到底是不是陈言?你丫傻逼别走!!!
  我知道她肯定走了。后面的那句话根本就没发出去。
  系统提示:五大狼之一因为讲脏话,被系统自动踢出聊天室。
  网吧所有的机器都是一个IP。换机器是没用的。
  三十分钟后我重新进入,女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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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网吧之前我又写了一封信。
  女猫?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问到陈言她就走?她真的有事儿?会不会她就是陈言,而只是换了一张皮?
  很多个问题困扰着我。我把这所有的疑问全都写在了MAIL里。
                 
陈言: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回信。
  难道是你一直都没上网?还是你一直都在恨我躲着我?
  陈言,原谅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么?呵呵,说起来确实难以让人置信,谁会相信那么多的巧合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这真是个秘密,看来如果不能让时光倒流,我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陈言,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知道么?前些天我听人说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困在电梯里面两个小时基本上就不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而且还一待就是八个多小时。同样,这也是难以置信的,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其实生活不是提前设计好的,它要给你多少个转折,要给你多少次的伤心和欢喜,这都是不确定的,它很随机。
  当然,我是不可以死皮赖脸纠缠你的。
  所有的决定都在你,只要你能开心、幸福和快乐,我过得怎么样那根本不重要。
  我是不重要的,所以你可以不给我回信,也可以对我置之于不理。这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对了,我今天碰上一个人,在咱们认识的那个聊天室。
  她叫女猫。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里的表情是如何的,因为我不敢硬猜你就是她,或者她就是你。你可以告诉我么?哪怕只是一个字:是,或者非。
  我等你的信。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耐心等待。
  我明天还来。
                 
  提案那天,给劲头啤酒的那组创意被毙了。
  客户方说我的产品推广定位有问题,他们认为这样做太冒险。理由很简单:国内尚无一例走情感诉求路线的啤酒品牌。
  没有,就是不可能。
  太多传统的中国人沉陷在这种可怕的逻辑思维定势中。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们是甲方,而我是乙方呢。
  乙方,这也是我在爱情中的位置。
  我的位置,它不确定,陈言可以轻易地摧毁它,而我却不能。
  我不想自我毁灭,所以,我必须紧紧抓住昨晚出现的那个神秘的女猫,虽然她的身份不确定,但我要坚固她,维护她。
  女猫:我等了你很久,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
  五大狼之一:你到底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见过一个叫造型师的人。
  女猫:造型师跟陈言是同一个人?
  五大狼之一:是的。她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她,可能就没有我。她是我的生命,我生命里的全部。
  女猫:我认识的五大狼之一可没你这么痴情,嘿嘿,你每天都来给她写信,是不是?你写的那些信好痴情啊,叫人看了都想哭。
  五大狼之一:?
  女猫:我明天还来。你每一封信的最后都是这样写的,对不对?
  五大狼之一:草,你她妈到底是谁?如果你是陈言,你踏妈赶紧给我说话!!所有的误会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管信不信,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有了上一晚的教训,我不敢再在聊天室里说“操”、“你丫傻逼”、“他妈的”之类的敏感字眼儿,我只能改变之前的打字习惯,用另外的汉字代替它们。
  女猫:气急败坏,这才是衣峰。哈哈,衣峰应该是你现在这样的,嘿嘿,你接着说,我也喜欢看你着急。哈哈,你在床上就是这样说我的。
  五大狼之一:你?!咱们真的是朋友?
  女猫:那当然,除非你说跟你上过床的女孩不是你的朋友。我想你没那么懦弱,也没那么绝情,是不是?
  五大狼之一:你在报复我?
  女猫:不!我说的是实话。
  五大狼之一:那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谁?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是不是陈言!!
  女猫:我不认识陈言,但我看过所有你写给她的信。
  五大狼之一:???
  女猫:你们一共有过六次误会,我知道。她在T城,我也知道。还有,她要去日本,对不对?
  五大狼之一:你踏妈不要问我对不对!你说,你到底是谁?如果你不是陈言你怎么会看过我给她写的信???
  女猫:你不用着急,我不会说的。
  五大狼之一:我草尼妈,你再不说老子翻脸了!!!!
  女猫:你随便。
  五大狼之一:陈言,我知道你是陈言,算我求你了行么?你别再折磨我了,你快说啊,你踏妈到底怎么样了??
  女猫:嘿嘿,我要开工了,88,下次再见,晚安。
  五大狼之一:等等!
  女猫:给你一次机会,不过只有一句话,不许多说。
  五大狼之一:陈言,我爱你。
  女猫:哈哈,衣峰你变得可爱多了。哈哈,实话告诉你,你给陈言写的信,她一封都没看过。哈哈,我走了,拜拜,晚安。
  五大狼之一:你?!
  系统提示,女猫已经离开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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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
    弄脏了记忆
    爱一个人的力气,在驱散委屈之前
    成了一堆无用的垃圾
    秋天的雨,淅淅沥沥的关于往事的那些秘密
    你带不走
    我的爱情,你也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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