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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_2 古龙(现代)
一剑的速度J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剑光一闪,消失。
  叶孤城的人已回到鲜花上。唐天容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手已垂落,脸已
僵硬。
  然后每个人就都看见厂鲜血忽然从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下流了出来。眼泪也随着鲜
血同时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中,是永远再也没法子发出暗器了。对唐家的子弟
说来,这种事甚至比死更可怕,更残酷。”
  现在叶弧城的目光,已又回到陆小凤脸上。
  陆小凤忍不住道:“好—着天外宽仙。”
  叶孤城道:“那本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陆小凤道:“我承认。”
  叶孤城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问了句奇怪的话,“西门吹雪呢?”
  陆小凤道:“我不是西门吹雪。”奇怪的问话,也只有用奇怪的话回答。
  叶孤城笑了,凝视着陆小凤,缓缓道:“幸好你不是。”他微笑着转过身,走了下
去。
  然后这酒楼就忽然变得像是一锅刚煮沸的滚水,起了—阵骚动。有的人大声争议,
有的人抢着奔下楼,抢着将这消息传出去。叶孤城既没有死,也没有伤。每个人都已看
到厂他的剑法。天下无双的剑法!李燕北也看见了,看得很清楚,所以现在他眼前似已
变得空无一物。
  杜恫轩看着他,忽然笑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了吧Jo李燕
北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杜桐轩道:“我一向只杀人,不救人,这次却破了例,因为我不想你死。”他微笑
着站起来,慢慢的接着道:“因为死人不能付帐,付赌帐。”
  赌帐。只有死人,才可以不付这笔赌帐。只要李燕北还活着,就非付不可,言丽无
信的人,是没法子在这地方混的!现在那一战虽然还未开始,但每个人都认为李燕北已
输定了,输了就非付不可。若是付了这笔赌帐,就算还活着,也已跟死人差不多了。
  李燕北慢慢的拿起了桌上的解药,忽然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杜桐轩总算救
过我一次,“他笑得实在很勉强,拿着解药的手,也仿佛在轻轻发抖。
  陆小凤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总算还活着,而且还没有输。”
  李燕北点点头,“至少现在还没有。”
  陆小凤凝视着他,“可是现在你已不像以前那么有信心?”
  李燕北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长长叹气,道:“那一剑实在
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陆小凤道:“天下无双的剑法,并不一定是必胜的剑法J”
  李燕北道:“哦?”
  陆小凤道世上还没有必胜的剑法。”
  李燕北道:“我知道西门吹雪至今也没有败过,他本来至少应该有五成把握,可是
现在……”
  陆小凤道:“现在怎么样?”
  李燕北又笑了笑,笑得更勉强,“现在他若已到了京城,我就应该知道的JD陆小
凤道:“你既然不知道,就表示他现在还没有到京城?”
  李藏北道:“可以这么说iU陆小凤道:“他现在既然还没有到京城,是不是就表
示他对自己也已没有把握?”
  李燕北反问道:“你看呢?”
  陆小凤道:“我看不出,还没有发生的事,我从不愿去胡思乱想。”
  李燕北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认不认得跟着杜桐轩来的那个人?”
  陆小凤摇摇头。
  李燕北道:“但你想必也该看得出,他的轻功很不错。”
  陆小凤道:“岂止很不错,当今天下,轻功比他高的人,绝不会超出十个。”
  李燕北道:“你的交游见识都很广—,应该猜得出他是谁。”
  陆小凤就沉吟着,道:“若不是他的身材太瘦小,我一定会认为他是司空摘星。”
  李燕北道:“他不是?”
  陆小凤道:“绝不是。”
  李燕北道:“所以你也想不出他是谁?”
  陆小凤道:“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点不对。”
  李燕北道:“什么不对?”
  陆小凤道:“无论他是什么人,以他的身手,都不该做杖桐轩那种人的奴才!李燕
北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刚到京城来,我知道你一定想到城里去
逛逛,你一定会遇见很多朋友。”陆小凤承认。
  他的确想看看究竟已有些什么人到了这里,他还想去找找老实和尚。
  李燕北道:“今天晚上,我到金鱼胡同的福寿堂去叫一桌菜,送到家里去,我们在
家里吃饭”
  陆小凤道:“好!”他忽又笑了笑,“却不知是你哪个家?”
  李燕北也笑了,“今天是十二,我本该在个三姨家里吃晚饭的,她也早就想见见
你,为什么会有四条眉毛。”
  陆小凤笑道:“我也想见见她,听说她是位很出名的美人!”
  李燕北大笑,“好,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人在这里等着接你人!陆小凤道:“若是
遇见了花满楼,我说不定会拉他一起去!李燕北道:“行。”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奇怪的是,他好像也跟着西门吹雪一起失踪了,若是能找
得到他,说不定就能找到西门吹雪。”
  李燕北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找人总好像有种特别的本事,连我都说不出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燕北道:“你若到外面去走走,他说不定会先来找你。”
  陆小凤道:“很可能。”
  李燕北道:“那你现在还等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缓缓道:“等你先吃完药I”
  李燕北道:“你要看着我吃完药再走?”陆小凤点点头。
  李燕北突又大笑,“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想死,我不能一下子就让二十个女人同时
做寡妇。”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第二章 杀人灭口>>
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第二章 杀人灭口
  九月十三,午后。陆小凤从春华楼走出来,沿着又长又直的街道大步前行。太阳已
升起。
  他觉得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平坦宽阔,房屋整齐,就连每一家店铺的
店面,装修得都远比其他的城市精致。
  他也知道这城市中最美的,既不是街道和房屋,也不是那些天下驰名的风物和名
胜,而是这里的人情。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你要到哪里去,只要你来过,你就永
远也忘不了这城市。
  过了正午,就开始有风。只要一开始有风,就会吹起满天尘土,可是无论多么大尘
土,也掩不住这城市的美丽。陆小凤虽然走得很快,却完全没有目的地。
  他想找的人,连‘个都没有看见,却看见很多他不想看见的人。他第—个看见的是
欧阳情。
  欧阳情也在前门外的珠宝市里闲逛,旁边好像还有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妇人陪
着。
  这妇人也仿佛很美,陆小凤却不敢多看一眼。看见了欧阳情,他就立刻扭转头他又
想起了薛冰。欧阳情明明也已看见了他,却也装作没有看见,忽然娩着那妇人的手,坐
上了一辆黑漆马车。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陆小凤才转过头,痴痴的看着车轮后扬起的尘沙,心里也不知
在想什么。
  对面街上,有几个人正在向他含笑招呼,几步外却有个少年以手按剑,在瞪着他。
  他认得那些人,其中有两个是川湘一带镖局里的总镖头,有一个武当门下的弟子,
还有一个好像是川中袍哥的龙头老大。但他却不认得那个正在用眼睛狠狠瞪着他的佩剑
少年眼睛居然很凶,一脸要过来找麻烦的神气。陆小凤却不想找麻烦,所以他只向那边
几个人点了点头,就匆匆转过身,走上了东面—条街。
  忽然间,一只手从街道旁的一家古玩字画店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I”
  一个长着满头银丝般白发,身上却穿着条破道袍的道人,大笑着来,后面还跟着个
面容清瘦,修饰整洁的老者。竟是木道人和古松居士。
  陆小凤只好也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定会来的。”
  木道人大笑。这位武当长老虽已年近古稀,却还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而且游戏
风尘,脱略形迹,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就是当代最负盛名的三大剑客之一。
  他拍着陆小凤的肩,大笑道:“这一战我当然不愿错过,我就算真的已老得走石动
了,爬也要爬来。”
  陆小凤淡淡道:“你是不是想看看他们剑法中有什么破绽,再找他们斗一斗JU木
道人也不生气,却叹息着道:“我已老了,既不想再找人斗剑,也不想再跟人拼酒,若
有人要找我下棋,我倒愿意奉陪。”
  古松居士忽然道:“其实我们正在找你。”
  陆小凤道:“找我?找我干什么?”
  古松居士道:“我们约好了一个人下午见面,正想找你一起去。”
  陆小凤道:“你们约好的人,为什么要我去?”
  木道人抢着笑道:“因为这个人你一定也想见见的。”他笑得仿佛很神秘。
  陆小凤忍不住问:“这人是谁?”
  木道人笑得更神秘,“你既然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陆小凤当然不会不去的。他本就一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而且比谁都好奇。
  他们约会的地方很怪,竟是在城外一个久已荒废的窑场里,一个个积满了灰尘的窑
洞,看来就像是一座座荒坟。
  陆小凤皱眉道:“城里有那么多好去处,你们为什么偏偏要约人到这里来见面?”
  古松居士道:“因为我们约的是个怪人。”
  木道人道:“严格说来,应该是三个怪人一个一辈子没做过一天正经事的无赖,两
个比我还怪的老头子。”
  古松居士道:“但这两个老头子却不是等闲人,据说世上从来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事,更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木道人看着陆小凤,笑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我们约的是谁了!”
  陆小凤当然已知道。就在这时,已有个又瘦又矮,头大如斗的怪人,骑着匹骡子,
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人还没有到,远远就嗅到一股酒气,这人竞好像永远也没有清醒的
时候。
  陆小凤笑了。每次他看见龟孙子大老爷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
  “这次阁下居然没有等着人去赎你出来,倒真是件怪事io孙老爷斜着眼睛白了他
一眼,道:“你也来了,我……”
  陆小凤笑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的,对不对?”
  孙老爷叹了口气,哺哺道:“不该来的人全来了,该来的反而没有来……”他始起
腿,从骡子上跳下来,两条腿好像还是软的,几乎就摔了个大跟头。
  木道人忍不住笑道:“说老实话,你有没有完全清醒过一天?”
  孙老爷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木道人笑道:“这人有个好处,他有时简直比老实和尚还老实。”
  孙老爷哺哺道:“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我
为什么要清醒?”
  木道人大笑,“你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比我们都有福孙老爷道:“因为我比你们
都聪明Jo木道人道:“哦?”
  孙老爷道:“我至少不会花五十两银子,去问些根本不必问的事lH古松居士没有
笑,他一向不是个喜欢说笑的人,板着脸道:“大通和大智两位老先生呢?”
  孙老爷道:“我既然约你们在这里见面,他们当然就在这田”古松居士道:“在
哪里?”
  孙老爷随手向前面一指:‘就在那里。”他指的是个窑洞。
  古松居士皱眉道:“他们在那破窑洞里干什么?”
  孙老爷也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自己去。”
  陆小凤忍住笑,道:“问这句话也得出五十两银子?”
  孙老爷道:“当然,无论问什么,都得要五十两银子,而且……”
  陆小凤道:“而且还是老规矩,只能在外面等,不能进去!”
  孙老爷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你比较聪明。”
  窑洞低矮而阴暗,即使像孙老爷这么瘦小的人,也得弯下腰才能钻得进去—一开始
时陆小凤甚至在担心他的头比洞大。可是他终于钻了进去,就像是个死人钻进了坟墓,
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开始lU第一个问话的人是木道
人,这次约会显然就是他安排的。他还没有问的时候,陆小凤就已经猜出他要问的是什
么“九月十五的那一战,你看究竟是西门吹雪能胜?还是叶孤城?”这本就是人人都想问
的一个问题。若是真的能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一定有很多人情愿花比五十两银子多五十
倍的代价。
  “你只花五十两,就想知道这答案,未免太便宜了些。”
  回答这问题的是大智,陆小凤听见过他的声音。
  “但我却还是不妨告诉你。”大智接着道:“这一战他们两个人都不会胜!”
  “为什么?”这已是第二个问题,木道人第二次抛入了五十两银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句话虽古老,却并不正确。”
  大智接着回答,“两虎相争的结果,通常是两条老虎都要受伤,真正能得胜的,只
有那些等在旁边看的猎人。”
  陆小凤静静的听着,眼睛里已露出赞许之意。他觉得“大智”的确不愧是“大智\
只有真正具有大智大慧的人,才懂得用如此聪明的方法来回答问题。
  “西门吹雪是不是也已到了京城?”木道人再问。
  “是,’,“一定?“他的人在哪里?”
  “在一个别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因为在九月十五之前,他不想见人。”
  这也是个很聪明巧妙的回答,却没有人能说这回答不正确。木道人叹了口气,仿佛
觉得自己这二百两银子花的不太值得。
  “叶孤城是不是真的已被唐家的毒叶暗器所伤?”这次问话的是古松居士。
  “是”“唐家的毒叶暗器,除了唐家的独门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
救?”
  “有。回答这句话的是大通,世上所有的兵刃暗器,他绝没有一种说不出来历的。
  古松居士也叹了口气,像是在为叶孤城庆幸,但陆小凤却知道他并不是叶孤城的朋
友,叶孤城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愿见人?”木道人忽然又问。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我们见的人。”
  木道人苦笑,这五十两银子花的更冤,他转向陆小凤: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
  陆小凤并没有什么自己解释不了的问题,可是自从他在珠宝市外,看见了欧阳情
后,却忽然想起了几件奇怪的事。
  他认为这些事大智也许能解释。
  “欧阳情真的还是个处女?”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木道人想不通他怎么会在此时
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来。
  过了很久,窑洞中才传出回答:“是的。”
  “老实和尚是不是真的很老实?”
  “是的oD陆小凤眼中带着沉思之色,又问道:“俗家姓什么?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回答简直已不能算是回答。
  陆小凤也不禁苦笑。
  这银子虽然花的太冤,可是他还有几件事一定要问:“你知不知道跟着杜桐轩的那
个人是谁?”
  “是……”大通的回答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吹竹声打断。幸好这声音虽尖锐,却短
促,远远的一响,就听不见了。
  “跟着杜桐轩的那黑衣人是谁?”陆小凤再问。窑洞中仍无回应。陆小凤等了很
久,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不肯回答别人间的话,这种事以
前还从未发生过。
  陆小凤皱了皱眉,正想再问,突听“哩”的一声,一条赤红的小蛇从窑洞中箭一般
窜了出来,在草丛中一闪,突然不见。这条蛇虽然短小,但动作却比闪电还快,窜出去
的方向,也正是刚才那阵吹竹声响起来的地方。
  陆小凤脸色突然变了,大声呼唤,“孙老爷,龟孙子大老爷?”
  还是没有回应,窑洞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小凤突然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下去,
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他踢破了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中照进去,恰巧照在孙老爷脸上。他的脸已完全扭曲,死鱼般凸出来的
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之色,舌头长长伸出,已变成死灰色,像是突然被人扼断了咽喉。
  他的咽喉并没有断,喉头上却有两点血痕。血也是黑的。木道人失声道:“是刚才
那条蛇?”
  陆小凤点点头。无论谁都看得出,孙老爷一定是被刚才那条毒蛇咬死的。无论谁只
要被那种蛇咬上一口,都必死无能、这☆并中奇怪,奇怪的是,窑洞里竟赫然只有孙老
爷一个人。
  木道人再次失声问道:“大通和大智呢?”
  陆小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根本没有大通和大智这两个人,“木道人
怔伎。他并不是真的不懂,但一时间却实在想不通。
  陆小凤道:“大通就是孙老爷,大智也是他。”
  木道人道:“他们三个人,本就是一个人?”陆小凤点点木道人道:“可是他们的
声音……”
  陆小凤道:“有很多人都能改变自己声音,有些人甚至还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
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木道人没有再问下去,江湖中的奇人怪事本就有很
多,他见过的也不少。
  古松居士却皱起了眉,道:“这孙老爷故意制造出大通和大智这么样两个人来,为
的就是要骗人的银子?”
  陆小凤冷冷道:“他并没有骗人。”
  “他没有?”
  “他虽然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也为别人解决过不少难题,他的见识和聪明,本不止
值那么点银子,“陆小凤脸上带着怒意,孙老爷是他的朋友,他不喜欢别人侮辱他的朋
友。
  古松居士显然也已看出他的怒意,立刻叹息道:“我只不过夜奇怪,以他的聪明才
智,自己本可出人头地,为什么要假借别人的名义?”
  陆小凤神色又变得很悲伤,“因为他是个好人,对于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轻!”
  —也因为他的胆子太小,太怕事,所以总是在逃避。
  后面的话,陆小凤没有说出来,他一向喜欢孙老爷这个人。
  “不管怎么样,他这么样做,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唯一伤害的只是他自己。”
  木道人也不禁长长叹息,道:“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死得太早的ao古松居士叹
道:“他早该知道这种地方本就是毒蛇出没之处。”
  陆小凤道:“但那条毒蛇却绝不是自己来的。”
  “为什么?”
  “因为只有受过训练的毒蛇,才会咬人的咽喉。”
  木道人动容道:“你认为那条毒蛇是别人故意放在这里,来暗算他的。”
  陆小凤点点头,脸上又变出愤怒之色,“这条蛇显然已久经训练,只有在听见吹竹
声时,才会发动攻击。
  窑洞里当然很暗,那条蛇又实在太小,孙老爷从阳光下走进来时,当然不会看见。
  木道人也想起了刚才‘那阵吹竹声,“吹竹的人,就是暗算孙老爷的人?”
  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为什么要害死孙老爷?”
  陆小凤道:“因为他伯孙老爷说出了他的秘密!木道人道:“他是什么人?有什么
秘密?”
  陆小凤握紧双拳,‘字字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什么秘密,我迟早总要
查出来的,“’木道人又长长叹息一声,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明白☆为什么只有孙老爷
才能找得到大通和大智,为什么大通大智总是不愿见人。
  但他却永远也想不到孙老爷究竟还知道多少别人不愿他说出的秘密,更想不到他怎
么会知道这些秘密也许已将随着他的尸体,永远埋藏在地下。陆小凤是不是真的能发掘
出来呢?棺材店里充满厂新刨木花的气息,这种气息本来是清香的,可是在棺材店里嗅
来,就总是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
  店里有两口上好的摘木棺材,仿佛最近还新油漆过一次。
  “我要这一口。”陆小凤选了其中之一,他为朋友选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无论什
么都是最好的,棺材也一样。
  “这两口棺材都已有人先定下了。”棺材店的掌柜姓陈,也许是因为在棺材店做久
了,所以纵然在笑的时候,看来也有点阴沉沉的。
  陆小凤道:“棺材也有人预定?”
  陈掌柜点点头,“是一位客人定好了要在九月十五晚上用的,小的也正觉得有点奇
怪,他好像已知道那天晚上有两个人非死不可JU九月十五!有两个人非死不可!陆小凤
脸色变了,“订棺材的人是谁?”
  陈掌柜道:“他已将两口棺材的钱全付清,却不肯留下姓名。”
  陆小凤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掌柜道:“是个驼背的老头子。”陆小凤没有再问,无论谁都可以扮成驼背的老
头子,他另外选了口棺材,已准备要走。
  陈掌柜却忽然又道:“但那位客人却留下了两个名字,要我们刻在棺材上!陆小凤
霍然回身,“是两个什么名字?”
  陈掌柜道:“两个人的名字都很特别,一个叫叶孤城,一个叫西门吹雪lU木道人
本来是个很乐天的人,但现在脸色也显得很沉重。
  “两个人都不会胜的……真正能得胜的,是那些在旁边等着看的猎人。”现在这些
猎人中居然有一个已替他们订好了棺材。
  木道人勉强笑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个恶作剧。”
  陆小凤也笑了笑,道:“很可能。”
  他们脸上带着笑,走在秋日还未西沉的阳光下,微风吹动着他们的衣挟,街上的行
人看来都是生气蓬勃的,天地间充满了生机。但他们心里,却已有了阵死亡的阴影。他
们当然都知道这绝不是恶作剧。
  木道人看着远方蓝天下的一朵白云,忽然道:“你已见到了叶孤城?”
  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看来像不像已受了重伤的样子?”
  陆小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淡淡道:“他一剑就洞穿了唐天容的双肩琵琶
骨。”受了重伤的人,当然绝不能一剑洞穿唐门高手的琵琶骨。唐天容本是唐门四大高
手之一。
  木道人沉吟着,道:“但老实和尚绝不会说谎,他也的确受了伤,那么,是谁替他
解的毒?”
  这句话陆小凤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眼睛也在看着远方的那金白云,忽然道:
“我很早以前就想到自云城去看看,却—直没有去过。”
  木道人道:“我去过。”
  陆小凤道:“想来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到了春秋佳日,那里一定是风光明媚,百花
怒放,木道人道:“那里的花并不多,叶孤城并不是个喜欢饮酒赏花的雅士。”
  陆小凤道:“他喜欢女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喜欢女人的人,绝对练不成他那种孤高绝世的剑法Jo陆小
凤不再说话,脸上却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每次他脸上带着这种表情时,心里都一
定是在想着件奇怪的事。
  木道人沉吟着,又道:“他既然已到了京城,当然也一定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陆小凤道:“他不像西门吹雪,他落脚的地方一定不难找!”
  木道人道:“我想去找他。”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们是老朋友。”
  木道人道:“你呢?”
  陆小凤看了看天色,道:“晚上我有个约会,现在只怕已有人在春华楼等我。”
  木道人道:“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手I”
  陆小凤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个既不喜欢女人,又不喜欢花的人,若是要六七
个女孩子在他前面,用鲜花为他铺路,是为了什么?”
  木道人道:“这种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陆小凤道:“假如他做了呢?”
  木道人笑道:“那么他6定是疯了!陆小凤实在也想不通叶孤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
事的,他只知道一件事叶孤城绝没有疯。
  黄昏,黄昏之前。春华楼的客人还没有开始上座。陆小风在楼下散座里,找了个位
子,要了壶京城中人最爱喝的香片,在等着李燕北派人来接他。
  现在时候还早,他本该再到处去逛逛的,他有很多人要找。花满楼、西门吹雪、老
实和尚……
  这些人他都要找,可是他忽然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的思索。他也有很多事要
思索。
  斜阳从门外照进来,带来了一条长长的人影。人影印在地上,陆小凤拾起头,就看
见了刚才手按长剑,对他怒目而视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也在瞪着他,一只细长有力的手,
还是紧握在剑柄上。剑柄上密密的缠着一层柔丝,好让手握在上面时,更容易使力,还
可以吸于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只有真正懂得用剑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法子。
  陆小凤—眼就可以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绝不弱,但他却不认得这个人。
  只要是他见过一面的人,他就永远不会忘记。这年轻人却好像认得他,忽然走过
来,竟笔直走到他面前,脸七的表情,甚至杜桐轩走向李燕北时更可怕。难道这年轻人
跟他有什么仇恨?陆小凤想不出,所以就笑了笑,道:“你……”
  年轻人忽然打断厂他的话,厉声道:“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阁下是……”
  年轻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我想找你,已不止一天
了!”
  陆小凤道:“找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用’种最直接的法子回答了这句话。他用的中是语言,是剑。忽然间,他的
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到了陆小凤咽喉。
  陆小凤笑了。他既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笑了。
  年轻人铁轻着脸,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剑并没有刺下去。但他用的确实是杀人的剑法,迅速、轻锐、灵敏,陆小凤见
过这种剑法。四个月前,在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苏少英,用的也
正是这种剑法。
  这年轻人无疑也是独孤—鹤门下,“三英四秀”中的一个人。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他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陆小凤反而先问道:“你是张英风?还是严人英?”
  年轻人脸色变了变,心里也不能不承认陆小凤的目光锐利。
  “严人英。”
  陆小凤道:“你想问西门吹雪的下落?”
  严人英握剑的手上暴出轻筋,眼睛里却露出红丝,咬着牙道:“他杀了我师父,又
拐走我师妹,本门中上下七十弟子,没有一个不想将他活捉回去,生祭先师的在天之灵
aH陆小凤道:“可是你们打听不到他。”
  严人英道:“所以我要问你。”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惜你又问错了人。”
  严人英怒道:“你若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还有什么入知道?”
  陆小凤道:“没有人知道:“严人英盯着他,忽然道:“出去。”
  陆小凤道:“出去?”
  严人英道:“我不想在这里杀你。”
  陆小凤道:“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却也不想出去,“严人英手腕一抖,剑花错落,
已刺出七剑,剑剑不离陆小凤的咽喉方寸之间。陆小凤又笑了。
  他还是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微笑着道:“你杀不了我的。”
  严人英手心已在淌着汗,额上也在淌着汗,整个人都已紧张得像是根绷紧了的弓
弦。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已紧张得无法控制自己,他手里的剑距离陆小凤咽喉已不及三
寸。
  春华楼的掌柜和伙计,也已紧张得在发抖,陆小凤却还是不动。他每一根神经都像
是钢丝铁线。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呼喊,“死人……死了人
了……”
  严人英想回头去看,又忍不住,但眼殊于却忍不住转了转。就在他眼珠子这一转
间,平平稳稳坐在他面前的陆小风,竟已忽然不见了J这个人的行动,竟似L[他的剑还
快。严人英脸色又变了,翻身蹿出去,陆小凤正背负着双手,站在街心。街心上没有别
的人。
  所有的行人,全部已闪避到街道两旁的屋循下。—匹白马正踏着碎步,从街头跑过
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个人像空麻袋般伏在马背上。
  “死人!死了人了J”这人是谁?是怎么死的?只看见这人的衣着,严人英脸色已惨
变,箭步蹿上去,勒住了马摄。
  这人的装柬打扮,竟和严人英几乎完全一样。陆小凤也已知道这人是谁厂他是怎么
死的?严人英从马背上抱下厂他冰冷的尸体,尸体上几乎完全没有伤痕,只有咽喉上多
厂点血迹—就像是被毒蛇咬过的那种血痕6样。
  只不过这皿迹并不是毒蛇的毒牙留下来的,而是剑锋留下来的。一柄极锋利,极可
怕的剑。陆小凤皱起了眉,道:
  “张英风?”严人英咬着牙,点点头。
  陆小凤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严人英忽然问道:“你看得出他是死在什么人剑下的?”
  陆小凤叹息着点点着。他看得出。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使出如此锋利,如此可怕
的剑。就连叶孤城都不能。他的剑杀人绝不会有如此干净利落。
  严人英凝视着他师弟咽喉上的剑痕,喃喃道:“西门吹雪……只有西门吹雪……”
  陆小凤叹道:“他想必已找到了西门吹雪,只可惜……”
  只可惜他现在也已无法说出自已是在哪里找到西门吹雪的。这句话用不着说出来,
严人英也已明白。
  “又是一条命。又是一笔皿债!他苍白的脸上已有泪痕,突然嘶声大呼。”
  “西门吹雪,你既然敢杀人,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呼声凄厉,就在这凄厉的呼
声中,暮色已忽然降临大地。
  天地间立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肃杀之意。风砂又起。严人英抱着他师弟的尸
体,跃上白马,打马狂奔而去。
  马是从西面来的。
  现在严人英又打马向西驰去,他显然想从这匹马上,追出西门吹雪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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