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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TEEN(十六岁)

_4 石田衣良(日)
"那该怎么办?阿大的妈妈工作很忙,总不能为了上宾馆就把小宝宝扔给她照顾吧?我看阿大肯定没脸这么说的。"
直人又有主意了。
"不如借这个机会到我家举办久违的合宿吧!让阿大和夕菜小姐去共度良宵,大雅君就交给我们照顾。而且爸爸妈妈在家,万一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他们照顾小宝宝肯定比我们在行。
直人的家在佃岛一栋三十四层的豪华公寓大楼里,内部比我家要大很多。听到直人的提议,阿润马上跟进:
"太好了!我去问高中朋友借无码DVD,到时候在直人的房间里举办观赏大会如何?"
哇,无码DVD,我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想象画面了。
"那就这么定了!咳,虽然阿润借来的DVD肯定是洋妞,我们就凑合看一下算了。来!大家干杯!"
阿润和直人举起了杯子,加上柜台后的佐知婆婆,四人一齐开喊道:
"干杯!"
计划定在周六的晚上进行。但七月是旺季,银座大多数宾馆都已客满了。这时就该请有钱有势的人出手帮忙了。直人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马上就预约到了一个VIP房间。
傍晚,夕菜推着婴儿车来到但公园。车上挂着两个装婴儿用品的包包。
栽种着一排樱花树的佃公园就建在隅田川堤防的旁边,在直人家那栋高级公寓的楼下。我们挥挥手,走上坡道,迎接夕菜和大雅。
夕菜今天穿了一身我们从未见过的超短裙套装。见到我们,她轻行一礼。
"让你们帮了这么多忙,真是过意不去。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阿润说:
"哪里哪里,要谢的话,下次替我邀阿绫一起玩吧。"
阿绫是夕菜的高中同学,当初在新宿时我们就是通过她认识夕菜的。我拍拍直人的肩膀,直人拿出一个平整的信蜂,对夕菜说:
“这是住宿券和餐券。住宿券是我问家里要来的,餐券是我们三人凑钱买的,你们就敞开肚子吃吧。”
“这,太感谢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年轻妈妈抱住了直人。直人脸上微微泛红。
“那就麻烦你们了。包里有奶粉和尿布。一开始或许会有些麻烦,如果大雅肚子饿了,就冲奶粉给他喝。唔,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夕菜伸出拇指和小指,放在耳边。看到这个动作,我们才想起孩子的妈妈原本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三人目送身穿超短裙的夕菜远去之后,便推着婴儿车走进高速电梯,升上三十四层。或许是气压的原因,大雅在电梯里哭了几声,但被直人妈妈一抱,就马上露出了笑脸。
当天傍晚到入夜的这一段时间里,直人家里经历了一场大骚乱。佐知婆婆说小宝宝威力不容小觑,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我看他的威力足以改变屋内的气场。小宝宝虽然除了哭以外什么也不会做,却拥有将所有的人都拉到身边来的强大引力。另外,现在说可能太早,但通过今天这次预演,我感觉有一个自己的子应该非常有意思。
那天晚上简直可以用"完美"一词来形容。直人妈妈亲自下厨,做了蛋烤派、鸡肉番茄炖菜、夏季蔬菜意面。晚饭后,我们挨个去了能够看到银座夜景的浴室里泡澡,然后在六十英寸的彩电上看新出品的好莱坞大片DVD。等到发觉一切都快结束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大雅像是计算过似的,每两小时哭一次,然后再饱饱地喝上一顿牛奶。如果他打嗝打得不畅,喝进去的牛奶就像喷泉似的飘得满地都是。这时候直人就会抱起大雅,让我们替宝宝换下弄脏的衣服。换衣服倒很方便,因为这里是直人的家,柜子里的睡衣起码有一打。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本来说好要举办赏片大会的,但或许是如此相谐的气氛冲淡了大家的欲念,阿润也很识趣地没把DVD从随身包里拿出来。直人的房间里铺着一张地毯,我和阿润就睡在上面打地铺。而小宝宝夜里就交给直人的妈妈照顾。
直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
"我们这么做,真的能让他们高兴吗?"
阿润这时候也变得十分冷静了:
"反正不坏,之后就要看阿大的态度了。"
我在黑暗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就算今晚他们什么也没做,但有个如此美妙的夜晚,我们也算是送了一份像样的礼物。"
东京街道上微光映在直人房间的天花板上。我看了一眼壁钟,发现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美美地吃一顿早餐。”阿润说。直人回答道:
“嗯,早上七点,要让你们吃一顿丰盛的Breakfast。”
我感叹道:
“哎,在直人家早饭就不叫早饭,改口Breakfast了。那肯定不是纳豆和鸡蛋这么简单。晚安。”
“要吃纳豆的话,我家也有呀。晚安。”
我闭上眼睛,便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海浪声。美好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牵入梦乡之际,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吃饭的时候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所以此时手机吱吱的震动声让人觉得有些刺耳。液晶屏上面显示着阿大的名字。是阿大打来的,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开了手机。
"哟,是我。大家和你在一起吧。"
手机的音量出奇地响,阿大的声音在漆黑宁静的房间中回荡着。阿润和直人也都爬了起来,往我身边靠拢。
"大家都在,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手机那端的声音意外地清晰。
"是夕菜告诉我的。"
三人无语。但既然是夕菜告诉他的,那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应该不是来找我们算账的。窗外飘来了夜游船的引擎声,而我在手机里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难道不在宾馆?"
我都快哭出声来了,想不到阿大这小子竟然很坦然地笑着说:
“我就在楼下,佃公园的长椅上。你们三个能不能下来一下?大雅应该睡熟了,没关系吧。”
直人抢在我前头回答说:
“大雅君在我妈妈那里。没关系,我们马上下来。”
身患早衰症的直人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皱纹,但病痛并没有磨去他的脾性。他说话做事比谁都要心急。阿润贴近我的脸叫道:
“搞什么呀!都给你准备好了却不知道享用。阿大,难道你小子ED?我们马上下来,你乖乖地在原地等着!”
我们三人向直人的父母打过招呼后,就套上运动鞋,急匆匆地出了家门。盛夏的夜晚,我们只穿了一条短裤和T恤,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等电梯,那种感觉说不出地怪异。尽管白日骄阳似火,但到了晚上一走出屋外,就能感受到河面上吹来的阵阵凉风。走下堤防上的阶梯,就看见阿大和夕菜手牵手坐在隅田川沿岸的一座凉台上。
我们小跑着来到他们的身边,直人先问道:
"这么早就出来了,太浪费了吧?"
阿大耸耸肩,胸口那两块"丰满"的肥肉也随之抖动着。
"实在太豪华了,连马桶也闪闪发光。在那种房间里待久了,我俩浑身不自在。"
阿润说:
"那餐券呢?"
"牛排不错,但其他几个菜还没市场里那些小店做的好吃。"
想想也是啊,阿大工作的地方称得上是东京的胃袋。什么寿司拉面,咖喱快餐,美味多得让你流连忘返。夕菜靠在阿大的肩膀上说:
“大雅没事吧?”
直人点点头回答:
"每两个钟头就给他冲一次奶粉。大雅君可真能吃啊。"
我开始计算他们的活动时间。傍晚开房,接着享用晚餐。那到现在为止他们应该有充分的时间温存吧。我注视着夕菜那幸福漫溢的脸庞,问道:
“这个……我这么问或许有些尴尬。两位应该充分享用过那张豪华大床了吧?"
阿大笑着摆摆手说:
"别说了,我打算开始禁欲生活。"
阿润一脸惊愕地说:
"我真没想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阿大,‘禁欲'的汉字怎么写你知道吗?"
阿大又笑了,总觉得他的笑容既坦然又成熟。
"不会写。但意思我明白。说实话,我还没有自信。你们也知道,我有那样一个老爸。"
阿大的父亲是个经常对家里人实施暴力的酒精中毒者。他在阿大十四岁那年,因为阿大的过失在门口冻死了。当时的情况是,阿大的父亲喝醉后大小便失禁,把家里弄得乌烟擅气。阿大一气之下就把他拖到屋外,还住他身上浇了一桶冷水。诉说这段经历时,阿大的声音平稳有力。河水拍打着水泥护岸,沙沙作响。
"我的确很喜欢夕菜,但总觉得现在和她发生关系还不到时候。过几年,等我长大成人,事业有所起色了,最起码高中毕业后再做也不迟啊。"
说这话时,阿大紧紧地握着夕菜的手。
"我说得很好听,其实有一部分是在为自己的害怕找借口。"
直人高声说:
"哎?想不到阿大居然会害怕女生,真不敢相信!"
阿大摇头否定道:
"不是的。其实我怕的不是夕菜,而是大雅。"
这话什么意思?小宝宝有什么好害怕的。
"每次看到大雅的睡相,我就觉得好可爱。他的确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也在担心能否成为一个出色的父亲。他不高兴的时候,我会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父亲,还是像我那个老爸那样只会用头讲话?在他成人之前,我能够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吗?这样那样的问题,让我感到惶恐不安。还要再过二十年,他才算长大成人啊。"
阿人的身材要比我们壮硕,种种苦难让年纪不大的他看上去饱经风霜。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内心和我们一样,那只有十六岁。我们剩余的人生中还有N个十六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背负一个非亲生孩子的未来呢?唉,这种事光想想就会觉得头大。换成是我,恐怕就会吓得大叫,然后逃跑了。阿大是条真汉子!
“在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就决定在获得成为大雅父亲的自信前,绝对不出手去碰夕菜。我辜负了你们的一片心意。”
"……阿大君。"
夕菜哭了。平日都是素面朝天的她为这个特殊的日子化了一个亮妆。现在妆已经花了,黑色的泪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但在我们看来,此时的夕菜却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刚才在宾馆里他就对我说了。那我也没有再逼他的必要。再说我只有十七岁,还没有到那种如狼似虎的年纪。"
阿润扶了下眼镜说:
"知道了,阿大也有他顽固的地方,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那工作和读书可要加油啊。我们会为你呐喊助威的。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毕竟是东京名校的秀才,阿润说这话底气十足。
"饶了我吧,读书我只求六十分万岁,将来又不打算靠脑子吃饭。"
直人说:
"但我还有个问题。那个,阿大和夕菜小姐接下来还是要继续在一起生活吧?但阿大高中毕业还有三年半时间,整整三年半哦。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女生睡在身边,阿大能挺得住吗?"
阿大也有些为难。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很困难。每次看到夕菜洗完澡没戴胸罩,只穿一件吊带衫在屋里乱走,我就欲火中烧。我想也不一定要等到高中毕业,只要我有自信成为大雅的父亲就行了。"
阿润打趣道:
"你可要想好了,还有三年半要忍啊,在大家面前发过的誓可不能反悔了哟。等你成功了,再请你们去宾馆。"
夕菜敲了一下阿大的肩膀说:
"是呀。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我就像刚才那样给你一个吻以示鼓励。加油吧!阿大君,我看好你哦!"
"真的吗!""太羡慕了!""亲一个给我们看看!"
夕菜被我们的"惊叹三重唱"包围了。这时候,哪句台词是哪个人说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在深夜的河边又聊了一会儿,阿大和夕菜准备回家。他们手牵着手缓步走出公园,背影与流水声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个象征幸福的长镜头。他们回到只有两人的小屋,就算墙壁再薄,屋子再破,能有一个日子自己的天地,那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而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望着年轻的情侣远去,阿润不甘心地说:
"啊……走远了。那接下来会是谁最先交上女朋友呢?"
我和直人都抬起手伸向夜空——
“是我!是我!”
刚刚还挺起劲儿的直人突然黯然说道:
“唉,一时半会儿我们是不会有女人缘了。别想这些了,走!变这么热,回去吃个冰激凌再睡觉。”
我们三人相视而笑,下意识加快脚步往公寓门口冲刺。运动鞋触地发出的啪嗒声打出奇怪的拍子,在大堂内回响着。第一个跑到自动门前的人还用猜吗?论起跑步来,我可不会输给毒舌矮子和小老头。
第一卷 与手机作家的邂逅
我所就读的新富高中虽说是一所都立高中,却没有配备制服。
所以即便穿得很性感,乃至于很雷人,前来上学的话也没有问题。或许有人会想,既然这样,那坐在教室里的肯定都是一帮潮人吧?那我就很遗憾地告诉你,小教室其实和外面的大社会没什么两样,既有对服装打扮异常热衷的时尚先锋,也有对穿着品位毫不关心的庶民学生。潮人指数的"等级差距",也就在教室里应运而生了。
我自然是被扫到了"低端"那一边。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不像直人家里那么有钱,穿的基本上都是大减价时买的GAP和ZARA。虽然自认为穿得也不算太差,但和班那些把Dior、Burberry当成便服来穿的同学相比,就算嘴上说不在意,也觉得他们好晃眼啊。品牌的力量还真是不可思议。难道名牌的款式就一定漂亮吗?我看来必,多数情况下,大家只是晕头晕脑地跟风罢了。
这种高中里特有的阶级观念,让我这个普通的学生觉得好复杂。
但在学校里也有那种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生存在,我的班里就有一个,她叫田部沙里奈。沙里奈个子小小的,但一双眼睛却圆溜溜地非常大。这样评价女孩子或许不太好。沙里奈个子不高,但人看起来很壮实,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属于"矮胖"的体型。大部分的场合下,没有必要她绝不会开口多说一句话。偶尔也会发表一两句自己的看法,但大都是一些充满绝望、非常阴暗的负面评论。即便是大夏天,她也只穿黑色或灰色的衣服。课间休息时,她就像一片影子那样紧紧贴附在课桌上趴着。
所以班里的人都管她叫D班的魔女。
听到这个外号,就能想象得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夏天我答应魔女要替她保守的秘密。虽然故事的结局并不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丑陋的蟾蜍变成了骑白马的王子,但我却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而那位穿黑色T恤的魔女,在故事结束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北川君,你读过燐架写的《空中十字架》吗?"
放学后我正准备回家,米泽由梨过来跟我搭话。西条千晶在她身边,这两个女孩在爱好打扮以及男女交际方面都和我属于同一阶层,是十分普通的高中女生。
"那是什么?我没看过。"
由梨打开手机的翻盖,一边搜索一边说:
“班里的女生都读过了,男生也有大半都看过了。你看这个,是手机小说”
虽然我经常去月岛图书馆,但还从来没有读过手机小说。因我总觉得在那块小小的液晶屏上光是看短信就已经很累人了。
这时正是七月半,午后的教室就像澡堂的换衣间般闷热,又没有空调,这简直就是蓄意谋杀。我背上帆布书包,听见千晶对我说:
"那本小说里也有个总是骑自行车的男生,名叫哲郎。我对由梨说,这个角色很像北川君。"
"哎,不会吧?"
像我的角色?那应该是个一无是处、也没什么特色的普通高中生吧。
"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两个人的彩虹'这个手机小说网站看看。不过《空中十字架》这部作品里的角色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早点看的话,说不定哲郎这个角色就死了。"
这话也太晦气了吧?不过既然是个马上就要死的角色,那肯定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了。
"唔,知道了。我会去看的。"
说完,我便走出了教室。在这个时节,我还穿着一件去年买的T恤和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也就在那时,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窗户旁边的座位上,看见沙里奈正坐在那里摆弄手机。也不知为什么体型丰满的魔女居然朝我喂喂点了一下头。那是在向我打招呼吗?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话,她这样做也太奇怪了。
回到家后,我先放下书包,然后乘着傍晚的凉风来到了月岛图书馆。每次我对父母抱怨想在房间里装台空调,都被他们以还房贷有多辛苦为理由拒绝了,因此我才会经常往图书馆跑。毕竟这里图书、杂志、CD、DVD一应俱全,而且冷气开得够劲,朋友们也时常在这里相聚。尽管我升入高中了,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初中时的朋友们玩在一起。
直人和阿润此时正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我说起了手机小说的事,阿润对这个话题很反感。
"哦,你说那种乱七八糟、只会装酷、写起来老喜欢空行的玩意儿啊?比如……"
阿润在想例子。大厅里只能听见空调的运转声和中央区的新闻播报。
"总之是那种说了一堆废话,却没有表达任何主题的玩意儿啦。比如《还是喜欢他够》之类的作品。要说这种东西好看,还不如说看的人无聊,只喜欢看废话。"
患有早衰症的直人摇晃着他那头银色的头发说:
"行了行了,别争了。总之大家先把这部小说看一遍再说。"
就这样,我们三个就坐在硬邦邦的塑料长椅上,拿出各自的手机,开始读《空中十字架》。公共图书馆的大厅里,三个十六岁的大男生正在卖力地活动大拇指。这是何等怪异的场景。当局者迷,恐怕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画面。
《空中十字架》还算是一部像样的小说。
我们几个就对时下流行的小说不太感冒,所以一下子还分不清优劣。这部作品的主角是一个和作者燐架同名的女生。小说描写了燐架因为受不了校园生活的折磨,退学后在社会上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交往的故事。总之燐架和他认识的男人都发生了肉体关系,而那些男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小说里还有大尺度的性描写,到最后燐架发觉和自己交往过的男人都离开了人世,因而认定自己是一个会给男性带来厄运的魔女。"哲郎"这个有些闷的角色是燐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没有和燐架上床,这或许就是他还没死的原因吧。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直人开口说:
"这小说写得挺好看的。你们觉得呢?"
阿润站起身,"啪"的一声阖上了手机。
"嗯,还可以。台词写得还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读少女漫画上的对话呢。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场景描写,所以时间在哪里发生的,在怎样的状况下发生的,让人根本就搞不清。在学校?在自己的房间?还是在便利店里?背景是涩谷吗?场景设定简陋得就像是剧本一样,光在前面写个地名就完事儿了。"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场景描写和细节刻画基本为零,所以根本无法想象出书中的两人是在什么地方对话的。阿润的眼镜背后电光一闪。
"出场的男人全都是帅哥,但有必要让主角和他们都上床吗?估计是作者在意淫。"
阿润说得没错,那些男人不光是帅哥,而且都是些感情上很随便,很冲动的男人。总之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小白脸的典型。但也没必要太较真吧,本来小说这种东西,只要让喜欢的人读得开心就行了,何必一本正经呢。我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你看爱情动作片里,男女主角也不是一上场就不分青红皂白大战三百回合吗?那种创作方式被称为投机主义,手机小说也是同一类型的产物。"
阿润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所以说爱情动作片才是王道!一开场就是充满魄力的场面,马赛克下可都是真枪实弹呐,"
直人连忙环视大厅四周,结果发现远处长街上一个大婶正用她那能杀死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阿润,另说得那么大声……"
东京第一名校的高材生又说道:
“但这部小说里也没有重要的‘功作'描写吧。基本上都是在那里不停地讲话。主角无所事事,遇见了男人就SEX。三天两头去流产,而对方不是自杀就是车祸,接着就是充满悲情的自白。而结局就是这个纯粹是作者凭空想象出来的女主角,莫名其妙也毫无理由地恢复了信心,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直人一脸诧异地说:
"不对吧?《空中十字架》里有怀孕的情节?"
阿润挠挠头回答:
"是我说混了。反正各种各样的手机小说我也看得不少了,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空中十字架》可能写得稍好些,但也差不多。如果说精彩的小说是饭团的话,那么这种小说就是一捆塑料吸管,嚼起来嘎吱嘎吱的,根本没有回味的余地。"
说得太好了。不愧是高材生阿润,分析得头头是道,让我心悦诚服。但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这种像快餐一样的小说岂不是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世界上只有"名著"存在,那岂不是会让读书人都喘不过气来?一开始就读那种大部头的鸿篇巨制,会把对读书有兴趣的人都吓跑的。
或许大家都想要一个没有AV也没有手机小说的"纯净世界",其实那样的世界如果认的成为现实,恐怕所有人都会比现在更觉得无趣。要问为什么,因为十六岁的青少年就像是活生生的惰性元素。每一个Sixteen的BoyorGirl每年都会排出上千吨名为"无聊"的代谢物。
第二天傍晚,我走进总是很潮湿的校内停车场取车。我刚拔下自行车上的挂锁,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向我问话。
"北川君,有空吗?"
我抬起头,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身穿黑牛仔裤、黑T恤的沙里奈。我有些诧异,虽然是同学,但她可是第一次跟我说话。而且如会在这里出现,说明从我走出教室开始,她就一跟在我身后了。
"有空。有什么事吗?"我的声音听上去很没自信。
沙里奈像是有些生气似的,嘴巴弯成了"へ"字形。虽然平时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但第一次和她一对一地聊天,我还是非常紧张。女孩子的思维总是那么深不可测。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可以吗?"
"可以。"
我发觉沙里奈目光一闪,难道刚才她在笑?
“有一部叫《空中十字架》的手机小说。我希望哲郎君绝对不要读那种无聊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我感觉沙里奈像是生气了。我握着山地车的手把,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幸亏我们两人之间还有一部自行车挡着。
"不好意思,其实昨天放学后,我已经和初中时代的朋友一起看过那部小说了。"
沙里奈显露出一脸很无奈的表情,眉宇间的肌肤立马皱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米泽和西条对你一说,你就马上找来看了吧。"
沙里奈和其他女孩子不同,她不叫同班同学的名字,而总是以姓称呼。
"北川君觉得那部小说怎么样?"
明明刚才说很烂,怎么又突然问起别人的看法来了?我是不是该顺着她的话来说比较好?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应该怎么回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或许是不怎么样,但我和一起看的朋友都说还可以。"
沙里奈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像教国语的老师一样。
"哦,他们还说什么了?"
"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小说。有这样的小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这个人对小说什么的就有一说一。
“唔,是吗?”
魔女大人用她那双大眼睛瞪着我,点了点头。她这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心里发毛——你再瞪我,我也不会变成蟾蜍。
“我知道了。好了,就这样。”
沙里奈转过身,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便朝廊下走去。我要不要对她说再见呢?思前想后,我还是弯了一下腰,目送着魔女的背影离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和魔女说话这件事告诉别人,但跟同学说恐怕会惹来麻烦,所以一回到家我就拨通了直人的电话。我很知趣地没有打扰阿润,因为在读二流高中的我很清楚,这时候阿润肯定在跟学校布置的功课玩命。传说只要战翻开城学院的老师,打败开城学院的功课,就可以和东大结婚,所以开城出的习题无论是论质还是论量都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个时候,我还是找在贵族学校里上上课、喝喝下午茶的直人少爷比较合适。
"直人,是我,你忙吗?"
"我在看《穿越时空的少女?,是动画版的哦。已经看了五遍,感觉有点厌了。"
我还记得,我曾和直人在他房间里,用四十二英寸的平板电视一起看过这部电影。直人对男主角最后必须返回未来那场戏非常在意,或许是因为他忠有早丧症吧——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时间旅行者,因为他所经历的时间要比别人快两到三倍。
“那就别看了,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之后我就把第一次和D班魔女说话的事告诉了直人,还说她劝我(或者是命令我)不要看那部手机小说。直人也觉得很奇怪。
“她干吗不让你看那部小说?“
“这我也不清楚。”
“难道魔女喜欢哲郎,所以不想让哲郎对别的女孩子惟命是从。却又因为害羞而说不出口?你看,这就是高中女生的嫉妒心理。”
我开始回想沙里奈的眼神。虽然停车场光线昏暗,我没能看得很仔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我有意思的样子。
"不可能,从她的眼睛里我根本看不到紧张。"
她突然跟我说话,虽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我能确定当时她的态度很平静。
"那么,那个叫沙里奈的女孩是个和阿润一样喜欢看小说的人,所以才会非常反感手机小说这种新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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