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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_10 于头 (现代)
  “怎么还不睡?”陈言坐起来,看我愣在那儿,便问道,“你不喜欢我睡这儿?如果不喜欢我就回去!”她起身要走。
  “别走了!”我说,“睡吧!我也睡!”我脱鞋钻进被窝,和衣躺下。
  “衣服脱了,换睡衣!”她蹭过来。
  “先让我适应一下!”我说,“今晚就先这样,省得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哼!”她扭头睡去。
  想来思去,折腾了大半夜,我在那张小小的床上,背靠着她的背,在凌晨时分,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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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我睁开眼,突然看到陈言正双手托着腮帮一动不动认真地盯着我,吓了一跳。
  “嘿嘿,你睡觉打呼,半睁着眼,而且还说梦话,像个调皮的孩子!”看我醒来,她说。
  “我还磨牙呢!”我扮个鬼脸儿,“昨天晚上害得我一宿都没睡好,小心下回我咬你!”“你敢!”她掐我一下。
  “疼!”我赶紧耸回肩。
  “哎!你怎么不痒?”她挠我胳肢窝。
  “我这么瘦,没有痒痒肉,当然不痒了!”我说,“我是冷血动物,你可得注意点儿,别把我惹毛了,连你骨头都啃了!”“哼!给你啃!”她伸过手来。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我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儿,一口咬下去。
  “哎呀——疼!”她把手抽回去,嚷道。
  “哎呀——不疼!”我幸灾乐祸地冲她笑笑,学她的口气。
  “坏人!”她扑过来,两只拳头雨点般落下来。
  “悠着点儿!”我侧一下身,给她整个后背,“我这可是钢筋铁骨,比面板还硬,你轻点儿,别把手给打折了!”“哼!”她站起来,一脚踹在我屁股上。
  “你!”我光脚跳下床,“不守游戏规则,罚你做饭去!我要吃番茄炒鸡蛋!”我指着厨房,说。
  “想得美!”她也跳下来,“是你先咬我的,罚你跪搓衣板去!”“哈哈,咱们根本就没有搓衣板儿!”“哼!不理你了……”“哎!”看她真的生气了,我赶紧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向毛主席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了,别生气了”,我摇晃着她的肩膀恳求道,“咱们先去吃饭,回来的时候,我背你爬9楼!”“哼!这还差不多!”她脸上浮出笑意。
  “唉!真凄惨!”我抱怨道,“你就欺负我吧,我他妈总有一天暴尸街头,含冤而死!”“嘿嘿,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哈哈,9楼,不算高,也就30多米,一口气就上来了!”她蹦蹦跳跳,开心地跟我出了门。
  春天,稀稀拉拉地来了。
  路边的树木,露出几块青翠的绿色。
  我拉着她的手,轻快地走在街上,两侧的风景,紧紧夹着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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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到9楼,只剩下出气的劲儿。
  进到里屋,我一欠身,鞋都没脱,直接躺到床上。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陈言躺在我身旁,两支胳膊搂着我的脖子,脸颊贴着我的脸颊,睡得正香。我轻轻活动一下身体,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好转过10点。
  我扳开陈言,把枕头给她垫好,然后起身进了洗手间。出来之后我在客厅开窗透了透气。返回卧室,我发现陈言转身朝向了客厅这边。她的表情静谧而安详。她是我的天使,我想,我应该把眼前的情景画下来,装点她的梦。
  我调好颜色,拿过我的如意金箍棒,在门旁的那面墙上,变戏法。我只画了她清晰的神态。那张床是蓝色的,那是我们心底的海洋,所以它是柔软的,泛着一些潮汐,在空气中奔涌。那床被子是温暖的,它没有形状,它是连绵不断的,它没有尽头,它与美好的日子连在一起。
  我正思量着如何给她的头发上色,“嗯——”她又翻了个身。
  明媚的!我想,她头顶春光,在和煦的风中入眠,在画中入梦,在梦中奔跑……
  我如实描摹了她的精神。
  “嗯——”她又轻吟一声,“衣峰——”她没摸到我。
  “我在这儿!”我过去,帮她掖好被角,“你先睡”,我说,“我马上就来!”我简单收拾一下,然后洗个脚,上了床。
  “呜——”陈言抓紧我,哭出了声儿。
  “怎么了?”我问,“是不是做梦了?”我帮她拢拢额前垂下来的头发,轻吻一下。
  “他们找到我了!”她惊呼,抱得我更紧了,“我不回去!”她趴过来,“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分开……”她哭得越发伤心。
  “不分开!”我安慰她,“别哭!咱们永远都不分开!”……关灯。
  她慢慢挪过她的唇。她掬着甜蜜的气息,用她的呼吸,熏燎我的身体。我从未如此兴奋地伸展我的双臂。我根本无法坚硬地环拢它们。我根本不可能。我不知道我该抱着她还是推开她。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清晰而悠长的火辣辣的吻;此刻,我不能移动,我不能跑,也不能跳……
  我感觉我在茫茫人世为这一刻等待了千年。
  我感觉这清晰的夜色仿佛无尽苍穹中悄然升起的一支心曲,掏出内心的喜悦,在露上滴落,在我削瘦的肩膀上彷徨,围绕着她的胸膛,击穿我的心脏。
  我不敢碰她。我甚至不敢去想。我沉静一下,然后伺机逃跑。
  她追出了很远。而我,只能远远地避开,蹒跚在她看不见的路上。我渐渐发现了身体的某些改变。我体会到了悲伤——我并不是不想,我内心强烈的欲望战不胜我的迷惘——纵使她撕裂我所有前世的肮脏,在这个幻美的黑夜,我也不能给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纯洁。我 过早地衰竭,以致于,面对她靠过来的一切,我只能拒绝。
  “你不喜欢我!”她突然停下,“你根本就不爱我!”“爱不是这样说出来的!”我说,“我……我下不了手,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我真的不能这样……”我打开台灯,在床头坐起来。
  “给我一根!”她见我拿过香烟,也坐起来,说。
  “不!”我本能地警惕起来,“这是你该碰的东西么!”我嚷道。
  “拿来!”她根本不吃我这套,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烟盒,“反正又死不了!”她掏出一根点上,“咳——咳——!”吐出的烟雾喷了我一脸。
  “我生气了!”“我还生气呢!”她说,“你偏心!你根本就没在乎过我!”“我哪儿偏心了?”我跳下床。
  “你碰了那么多女人,哼!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你他妈傻啊!”我有些愤怒,“她们能跟你比么?我他妈当你是我自己!我怎么能那样对你?!”“哼!”她扭过头去,“我生气啦——!”“你活该!”我没好气地回敬道。
  “你——!”她猛然转过来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怨恨。
  “不跟你说了!”我掐灭香烟,“我去洗个澡,你赶紧睡觉!”……
  在水流的冲击下,身体渐渐有了反应。这是一个让人挠头的问题,我想,不管怎么样,面对陈言的热情,我得保持冷静,我不能伤害她,即使我真的喜欢她,也不能像对待别的女人那样对她心生歹念。
  我完全沉浸在温水对皮肤抚摸的快感中,我低头看了一眼,腿根儿的恶棍直挺挺地愣在那儿,真的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我想,这家伙自打离开杭州,就一直拒荤食俗。
  我浑身打满了肥皂,我搓了半天。我低头又看了一眼,下面的硬件儿像条泥鳅,呲溜呲溜地与水流对抗着。我突然想起了那首好听的歌:我要逆流而上,找寻她的方向,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
  “磅”,门被推开。
  “你——!”看陈言进来,我赶紧松开手中涨大的玩意儿,转过身去,“你怎么能这样?!”我愤愤不平。
  “你干吗?”她幽幽地问我,走过来,心疼地抱住我。
  “别蹭湿了!”我说,“我是个逃兵!我在爱情的路上成了一个废物,我没有勇气面对我真正喜欢的人”,我鼓起勇气,“所以,只能打空枪!”不知为什么,我突生一种悲哀。
  “你是个骗子!”她推开我,“你连自己都骗!”“……”我只能沉默。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样!”她说,“我是你的,你知道!”“可我害怕女孩儿的第一次!”我只能说出实话。
  “你怕负责!”她说。
  “不是!”我解释道,“我有心理障碍,我对我喜欢的女人下不了手!”“为什么?”“因为我爱你!”“那如果你不爱我呢?你会碰我吗?”“可我爱你!这是事实!”“如果我不是第一次呢?”“可我知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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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开始有意刺激我。
  入夜之后,她总是不顾初春的清寒,只穿内衣在房间走动。
  即使打扮得再怎么风骚、入时或者夸张也消除不了我心里的阴影,我想,我跟她从认识至今,她一直都是清纯的,无论她的外表怎么改变,那都不影响她在我心目中的那副天使形象。
  起初租好的两居室现在看来成了一种巨大的浪费。
  陈言不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我,也不好干涉,所以,只好由着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月有余,直到春天来得深了,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她家里找她的风声紧了起来。
  那是一个雨后刚刚转晴的傍晚。她陪我在丰台桥南画画。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画出心目中满意的北京五环线的准确印象。我给北京平添了许多雄伟的建筑,我甚至把卢沟桥当年的风采和街头的乞丐也融入到了我的艺术中去。我渐渐开始明白列宁说过的那句话: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呵呵,过去?我的过去是一堆狗屎,而我的未来,也许是另一堆。
  这就是传统教育留给咱们的疮疤。过去,是可以拿来说的,但是只能说好听的,做错的或者丑恶的从来都是避而不谈。这样的过去有什么用呢!对于那些真实的错误,为什么咱们的教科书敬而远之呢?难道它们不存在?
  “为什么要把历史和现在混为一谈?”陈言问我。
  “不刻意分割界限,生活才有意义!只有把生命中一切丑恶和美好的东西放在一起,人生才是完整的。我不避讳曾经的过错,就好比我从不怀疑咱们的未来。我觉得生活是诚实的,不管对错,它都应该张着嘴巴说实话,而不是蹶着屁股走一步屙一截儿,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扔掉!”“我不懂!”“这么说吧!”我解释道,“生活跟艺术一样,都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去面对。任何事物都是有表情的,我不是你的工具,你也不是我的借口,不论是否生活在同一
个时代,咱们都是公平、独立和完整的两个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还是不明白!”“算了,以后再说!”我说,“你只要知道凡事不论对错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就行了。这个社会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错。对和错都要记住,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过去!”“嗯!”“走吧!”我说,“回家!”“衣峰,你看——白点风!”走到桥下,陈言指着墙上的那句治疗白癜风的巨大的广告语对我说。
  “文盲的存在也是合理的,这跟一个国家的教育体制有关!”我说,“我刚才说的也包括这个!哎——你过来——”,我突然注意到墙上那张扎眼的熟悉的跟我在T城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寻人启示。
  “他们来了!”陈言看到自己的照片,愣住了。
  “我想问你个严肃的问题!”我说。
  “什么?”她回过神来。
  “你想不想回去?如果我现在强行送你回去,你会不会恨我?”“会!”她回答得非常干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不回去!”“那好!”我说,“我带你离开这儿,但你要答应我,离开之前必须给家里写封信,告诉他们你一切平安!”“嗯!”“走!”“上哪儿?”“回家!”“我说离开北京上哪儿?”“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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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冥之中好像有根绳索牵引着。我不明白为什么竟会如此坚决地想要带她离开。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竟会突然蹦出成都这个词来。我没去过成都,我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陈言跟我连夜收拾行李,卸了墙上的那些画纸,准备第二天一早陪我去买火车票。
  离开之前,我带陈言去了一趟王府井,买了两件FIVE STREET的T恤,然后见了见五大狼之三。
  狼三在一所工艺美院教书,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狼三请我们吃了顿饭,并答应帮我妥善保管我带在身边的那几百幅油画。
  我跟狼三说起了毕业后在杭州和青岛发生的事情。他对我的经历唏嘘感叹,最后,盛情挽留,想让我待在北京,跟他们一起发展。
  我婉言谢绝,带着陈言,匆匆上路。
  ……
  “你怎么不说话?”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陈言问我。
  “我有一种感觉!”我说,“离开杭州,回青岛;离开青岛,去T城;托着行李去北京……每一次奔跑都不可预知,每一次行走都很艰难,这好像都是注定的,突然得有些不近情理!”“如果没有我”,她跳下卧铺,“你会怎么样?”她问。
  “不知道!”我摇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她在我对面坐下。
  “一点儿都不麻烦!”我说,“全他妈都是自找的!”“你生气啦!”“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突然,我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我爸我妈都才刚刚过世,可我觉得他们好像死了很久,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我觉得他们的死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似乎一点儿都不痛苦!”“我记得有本书上说,如果痛苦来得太快,太突然,容易造成心灵上的麻木!”她说,“你是个好人,至少你很诚实!”“不!”我站起来,“我一点儿都不诚实,实际上,我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我说,“我跟很多女人上过床,我喜欢跟她们拥抱、接吻,甚至做爱,可我觉得那都不真切,都是假的。我是不是已经疲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更不知道现在在做的艺术到底为了什么。突然之间,我好像失去了目的。任何事情都很茫然。这很让人费解。”“……你相信我吗?”她沉默一会儿,突然问我。
  “你指什么?”我看看她,然后说,“相信一个人也得讲缘分!”“感情!”“没什么相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还小,你所谓的感情更多的还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感觉!”“你还是不相信……”她幽幽地垂下眼帘。
  “其实感情是一次有目的的行为”,我说,“它是一个动词,不是名词。”“我会让你相信的!”“如果有意义,我愿意相信!”我转头看着窗外。
  ……
  两天两夜的火车累得脑袋大大的,像团浆糊。一路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真是没意思,我心里说,如果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可能根本不会来成都。
  可成都毕竟到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车流和陌生的夜生活……
  我带陈言暂时住进了宾馆。
  入夜的凉风,我在出租司机的指引下,来到玉林南路——那个缀满了酒吧和小酒馆的所谓文化人出没的地方。我给玉林南路另起了个名字,叫夜吟二踢脚。陈言笑着问我为什么。我说,夜吟的意思就是说大家夜里都有病,因为寂寞需要发泄。那么二踢脚呢,陈言又问。大家来的时候都在心里喊:狗日的生活,我他妈的快给你闷死了。可等他们吃饱喝足无所事事地走出来走到街上的时候,心里又在喊:干你狗娘养的,越喝越闷。其实二踢脚就是两声叹息。
  “你总是讲粗口!”陈言说我。
  “我也有病!”我说,“我除了闷、无聊、易怒、经常神经兮兮或者失神之外,还经常投机倒把!”“偷?”“对!”我补充道,“偷社会主义的情,倒共产主义的把!”“你刚离开北京就开始反动!”她笑笑。
  “我不反动!”我纠正道,“给你讲个事儿!”她竖起耳朵来,“据说成都,当然只是据说啊,据说成都有很多女孩儿出来卖,有时候不小心会被警察抓,当然了,这其中有些女孩儿 实际上只是坐台陪酒陪笑的,她们有的甚至还是处女。可你知道么?她们在局子里一旦被法医检查出是处女,马上就会被捅破。其实我不是想反动。在这样的社会上生存,说实话,往往就被认为是反动……”“哎——!”她突然打断我,“你对处女怎么看?在乎吗?”“无所谓!”喝了点儿酒,我又开始口无遮拦,“我以前总觉得性跟感情是两回事,所以总认为女人不该把处女当成一种资本。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很多人都在乎这个,尤其是中国男人。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特怕不小心碰坏了人家女孩儿的处女膜,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不牵扯感情,弄不好要出人命的……”“现在呢?”“不知道!也许还那样!”我喝一口酒。
  “所以你才不碰我?”她也学我喝一口。
  “这不一样!”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他妈真当你是我自己,不是开玩笑的!”“但我不是你!”“是不是,你说了不算,这得我说!”“哼!你等着,你会后悔的!”她愤愤不平地说。
  “后悔什么?”我莫名其妙。
  “如果我是处女你肯定不会碰我,对吧?”她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嗯!”我机械地点点头。
  “你会后悔的!”她又愤愤不平地重复一遍。
  “你干吗?”我有些生气,“你他妈别跟我说这事儿,烦!你别不成还要找人主动献身吧!”“谁让你不敢要呢!第一次很耻辱吗?你是不是做男人做出毛病来了!”“我他妈就是有病!”我有些愤怒,“别说是你,谁的第一次我都不要!你的更不要!”我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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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夜吟二踢脚的旁边找了间房子。依然是个两室。依然买了很多亚麻画布裱装墙面。
  我得跟陈言保持距离,我想,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我的心情还没完全稳定,现在谈感情有些不合时宜。
  起初陈言反对我跟她分房。可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
  我们依旧天天闲着,没事儿就出去瞎逛。偶或,陈言也会陪我出去画画。不过这样的次数不太多。在成都,我找不着更合适的感觉来充实我的思维。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安逸。安逸得让人有些不思进取。
  我一直没把刚来成都那天在酒吧说过的话当回事儿。我更没想到陈言竟会如此认真地让我如此难堪。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
  我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下床,紧接着听到了陈言嘤嘤的哭声。我开门,陈言赤身裸体地站在我的门前。
  我没来得及细看,我避开她的颈部以下,刚想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她的小手一挥,几滴猩红的液体旋即窜到墙上。我低头一看,她手里正攥着我的如意金箍棒,我最心爱的画笔。
  画笔的尾端,红红的。
  “怎么了?”我问。
  “……”她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我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问道。
  “我把自己给捅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啊!”我赶紧退后,我极力想要避开女人的敏感部位,可我发现我不能,我必须看那儿,我必须顺着她的大腿找到血流的源泉处。
  “啪!”画笔掉到地上,陈言软软地倒过来,我一把搀住。我把陈言抱到床上。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用开水烫烫,然后让她擦拭血迹。陈言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妈的,我竭力按捺住心头的复杂情绪,轻轻掰开她的双腿,低头小心翼翼地为她清洁。
  我想我当时一定紧张到了极点,我心跳得很快。
  擦到耻处的时候,我狠下了决心,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擦了下去。尽管我并无意触动她的心弦,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来自手臂的悸动。她轻颤一下,直颤得我心泉摇晃,内心顿时涌来一股强烈的痛感。
  “我不是处女了!”她张口说话,她的嘴唇绛紫,“我把第一次献给了自己,也献给了你的画笔,你的如意金箍棒!”她说。
  “你真傻……”“我还是你的!”她的嘴角洋溢着微微笑意,“我不想让你当我是你自己,你会拒绝我吗?”她问。
  “不会!”我俯身抱住她的身体,“你是我的唯一……”一颗滚烫的露珠泅出眼眶,我知道,那是一颗圣洁的心跳,它因一个女孩儿奔流不息的爱情的信仰,拥有了整个世界的生命……
  她是我的天使。
  如果生活是黑暗的,我将在地狱迎接我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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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拆了墙上那几张被她的血迹溅红的画布,收好,藏好。
  幸福来得突然,幸福本身都会变得安静。
  陈言不再多说什么。每天只是小鸟依人般地跟着我,去这儿去那儿。我也安静了许多,不讲粗口,脑子也单纯了许多,至少不会有意无意地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没想到突然之间竟会如此平静。起初离开杭州时想找的那种感觉,竟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在路上得以实现。
  原本来成都就是没什么打算的,所以,没过多久,我就跟陈言商量离开的想法。陈言不反对,说去那儿都可以。依然还是单纯意识的驱使,有时候只是脑子里偶然蹦出一个城市的名字,我们就换过去。
  她家人寻找的消息一直都没出现,没有人惊扰我们的生活。
  我们生活在路上,先后在深圳、上海、长沙、武汉,还有广州等城市穿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年底。
  ……
  “这个给你!”那天我专程去招商银行办了张卡,“用你身份证办的,密码是81加你生日!”我连同身份证和一卡通一并递给她,“咱们剩的钱不多了”,我说,“这一年花了差不多5万。这里面存了4万块,如果我哪天不小心出什么意外,希望这能……”“别瞎说!”她示意我别再往下说。
  “咱们去过的这些城市你最喜欢哪个?”躺在床上,我问她。
  “哪个都不喜欢!”她趴在我怀里,“我想去杭州,你是在那儿认识我的!”“可这并不重要!”我说,“我讨厌杭州!”“为什么?”“知道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在心里怎么说的么?”我没有正面回答她。
  “不知道!怎么说的?”她问。
  “我好像跟杭州开了个玩笑!”我坐起来点上烟,说,“还没跟她上过床,就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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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来,除了陈言,没有别的女人介入我的生活。我在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日子里享受命运中片刻的宁静。这也许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我想,经历了风和雨的浩劫,在陈言的陪伴下,在爱情无休无止的浇灌下,我终于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这曾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曾在无数个异乡遥远模糊的土地上极目张望。我曾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她到来。
  我等了很久。
  我本以为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可没想到,现在,一切竟那么真切地呈现在眼前。
  “咱们回杭州好不好?”陈言再一次哀求道。
  “为什么非得回杭州?”我没好声好气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去!”陈言说,“不管怎么样,就算看看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也好,我想看看你留在那儿的风景,你的年少轻狂和好日子,你的青春和绝望!”“你跟我越来越像了!”我说,“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像!”“这么说你答应了?”她兴奋起来,拽过我的手掌,放到嘴边轻吻一下。
  “再等等!”我说,“先给我个心理准备!我怕不适应!”……
  终于,我们选定了元旦启程。
  在剩下的日子里,我在心里做了个打算。如果可能,如果上天给我这个机会,陈言将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妞儿,我想,路上的时光总会过去,而眼前的甜蜜,要在日后的快乐中才能延续下去。
  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成熟。
  尽管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结婚,但在此刻,我的心已经完全归属于她——我的陈言。
  所有的转变都在一瞬间,而促使改变的原因却被我们远远地抛在逝去的光阴里。没有人会在乎那个看不见却实实在在的无聊的过程,很少有人会尊重真正的事实。而我不是。我通过这一年巨大的内心起伏,明白了人生的某些所谓的真理。也许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有过梦想,但梦里不是只有晨,也有沉闷阴郁的昏。
  对于艺术,亦然。
  我并没告诉陈言我的想法。看她沉浸在那么欣喜的欢娱中,我不想拿这么沉重的话题疏散她的单纯。她还小,她是我黑色命运中洁白的天使,只要她的翅膀不沾染灰尘,我不会再让她感受哪怕只是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痛苦。她是年轻的。我要把她的青春轻轻地捧在我渐已苍老的手心。
  “去——!你才不老!”坐在开往杭州的列车上,陈言俏皮地说。
  “你看我的脸”,我说,“一张老树皮。再看我的头发,是不是白了很多?再看胡子,这个络腮连得像不像马克思?!”“到了杭州我给你改头换面,我可是造型师,嘿嘿,虽然技术差点儿,可是用在你身上足够了。我累了,你坐过来一点儿”,陈言脑袋靠过来,斜倚着我的肩,继续说,“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老,都是你,就怨你,哼!老不听话,偏要留胡子!”“我喜欢这样”,我说,“你打算给我改什么头,换什么面?”“头发修一下,染成银灰的,把胡子剃了,每星期做一个面膜。”“得了吧!”我反驳,“我可不是小白脸儿!”“又没说你是!”她幽幽地叹口气,“哎——!咱们在杭州待多久?有打算没?”“再说吧!”我说。
  我暂时不想告诉她我的打算。毕竟现在的杭州变成了什么样子并非我能想象。光哥、老牛、雷风、徐允、小王、陈琳,还有那个曾经跟我像亲兄弟似的而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暗算我的大羌,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一概不知。
  “西湖漂亮吗?”陈言问我。
  “漂不漂亮等你看了再说。我说了不算。再说,如果我跟你说那只是一滩破水,你肯相信么?”“你说什么我都信,咱俩一个鼻孔出气!”“那剩下的三个呢?”我打趣道,“让你给卖了?”“什么卖了?”陈言坐直了,“剩下的三个什么?”“鼻孔!”我说,“笨蛋!”“你才笨蛋!”她捶我一下,“一个鼻孔出气只是比喻,就是说咱俩好!”“好是一码事,但是一个鼻孔出气这句话有病!”“你又较劲!”她说,“这可是老祖宗说的,难道老祖宗也有病?”“老祖宗怎么了!”我说,“老祖宗要是没病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帮没人性的畜生来!”我强调,“要是没这帮畜生,我在杭州混得好好的!”“老祖宗还有哪儿得罪你了?”“那可多了!”我说,“时代会变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三从四德警言俗语都会变!”“我知道”,陈言说,“其实你在杭州遭遇的那些人那些事情我都能体会!”“你又没经历过,你体会什么?”我反问。
  “我的家庭环境就是一个小社会”,她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可没准儿!”我说,“现在见过猪跑的人还真不如吃过猪肉的多,所以说老祖宗也会骗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以后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儿。你以后别再拿那些现成的句子欺压平民百姓了!”我笑笑,接着说,“遇到我这样的刺儿头,你会吃大亏的!”“能吃你的亏也值了,谁叫我跟定你了呢!”“你还真是想得开”,我扮个鬼脸儿,“到了杭州看你怎么跟我以前的那些女人斗!”“哼!这得看你!”陈言强调道。
  “别着急!”我说,“我发誓,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可如果你吃醋,那我可管不着!”“我是你老婆,你要体贴安慰我!”“我还是你老公呢,你要体谅理解我!”“哼!你坏!又欺负我!”陈言别过脸,看着窗外。
  “好了好了,老婆,别生气,我逗你玩儿呢,有你这么好的老婆我想别人干吗。好了好了,你不是要我体贴安慰你么?来,笑一个,嗯,转过来笑一个!”我扳扳她的肩膀。
  “傻瓜!”陈言转过身来,俯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旁边有人看着呢,你还好意思,不害臊!”我抬头一看,对面下铺的那个老头正微微含笑盯着我。
  “老大爷,你们年轻的时候怎么谈恋爱的?”我问道。
  “一样!一样!”老头说,“年轻多好啊,稍不小心一晃眼就过去了!好好珍惜吧,小伙子,等你老了,还能热爱吗……”老头收起笑容,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F:再渡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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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但是我错了。
  在哲学的意义上,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变,是个常量,只在混乱的内部存在着极其无序的局面。所谓的无序也即是随心所欲,它是一个物理名词,叫“熵”。但是“熵”太过于学术和高雅,所以,在多数世俗百姓的眼里,它并不可解,它太玄奥。
  当然,对于咱们活着的理由,对于高尚或者肮脏的念头,也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活着到底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活过之后将会变成什么。什么,是活着的每个人都会有的疑问,它是人生无法擦写的一个永恒的符号,它未知,它存在于现实而肆虐于虚空,它的下一秒是X还是Y,谁都说不好。
  不过无所谓,我想,如果说我当初刚毕业时决定留在这儿的选择是X,那么,此次的归来就是Y。尽管我依旧无法预料这未知的结果是什么,但我相信,两个不同时期濒临坏死或者不知所措的人生片断,至少有一个还有心跳——我已经彻底弄死了X,那么Y,我要哄着它,教会它坚强……
  多多少少,杭州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新的城站火车站、新的几条拓宽的马路、新的建筑、新的新新人类、新的心情、新的感觉和恐惧……
  所有这一切,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变化,总是随时随地的。只要有变化,一切就都有希望。
  “杭州换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慵懒地走下出租车,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陈言,我回头说。
  看得出,陈言有些兴奋。她傻傻地看着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跟着。
  “先找宾馆”,我提议,“一会儿带你去西湖。”
  “嗯!”陈言点点头。
  街上的阳光很明亮,冬天的风并不怎么冷,只是潮潮的,贴在身上有些腻。
  学院路,10路,我们等来那辆刷着“爱你就等于爱自己”的弱智广告语的双层公交车,然后钻到上层的最前头。
  “我想起一首歌”,坐定,我说,“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爱情圣经,比车身上的那句傻话不知道要经典多少倍。”
  “什么歌?”陈言问。
  “听着”,我面向她,“你坐在我对面,看起来那么端庄,我想我应该也很善良。我打了个哈欠,也就没能压抑住我的欲望,这时候,我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刚好这时候,你没有什么主张;刚好这时候,你正还喜欢幻想;刚好这时候,我还有一点主张,我想找个人一起分享。我说我爱你,你就满足了;你搂着我,我就很安详;你说这个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陈言没有打岔,静静地听我说。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我停顿一下,转头扭向窗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滑向身后的景色,继续说,“床单很白;我看见我们的城市,城市很脏;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不要念了!”陈言打断我,趴在我肩上,面色忧郁。
  “以前听过?”
  “嗯!”她点点头,“我听不懂后面那几句”,她说,“我不喜欢离开。”
  “离开是一个纯洁的选择!”我说,“爱情的灰尘太厚,或者沾染太多爱情之外的主观因素,一个伟大而单纯的事物就会复杂,继而腐朽。与其等待这样一个结果,还不如扒光所有虚伪的衣裳离开。”
  “你不爱笑了!”车到六公园,下来之后,她突然说。
  “没有啊!”我笑笑,“生活总是不依不绕,天天傻笑不太正常。”
  “可我喜欢看你笑。”
  “没问题!”我拽住她,“穿过前面那片绿色就是西湖”,我指着西边的那些树,说,“冬天的西湖比较沉静,相对于夏天,我更喜欢现在这时候。”
  “你喜欢萧瑟?”她说,“你不属于那种悲观的类型。”
  “没错儿!”我说,“这里所谓的冬天并不萧瑟。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5年。5年里,只下过一场雪。我总觉得不下雪的城市没有冬天。”
  “西湖十景,这里能看到几个?”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滩广袤的死水,陈言瞪大了眼睛,问我。
  “那是湖中三岛!”我指指水中央的三个土堆,“北边的那座桥是断桥,你肯定听说过,当年这是许仙、白素贞谈恋爱幽会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新新人类占领,成了搞婚外恋或者寻找艳遇的地方。”
  “就知道贫!”陈言蹭我一下,“还有呢?”
  “还有就看不到了”,我说,“再往北是平湖秋月,就一个破亭子,我一直没看出平的是什么湖秋的是什么月。不过曲苑风和还不错。我喜欢哪儿。”
  “远吗?”
  “远!”
  “远我也要看!”陈言这丫头的小脾气说来就来,容不得我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好吧。顺便去里面的风和酒苑转转,那儿我也喜欢。”
  “你最喜欢哪儿?”陈言问我,“是灵隐寺还是植物园?”
  “这两个地方都不错”,我说,“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那儿!”陈言顺着我手指的右边的宝俶山望去。
  “那是什么塔?”她问。
  “宝俶塔”,我说,“那塔不好玩儿,不能上去。”
  “哦,那有什么意思?!上面的风景美吗?”
  “比较大众化!”我掏出香烟,点上一根,“我以前经常跑那儿画画,上面可以看到大半个西湖。西湖缩小了才好看。现在这样,不舒服,就好像西湖是只巨大的马桶,咱们都是里面的蛆……”
  “你又开始恶心了!”陈言嗔怒抛过一个冷眼,责怪一句。
  “你不是喜欢看我笑么?这样我笑得才最开心!”我撇起嘴,把眉毛调到八点二十,一脸坏笑。
  “真拿你没办法!”
  “一般来说,天才的表达方式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点儿呢,嘿嘿,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公,老婆要习惯老公的,这要是搁在旧社会,看我不插根稻草把你高价给卖了!”
  “你敢!”陈言扑过来。
  “敢是敢”,我顺势抱住她,“就是舍不得!”
  “哼!不理你了!”陈言挣脱开,大步向前迈进。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我跟在身后,大声嚷嚷。
  “你?!”陈言停住,回过头来说,“别闹了,要唱就唱个温情的,流行的,最好是情歌。”
  “好吧!”我清清嗓子吼道,“妹妹你坐床头,哥哥我绕着走,哼哼呀呀,床板晃悠悠……”
  “停——!”
  “不够柔情是吧?嘿嘿,好吧,我换一个任贤奇的心太软。”
  “这还差不多!”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乱”,我唱道,“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上床总是简单,纯洁太难,不值钱的,就别再强求……”
  “你——!”
  “嘿嘿,我太聪明了,一唱就走调,而且不改他们傻逼烘烘的歌词心里不痛快……”
    
93
                 
  刚找好房子,麻烦就上门了。
  陈言把我给她的一卡通给弄没了,而且改过的密码也忘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言一脸歉意,低垂着眼,乞求我原谅。
  “你再想想,想想放哪儿了。”
  “真的记不得了”,陈言急得都快哭了,“好像就是放在钱包里的,可……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我……”
  “别着急!”我安慰她,“实在没办法就算了,那就认栽吧!”
  “可……那可是4万多块呢!”
  “那有什么办法?”我说,“钱丢了可以赚回来,可如果开心丢了,那就不好说了,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回来。好了,别想了,回头我去银行问问,兴许可以挂失呢。你把身份证带上,我带你四处转转,去趟武林门……”
  “不!”
  “不什么你不?!”我拦腰把她抱起,“中国可以说’不’是因为它贫穷总被人欺负,你为什么啊?”
  “我也贫穷,我也总被人欺负!”陈言嘟起嘴。
  “再闹我跟你急啊!”我把她放下,趁她不备,双手插进她的胳肢窝,“你哪儿贫穷了?谁敢欺负你啊?我在这儿谁他妈敢?!”
  “哼!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坏人!”陈言扭一下身,躲开我的手。
  “我现在带你去银行,你去不去?”
  “去就去!谁怕谁?!”说着,陈言挎上书包,站到门口,“走啊,快点儿!慢得像头猪!”
  “你看看身材,咱俩到底谁像猪?”我拽下刚拉上的外套拉锁敞开怀,“爷们儿全是排骨。再看看你,富态得都快开刀了。”
  “你才开刀呢!”她捶我一下,把我推下楼梯。
  “你——!”我好不容易刹住脚,回过头来质问道,“万一摔死怎么办?再说了,就算摔不死摔坏了楼梯怎么办?你赔得起么?钱丢了,咱们现在可是穷光蛋!”
  “忘了密码,要是银行不给挂失怎么办?”一提到钱,陈言调皮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丧气地问我。
  “不会的”,我牵过她的手,“有身份证,应该没问题。”
  “早知道不改密码了,呜——都是你,就怨你!都是你让我改的,这下好了吧,什么都没了,呜——”
  “行了行了,钱存银行不会丢的……”
  “万一捡卡的人取了呢!”
  “得了吧,密码连你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密码怎么取?!”
  “可我还是担心……”
  “赶紧去银行吧!”我伸手拦住一辆出租,“去银行问问不就知道了,光担心有个屁用!”
  “你又讲粗口!”上车坐好,陈言结结实实地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与此同时,出租司机问我,“上哪儿?”
  “我操!疼!”我本能地护住胳膊。
  “什么我操疼的,操能不疼吗?上哪儿疼去?”出租司机回头问我。
  “延安路上有个招商银行”,我说,“就去那儿。”
  “活该!”陈言俯过来,在我耳边嘿嘿笑道,“上哪儿疼去?”
  “晚上再教训你!”我假装生气,小声说完,然后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延安路上好像没有招商银行”,车行半途,出租司机突然减度行驶,斜过半个脑袋,对我说,“好像应该在……”
  “甭管在哪儿”,我不耐烦地说,“能把我们拉到就行!”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这哥们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不急不躁地问,“从哪儿来?”
  “你知道《模特》吗?”陈言抢过话茬儿。
  “不就是披块大布舞台上走来走去的模特吗?谁不知道?!不过我这辆车好像还没坐过模特,哎,小伙子,你是吗?我看你高高瘦瘦的,面相温和,很像模特。”
  “得了吧!”我说,“我面相温和?”
  “我说的不是那个模特儿”,陈言强忍住笑,“我说的是一本杂志,一本叫《模特》的杂志。”
  “这个吧!”他打开驾驶舱的储物箱,拿出一本已经翻得散乱的破杂志扔过来,“很不错的杂志,以前还行,不过现在不行喽!”他说,“都快成合订本的钱江潮了,越来越没意思。”
  “前年的第9期”,看了看封面,我说,“这是我做的最后一期。”
  “前年?”陈言疑惑地瞪大双眼。
  “对!”我点头肯定,“今天是2001年的第4天,这个皮球刚充满了气”,我指指天上的太阳,“前年的10月,我把它捅破了,3天前,你给它贴了块虎皮膏药,现在它又开始逍遥了。”
  “这本杂志就是他做的,他以前是主编!”陈言跟司机说道。
  “是吗?”他把车子停下,“到了!”
  “是啊!”我付钱,推门下来,“我被它强奸了!”我把杂志扔到副驾驶室的座位上。
  “按理说,你一个大男人,应该强奸它才对!”
  “说的也是!”我笑笑,“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强奸它的!说的没错儿,我一个大男人,应该给它点颜色瞧瞧……”
  “瞧你美的!”进银行的时候,陈言取笑我,“你一不是处女,二不是卖染料的,哪有颜色给它瞧?!”
  “也对啊!”我假装附和,“它也不是处女,这么说,大伙儿不是都没得瞧了?”
  “它怎么不是?”
  “你没听说它都快成合订本的钱江潮了么?肯定被雷风这老不死的领导小王、大羌他们给轮奸了。”我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轮咱们了!”前面排队的人一走,陈言一把把我推到柜台前。
  “外地的卡能报失么?”我问。
  “能!”里面答。
  “卡丢了,可是密码忘了,卡号也不记得,还能报么?”
  “对不起先生,如果您要开玩笑,请去那边的柜台!”里面站起来一位漂亮小妞儿,一脸愤怒,指着门口的保安席,说。
  “我想你弄错了”,我怕误会弄大,赶紧说,“我没开玩笑,卡是我老婆的”,我拍拍陈言,“在广州办的,前两天刚来杭州,里面存了整4万元人民币,去年11月底存的,存好一直都没动过,没有任何存取记录,麻烦你给查一下,我不开玩笑,这是身份证!”我严肃而庄重地说完,然后,把陈言的身份证递过去。
  “你等一下!”小妞儿看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号码,看看照片又看看陈言,对得差不多了,然后,在电脑键盘上噼哩啪啦一通狂敲。
  “对不起先生,刚才……”
  “没事儿”,我说,“我长得太像坏人了!”我笑笑,“可我老婆不像。”
  “你们都不像”,小妞儿报以歉意的微笑,“按照银行规定,您得先报挂失,然后办张新卡,然后把原先账号里的钱转过去,然后才能重新使用。”
  “没问题!”我说,“你就别那么多然后了,咱就按规矩办!对了,问一下,还是没有存折是么?”
  “是的,全国的招商银行都没有存折。”
  “总感觉好像手续不健全”,我说,“就好像动手术开刀的时候不打麻药,心里怪怵的。又好像领结婚证的时候,只给老婆的而不给我,心里怪别扭的。”
  “可您在我们这里登记了!”她说。
  “请输入密码”,柜台上的密码机响了起来,我噼啪几下输完。
  “你真逗”,我说,“要是不登记谁还敢来啊!”
  “您真幽默!”她把身份证、挂失证明还有新卡给我,“您请拿好,下次别再把密码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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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我是你老婆?我还没答应呢!”出来之后,陈言劈头盖脸地跟我较上劲了。
  “美死你”,我点一下她的鼻头儿,“你没看刚才那个小妞儿心里吃醋么?哼哼,没准儿人在心里咒你呢。嘿嘿,做我老婆有什么不好,又能保护你,又能体贴安慰你。你说,有什么不好?”
  “哼!欺负人!大男子主义!”
  “就欺负你怎么了!”我撇撇嘴故意气她,“上车的时候揪我那下我还没忘呐,嘿嘿,等着吧,晚上再收拾你!”
  “不理你啦!”她把我甩在身后,“晚上我不回去了!”她说。
  “不回去也行!”我继续逗她,“我找别人回去……”
  “你敢!”她突然停住,杀我一个回马枪,怒目而视。
  “谁叫你不回去的!”
  “谁说我不回去了?”
  “反正不是我”,我咧嘴笑笑,“小狗儿说的!”
  “真不理你了!哼!气死我了!”她故伎重演。
  “差不多就完了”,我严肃起来,“以后不跟你开玩笑了,一点儿都不经逗!”
  “哼!谁叫你先欺负我的!”
  “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你?再说了,我一没打你,二没骂你,你凭什么说我欺负你?”看来我只能使用损一点的办法,用我诡辩的伎俩让她屈打成招,“臣服”于我。
  “谁说我不是你老婆?!”她果然上套儿。
  “刚才你自己说的!”
  “我没说!我是你老婆!我就是你老婆!你甭想把我甩了,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有门儿我就踹了!”我说,“要是甩,那肯定是从窗户往外扔!”
  “你扔谁?”她停下来,挡住我的去路。
  “反正不扔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她转过身来。
  “我说是你,可你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银行的人说他们那儿登记了,你还想狡辩,这是犯法的,你可得三思!”
  “人家说的是钱存在那儿登记了,你怎么那么笨呐!”
  “你才笨呐!我刚才是考你的,我怕你智商太低影响下一代!”
  “行行,你太牛了!”我摆摆手,“打住,我怕你了,我是笨蛋行了吧?”这丫头真要是较起真儿来,几头牛都拉不住,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了,干脆我自个儿认输吧。
  “这还差不多!”陈言露出俏皮而倔强的笑容,朝我挤眉弄眼。
  “晚上我去找个朋友,一起去吧!”早晨起床之后我给光哥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在商学院的商苑大酒店碰面。
  “谁?男的女的?”陈言警惕起来。
  “甭那么紧张!”我说,“光哥!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以前给孟瞳妍安排工作的那个,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哦,想起来了。”她的眉头松开。
  “去么?”
  “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你不是小红帽,他又不是大灰狼。”
  “好吧,不过不准跟别人说咱们私奔的事!”
  “不会没病找病的。放心吧。再说光哥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能说!”
  “不说不说!”我补充道,“打死也不说,就算喂我老虎钳,拿辣椒水捅屁眼儿也不说!”
  “这还差不多!”
  “哈哈,不好意思,刚才好像说反了,应该是……”
  “停!”陈言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恶心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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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在古墩路上拐个弯,沿文二路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商苑大酒店。
  光哥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依然是从前熟悉的那副行头。
  看我下车,他迎上来。
  “光哥!”
  “衣峰!”几乎同时,我们各自攥起拳头,给对方一拳。
  “哈哈哈哈……想死你了!”光哥抱住我。
  “我也是!”我拍拍他的背。
  “这是陈言,这是光哥”,分开之后,我给他们介绍。
  “你好!”光哥冲陈言点点头。
  “你好!”陈言笑笑,算是回应。
  “进去再说!”光哥领我们穿过大厅,进到靠里的一个包间。
  “胡子这么长,差点儿没认出来!”光哥拿过菜单递给我,“今天不点土豆丝,换一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换个心情!”
  “好的!”我说,“火爆腰花!”
  “这才是我认识的衣峰!”光哥抖擞精神,站起来脱下外套,又把菜单给陈言,“你也来一个!剩下的交给我!”
  “衣峰你来吧!”推辞不却,陈言无助地看着我。
  “随便点一个!”我说,“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你就闭上眼睛随便摁一个,摁到哪个算哪个!”
  “好吧!”陈言还真听话,打开菜单随便翻一页,然后伸出食指戳下去。
  “酸辣——土豆丝!”陈言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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