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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证明

_4 森村诚一(日)
  什么“自行车”、“知了”“空战”、“电浴”、“莺过谷”“等等,名目极其繁多,使人感到日本军队中的鬼花样和馊主意全都集中在整治新兵上。
  虽然除了拳头之外,其它体罚受到禁止,但还是有人遭到脚踢棒打。甚至有人被打破了鼓膜;有人被打掉了门牙。矢吹也曾经被一个从大陆前线退下来的军曹狠揍过一顿。口腔肿了起来。整整两天咽不下饭。
  不久,部队中开始招募第2期待别飞行见习士官。矢吹觉得,虽然航空队的危险要大一些,但如果继续呆在内务班的话,说不定战死疆场之前就会先死在那些老兵们手中。于是,他立即报了名。这次他去的地方是可怕的特攻敢死队训练所。
  矢吹的父亲是位新闻记者,长年派驻海外。他冷静地注视着这场愚蠢战争的前途。当时,举国上下完全沉浸一种悲壮丽又激昂的情绪中,为了保卫祖国这个民族共同体。国民们都甘愿地献出个人的生命。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持反战的态度,并预言日本将战败,确需莫大的勇气和反潮流的
  在和平年代的今天,回首当年,我们可以冷静地反思:在狂妄的军人政府领导之下,我们进行了一场多么愚蠢的战争啊!在军国主义意识形态下,一切道德观念都被强行置于清一色的“忠君爱国”和“大和魂”准则之下。在那种环境中。父亲能够不受国家的集体催眠术迷惑,实在是了
  因为有着这样一位父亲,所以矢吹既厌恶军队。又厌恶战争。他所阅读的书籍也多为当时遭禁的自由主义文学和无产阶级文学。
  但是,那些书都严藏在自己家中,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即使朋友当中有人也在看同样的书籍,他也不敢贸然说出心里话。军方的密探和特高警察的爪牙也许已经混迹于学生当中。整个国家都笼罩着无限黑暗,信仰光明便成了一种罪恶。
  “现在,日本正处于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代。我不能在这样的时代死去。隧道不会永远延伸下去,总有一大走到尽头。我一定要恬到那个时候!矢吹对自己说。
  矢吹家和檀野雅子家离得很近,两家一直保持着来往。雅子与矢吹年龄相差一岁,两个人从小就亲如兄妹,所以他们相互间异性情感已经变得十分淡薄——矢吹曾经一度这么认为。但是随着战局的不断恶化,学生们纷纷被征去当兵,他终于认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在举国一致强化战时体制的时代。男女交往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但是,越是受到压制,他们眉字间投向对方的恋慕之情就越加深厚。当时的时局十分紧迫,甚至连第二大的情况都无法预料。也许正是紧迫的时局将他俩的兄妹情感变成了恋爱之情。
  大学的学习年限被缩短到了两年半,再加上为国出力的号召,在校生人数减少了一大半,校园里显得十分冷清。剩下的学生将在12月1日出怔,课堂上充满了“最后一课”的紧迫气氛。10月16日,由文学系主持,在学生食堂举行了“出怔壮行会”哀惋的会场气氛就好像是在守灵一样。
  意大利己于9月份无条件投降了。在美军的全面反攻之下、日本的兵员和武器装备损失十分严重,战局正每况愈下。这是有目共睹的。
  思想单纯的学生们虽然将保家卫国当作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天真地应征,但是面对不利的战局,他们却无法掩饰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有些教授在那种情绪低落的气氛中如坐针毡,实在呆不下去,便悄悄地溜出了会场。
  开完壮行会那天,雅子在回家的路上等着矢吹。她也上了大学,正在一所女子大学念书。
  一开始,矢吹还以为是偶然遇见雅子的。当他得知原来她是在特意等他的时候,心里很感动。
  “既然要等我,在家里等不就行了嘛!
  矢吹留心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说逍。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青年男女只要被人看见走在一起,就会被骂作卖国贼。
  “嗯。不过,我想就咱们两个人见面。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你觉得在家里不合适吗?
  矢吹根本没有想到去追究雅子那句话当中的深层含义。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帧介,你得向我保证。
  雅子抬起了头,用专注的目光直视着矢吹。那目光里带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使矢吹不由得有些发慌。虽然他们俩青梅竹马,自幼便耳鬓厮磨,但是在矢吹的记忆当中,他们俩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互相凝视过。
  “向你保证?保证什么?”
  矢吹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向雅子问道:,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把雅子看作“妹妹”。
  “你不能死。要活着回来。
  雅子说。矢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在说这次出征的事情。
  “我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我要永远等着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雅子一口气吐出了这番话,两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要等着我……”
  矢吹反复回味着雅于所说的话,终于从中体会到了这句话所包含的重大意义。
  “雅子!”“祯介!”他们的目光交融到了一起,从兄妹之憎飞跃成为了异性之受。如果不是在那样一种年代,恐怕就不会有那样一种形式的爱情表达。当时,勇方无法对女方负起任何责任。对于在黑暗之中苦熬时光的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谁都不能保证黑暗何时
  但是雅子需要他,即使是一张主头支票,她也要永远等待下去;直到“期票”兑现的那一天。她用自己满腔的爱签写了“期票”的背书。
  午后的校园里万籁俱寂,看不见一个人影。透过披上金费衣袋的白杨和银杏的叶梢,秋天明媚的阳光在地面上洒落了万点金星。这和平安定的景象使人们根本无法相信,惨烈的战争正在残酷地蹂躏着日本。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采取的主动,他们俩的嘴唇相遇了。就在那一瞬之间,他们的青春凝聚了。
  按照和雅子的约定,矢吹在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然而,雅子却没有守约。
  1945年5月25日.从马里亚纳群岛的航空基地飞来大批日一29型轰炸机,对日本进行了一次大空袭。雅子就是在那次狂轰滥炸中丧生的。矢吹家的房子也在那天夜里被焚毁了。战争一笔勾消了雅子用爱情签写的背书。然而,矢吹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得知雅子死讯的。
  留给矢吹的只有那秋天里的热吻。他俩沐浴着透过重重金黄色的树叶洒落下来的阳光,将全部青春凝聚成了热吻。纷飞的战火和遥远的城镇仿佛全都不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矢吹的嘴唇上至今仍残留着吻雅子的那种感觉,那是他的青春和他俩爱情的纪念。
  由于空袭,雅子尚未来得及绽放青春花朵便结束了短暂的人生。在此之前,矢吹在九州的特攻基地接受了特别攻击训练。他们连续几天都在飞机上挂着250公斤炸弹,进行所谓“超低空接敌命中训练”。这种训练就是在海面上进行超低空飞行。从3000~4000米的高度,以60度角进行俯?
  他们根本不进行空战技术和着陆技术的训练,只是一味地反复练习用飞机去冲撞敌舰。
  想来也并不奇怪,因为特攻飞机没有飞回来的必要,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什么空战技术和着陆技术的训练。关键是要能够飞到有敌舰的地方就行了。
  从表面上看,特攻队员都是根据特别志愿制度从国内各部队中选拔出来的,但实际上,矢吹他们却是根据命令被编人特别攻击队的。并且,他们连日来都被迫以“1架飞机换1艘敌舰”为目标。专门进行着用飞机冲撞敌舰的训练。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矢吹由于应征人伍,反而逃脱了空袭。雅子的死讯,矢吹一直都不知道,就算他想知道也无从得知。由于一次又一次的空袭,檀野家的音讯已经完全断绝了。矢吹有根长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无法知晓。直到他家被烧毁一个月之后,他才好不容易得知了
  矢吹与现在的妻子麻子邂逅相逢,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又过了好几年才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生活与战时相比,简直像在做梦一样。男人和女人可以同在一个屋顶下生活。这是多么幸福呀!
  夜里可以自由开灯,也无空袭警报惊醒睡梦。不但看什么书、穿什么样的服装都可以随心所欲,而且也不再受老兵无法形容的折磨。
  靠父亲的关系,矢吹在父亲所在的那家报社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待遇还算不错。他们家在原来被烧毁的房屋旧址又建起了新的房屋,还生了孩子。
  矢吹总算穿过了长长的隧道,来到了充满光明的世界。虽然他的内心深处还留有战争的创伤,但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伤痛是会逐渐减轻的。今后无论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都将比整个国家笼罩在黑暗的战争中强的多。
  活到了和平时代的人,必须有效地利用自己的人生,甚至连已经死去的人那部分人生都应该充分地利用起来。
  现在,矢吹和麻子的婚后生活虽日趋稳定,但正像麻子所指出的那样,他到现在还把她姐姐的影于重叠在她的身上,那大概就是心灵上巨大创伤尚未痊愈的证据吧?
  也许那伤痛可以逐渐减轻,但却一生也无法根治。
  那唯一的一次接吻。
  想起来,自己也许正是因为那唯一的一次接吻才得以从战争中生还!
  可以说,是雅子的吻使矢吹活了下来,但也使他失去了大多的青春,并在他的心头挖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第四章 罪犯线索
  在东京都招募警察的时候,笠冈道大郎报了名。招募考核共分3项内容:新制高中毕业程度的学力测验、身体检查及身份询查。年龄要求在17岁到27岁之间,但都、道、府、县多少有些不同。
  笠冈子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很有名气的公司,并成为公司的骨干职员。可现在他却要改行当警察。管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这对他来说真称得上是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他对现在效力的公司并非无留恋之感,公司的上司也对他十分信赖。如果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干下去的话,他很可能会晋升到相当不错的职位上去。
  可是他却放弃了这一切,偏偏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的年龄已接近应募要求的上线,在一起应试的人群当中,他似乎年龄最大。
  笠冈也知道。自己这次改行是出于感情用事。但是,他怎么也忘下了檀野麻子所说的那句话:“你真卑鄙”!似乎声音越远离声源。传到耳朵里就越响。麻子甩过来的这句话,随着岁月的流逝,在笠冈耳内造成的回音越来越大。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在他感到茫然若失的时候,“卑鄙”这个词就会萦徊在耳边,如涛声,如鬼位。那声音就像依附在他耳朵上样无法离去。
  为了消除这块心病,他要采取行动,自己去补偿自己“卑鄙”所欠下的债务。
  这个念头刚开始萌发,笠冈就与松野时子见了面。因为与她见面也是弥补自己“卑鄙”的其中一环。
  可是,时子却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她用嘲笑的口吻不屑一顾他说。
  “如果您以为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赎罪,那您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时子的这番话使笠冈心中尚处萌芽状态的念头变得坚定起来。
  他暗暗发誓:不管容易不容易,我今后都要证明给你看。而且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卑鄙”这个词还给檀野麻子。
  就这样,笠冈使自己的人生航向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他毫不困难地通过了学力测验和身体检查,但是身份调查却是异常的严格。当时,战后的混乱局面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日本经济已大体打好经济复苏的基础。朝鲜战争的爆发,更使日本经济快马加鞭,海外贸易进一步扩大了。
  在这种形势下,为了提高警察队伍的素质,(过去,有一些相当乌七八糟的人趁着战后的混乱,进了警察队伍)。严格进行身份调查。不仅本人、家庭、亲戚、朋友关系要进行彻底的调查。而且已工作的人还要调查其工作单位。如果本人有前科或者被管教过,毫无疑问会被淘汰。即使
  笠冈已是一位公司职员,在有名气的公司里有了比较稳定的职位。因此,警方在调查时,对他为何要改行的理由就问得特别详细。他们认为,像笠冈这样改变生活道路的人非常罕见,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
  如果当上警察,工资会大幅下降,工作将变得艰苦而没有规律,有时还会有生命危险。单从表面上的物质条件来看,放弃优厚的公司职员待遇来当警察,这种改行确实需要有特殊的原因体为硅码才能保持平衡。
  笠冈坦诚地向考官讲述了自己志愿当警察的理由,对方但是对此表示理解似地点了点头。然而,这种令人感伤的理由似乎并没有让警方在选拔时,对他另眼看待。身份调查好像反而更加严格和慎重。据说,最终做出录取笠冈的决定,是因为松野时子证实了他所说的心愿。这是考官后来
  据说,当委托辖区警署去找松野时子核实笠冈所说的话时,她似乎相当吃惊,睁大了眼睛说道:“难道他真的这样做了?!
  她看上去好像被笠冈的“实际行动”深深打动了。就这样。笠冈由公司职员改行当上了警察。
  笠冈在警察学校接受了为期一年的初级警察培训之后,开始执行外勤任务。他就是在这个时候与松野时子结婚的。
  笠冈对时子并没有多少爱,结婚的动机是出于责任和内疚。
  笠冈第一次和时子在涩谷的茶馆里见面时曾提出,对于松野的死。他打算尽自己的能力进行补偿,当时,时子间笠冈,他是不是想代替她父亲照顾她一辈子。
  那种不可能的事情,嘴上说说容易,她轻蔑地嘲笑他只会说漂亮活,能拿出行动来吗?”
  笠冈以实际行动回答了时子的冷笑。当他向她求婚的时候,时子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本来很看不起笠冈,认为他只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接连不断地以实际行动的车轮向自己压来。她被压倒、被碾碎,任命运摆布了。
  笠冈以自虐的心情和时子结了婚。新婚之夜,笠冈粗暴地在时子的身体里烙上了男人的印记。当时他心里想的是:活该!
  与其说是赎罪,倒不如说是复仇更恰当些。对于骂他“卑鄙”的女人,这是持久报复的第一步。
  复仇也罢,赎罪也罢。那都是笠冈要背负一生的债务。现在,他已经开始走上了偿还债务的生涯。
  时子现在已经成了笠冈的妻子,并且完全被他所占有。这是否能证明她对他轻蔑的冷笑已被彻底碾碎了呢?
  他们的婚姻可以说是自戴枷锁,但在新婚之夜占有时子身体的时候,笠冈确曾有过胜利的感觉。
  可是婚后不久,他便意识到了那是多么错误的感觉。原来时子既未被笠冈的实际行动压垮,也未被感动。她那轻蔑的冷笑已经凝固封闭在了冷漠的面孔后面。
  按理说两人只要结了婚,在共同的生活中,夫妻间的隔阂往往会在爱情雨露的滋润下渐渐消融。但是,他们的情况却恰恰相反。两人之间不仅无法萌生柔情蜜意,反而由于同居一室而感龌龊,相互妨碍。在这样的生活当中,隔阂越来越大,摩擦日渐加剧。
  怎么样,侦探先生?杀害我父亲的罪犯有线索了吗?
  时子那没有感情的目光像是在不时地发出这样的问话。
  尽管他们没有爱情,但是作为繁衍。他们还是生下了孩子。这就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悲剧。
  笠冈以派出所工作为起点,开始了他的警察生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由于感情冲动而选择的改行和结婚。全都是失败的。
  他之所以还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选择,是因为不愿意向妻子和檀野麻子服输。如果就此辞掉警察工作,或者与时子离婚的话,那就等于永远屈服于她们了。
  虽然笠冈也觉得这种逞强毫无意义,但这却是他终生的债务。
  虽说当上了警察,但是笠冈并不能直接去调查杀害松野的罪犯的下落。那是刑侦一科刑警们的工作。办案有一定的分工,外勤巡警是无法参与那种案件搜查工作的。
  由于松野被害案的调查已经彻底走进了迷宫,搜查总部早就解散了。在松野的周围根本就不存在栗山这么个人。
  对寻找栗山这件事,笠冈差不多就要灰心绝望的时候,却新发现了一些引起他注意的线索。
  那时,他和时子才结婚不久。他让时子把松野的遗物拿给他看,希望从中发现一点有关栗山的蛛丝马迹。那些东西已经被搜查总部检查过了,但笠冈还想自己亲自查实一下。
  说是遗物,其实主要是松野当警察时看过的一些警务方面的书籍。《警务要鉴》、《搜查手续法》、《搜查的写法》、《刑法》《刑诉法》《法医学》、《犯罪史》《心理学》等等,全是有关警务的专业书。这些藏书说明了松野是一位兢兢业业,格尽职守的警察。
  趣味或娱乐性的书一本也没有。
  “老头子没有爱好吗?”
  笠冈惊讶地问道。
  “他的爱好就是听流行歌曲。当没有案于的时候,他就会早早地回到家里来。收听收昔机里括放的流行歌曲。那是他的最大享受。
  “喜欢听流行歌曲?他还有其它的爱好吗?比如说,钓鱼、围棋、盆景花木啦,等等。
  “他讨厌钓鱼,说那是杀生。他也不喜欢比赛输赢。至于像盆景花木那类必须天天精心照料的东西,就更甭提了。”
  “他可真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啊!
  “所以。他直到死的时候还是个警察分署的普通刑警。
  时子自嘲他说道。松野基本上没有留下笔记之类的东西,在他的遗物当中找不到任何能证实栗山存在的东西。笠冈很快就对那些遗物失去了兴趣。如果在那当中找不到线索的话,那就根本无法继续追查下去了。
  毕竟是专业搜查人员。不可能有漏掉未查的东西。
  “谢谢了,收起来吧。
  “如果有什么东西对你有帮助的话,请随便用好了。
  “嗯。可这净是些相当旧的书啊!
  “是啊。父亲也只是保存着这些书,很少翻开看过。”
  “咦?
  笠冈打算把书放回原处,无意中摸到了一本书,那书名映人了他的眼帘。
  “怎么啦?”
  “你看这本书。
  笠冈把那本突然摸到的书递到了妻子的面前。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那真是一本苍老的书。封面已经变成了茶褐色,浮现出斑斑污迹。书脊的装订线也已经断了。它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一本书,倒像是一叠废纸。
  “老头子看医学书吗?
  “是《法医学》吧?”
  “不是。这上面写着‘坏死’、‘坏疽’。”
  “‘坏死’、‘坏疽’?
  “我也不太懂,大概是一种身体某一部分腐烂、脱落的病吧?”
  “哦?”
  “他为什么会对这种病感兴趣呢?”
  “这个么,我可不知道。
  “老头子得过坏疽病吗?”
  “在我的记忆当中,他从来没有得过那么复杂的病。他的身体很结实,偶尔患次感冒什么的,人们就会向他开玩笑说‘怎么连你也会生病啊?’”
  “哦。如此说来,老头子为什么要看这样的书呢?”
  笠冈歪着脑袋翻了一下那本书。突然,他那哗啦哗啦地翻动着书页的手指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那一页上画着红色的旁线。
  笠冈道太郎将目光定在了画着红色旁线的文字上,那上面写道:
  “血栓闭塞性脉管炎,亦称特发性坏疽,别名叫做‘伯格氏病’。这种病所表现出来的四肢缺血症状,与动脉硬化闭塞症有相似症状。但是,与动脉硬化闭塞症相比,这种病多发生于年轻人当中,故被称为‘Juvenilegangrene(未成年坏疽)’,这种病的确切病因不明,其发病率约为
  在稍后一些的书页上还有一段文字旁画着红线,其内容为!
  “闭塞性脉管病变有时可发生在脑动脉以及全身各个内脏器官。出现在脑动脉的病变亦称为‘脑型伯格氏病’。关于这种病的形成原因,与吸烟有根大的关系。有人认为,香烟中的尼古丁对血管的收缩作用是诱发达种病的重要因素。
  在“与吸烟有根大的关系”和“尼古丁对血管的收缩作用”这两个地方,还特别画上了双道红色旁线。
  笠冈的目光盯着划线的地方,他的记忆在飞速地检索。
  “是不是我父亲在书上注了些什么呀?”
  时子似乎被笠冈那专注的神情勾起了兴趣,也把目光凑了过来。“看这个地方。”
  笠冈用手指了指画着红色旁线的部分。估计时子差不多看完那段文字的时候,笠冈问道:
  “老头子没得过这种‘伯格氏病’吗?
  “他怎么可能患这种万分之一的人得的怪病呢?他可是全身完整,什么地方也没发生过脱落的啊!
  时子像是在提抗议似他说道。
  “在亲戚和熟人当中呢?”
  “据我所知,大概没有。”
  “老头子不抽烟吧?”
  “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尤其讨厌抽烟,说它污染空气。在抽烟的来客走后,他总是嚷嚷着有臭味,哪怕是冬天也要打开窗户换换空气才行。
  “他嫌抽烟有臭味?”
  “是的。他说,他一闻到尼古丁的味儿就会头痛。”
  “尼古丁?对了,那就是尼古丁!
  他感到思绪豁然开朗,隔断记忆的那层薄膜破裂了。
  “怎么啦?突然间这么大呼小叫的!
  时干惊诧地望着带有几分兴奋神态的笠冈。
  “在此之前,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原来是它,是尼古丁呀!
  “尼古丁怎么啦?”
  “老头子被刺的时候,我曾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气味。因为当时我有些惊慌失措,再加上自己不抽烟,因此从那以后,这个情况就被封闭在我的潜意识之中了。原来那是罪犯身上沾染着强烈的尼古丁气味呀!这也就是说,那个叫做栗山的男人肯定是与这种‘伯格氏病’有关系的人。
  笠冈的记忆在长时间的沉睡之后终于苏醒了。他为此兴奋不已。
  “可是,刚才我说过,在我父亲的周围并没有患那种怪病的人哪!
  时子的语气始终很冷静。
  “不,在某个地方应该有那么个人。就是那个家伙刺死了老头子的!
  “在某个地方?在什么地方?你该不是打算要查遍日本所有医院吧?”
  “既然是万分之一的罕见病例、大概比较容易查找吧?至少比起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来,这是很大的进展哪!
  “是吗?
  虽然是关系到自己父亲的事情,可是时子却显得非常冷淡。笠冈心里十分清楚,她并不是对自己的父亲冷淡,而是对丈大的发现不抱希望。
  笠冈的发现对于追踪罪犯不起任何作用。搜查总部已经解散了,笠冈只是一名外勤巡警,他不可能抛开自己的本职工作,独自去调查自己份外的案子。
  而且、那种“伯格氏病”虽说发病率为万分之一,但全日本人就多了。笠冈明白,要想在全国的医院从有坏疽病历的人当中找出特定的罪犯来,就算搜查总部没解散,也是一件如同大海里捞针一样的难享。
  更何况要找的那名罪犯并不一定局限在国内的医院。随着战争结束,从海外撤回来的人也相当多。如果将国外的医院也列为调查对象,那就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第五章 拥抱蓝天
  清晨,去向敌方发起攻击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回来。回来的人都是因为在途中发动机出现了故障,或者是因为受阻于恶劣的天气。
  但是,尽管这些生还者都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掉转了机头,他们还是被斥责为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人们一旦被选进特别攻击队,就必须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改变。因为特别攻击队活着回来,就会使费尽了心机才勉强树立起来的军神形象受到损害,从而
  特别攻击在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曾取得过比较辉煌的战果。仅以小小的特别攻击机为代价,就击沉了敌方的好几艘航空母舰,特别攻击取得的这种战果,是普通攻击中使用几百架飞机都无法取得的。
  但是,美军很快便从特别攻击带给他们的惊慌和打击中镇静下来。他们加强了对特别攻击的防御,逐渐使这种攻击的战果降到了零。
  尽管如此,日本军部还是顽固坚持特别攻击作战。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招了。
  美海军机动部队像刺猾似地以航空母舰为中心,组成了环形编队。在编队的上空,最新式的格鲁门“恶妇”式和P一51“野马”式飞机严阵以待,简直连一只飞虫也难钻进去。
  然而,日军的特别攻击机却在7.7事变以未一直使用的破旧飞机上装1250公斤炸弹,然后摇摇晃晃地飞向美海军舰艇编队。这种行动真可谓是“飞蛾扑火”。
  特别攻击机只带着单程的燃料和炸弹,不带具它武器,甚至连一挺机枪也不带。即使有极少数特别攻击机十分偶然地闯过了“格鲁门”飞机的拦截网,也会受到美海军舰艇编队狂风暴雨般的防空火力的洗礼。
  这种完全没有生还之路的攻击,其实是无谓的自杀。
  尽管如此,军部仍顽固坚持空洞的精神至上论。鼓吹什么“敢于用身体去撞击敌人是大和精神的体现,是只有日本人才能够做得到的攻击,这种攻击具有超乎想象的威力。‘精神所到,无所不成’。只要坚持进行下去,就必定可以击沉敌舰。就这样,在”一死报国”的华丽词藻掩盖下
  矢吹帧介根本就不认为这种像大蚊子似的飞机能够飞到敌方舰队的上空。他也根本不相信军部所说的仅凭“大和魂”就能击沉敌人航空母舰的神话。
  但是,他却把捐躯当成了一种为保卫祖国而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虽然他向檀野雅子作了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却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能够在这场战争中生还。
  受父亲的影响,矢吹也具有一定的反战意识。但是,自从被编入特别攻击队之后,他开始被那种悲壮的“舍身殉国”的爱国精神所感染,如同中了集体催眠术。
  但是。就在出击之日渐渐临近的一天。矢吹亲眼目睹了一桩事情,使他从催眠术中清醒了过来。
  那天,矢吹到基地的司令部去。那里有一位比他早些时候参军的同乡,是一名士官。司令部虽然不远,但这种地方矢吹并不大愿意去,但那位同乡说有话要对他讲,让他有空去一下,正好特别攻击队员在出击命令下达前闲着待命。于是。他便信步溜达到了司令部。
  在司令部大楼里他却没见着那位同乡的身影。当他在大楼里到处寻找同乡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问屋子里传出了说话声,其中夹杂着作战参谋的声音。
  矢吹想赶紧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却使他停下了脚步。
  “……参谋官,这张战功奖状上的姓名错了一个字。大桥多喜男少尉的‘男’字写成‘雄’字了。
  说话的正是那位同乡。矢吹心想,原来他在这里呀!这时只听参谋说。
  “什么?错了?那就重写一张吧!
  “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奖状了。
  “没了?空白奖状什么时候能到呢?
  “据说是已经没有纸张了,所以空白奖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可就难办啦!
  听参谋咂了一下嘴,接着说道。
  “好啦,就那么寄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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