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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游戏

_3 西德尼·谢尔顿(美)
贾了喜欢用“够了”这个词,而不是“足够”。那个“公司”仍然吸引着一些
无忧无虑、很有教养、能言擅道的年轻女孩子,她们身上有着某种特别迷人的地方。
她身上佩戴着某种散发着康乃馨香味的东西。才一点点而已。给人一种非常清新的
感觉。
“跟你说实话吧,你能网罗到六个,我已经感到非常惊讶。”他抬起头来看着
她。他没有戴眼镜,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跟你说实话吧,凯特,六个太棒了。”
“真的吗?”她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我想,我们本来可以提出
十个人的名单。可是,他们看法不大一致。”
“那很好。好孩子,你再跟比尔和托尼商量商量。把它削减成三个。”
“我以为你可能想先过过目。”
“唉,不用了。不过谢谢你提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凯特,我很喜欢你。不过你看我有那么多资料要看。其中关于南美洲的要比
关于一个哥伦比亚毒品黑道集团的多得多。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直等到希瑟去泡咖啡的时候。”凯特咧嘴一笑,把腿从办公桌上转下来,
漫不经心地拿着那个粉红色的秘密文件夹走I.那个女孩子很有格调,贾丁心里想。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继续看那堆积如山的资料。
那天下午,都柏林的上诉法院,不肯让两个未成年的爱尔兰民族解放军的枪手
继续使用拖延战术,把他们送回英国接受审判。爱尔兰民族解放军是武装斗争中的
一个单独组织,它的战士不像激进派那么有辨识能力。有一天晚上,一对正在谈情
说爱的男女悄悄把车子停在一个离武器隐藏地点太靠近的地方;那两名被告想要进
去武器隐藏地点,必须经过那个地方,结果就把那对男女给杀了。主审的法官是尤
金。皮尔逊法官,他显得有点压抑,若有所思,那个被子弹打碎的面孔,就像雨后
米尔顿公墓里的味道那样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他在想,不知
道能不能想出一个借口,延迟跟爱兰尔共和军激进派参谋长的秘密见面。会议
就安排在那天晚上,地点是在北部洁净的威克洛山区。一旦涉及到组织的资金问题,
当然任何借口都是不能允许的。
在东南方向三千四百六十一里的地方,三个贝多因游牧民族的人望着一队八辆
T—62 型坦克车,十辆BRDM型六轮武装的人员运输车,三台帕特汉德导轨雷达系统,
四辆ZSU23 /4 型导轨防空车,向南朝着科威特跟沙特阿拉伯的边境地区驶去。从
坦克车上面的伊拉克的标记可以看出,它们属于共和国防卫队第十七机械化的步兵
旅。坦克车、雷达和指挥车辆集结一起,又表明这队人马是该旅的指挥单位。旅长
是一个名叫塔利布。贾法。阿尔哈扎菲的上校。他那红绿相间的三角形旅旗,飘扬
在他乘坐的那辆BRDM型武装的人员运输车的指挥塔上,特别引人注目。
那三个贝多因人带着四匹骆驼,围坐在一小堆几乎没有烟的营火周围,那些伊
拉克人对他们毫不在意。车队以每小时四十里的速度在沙漠公路上不停地行驶,四
周尘土飞扬,看着他的两位伙伴,他的伙伴正在观望四周的沙漠。接着,他们的目
光与他的相遇。他们点了点头,那个游牧民族的人从褶层里拿出一个卫星电话听筒,
朝它简单说了几句。然后,他把电话听筒搁在膝上,按动向个键钮。
三十一秒钟以后,在沙特阿拉伯沙漠一万千尺上空飞行的美国海军陆战的两架
猎犬战斗机,接收到了一个密码信号。每架飞机上都装备着雷射导航的空对地飞弹、
子母照明弹和加农炮。领队的飞行员查了一下仪表板上的抬头显示器,斜向一边作
小角度俯冲,那架僚机紧随其后,迅速越过边界,进人伊拉克占领的科威特。
每个飞行员从耳机所能听见的,只有他的伙伴很有节奏的呼吸声。沙漠飞快地
迎向他们。到了一百尺高空,他们进人平飞,转弯时稍微倾斜,在沙漠上空形成一
条曲线,直到沿着车队驶过的公路飞行。
塔利布。阿尔哈扎菲和他的旅部指挥纵队,在他们还没有发现那两架战斗机时
就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燃起熊熊大火,完全摧毁。战斗机用雷射导航飞弹和加农
炮发起第二次攻击,歼灭了大部分的幸存者。那震耳欲聋的巨响,扬起的沙土,炸
坏的柏油路面,加上爆炸所引起的震荡,灼人的热浪,顿时把装备齐全飞快地向前
迈进的车队变成一个活地狱。
接着是一片寂静。
接着是受伤者的呻吟声。
接着,在二十分钟以后,那三个贝多因游牧民族骑着骆驼走了过来。
他们踏过硝烟弥漫的碎片,到达上校的那辆指挥车。为首的那位下了骆驼,朝
他的同伴看了一眼,他们正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点了点头。一切已经清清楚楚,
无需多说。
哈里。福特钻进了装甲车的车塔内舱。里面的情景是惨不忍睹的。它被一枚飞
弹击中,里面的人已被炸成碎片。哈里挤命往里面挤,想要拿到死去的阿尔哈扎菲
上校仍然抓在手里的那个帆布小皮包。最后,他终于把它抓到手里,爬出了那辆仍
然还是热的,一度曾经是六轮武装的人员运输车的棺材。
周围仍有受伤和垂死的人,所以哈里一声不吭。要是他们听到他的说话,他就
得把他们打死。那并不是他办事的方式。
他默默地爬上了骆驼。他管他的骆驼叫戴西,弄得他的伙伴们觉得很难堪。他
们三个人默不作声地朝着会合点往前走去,从利雅德特种部队派来的一架直升机在
那里等着他们。
“我们已经把名单削减到三名。”贾丁说。他耐心地等着龙尼。萨波多脱掉夹
克,找个地方放下来。最后,他把衣服放在自己椅子旁边的地板上。他小心翼翼地
打开眼镜盒,戴上了阅读用的钢框眼镜。
萨波多抬起头来看着灵了,很有礼地眨了眨眼睛。“你说吧!”
贾丁打开三个文件夹当中的一个,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匈牙利人,把夹子推给桌
子对面的萨波多。
“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海军飞行员,一个是军官。”
萨波多打开第一个文件夹,快速翻了一遍,接着又从第一页开始详细地阅读。
楼下兰贝思某个地方,一台压缩空气的钻孔机在嗡嗡地响个不停,还有沉闷的车辆
往来的声音。贾丁意识到那些声音。他已经戒了烟。现在吃惊地发现自己觉得有点
后悔,虽然那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要是在这样懒洋洋的六月天里抽上几口土耳其
烟草,那可是一种享受啊!
他身后书架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那是一座乔治三世时代的旅行时携带的钟,
是桃乐丝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钟的内部机械是杠杆摆轮装置的
发明人汤马斯。马奇制作的,而钟面和钟壳则是小克里斯托弗。平奇贝克的作品。
钟的质量并不算好,但由于上述原因却是十分珍奇。桃乐丝是凭着一时的冲动
买下的,她并不懂钟表学,除了她知道戴维的外祖父原是个钟表商,是他最喜爱的
一位亲戚。她虽然身边只剩下最后二百英镑,还是把钟买了下来,完全出于像他的
秘密希瑟这些天来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种脆弱、敏感、不可驾驭的青春热情。
贾丁转过身来对着萨波多。后者刚才在说:“关于这几个人……”
“对不起,尤尼。像这种六月天的下午,我过去在教室里是经常要睡着的。”
“在伊登公学念过书,对吗?”天哪,尤尼是那样一个势利的小人,他觉得很
高兴。他就像一条不愿离开垃圾箱的狗。这是他的一个致命弱点。就像希瑟把她未
来的希望全盘寄托于这个充满神奇色彩的神奇机构一样。贾丁对其他的弱点的直觉
认知,让他自己觉得对他们有某种程度的厂解。他的外祖父曾经教导他说,有天份
的领导者,应该敏锐地知道自己的缺点。有的时候,戴维。贾丁在内心深处真希望
对自己的强度也同样充满信心。
“不,尤尼,不是在伊登公学。”
“你给我讲讲他们的情况。这三个人的情况。一切都很不错,档案上说他们三
个人都出生在南美洲,都很有才华,都通过了审查,他们的头脑都已经开窍了。很
好,他们看起来都是在很能干。很有前途的人,不过。我了解你,戴维,要不是你
做了比这些一般的粉红色文件夹里的资料多得多的准备工作,我们,你和我,现在
也不会坐在这里……”
贾丁目不转眼地看萨波多。“那个律师对这个业务不熟悉,虽然他在皇家诉讼
部门工作了三年,跟苏格兰场特别分局和安全部有接触。他跟这个办公室只打过两
次交道。一次是,一名官员——这个人已经不在我们这里——闯进比利时大使馆一

商务秘书的家里,偷窃他保险箱里的东西,被人逮到了。那个律师不愿意替他
粉饰这件有点令人感到难堪的过失。另一次是,比尔的秘书,结果被发现竟然是个
替苏维埃集团工作的人,她把一些机密文件泄露给了(星期天泰晤士报)。“
“我们依靠他这种人?”那个匈牙利人问。
“不完全是。法律部门在背后说了话,说会损害国家利益,等等的。马尔科姆
就是不肯让步。”
“是个左派分子?”
“他碰巧是个工党党员,”贾丁答道,“但他不大讲政治。
他写过一篇措词严厉的文章,谴责那些好斗分子和兰贝思区政会里的那些左派
狂人。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脑子好得很。“
“那么,他不肯合作,是因为……”萨波多懒洋洋地翻着马尔科姆。斯特朗的
资料。“他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
“我们也有这种感觉。”
萨波多盯着那份档案,也许觉得不大满意,肯定是不感兴趣。“他生活在琅思
郡的克里夫。父母去父亲的家里探视,然后回到了阿根廷,这时怀了两个月的小斯
特朗。”
“拿着英国的出生证。”希瑟推开门,做出一个有紧急事情的手势。贾了朝也
严厉地瞪了一眼。她退了出去,咔嗒一声关上了门。
“因此,他有双重国籍,”萨波多接着吟那份档案。“父亲是苏格兰人,第三
代农场主人。母亲是阿根廷人。他十三岁以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上学,然后进了爱
丁堡学院和伦敦大学国王学校。获得硕士学位,名列前茅。他经常回南美洲探视。
在从事法律工作的第一年里,他在本市一家运输公司里当西班牙文翻译。然后到法
院工作……进了皇家诉讼院,是被法律局的……亨利埃塔看中的。安全审查没有问
题……同事对他的评价很高,上司们都认为他会步步高升……财政总参对他颇有兴
趣。很能听取别人意见……报告准确……在压力之下能靠得住。身体健康。未婚。
但目前跟一个比他年岁大的女人同居……”萨波多的目光越过眼镜框,望着贾丁。
“那个女人是一间酒店老板。父亲是索尔兹伯里的一名律师。”
“女人到了三十四岁就想要孩子,对吗?”萨波多一面翻弄着搁在地板上的夹
克,像个瞎子那样在寻找他的烟斗,一面仍然看着贾丁。
“我们不谈那个未婚女人不同阶段的生活,龙尼。我们做得到吗?”
萨波多耸了耸肩膀。“你喜欢他的相貌。”
“正是这样。”贾丁在交谈过程中还没有动过身子。他很能集中注意力。“下
一个?”
“下一个是皇家海军的威廉。格罗洛。他是一名猎大战斗机飞行员。在福克兰
群岛战争时参军。目前泊驻皇家海军航空队的耶奥维尔基地。我用‘泊驻’这个词
是没有错的,即使耶奥维尔是个陆地上的基地。”
“他一直在执行特种任务,”贾丁答道。“在一次逃生脱险演习中,他表现得
特别出色。他伤到了自己,被人俘获,直到完成为期五天的审讯以后才告诉别人,
真是满有胆量的。他可是折断了两根肋骨,一个手腕脱臼,还有几处骨折啊!”
“十足的傻瓜蛋,他差一点就不适合再度飞行了。”这话是龙尼说的。可是在
一九五六年,他自己却在布达佩斯把汽车手榴弹扔进了一辆俄国坦克的炮管里。
“有着秘鲁人的那种自尊心,你明白。他母亲是秘鲁人,是个有钱的银行家,
父亲是英国莱斯特人。是个饲养纯种马的人。”
萨波多看上去好象不太感兴趣。“能说英语和西班牙语,这两种语言都非常流
畅——你有把握吗?”
贾丁感觉到,那个匈牙利人缺乏热情,这使他很担心,因为那样也会对其他那
两名候选人产生怀疑。“那当然罗。龙尼,你的烟斗从夹克里掉出来了。就在椅子
下面……在后一点点。
左边。“
“谢谢,戴维。那么第三个?”萨波多把文件夹放回桌上。
从他的样子可以清楚看出,他对里面的资料不大感兴趣。
“亨利。福特。他目前随特种部队在波斯湾。原先是苏格兰卫队的一名军官。
他在秘密部队服役期间去过北爱尔兰,在电报里提到过他的名字。父亲是安特里姆
郡人。母亲一半是苏格兰血统,一半是阿根廷血统。她是庇隆的外交部长的女儿。
他能讲完美无缺的南洲西班牙语。这是部队派他去科威特的原因。你要火柴吗?”
尤尼拿起那盒天鹅牌火柴,在烟斗里填满烟叶,用马扎尔人那种忧愁的眼神注
视着贾丁。
“你回到这个办公室的时间太久了。”
“你什么地方觉得不太妥当了?”
“听着,戴维,你别想要用这件事情来说服我。我的工作是教导有才华的新人。
如果要我出力的话,还可以帮忙招募这样的人,并使他们成为职业情报人员。这对
他们、对我们都有好处。”
“因此……?”
“因此,他们的缺点是什么?他们在搞那些女人?他们生气以后的行为怎么样?
他们是不是还债了——我不光是指钱,我指的是他们是不是照顾自己的朋友?他们
的死对头是怎么说他们的?他们是贪得无厌的人吗?自私自利吗?缺乏头脑吗?
傲气十足吗?他们的个人卫生怎么样?要是他们有狐臭,那肯定无法接受帕布
罗。恩维多加的,因为他特别讲究卫生。你知道这些吗?要是你让我帮忙到底的话,
戴维,我想知道他们各种见不得人的毛病。因此,请拿起电话,让那些讨厌的家伙
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等你掌握这三位英雄的所有毛病以后,我们再来碰头。
“萨波多抓起他的夹克,伸起左手拿下他的钢框阅读眼镜,站起身来。他看着贾丁,
笑了一笑。”我为你感到骄傲,戴维。我还记得怎样把你从花花世界带到这里来,
把你培养成厂一名间谍。我太喜欢你了,不能让你去当一名该死的文官。“那个匈
牙利人在门口停下来,手握着门把,渐渐光秃的脑袋稍稍歪到一边。”我想,可能
有点不大尊重上级。“
在外面这个花花世界——尤尼。萨波多是这样称呼那个天真无邪、无机密可言
的世界的——的什么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尖啸声,然后消失在远方。
“你的话说得很及时。我究竟怎么啦,尤尼?我本来没有把这些看得很严重。”
而那三个家伙当中,有一个可是要被派到哥伦比亚,冒着生命危险去工作的。
萨波多笑了一笑。“你把事情办妥以后给我打个招呼,我会在家里的。”说完
他就走了。他没有关门,那样希瑟知道自己可以进去了。
贾了凝视着空荡荡的门口,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上帝,给了我许多朋友……”
两只乌鸦用力拉着一只死兔子的内脏。附近的灌木丛里传来了啄木鸟打机关枪
似的啄木头的声音。尤金。皮尔逊法官坐在一块圆石头上,目光顺着山谷看去,盯
着一栋粉刷过的、石板瓦屋顶的低矮小房。他望着参谋长轻松地爬上山路,朝他走
来。他身材精瘦,满脸胡须,沾满烟垢的牙齿缝里咬着那根用石南根制成的旧烟斗。
这一次可以看到凯西带来的三个“左右两翼的球员。”他们散布那个地区,两个带
着猎枪,一个牵着一条高大的杂种狗。跟往常一样,在听得见声音的范围内都有人
站岗放哨,注意着陌生人。
凯西走到那位法官跟前,背靠着一块石头席地而坐。他身体健壮,充满自信,
对自己的状况相当满意。
“我听说,你和他见过面了。”
“你早已知道,对吗?你早已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你安排我去充当一起谋杀
案的同犯。”
凯西皱了皱眉头,好象对皮尔逊憋着的满腔怒火非常关心。“我听说在巴黎开
枪杀了人。某个从威尼斯来的家伙……
天哪,尤金。那是雷斯特雷波干的吗?你怎么会牵扯进去的?“
“你好象不清楚似的。他们还拍了我的照片。我站在某个桥上,那个‘威尼斯
妓女’死在我的脚下,我的脸上溅满了他的鲜血,这些都拍进去了。”
“好啦,牵扯进去了,这是肯定的,不过,没关系,尤金,上帝是公正的,我
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这个可怜的老小子。你将这件事情经过说给我们听
听看……”他抬起头来,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一只凶恶的眼睛,从金框的飞行员
眼镜后面轻松自地盯着皮尔逊的脑袋。
尤金。皮尔逊就从雷斯特雷波坐到他的桌子旁边讲起,向他叙述事情发生的过
程。他讲到了雷斯特雷波向他努力推销的情形,讲到了那个“威尼斯妓女”,是该
毒品集团组织目前在欧洲的古柯硷经销商,讲到他如何被那个骑越野机车的年轻人
所谋杀,讲到摄影师照相机的闪光,讲到如何开车经过巴黎,最后在蒙帕那斯广场
被赶下车,不得不自己找路返回开罗饭店。他觉得宪兵肯定在那里等着他。不过,
当然,凯西心里想,那里没有宪兵。有一点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是知道的,你可以
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一个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哎呀,凯西本人不就干过那种
事吗?当两个英国士兵带着妻子和刚在学步走路的孩子离开一家超级市场的时候,
他把那两个士兵杀了。他挤过那两个吓得魂飞胆丧的英国妈妈,大步混进星期六上
午的顾客人潮里,把那支点四五口径的左轮手枪,丢进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的
手推车里,这是他们第七次做这种事情。他至今还记得那辆儿童推车和那个吃得胖
乎乎的婴儿。
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实际上到下个月的时候,这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
情了。
皮尔逊憋着怒气讲完事情的过程。布伦丹。凯西朝他看了仙g.“那么,你认为
怎么样,尤金。那个人不会是在耍花招吧?因为一个月可以赚二百万美元,这种事
情一定要做个决定。”
皮尔逊目不转地看着他。“布伦丹,我们不能把武装斗争和毒品买卖扯在一起。
万能的耶苏啊,我们在都柏林和科克城不是在杀毒品贩子吗?想想对爱尔兰共和党
和家长们的影响吧!”爱尔兰共和党是新芬党激进派的青年组织,而新芬党是这个
组织的政治机构。
凯西仔细看一下他的烟斗。烟斗已经灭了。啄木鸟的声音嘎然而止。那三个
“左右两翼球员”已经融人景色之中,看不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言不发。
然后,他凝视着山谷底下的小屋,开口说话。“尤金,有能力使英国政府大吃一惊。
我有足够的武器让伦敦回到德国毁灭性攻击的年代。我有足够的行动派成员杀
掉全欧洲和波斯湾某些地区的士兵和他们的婊子。这是你参与制定的一项战略,对
吗?“
“我知道我参与了。”
“而你有一个兄弟是耶苏会的学者……”
“你有话直说吧,布伦丹。”
“我要说的话是,”那参谋长说,“要是这件事情出了乱子,我就跟魔鬼去共
进晚餐。”
“万一消息传出去……?这个丑闻会使我们失去基层群众的支持。”
凯西嗤之以鼻,他那轻松自在的学者般的面具渐渐消失。
“基层群众?要是我们考虑基层群众,我们今天会落到什么地步?他们对我们
正在研讨中——在面对子弹和鲜血——正在成形的爱尔兰不十分合适,尤金。别跟
我提该死的基层群众吧!
要是依靠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受人重视的武装斗争。不时搞几颗炸弹爆炸,枪
杀几个英国人,好让六点钟的新闻节目及时报导,那有什么用?他们就满足一时的
痛快,互相用肘推推,眨眨眼睛,举起酒杯说,‘那是我们干的。’不过,他妈的
‘我们’并没有参考。等到筹码用光的时候,才用得着我们。用得着你和我,以及
且成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军事委员会的其他四十三名男人和女人。老天,要是英国
人知道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他们会吓得尿湿自己的裤子的。“
凯西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山谷,他不看草也不看树,看到的是爱尔兰的过去和
未来。“你肩负三大重任。一,要确保能跟雷斯特雷波做生意;二,要制订一个计
划,组织一支绝对无懈可击的单位来处理从……进口商那里的接收工作和销售工作;
三,要负责注意这次行动跟我们的运动保持相当的距离,这样的话,万一事情闹开
了,这个组织也还是清白的。”
在灌木丛里的某个地方,那只啄木鸟又再开始啄木头。皮尔逊又是生气,又是
害怕,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上当受骗,结果弄到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步;他还生
那票哥伦比亚人的气,他们拿着一张照片,随时可以毁了他的一生;他还生自己的
气,因为自己害怕贝尔法斯特那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无赖。虽然比那个无赖更加
嗜血成性的同性,十多次想要把他驱逐出去,他都安然无事;那个无赖现在从野蛮
残忍的边界那一边控制着激进派。
“我实在无法向委员会建议做这种肮脏的毒品生意。他发现自己必须说清楚。
“佛罗伦斯有家饭店,”凯西说道,好象根本没有听见法官说的话,“叫做圣
米歇尔饭店。它原先是一个古代的修道院,里面墙顶与天花板之间的横条,据说是
米开朗基罗的杰作。你在那里住一个晚上,下个月的六号到十号之间。我给你提供
支援,从当地赤军连的朋友那里。我对雷斯特雷波相当反感,他把你害成这副样子。
我们会确保这类事情不再发生的。”
凯西回过头来朝皮尔逊看了一眼。“代我向梅莱特问好,还有你的女儿。”说
完,他头也不回就下山去了。
皮尔逊望着他离去!唉,就那样吧,他去佛罗伦斯赴会就是了。不过,不要赤
军连的帮忙。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他必须
要去,他对此毫不怀疑,因为凯西安排圈套叫他上当的,那个为达政治目的不
择手段的混蛋,而且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他就化解了军事委员会里主要的不同意见。
但是,到了谈判的某个阶段,皮尔逊知道,他会设法破坏凯西这个危险的、可能会
造成重大伤害的阴谋。然而,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脑子里无法摆脱那张被子弹
打碎的脸。还有那个闪光灯,以及他领子上、夹克上的鲜血。当时,他回到饭店以
后,曾用颤抖着的手把衣服撕成整齐的小方块,然后烧了。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
时间。一直到黎明来临的时候,心里仍然无法平静。
办公室附近,有一家酒店,名叫“鹅与小木桶酒店”。对在那栋秘密玻璃大楼
里拼命做事的人来说,这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去处,然而那里有硕大又新鲜多汁的
火腿花卷,还有香脆生菜和蕃茄拌辣得令人流泪的英国芥茉。那里的啤酒是自酿的。
戴维。贾丁打扮得很高雅,他穿着一身淡褐色的双排扣威尔斯王子格子呢西服,
上边口袋里随意塞着一条五彩缤纷的绸手绢,那个样子,萨波多在镜子面前花了几
个小时也学不来。
贾了手里拿着两品脱啤酒,小心翼翼地走过铺着木屑的地板,经过正在用餐的
学生、电讯工人和眼科医院里的人员,来到那个身材魁梧的匈牙利人跟前。后者坐
在那个弹爵士音乐的钢琴手附近,那样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够从旁边听到。
贾丁已经让那些讨厌的人——萨波多是这样称呼安全处的——重新整理了那三
个人资料。他打电话把萨波多叫回来。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有关斯特朗、格罗洛和福
特这三个年轻人连他们自己的母亲、妻子甚至银行经理都不让知道的情况。比如,
格罗洛曾经欠了一笔赌债,后来借口要做一套“军礼服”从银行借钱还清了债。福
特喜欢给人这样的印象:他跟以T 型汽车闻名于世的福特王朝有着亲戚关系。他手
下的士兵们很喜欢他,但他的同事则认为他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大到了不择手段的
地步。斯特朗在学生时代偶尔光顾不很高雅的马杀鸡按摩院,但现在显然已经为此
感到惭愧。格罗洛有时喝得太多,但知道如何守口如瓶。斯特朗,因为破坏治安被
定过罪,但他在申请进皇家诉讼部门工作的时候隐瞒了,他显然觉得没有人会知道
这件事,因为那些八年前的事情,而且又发生在这个国家的另一部分。而福特曾跟
一个皇家通讯兵团的女下士睡过觉,在他跟现在已结婚十八个月的妻子订婚前。军
官跟士兵睡觉是违反军纪的,要受到军法处置。但除了秘密情报局那些讨厌的家伙
以外,没有别人发现过福特的这种情况。
“现在该高兴一点了吧?”贾丁坐下来,把一品脱的啤酒放到那个匈牙利人面
前说道。
“快要成功了,”萨波多答道。他把啤酒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他把杯子放
在擦得非常干净的木桌上,与贾丁的目光相遇。“那个律师排在前面。在目前这个
阶段。”
“总有事故妨碍计划实现,尤尼。但是我倾向于你的看法。”
“那个飞行员的可能性也很大。那个军官也是。但在招募军官当情报人员的事
情上,我们运气一直不算太好,除非发现他们确是年轻人。”尤尼。萨波多的目光
越过酒杯,看着贾丁。
“格罗洛和福特显得太老成世故了一点。他们受部队灌输教条思想的影响太深,
形成了军人的思维方式。”
“跟我们的思维方式很不一样吗?”贾了搞不清萨波多究竟
想要说些什么。匈牙利的马扎乐人的脑子,有时好象用与众不同的频率来传播
信息。
萨波多咧嘴笑了一笑。他的两个门牙边上掉了一颗牙齿。
看上去像是个海盗藏身乌黑的山凹。那个匈牙利人跟客人在一起时才套上假牙,
在贾丁面前他显然觉得不必那么费事。
“很不一样,”他回答说。“该是让他们高兴高兴的时候了,你认为对吗?”
招募一个家伙,确实没有固定的模式,贾了心里想。他乘坐的计程车在经过游
乐场时向右拐弯,经过左边的圣詹姆斯广场。就拿过份热心焦急来说吧!这种态度
一般说来总会引起这个办公室很大的怀疑,理由是,对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
他们只是从间谍故事、热心的新闻报导中知道一点点秘密情报业务的事情,往往只
是关于在外交场合的阴暗角落里所搞的阴谋诡计啦,已经被剥夺特权的前任特务人
员所彻底揭露的内情啦,“专家们”利用现成的参考资料为了填补人们的无知而进
行含沙射影胡乱编造的故事等等。再加上臆测和想象。实际上,臆测和想象是无处
不有的,即使在那些最杰出的记者和文职公务员当中也是如此。贾丁到了圣詹姆斯
街头上付计程车车资的时候,心里在挖苦地想,他早就该秘密情报局的秘密活动方
式想人非非,不过,同阁秘书吉尔斯。佛利就不大一样。虽然比起大多数的人,他
跟情报接触最多,心里却对那种来去无踪、富有刺激的间谍活动很感兴趣,这点连
他贾丁都能觉察出来。
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当然也是很感兴趣,但他像那栋玻璃大楼里的其他同
事一样,他从不表露出来。那些在秘密天地里工作的人,都显得完全跟平常人一样。
连在互相交往中,也是如此。
因此,过于好奇是会引起猜疑的。肯定是因为廉价的惊险小说看得太多。太有
想象力,更糟糕的是拥有理想主义。要使一名可能人选的人改掉这种过于好奇的毛
病,要嘛只有让那个家伙生活在残酷的压迫者手下,拼命想寻找机会进行报复,要
嘛那个家伙(错误地)听说工资很高。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来将那些有可能被录选的人从理想主义之中解救出来。
贾丁朝那个俱乐部走去,那不是他自己常去的俱乐部。他自己常去的俱乐部就
在同一条街上,那里永远别想物色到一个有可能成为情报人员的人,不过却是一家
充满值得尊敬的熟人的历史悠久的俱乐部。和德米特里背叛当天,他接受讯问的那
栋安全房相去不远。离他过去跟尼古拉幽会那间每天付帐的公寓,才只有两个街区
的地方。多大的浪费啊!千万不能惹那些玩世不恭的人,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相
信一个没有信念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对自己本身都不相信。
他走上那栋雄伟的大楼门口的几级台阶。
斯特朗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吗?贾丁不知道,但他希望很快就能搞清楚。
“晚安,先生。开始下雨了?”
“晚安。我是古德温先生的客人。”贾了把滴着水摺叠起来的雨伞和劳动保护
东西漫不心经地交给佩特逊,那个个子很高,脸上长着痘斑,脸色苍白的佩林斯俱
部乐的门房,这家俱乐部是伦敦最古老、最排斥新会员的绅士俱乐部之一。
阿诺德。古德温是英国最有才干的银行家之一,担任王室
法律顾问。他站在吧台旁边跟一个年轻人热烈交谈。那个年轻人个子不高,但
却很胖,头发渐见稀薄,长着一只显示聪明才智的眼睛。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
西班牙语。
“哎呀,戴维。看见你真高兴。你这位是马尔科姆。斯特朗。”
“你好。”戴维。贾丁(他的部属他叫DJ)露出眼镜蛇般的笑容。尼古拉给他
的匿称是“眼镜蛇”,理由是太好色,讲不出口。“我是戴维。贾丁。”
“你好。”马尔科姆。斯特朗说道。他紧紧握住贾丁的手,这么一握,他改变
了自己一生的道路。
第四章 碰钉子
艾迪。卢科开着他那辆道奇轿车出门时,仍然喜欢响着警笛,让仪器板上的红
色警灯闪闪发亮。他在七十年代初期出过两次车祸之后,他开车不再开得特别的快,
史蒂夫。麦奎因和金。哈克曼要对过多的死亡和伤残探员承担责任。这些人都想模
仿他们开着汽车疯狂追逐。但又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有人帮他们指挥交通,还缺少特
技摄影技术,又绝不喝酒过多。犯罪现场值班警察是班韦尔的小弟马丁。他抬高那
根黄色条斯里带子,让道奇车开进警戒区内。卢科已经关上警笛。一些围观的人都
看着他的车子开过去。
卢科关掉引擎,扳到“停车”档上。他们打开车门,慢条斯理地爬出车来,那
样他可以摘清楚有哪些警察,哪些记者,其他还有什么人在现场。受害人之一是一
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两条向外张开的腿从黑色披肩下面高高鼓起。卢科觉得就像是
电影里穿着牛仔服的蝙蝠侠作了紧急降落一般。他朝缉毒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警
官丹尼。穆罗丹点了点头,看着那个长着红头发的探员,他那稀疏的淡黄色的眉毛
下面那只小猪一般的小眼睛。
“坏消息。小猪,怎么回事?”
后面,另一辆车子响着震耳欲聋的警笛,正穿过五点钟的车流朝他们开过来。
那个爱尔兰人剥了一块口香糖,若有所思
地送进嘴巴,好象卢科刚才问了他一个特别难以回答的问题。
最后,他耸了耸肩膀。“那几个王八蛋听见他的窃听器向他回话。科技组那些
王八蛋都是笨蛋!有什么鸟用!我真想拿起那些他妈的窃听器扔到天边去。这个小
伙子才只有二十七岁,就警察来说也不是个差劲的警察,他刚刚出来干了他妈的四
个月。”
真是他妈的倒媚,卢科也有同感。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晚间新闻”那个老鼠般
的特约记者斯马蒂。罗布森。他已经像幽灵那样靠近过来,直到能偷听到那个爱尔
兰探员小猪穆罗尼的痛苦陈述。
罗布森看见卢科在盯着他看,脸上抽动一下。他垂下肩膀,摊开两手,说:
“晦,给我一个机会吧,艾迪。你知道我不会引用那句话的。”
“斯马蒂,去指挥交通吧。”卢科走到那个死去的探员班杰明。奥特加的尸体
眼前,掀起了披肩。披肩下面有点粘粘的。
子弹打在头部,因此脸部的一边还完好无损。卢科不知道那个验尸的摄影师会
不会把那一半完好的脸部擦干净,把他的头发弄直。就像失踪人口组给姓名不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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