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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_17 于头 (现代)
  “……”她不知该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欠身起来,“刚,刚说厕所就想上了,你……你先喝着,不,不够再,再要。今天我请客,我,我他妈心里不痛快。操,你,你说我,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我……我不行了,你等我!”我提着裤子进了厕所。
  “你什么意思?”我迷瞪瞪地回到座位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什,什么什么意思?”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张脸,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子,我看清了,那是陈言,那是陈言!我酒醒了大半。
  “我,我从下班开始过来等,等你,你,你看看几点了”,我拿过桌上多水的手机在陈言面前晃了晃。
  “滚蛋!”陈言一把打开。手机掉到了地上,后壳摔开了许多人转过身来看。
  “看,看什么你们?操,操你妈的,你,你们再看,老子砍了你!”
  “砍个屁!”我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天上就出了星星。星星满天都是,可我似乎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
  “我也是路过这里”,多水解释道,“我刚进来还不到5分钟……”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言一个耳光重重地刮过多水美丽的脸,我的心又抖了一下子。
  “你,你他妈有,有种再打一次!”我吼道,可话未落音,又过来一个大嘴巴。
  “快打电话报警!”我听酒吧有人催促报警,霎时,清醒过来。
  “别人家的私事儿你报个屁警?!妈的,你以为警察是你亲戚?!奶奶个球的,你以为你叫他来他就来?!没准儿这帮孙子正在家陪老婆孩子呢!”我大吼。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酒吧也安静了许多。
  “哼!”陈言扭头跑了出去。我追出去。
  “陈言!”我追上去,一把把她拽住。
  “陈言你怎么了?”原来顾欣也来了。她一把把我推到边上,不住地安慰陈言。
  “咱们走!”陈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拽着顾欣去路边拦车。
  “操!陈言你走吧,你他妈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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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顾欣的脸色难看了许多,见着我也是爱搭不理的。
  我曾当面解释过那晚的情况,可顾欣嘲笑我说,为什么我每次总有那么多的理由。我无话可说,确实,你说矛盾产生了,不解释,不用理由来挽回,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陈言怎么样了。没有人告诉我。
  我只是知道陈言不再上学,在半道红另租了房子,住在顾欣楼下。这都是顾勤私底下跟我说过的,她说退学手续是她帮忙办的,房子是顾欣帮忙找的。
  就这样,天天除了工作,我便无事可做。生活,也因此平静了许多。
  这里再也没有欢笑,没有争吵,看着空旷的房间,我想,这里只剩下了寂寞。
  我赔了多水一部同样的手机。
  多水说她想找陈言当面解释清楚,毕竟冲突因她而起。
  我拒绝了,我知道陈言的脾气,再折腾下去,只能让她更伤心,与其这样,不如大家都拿出点儿时间来给对方,相互都冷静一下。
  我的确冷静了许多。不再多话,也不再忙于交际应酬。我已经成了一个典型的废人——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回家就上床,醒来就抽烟,抽累了再接着睡。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地淡漠下去。
  可是,不久,这种平庸的简单,被另一件事情打破了。
  那是一个无聊的周末,一个无聊的下午,我在家画画。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不打算接,可是电话一直响下去。
  “谁?”
  “衣峰,我是顾欣。”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欣急得都快哭了。
  “嗯,什么事儿?是不是陈言……”我不敢再说下去,我怕我的猜测会再次伤害陈言。
  “你快过来吧”,顾欣哭了,“陈言的父母找来了,要带她走……”
  “什么?”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别着急,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就到。”说完,我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又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过去。
  “衣峰”,顾欣在楼下等我,“你快点儿上去看看吧,陈言都快急疯了,她家人要带她走。”
  “几楼?”我边上楼边问。
  “三楼,302!”
  “你,怎么在这儿?”陈言站在门口,面朝楼梯,我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你先下来”,陈言拽我下楼,“我爸的脾气不好,你一会儿说话小心点儿,别总是那么贫。”
  “嗯,我知道。”
  “还有就是,实话实说,别充大头非说是你要带我走的。”
  “为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我不想欠你什么,而且事实就是我逼你带我走的。”
  “我可没这么认为”,我说,“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我爱你,是真的,不是撒谎。”
  “说正经的呢”,陈言责怪我,“你就说是迫不得已,怕我出事所以才带我走的。”
  “嗯”,我点头,“你会跟他们走么?”
  “那要看你表现”,陈言幽幽地看我一眼,“我暂时不会走,谁逼我都没用,能走一次就能走两次。”
  “那,那天我真的是在等你,多水是后来才去的……”
  “先不说这些”,陈言打断我,“记得啊,上去就说房子是你帮我租的,说你担心我,所以找了个同事过来赔我。”
  “为什么要撒谎?”
  “你想让我走是吧?”陈言生气地说道,“先拖着他们,我不想走,我也舍不得……”陈言又看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嗯,我跟你上去!”我做出一副准备充分,好似英勇就义的烈士的样子,随时等待陈言差遣。
  “记住别忘了!”进门前,陈言小声提醒我。
  “不会的”,我答,“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我答应过要爱你一辈子……”
  “爸,妈”,陈言拉开了门,“衣峰来了”,她给他们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我进门,朝他们分别点点头。陈言的妈妈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不高兴,陈言她爸一看就是那种给政府机关办事的人,他的样子我在青岛的建工集团倒是见过不少,不过就是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一看就是搞艺术的”,陈言妈妈看我坐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陈言跟我说了你不少事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哪里”,我说,“这是应该的。”
  “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吧”,陈言她爸提议,“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的,那我先去安排一下。”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陈言她爸说,“我刚在楼外搂订了位子,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了。”
  “住的地方弄好了么?”我问陈言,“要不我给浙江饭店打个电话,饭店宋主任跟我很熟……”
  “不用了”,陈言她爸又说,“全都安排好了。”
  “叔叔阿姨怎么过来的?”我没话找话。
  “开车!”陈言说。
  “啊?从T城到杭州差不多得20个小时,叔叔阿姨累了吧?”
  “不累”,陈言妈妈拉过陈言的手,“能看到陈言多累都没关系,都,都快两年了……呜……”陈言妈妈哭了。
  “妈!”陈言直起身来,“别哭了,这不都好好的,没事儿吗?”
  “呵呵”,陈言妈妈苦笑一下,“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听陈言说你父母都去世了?”陈言她爸问。
  “嗯”,我点点头,“车祸。”
  “现在还有什么亲人没有?”陈言她爸又问。
  “没有”,我有些伤感,“就剩下陈言一个亲人了!”我看看陈言,陈言手里攥着她妈妈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想不想去T城?”陈言妈妈问道,“陈言说你画画很棒,不想去T城开公司吗?听说你现在做广告,T城广告业挺发达……”
  “不!”我打断她,“阿姨我想你可能还不了解我这个人”,我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一个做事情很有计划的人,我有自己的理想,真的,说实话,开公司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虽然这在很多人的眼里会是个不错的机会,可是我真的从来就没想过,我只是一个懂点儿艺术,又能画点儿画的人,我想我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我……”
  “你的意思我明白”,陈言她爸接过来,“你很有志气。”
  “志气倒是不敢当”,我说,“就是还有点力气,还能在这个行当里找到碗饭吃。”
  “爸,不说了!”陈言抽出手,站起来,“咱们先去西湖吧,我带你和我妈四处转转,咱们一会儿就吃饭了。”
  “好吧!”陈言妈妈和她爸同时站起来。
  “衣峰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嗯。”
  “那我跟我爸我妈一辆车,你开车带路。”
  “好的,没问题。”
  “先别高兴得太早”,下楼的时候,陈言小声跟我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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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但我不希望它是最后的。
  能为陈言做的,我都做了。当然,是按照她提前吩咐好的那样子去说的。我不知道陈言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爱,但是也不排除自私想法的存在。
  不论是爱人还是仇人,在分析具体问题的时候,我不喜欢欺骗自己。
  所以我才说陈言可能也是自私的。
  我曾经猜想,如果她真的对我死心,对这段感情失去了信心,那么,现在她要求我做的,就只是为了自己能在外面留下来,不用再回去看父母的脸色过日子,任由他们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可我对陈言还是抱有极大的幻想。我不相信一场误会可以摧毁整个爱情。
  聊及陈言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陈言父母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和忧伤,我容易理解,天下所有父母的关心都基于一个善良的出发点,没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也包括当初跟我吵翻闹翻要我做这做那的我那死去的老爸。
  饭后,陈言送父母去了宾馆,然后跟我回到西湖。
  我把车子停在白堤的路边,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等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等到了今天,我想,我们很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不论是我错了,还是她错了。
  “你跟多水怎么样了?”这是陈言的第一句话。
  “以前是朋友,现在还是朋友,我们相互之间是干净的,干干净净,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肮脏。”我惊诧于我平静的口气。
  “这算是解释吗?”
  “如果你需要我来解释,那么这算是。可如果你不希望解释,那么,这就只是事实,它没有感情色彩,它只是一句实话。”
  “我爸我妈对你比较满意,就说你的头发颜色太浅,看起来好像患了白血症。”
  “他们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咱们认识快四年了吧?”陈言感叹道,“你总说网上一张皮网下一张皮,可我觉得你两张皮都是一样的。”
  “厚是吧?”我笑笑,“一个执著的人容易被人误以为脸皮厚。”
  “你不爱笑了。”
  “我不是一直在笑么,呵呵,不过说实话,现在才发现,以前总那样开开心心的无所顾忌,其实挺没道理的。生活真的那么有意思么?生活如果是个笑话,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黑色幽默。”
  “你过得好吗?最近。”
  “还那样,天天难过天天过,有什么好不好的,吃了睡,睡了吃,挺好的。”
  “你悲观了,看你,胡子又长了。”
  “是啊,人道中年,老的速度也加快了。”
  “去你的”,陈言捡块石头站起来,扔出去打了个水漂儿,“就你那样儿还人到中年呢,屁中年!”
  “你没跟你妈说脏话吧,看看你,跟我一起都学坏了。”
  “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坏了。”陈言幽幽地又坐下。
  “我跟多水真的没什么,我想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不应该这样,误会是把刀子,很容易伤人的。”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跟他们回去。”
  “我还是刚才跟你父母说的那句话,回不回去,这完全决定于你,你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成年人,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跟他们说好了,我妈陪我先在杭州住上一段时间,我爸明天就走,他还得回去忙工作。”
  “你想走么?”
  “还没想好。”
  “如果我不让你走你会留下来么?”
  “不一定,我还没想好。”
  “我会等你想好的”,我说,“我送你回去吧,你去宾馆还是半道红?”
  “半道红。”
  “过两天就是洪波和顾勤婚礼了,我得早点儿睡觉去,明天一早还得去取定做的西服。”
  “你以前穿过西服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么?哎,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没有看到我的如意金箍棒?我那支画笔不见了。”
  “哦,上次回去收拾东西,不小心给带走了,回头我给你吧。”
  “不着急”,我说,“没丢就行,先放你那儿吧,等你想好了走不走再给我。”
  “你想我走吗?”
  “当然不想,这还用问?!”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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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笑声中过得很快,在盲目的无所事事中过得更快。
  一切都在不经意地慌张上演,所有的情节都抹上了浓重的忧郁色彩——风的颜色是深蓝的,心情是湛蓝,而路上的行人是墨蓝,混浊而潦草。
  结局不再明亮,天空看起来很远,我想,可能夏天已经死去,秋天活了过来。
  可秋天并没真正的来临。
  夏天最后的一截儿尾巴还攥在陌生人的手里,正在闷热的空气中不停搅和。
  顾勤和洪波结婚了。
  我在他们喜庆的婚礼上又一次遭遇了冷落。
  陈言似乎故意躲着我,每次接近她,她总有理由走开。
  是不是我穿着西服不好看?我问顾欣,陈言最近怎么了,为什么看见我就像躲瘟疫一般,难道我他妈身体腐烂变臭了?
  顾欣瞅瞅我,看起来好像不愿意说什么。但见我一脸真诚,最后她还是说了。
  她说,有可能你的身边没变,心变了。
  她告诉我陈言正在犹豫,她说我是决定她是否离开的主要因素。
  顾欣的意思我懂。
  “衣峰,过来喝杯酒吗?”小毛喊我。
  “没问题”,我过去,“看到没有?我的桃花劫升级了,陈言搬出去快一个多月了,她妈也来了,要接她回家。”
  “早就知道了”,小毛跟我碰一下杯子,“这才刚刚开始。不过”,他语气转换一下,“我只是凭感觉瞎说,你别太往心里去,我告诉你我现在的想法。”
  “说。”
  “我跟你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小毛呷一口,“大家相互之间也不是太了解,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你跟陈言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明白吗?也就是说,陈言的性格注定了她只能找一个可以包容她所有缺点的男人。你可以包容她的缺点,但是你是不一样的,你因为锋芒太露,所以无形中也会给她很多伤害。知道吗?你不能拿自己的框架去衡量她的思想。这是不对的。”
  “这些我都明白,还有什么呢?”我问,“你这到底是感觉还是心理分析?”
  “都有吧,前些日子我听我妈说我爷爷当初也是这样的,她们说如果他不是大家公认的半仙儿,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心理学家。”
  “有点道理”,我说,“吃这碗饭的人对心理揣摩都有一套。可他们怎么可以预知未来呢?”
  “感觉!”小毛说,“任何事情的结果都是必然的,根据一个人的性格、神态和语气中所表现出来的无意识,排除机遇、运气等等不客观因素的影响,完全可以预测他的未来,虽然这个未来不一定是一件确定的事情,但它肯定逃不出某个基本属性。这个属性是由前面说过的性格、神态和语气等决定的,如果没有好的机遇和运气,那么它就是必然的。”
  “有一套!”我不由得佩服起小毛来,“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理解,真的,其中有些我也曾想过,只不过从来没试着把它应用到更具体的事物上去。”
  “所以根据你和陈言性格上的反差,我觉得你们的事情肯定没完。或者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算是今天和好了,因为这种反差的存在,总有一天还会再次爆发的。你别不爱听”,小毛说,“忠言逆耳。”
  “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我笑笑,“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现在必须得先想个办法把这种反差消除了。”
  “从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依据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的原则,你这样做是徒劳的”,小毛抽了我一根软口妈啵,“事情不应该是制造出来的,你别着急,顺其自然吧,我觉得不论再发生什么,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多给自己点时间,也给陈言一点,相信我,你们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谢谢”,我握住他的手,“不管怎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陈言过来了”,小毛端起杯子,从嘴角挤出一句话。
  “衣峰”,陈言过来,“待会儿要跟顾勤他们照像了,别喝太多,你今天是伴郎。”
  “没喝多少”,我说,“刚才感觉不舒服,所以就跟小毛跑这边聊了一会儿。”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来陈言还是关心我的。
  “呶”,我扯扯身上的西装,“这么热的天,哪儿他妈受得了,别扭死了。”
  “习惯就好了”,陈言微笑着跟我碰杯。
  “不是说好今天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衣服么?”我问,“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件!”我指着陈言身上的一件类似于旗袍的长裙问道。
  “以前买的那些衣服太小气,像个小孩儿。咱们都长大了不是么?咱们应该换个大人的眼光了,这个世界会变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变化总是好的,对吧?”
  “决定了么?”我犹豫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决定了没有?”
  “走还是不走?”
  “走的可能比较大”,陈言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爸已经帮我递交了入学申请,基本没什么问题,如果签证那边安排妥当,一切就OK了。”
  “去日本?”
  “嗯!”
  “想去么?”
  “无所谓,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还是不肯原谅我?”
  “没有啊”,陈言又笑,“其实真的没什么,每个人都会改变,有些过去的事情总归会遗忘的。”
  “改变?遗忘?”我问,“谁会改变?”
  “都会吧”,陈言说,“天天都一个样子也不太正常,是吧?”
  “呵呵,我说话的模式全都被你学会了。”
  “不好吗?”
  “好。”
  “过去拍照吧,他们都站好位置了。”
  “走吧。”
  “你妈还在么?”拍完照片,随便应付一下,我把陈言喊到酒店外面。
  “嗯!”
  “跟你一起回去?”
  “有可能”,陈言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脸上依然冷静。
  “还住半道红?”我没话找话,“习惯么?”
  “还好。”
  “一会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等一下我去我妈那儿,她在酒店等我。”
  “决定好了记得告诉我。”
  “会的。”
  “去酒店的路上小心点儿,最近晚上有些凉,记得关空调。”
  “嗯,谢谢。”
  “不客气。”
  “你们怎么了?”陈言走了之后,洪波问我。
  “没事儿”,我勉强自己笑笑,“今天是你们的大好日子,不说这些,来,恭喜你!”我伸出手。
  “喝得开心点!”洪波说。
  “一定,今天不醉不归,呵呵,我就不灌你了,你对顾勤,哦,不,是嫂子,你对嫂子好一点儿,希望你们能恩爱长久,白头偕老。”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洪波脸上乐开了花,“你先喝着,我去那边招呼一下。”
  “好的,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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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不在,房子大了许多。
  每每房间里面发出一点声响,我就会醒来。
  然而这次不同,我感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我的额头抚摸了好久。那种感觉好极了,像在天上飞得累了正好有片叶子托住了我,又像在水中游了很远很远游得倦了正好有条码头在前头等我。
  我奋力扑腾两下,突然,不知哪片柔软的空气被我不小心碰到了,我把它弄出了声响,
我伸手去摸,却摸不着,我急了,我睁开眼睛使劲扑腾两下,霎时……
  我愣住了。
  多水,怎么是多水?
  我噌地从床上坐起来。多水的脸颊绯红,双臂抱胸,委屈地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下床找拖鞋。没错儿,这是我家,这就是我家。
  “……”多水木然地站着,看着我。
  “操,怎么会这样?”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我刚才碰到的不是空气,而是,而是多水身上柔软的那个部位。“对,对不起”,我没找着拖鞋,只好光脚站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摸摸涨痛的脑袋问道,“我喝了很多酒么?我怎么不记得了。你,你,对不起,多水,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天晚上我从酒吧回家的路上看见你的”,多水平静一下,沿床边坐下来说,“你开了车门,可能是喝多了,还没上去,就倒在地上睡了,是酒店保安把车子开回来的”,多水指指床头柜上的钥匙,“我怕你有事,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你,你陪了我一宿?”
  “是啊”,多水开心地笑起来,“你醒过来就好了,昨天晚上吓死我了,又哭又闹地吵了大半夜。”
  “是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喝醉了嘛!嘿嘿,不过还好,你喝醉了不吐。”
  “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都忘了”,我摸摸脑袋,“只记得他们一个一个地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自己。”
  “参加婚礼了?”多水问我。
  “嗯,博波彩的老板。”
  “没想到你穿西装还挺好看”,多水笑笑,“呵呵,真想象不出来。”
  “总归还是要习惯的”,我看看挂在衣架上的西服,“你困了吧?要不你先到隔壁去睡一觉”,我去客厅拿过拖鞋换上,“那间屋子还没人睡过,你也跟着折腾大半夜了。”
  “不困”,多水给我端过一杯茶水,“喝点儿水吧,醒酒的。”
  “谢谢你”,我接过杯子。
  “都是应该的”,多水困倦的脸上依然掩饰不住美丽,“你跟陈言的误会都是因为我,这就算是我给你们的一点补偿吧,这样我心里也会安慰一点。”
  “这事儿也不能怪你”,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香烟,烟盒已经被压扁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爱情是根绳子,可如果断了,就是刀。我觉得我和陈言还没到相互伤害的那份儿上,所以说,我们的爱情应该还没断。再说,风风雨雨都快两年了,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闹翻,挺不正常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多水说,“这些日子我也很难过,毕竟误会因我而起。”
  “难为你了!”我冲她笑笑,“那天无缘无故地挨了陈言一巴掌。”
  “没事”,多水也笑笑,“只要你们能和好,就是再打一巴掌也值得。”
  “得了吧你,别总是妥协,生活应该是真实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坚信这一点。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随便别人怎么认为。”
  “可是爱情需要妥协。”
  “是!就算是爱情需要妥协,那也不能妥协一辈子啊,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用?!这样就失去意义了,这就不叫爱情了。爱情是相互理解、体谅和安慰,天天总这么没事儿找事儿,
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多水站起来,“好了,我该走了,下午兼职那边还要上班呢。”
  “嗯,我送你!”我帮她拿过包。
  “昨天晚上真的谢谢你了”,我拉开门,“我……我……”门开之后,我突然怔住了。
  陈,陈言?
  陈言站在门外。刹那间,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完了,全完了,这次彻彻底底全完了。
  如果说前两次的误会是一场暴风雨,那么这次肯定就是一场特大级地震。风雨总会过去的,过去就会天晴。可是这次不会了,天地已经崩裂,我想,此刻横在眼前的决非一扇门,而是一条沟壑。它无法逾越,也无法填平。它已经存在了,在我和陈言之间。
  “哼!”陈言扭头就走。多水愣在一边。
  “陈言!”我追上去。
  “是不是又要解释?说,给你30秒。30秒后,你是你,我是我。”
  “我……”
  “我什么?不说我走了!”陈言冷冷地剜我一眼。
  “算了”,我摆摆手,“如果你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那么我不说了,你看这办吧。”
  “衣峰”,陈言哭了,“算我看错你了!”陈言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快追啊!”多水过来推我。
  “算了”,我长叹一口气,“不是我不坚持,你也看见了,我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权力。”
  “我帮你去解释。”多水冲下楼去。
  “回来!”我吼道,“让她走!我衣峰就他妈不信这个邪。操,我就不信没有的事情还能变成真的。操!多水,你他妈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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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托顾欣带话,约我见面。
  地点是陈言在半道红租来的房子里。时间是周六下午三点。
  “衣峰已经跟我说了那天的情况”,顾欣对陈言说,“我们都走了,他喝多了,出来之后被多水看见,然后多水找酒店保安把他们送了回去。我已经去酒店找那个保安问过了,确实是这样。我觉得肯定是误会,衣峰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觉得他不会骗你”。虽然我觉得顾欣找那个保安对峙的事情挺伤我自尊,可听她帮我说好话,我还是打心眼儿里感激她。
  “一男一女关上门谁知道会干什么,再说,他又喝了那么多酒。”陈言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一丁点儿的余地都不给留。
  “陈言,我觉得你在诋毁我”,我尽量使自己平静,“我衣峰对天发誓,我他妈除了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多水胸部一下,要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得好死。”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言,我今天不是过来跟你吵架的。我很理智,我只想平静地跟你坐下来,把问题解决了。”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陈言看都不看我,“我已经决定了,先回T城,然后再去日本。”
  “这就完了?”我问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这么完了?你忍心么?你忍心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爱情就这么给掐死么?”
  “我想咱俩都需要冷静,可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对你对我都会好一些。”
  “我可以等待么?”
  “你随便。”
  “那你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好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我没理由不尊重你。”
  “伤心吗?”
  “无所谓”,我冷笑,“爱情在心里,身边有没有,不重要。”
  “冷静点,陈言你冷静点”,顾欣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她急了,“我记得这好像不是你想说的,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吗?你怎么现在又说要走了?”
  “临时改变主意”,陈言看顾欣一眼,“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陈言把手伸过去,顾欣接住,捂在胸前。
  “什么时候走?”我问。
  “还没决定。”陈言答。
  “决定了记得告诉我,我去送你。”
  “不用,但是我会告诉你的。”
  “那祝你一路顺风。”
  “也祝你开心。”
  “谢谢。”
  “不客气。”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这是我的名片”,我掏出刚刚印好的名片递过去,“这上面的电话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我会一直等你。”
  “你多保重。”
  “你也是!”我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我走了。”
  “拜拜!”
                 
148
                 
    心快老了
    我从生活敞开的两腿之间经过
                 
    流出了很多个春天
    很多个这样的日子干着同样的事儿
    同样的手指在同一张快乐的脸皮上滑过
                 
    我的模样是中国的
    我的表情,却可以是外国的
                 
  我是一个意识上接近西方的人,可我的全身器官都是国产货。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发现。
  陈言不在身边,我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敏感了,仿佛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是可以拆分的,都可以挑出毛病来,都可以附加上各种不同的心情。
  对于生活,这是残忍的。当然,如果单纯对于艺术,这却是个好兆。
  七夕那天,我从中午开始画画,画啊画啊,一直画到下午三点。我把我们伟大的传统节日变成了一场借用政治风波的艺术灾难。我在灾难中加入了现代中国人民在西方情人节那天的生活场景,只不过我把历史的时针往后扭转,调整到了文革时期,把满大街谈情说爱的小屁孩儿换成了红袖章草绿上衣和裤子的红卫兵,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毛主席语录,他们现在颂扬和坚信的是鲜花、牛奶、巧克力……
  我给它的名字叫《七夕》。我把这个当成了送他们的新婚贺礼。
  我原本以为大羌不会喜欢的。可是出乎意料,不只是他,就连徐允也喜欢的不得了。
  天刚刚擦黑,老牛来了,当然,带着多水。
  我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进去换衣服,准备第二次穿那身西装,做我人生旅程中的第二次伴郎。
  其实说实话,这活儿挺累人的。要不是看在大羌跟我上下铺多年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管。当然,徐允的面子我也不能不给,毕竟两人当初在床上差点儿玩成一次这辈子谁都不敢向大羌提及的秘密游戏。
  我发现有些改变是不容易察觉的,但是在它变化了之后,却可以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意识到。
  我跟陈言就是这样的。
  有她陪伴的日子里,我其实已经在变了,可我并不知道。
  现在陈言走了,我才突然发现我已经无法再接受别的女人了。不管漂亮与否,我想,我在心理上,已经厌倦了。
  我觉得我厌倦的这些事情现在看起来那么肮脏。
  当然,我以前就是这么肮脏。
  “小陈言怎么没来?”婚礼开始之前,老牛过来问我。
  “走了。”
  “啊?!”老牛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
  “天天吃醋,没事儿找事儿,两个人都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暂时分开。”在陈言面前我可以保持冷静,可在老牛面前我平静不下来。
  “你觉得多水怎么样?”看来老牛并不知道误会因她而起。
  “滚蛋!”我骂道,“现在除了你,我对谁都没兴趣,怎么样,要不要玩一把。”
  “衣峰,你混账!”老牛被我吓坏了。
  “逗你呢”,我笑笑,“我对同性恋不感冒,对忘年交更难接受,哈哈。”
  “你小子就知道拿我找乐子”,老牛阴下脸,“你有那么多精力还不如考虑一下回来帮我。”
  “得,你他妈又来了”,我别过脸,“老牛我跟你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衣峰了,《模特》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它了,很多感觉都变了,你还不如考虑一下另找新人,我觉得这才是上策。你这样死撑下去不是办法,找我回去更不是办法。”
  “有好的人选介绍吗?”
  “没有,你自己找,茫茫人海,大千世界,我就不信你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大羌叫你呢”,老牛提醒我,“你先去忙,一会儿再聊,我跟你好好喝两杯。”
  整个婚礼,我只是简单走了一个过程。
  我并未尽到一个伴郎该尽的义务。上次的婚礼是这样,这次也是。
  忙活一会儿我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喝点儿水,抽根烟。
  反倒是多水没闲着,她本来人就漂亮,再加上今天穿得也得体,所以,很多到访的客人都抢着跟她喝酒。
  “衣峰,今天怎么了?”瞅空儿,多水坐到我旁边来,“还是因为陈言吧?”
  “没事儿”,我说,“今天是大羌徐允婚礼,别说那些扫兴的话,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好的,来”,多水擎起杯子,“我敬你一杯。”
  “别人敬酒之前我一般得先问个理由,理由不充分我不会喝的”,我笑笑,“酒是有表情的东西,盲目地把它敬来敬去,不太礼貌。”
  “哦,有这么神奇?”多水好奇起来。
  “酒不神奇,神奇的是喝酒的人,你说,这杯酒敬我为什么?”
  “道歉。”
  “理由不充分,再说,根本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道歉,那也得我向你道歉。”
  “祝你们早日和好。”
  “勉强可以喝一口”,我说,“虽然我乐意听这话,但是它对你来说并无意义,所以这酒有可能搀和着虚情假意。”
  “没有嘛!我是真诚的。”
  “我知道你是真诚的,这样吧,这杯酒我来敬你,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这杯酒能在你我之间搭成一个桥,连接两份真诚的友谊,而不受任何事情——包括我的爱情,也包括你的爱情——的干扰。”
  “你的意思我明白,来,我们交换真诚!”说着,多水跟我碰杯,然后双双一饮而尽。
  “一会儿帮我跟老牛打个招呼,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我吩咐多水。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多水关切地问我。
  “心里有些闷,没事儿,出去走走就好了,我过去跟大羌说一下,你们玩得开心点儿,别喝多了,呵呵,别像我那样。”
  “一哥,你可不能走!”我就知道大羌不会同意。
  “衣峰你是我们的伴郎,你走了算什么吗?”徐允也不同意。
  “我真的有些不舒服,可能最近心情起伏太大,一喝酒就难受”,我假装咳嗽两声,“咱们都是这么好的朋友了,我把最真诚的祝福都留在这儿了,你们不会那么在乎我的人吧。”
  “当然在乎!”大羌抢先徐允一步说。
  “这样吧,大羌,我问你和徐允一个问题,你们来回答,然后再由这个答案决定我走不走,你们看这样行么?”
  “行。”徐允答应得很痛快。
  “问吧。”大羌说。
  “你们觉得我今晚的心意到了没有?如果到了,我不舒服,那我真的想要出去走走,如果你们觉得没到,那我就留下来。”
  “衣峰你好狡猾。”徐允乐了,“我可以回赠一个礼物吗?”徐允转身问大羌。
  “从今天开始,你是老婆,你说了算。”大羌话音刚落,徐允便俯过身来,在我白色衬衣的领子上吻了一下。
  “为什么吻这儿?”我问,“是不是大羌教你的?”
  “嘿嘿”,大羌在一旁偷乐,“一哥你都快成精了,瞧你刚才问那问题,有法儿回答吗?哈哈,我这是还给你的,你还记得我在大学里第一次跟女生约会那次吗?你偷偷在我领子上印了口红印儿,结果,结果,哈哈,被那个女生臭得狗血喷头。”
  “有你的”,我笑笑,“你小子行啊,用我的鬼把戏来捉弄我,哈哈,亏你想的出来,连自个儿老婆都搭上了。”
  “谁叫你脑子灵光,总问那么刁的问题呢。”大羌乐得和不拢嘴。
  “得,不闹了,我真走了,希望你们相敬如宾,和和睦睦、恩恩爱爱一辈子。”
  “谢谢你,一哥,路上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不逗了,你们快忙去吧。”
  ……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晚上的天凉了,大伙儿憋了一个夏天的闷热情绪开始适时地找地方发泄。
  我也需要发泄。
  我踩足了油门,在马路上飞驰。
  他们都有了归宿,我想,身边有希望没希望的朋友全都成家了,而我本来有希望的,可现在却弄丢了我的心脏,我的最爱,我的陈言,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我像风一样奔驰在路上。
  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我像风……
  可我知道,我的爱情,它不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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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湖边上吹了一夜的风。
  我被过路的游人吵醒了。我关上车门,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太阳已经升上了三杆。我该回去了,我想,即使没有陈言,这一切都还是要继续下去。
  我打开手机,然后慢悠悠地往单位赶。
  车过植物园,电话响了。
  是顾欣。
  “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顾欣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问,“你家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手机也不开?你到单位了吗?你快过来吧,陈言,陈言她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她爸爸的车子一会儿就到!”
  “在哪儿?”我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即使不回家,我想,我也不应该关机。
  “半道红!”顾欣都快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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