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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DEMONS

_16 御堂彰彦 (日)
「别暗掉啊。」
椎矢刚不由自主的说出口,眼前「暗黑」已经出现了。
「————!」
虽说灯光的亮暗分散了注意力,但也不至于直到迫近在眼前才注意到吧。然而事实却是,椎矢确实疏忽了。他已没有空闲去想那是为什么。
「快逃!」
椎矢立马调转方向,拉着琴叶就跑。
「啊……」
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暗黑」接近呢?很简单,因为在它后面。「暗黑」是从后面跟过来的。证据就是背后已有数个「暗黑」张开了双手,等着椎矢他们走过来。
「暗黑」朝着椎矢他们靠近。
椎矢突然把琴叶撞到了一旁。
等到下一秒,「暗黑」已经整个覆盖住了椎矢。而椎矢则被自己地板下伸出的影子吸进去似的,消失不见了。
「椎矢君!」
在地板上打滚的琴叶立马站了起来跑向椎矢。
椎矢僵硬的站在那儿,两眼无光,好像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就在眼前的琴叶也看不见。
琴叶很担心椎矢是不是因为被夺去了部位而睡着了,但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只不过比那种最糟糕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
椎矢的眼睛像被「暗黑」钻进去了一般变黑了。
「椎矢……」
椎矢没有回答她,而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脖子。琴叶感到喉咙被压迫住,无法发出声音来。
「对你的声音不得不防备啊。」
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圆形洞穴,圣司就从那慢慢浮了上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对琴叶下手了。
「哦哟,好痛苦哦。不过呢,也不是无法呼吸,只是一种压迫感或者闭塞感似的感觉罢了。我可是有密闭恐惧症的哦,不知道吧。」
圣司逗趣般地说道。
「啊……」
琴叶痛苦的喘着气。圣司站到了椎矢旁边,拍着他的肩。
「不可以抓的太紧哦,只要让她喊不出声就可以了。可别杀了她。」
压迫感变弱了,琴叶总算可以好好的喘一口气了。
「椎矢君有的是什么部位来着?有啥特殊能力?」
「……眼睛……我可以看透对方有哪种恶魔的部位……」
椎矢无力反抗,三言两语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啊。小琴叶是嘴巴对吧。」
圣司把琴叶的脸朝向自己,盯着看个不停。
「这就是恶魔之口啊。怎么看都像是婴儿的嘴巴嘛。啊,我可是在赞美你哈。你看,广告上也经常放的,那个叫babylips的化妆品。你不知道吗?咦,难道是叫angellips?算了,都一样,反正就是看上去很诱人就对了。我可喜欢啦。」
圣司用手指轻轻地摸着琴叶的嘴唇。现在他只要说一声「夺去」,琴叶的嘴就会被抢走。但圣司好像没有那个意思,离开了琴叶。
「话说是你小子夺走了她的……哦,我不是指恶魔之口,是你夺走了她的香唇,是吧。」
琴叶又羞又愤,脸变得通红。
「哈哈哈,脸红了。不用害羞,都是年轻人嘛。哦哟,看来还没有接过吻嘛。哎呀,真讨厌,这种事我也不是常问别人的啦。只是多少想演示一下哈。你看,我又是个剧作家。你说演示应该是表演者的工作?哦哟,给你捉到毛病了嘛。」
虽然谁都没在说话,圣司却自己给自己挑着语病,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真的很想演示一遍哦。」
圣司又一次走进琴叶,轻声说道。
「被他kiss一下后夺去部位,如何?」
琴叶一时对圣司的要求呆住了,但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停摇头。
「唉,你们不觉得这是很精彩的一出表演吗?这时候放一首罗曼蒂克的曲子就更好了。不是浪漫,是罗曼蒂克。」
圣司执着于这些无聊的细节,而琴叶则压根没在听,只是不断地拒绝他那个所谓「演示」的要求。
「别开……玩……笑……了」
琴叶声嘶力竭的喊道,斩钉截铁的拒绝着。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哦。我不也是为你们好么?——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又来了。又是那曾经一刹那见过的的阴暗的眼神。琴叶明白圣司是要动真格的了。虽然语气轻佻,但里面隐含着的却是一股深邃的黑暗。
「我一定要抢。这就是结论,这就是结果。不会改变的决定。不过呢,因为你们两个都要为我而牺牲,所以想让你们临死前爽一把,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这样我才不会良心不安。」
在这就要抢夺的节骨眼上,神马人情都是浮云。如果真会良心不安的话,就不会还能干得出这种事。但就像琴叶自己说的,圣司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你们好像也不反对,那我就开始啦。」
圣司无视一直反对着的琴叶,决定要开始这场表演。
「如果琴叶说『来吧』,那就更加萌了。不过你也说不出这种话对吧。而且你真这要说的话,听着就像是命令似的。」
圣司对琴叶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嘛,这种事我觉得应该男生主动,你在这等着就可以了。可以的话把眼睛闭起来,脸再微微向上就更好了。」
琴叶用尽全力瞪着圣司。
但圣司毫不害怕:
「接下来是第六场,第八条。什么?NG7次太多了?不要紧嘛,ノリだよ、ただのノリ。好,开拍!」
聖司はカチンコの代わりに指を鳴らした。
似乎是遵从着这讯号和圣司的命令,被「暗黑」控制的椎矢,右手挽着琴叶的脖子,左手搂住琴叶的腰,把脸贴近她。
琴叶身子躲开,脸侧到一边想要拼命拒绝。
「好,咔——不行不行,这里眼睛要朝下看,带一点害羞的感觉,一味的躲闪就糟糕啦。」
糟糕才好呢。这种玩笑般的演出怎么能不去反抗。
「第九条可是最后一条了。如果失败了就要改剧本喽。让小琴叶的手指插进椎矢君眼睛里夺去恶魔的部位怎么样?」
琴叶好像抗议一样,看着圣司。
「所——以——说,下一条好好演嘛。那么,第八场,第……哦,应该是第六场对吧?嘛,都一样,第九条,开拍!」
椎矢这一次从琴叶的喉咙处松开了手,把她下巴抬起,慢慢朝向自己。琴叶也不再抵抗。
琴叶既不想被椎矢夺走恶魔的部位,也不想夺去椎矢的部位。她很担心自己的部位被夺走后椎矢会怎么样。可能会被圣司夺去眼睛和嘴巴,然后一切就此结束,但要她抵抗还是办不到。
但是——
琴叶留下了懊悔的眼泪。
她被椎矢抱紧,慢慢地靠近椎矢的脸。
要说琴叶从没想过这种场景那是假的。她也是一个对恋爱充满了兴趣的普通女孩。她也曾想象过,也曾抱有幻想,以这种形式、这种方法。她不想破坏眼前这一切。
「……别」
琴叶略带喜悦的祈求着。
「别这样。」
琴叶看着椎矢的眼睛。那是一副已映不出任何东西的煤焦油般浑浊的眼睛。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双眼。
琴叶真的不想下命令。
她不想命令谁去做什么。
更不想命令椎矢去做什么。
但她还是发话了:
「住手,椎矢君!」
椎矢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样无法动弹。
其实琴叶早已有了特殊能力。
在遇到椎矢之前就有了。和那黑色「饿鬼」交换一部分生命的时候,同椎矢一样,她在不知不觉中,为了得救而订下了契约。她没有想到自己同时却也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说出来的命令、愿望、想法,能让人遵从——这就是恶魔之口的能力。
而正是这种能力让她不想去使用。
她第一次讨厌这能力,是在椎矢顺从地接受自己要求的时候。
椎矢以前会在抱怨并拒绝后,却边发牢骚说「真没办法」边答应她的要求。
去参观文化祭舞台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边抱怨,一边答应请求。琴叶喜欢这样的椎矢。
她喜欢那不够顺从但却温柔的椎矢。
但来到这世界以后椎矢就变了。
他变得顺从的接受琴叶说的一切。最初琴叶还以为是因为情况紧急椎矢才变得体谅自己。但在图书馆要他帮忙的时候,要他背一下喜久子的时候,椎矢都顺从的答应了。那个自高自负的椎矢对于这些体力活居然全部接受了。
还不止这些。
不仅是椎矢。第一次遇到豪并击退他,还有让芙未的手放开椎矢的脸,原来都是拜这种能力所赐。另外,刚才不经意间让圣司说了这么多话,恐怕也是这种能力的缘故。
大概因为还不能完全自如的控制,对方也有不听从命令的时候。但不管如何,琴叶对这种能力是既厌恶又畏惧,于是自己决定禁用这能力。
「咦——?让他停下来了?这么说,比我的能力还要强咯?佩服,佩服。」
圣司好像真的很钦佩似的拍着手。
「不过,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哦。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演到第九条。」
琴叶抢在椎矢被「暗黑」操控之前先对圣司下了命令:
「放了椎矢君!」
「…………」
可是圣司却露出笑容一动不动。椎矢也还是僵硬着,眼睛一片漆黑。
「……为什么?」
「很吃惊吧。肯定是在想为什么自己心中希望放了这小子,却没有用呢,对吧?」
何止是心中希望,嘴上也这么说了啊。
圣司到底在说些什么呢?琴叶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圣司的耳朵上有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那个耳塞!
「非常简单。不想被操纵的话,只要不听到声音就可以了。我根本就听不到你,所以你只是一味的在瞎嚷嚷罢了。虽说是恶魔部位的能力,但使用的毕竟还是人,终究是有极限的。你那能力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当然我的也一样。稍微动下脑筋,就可以应付。而且你貌似还挺害怕自己的能力啊。」
琴叶以为只要自己下命令,就可以解决一切。
现在她才知道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从对自己能力的畏惧,又变成了过于自信。
「那么,还要继续吗?」
「不许再操纵椎矢君!」
琴叶使出了吃奶的劲叫喊道,但圣司就是听不到。
「求你了,快住手!」
琴叶慌了,跑向了椎矢——准确说是正操纵着椎矢的「暗黑」,朝它命令道。但并非恶魔部位持有者的「暗黑」似乎在能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
椎矢仍然在圣司所操控的「暗黑」和琴叶的命令之间痛苦的煎熬着。
有时他会发出呻吟,有时额头上又冒出汗。
琴叶感觉再这样下去椎矢要出事了。
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自己的无力却已尽被圣司看穿。
「谁!」
这时,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一齐灭了。
不知是不是电气系统的故障,周围一下子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琴叶不明白突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这时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带着她跑开了。她还没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适应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干了这一切。
但是,如果她离开这儿,就只剩椎矢一个人留下了。
「等一下,椎矢君他还……」
「我在这!」
声音就在跟前。
「你真是椎矢君?」
这时即使手牵着也并不一定能完全感受到对方。椎矢不是应该还在圣司和「暗黑」的控制之下吗?
「为什么?」
「待会儿再告诉你。现在先快跑!」
椎矢瞅准一个机会,指着某处跑去。
「哎呀呀,坏了我的好事。」
荧光灯又恢复了照明,周围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椎矢和琴叶已经不见了。被他们跑了。
「事情会不会败露呀。」
圣司自言自语着。恶魔部位的能力只要稍微动下脑筋就能应付。操纵「暗黑」的弱点说不定也被人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像这种眼睛里发出光,或者手中放出火之类的特殊能力,是最好的了。而且还好看。」
圣司取下耳塞,往后看到。
「你不觉得吗?」
他大叫一声,但无人应答。
「你坏我好事啊。話しかけたらシカトか?还是因为不小心被迫听了恶魔之口的命令?」
刚才断电原来并不是偶然。圣司好像已经推断出是谁切断了电源。
「你倒是说个话儿呀,恶魔之魂的拥有者。」
可对方既不现身,也不回应。圣司不管这些,依旧问道:
「好吧,你为什么不肯动一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一瞬间就移动,对吧?」
恶魔之魂的持有者还是不现身,不回应。
「好吧,算了。」
圣司转过头看着椎矢他们离去的方向。
「下次别碍我事了。」
椎矢和琴叶来到了大厅。就是今天芙未和拥子演出的舞台所处的那个大厅。
为了演出的需要,房间的遮光性非常完美。现在大厅里窗也没有开,灯也没有开,完全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如果不是手牵着,加上一点呼吸的声音,琴叶恐怕也不会感觉到旁边椎矢的存在。
从一层观众席进来的这两人,沿着楼梯往更加低一层的舞台方向走去。因为这完全的黑,脚下都有些不稳。
如果主电源不通,大厅就无法点亮。主电源分别位于管理室和舞台侧方两处。管理室没有钥匙就不能打开,而舞台侧方则安装着各种控制舞台装置的设备。
「琴叶,刚才不好意思?」
「刚才?」
「就是……我被操纵的那时候。虽然不是记得很清楚,但多少还记得点。」
看来就算被操纵了,还是有一点记忆的。最起码还记得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
「那个,那个也是没办法。我是被逼的。」
「那个不是我本意,是那家伙自说自话……」
「我知。」
「真知道了?虽说漫画里这种情形下都是内心真实想法的流露神马的,但我刚才真的不是……」
「没关系。我知道。椎矢君从没想过要对我做这种事。」
「不,不是这个意思,不对,我是说……」
刚解释了一个误会,又生出一个新的误会。椎矢觉得一定要说点什么了。但要解释这误会就必须讲出心里话,他现在还没那个思想准备。
眼下椎矢能做的,就是不要松开那紧握着的手。
两人的对话不一会儿就终止了。他们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椎矢登上舞台,往侧方的舞台装置那里走去。他从一堆搞不清用途的机器中好不容易确认了主电源是关着的,又沿着原路返回,走下了舞台。
「椎矢君,怎么不开电源?」
「不,就这样。」
椎矢否定了琴叶的提议。
「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就这样才好。」
「逃到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的。」
两个人正说着,圣司突然插话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虽然不确定回响在房间里的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大概可以推断是在一层观众席那边发出的。
琴叶不安的抓紧了椎矢的手臂。而椎矢则像是为了让琴叶安心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怎么不通上电源,把灯打开啊?」
「不用了。」
「不想看我的脸?看来我是被讨厌了呀。不过,就算你这么做也没什么用。」
「有没有用你不是最清楚吗?」
对椎矢有所指的这番话,圣司苦笑了一下:
「确实,如果不能形成影子,就无法潜入从而进行操纵。看来你想到了?」
「一定是刚才断电的那一刹那,身体突然能动了的缘故吧。」
这就是椎矢的对策。刚才被「暗黑」控制的时候,在断电的一瞬间,他突然能活动了。「暗黑」如果是钻入对方的影子里进行操纵的话,那只要没有影子就可以了。
「确实这里是一片漆黑。但只要我点个灯不就没用了。你到底想干嘛?」
「在这之前先夺走你的部位。」
琴叶吃惊的看着椎矢。但因为太暗,即使就在身边也看不出椎矢此刻的表情。
「我生气了。」
琴叶感到牵着的圣司的手突然充满了力量。
「我本来还想让你们留下点美好回忆的喏。」
「别开玩笑了!」
「你这么不愿意吻她,她好可怜哦。如果你不包含点『其实我心里好愿意啊』之类的语气的话,她要桑心了哦。」
椎矢一时无以应对,不由得望着琴叶。
「伤,伤心个屁。椎矢君不要说不过他啊。」
椎矢从琴叶的大声斥责中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哈哈哈,你个怕老婆的家伙。」
「真烦人,闭嘴!」
「闭嘴就可以了么?」
「砰——」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撞在墙壁上在大厅里弄出了很大的响声。椎矢和琴叶都禁不住往那边望去。
「我一住嘴你们不就不能确定我的位置了吗?」
圣司出声的地方变了。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圣司往墙壁上敲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就在被那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圣司移动了。在这完全的黑暗中,只能通过声音来确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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