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伟旨在为丐帮五老解围,立时从囊中摸出了一把‘五茫珠’,招呼道:“请注意!”
说着五粒‘五茫珠’前二后三,疾快射向韦傲物胸前。
韦傲物不及说话,举手撒网罩去,那五茫珠后面三粒突然追上前面二粒,韦傲物不知阮
伟还有这种手劲的变化,虽将五茫珠罩下,却不免有点慌了手脚。
网才落下,阮伟双手连扬,右左手同时发出五粒前二后三的五茫珠,韦傲物以为劲力着
重在后三粒,网子罩上时,手法运用便与第一次不同,那知阮伟左手劲力着重在后三粒,右
手劲力却着重在前二粒,这次韦傲物虽然接下,弄得比第一次更狼狈。
温义笑道:“好个阴阳手,恶狗差点打中。”别人亦看出韦傲物接的狼狈,但却看不出
变化,因五茫珠在罩进韦傲物网内时,才产生手劲不同的变化,这时一听是阴阳手,众皆大
惊。
在这片刻阮伟双手各又摸出一把五茫珠,同时并成三排发出,第一排三粒,第二排二
粒,第三排五粒,这前后十粒,去势平稳,韦傲物不敢用平常手法去接,盯目注视,突见右
手十粒,前三粒微停,中二粒稍慢,后五粒加快追上,韦傲一见,立时判断,力道在五粒,
其次中二粒,当下手法急速一转罩网接去。
要知人的眼力有限,只能注意一点,那知阮伟左手十粒稍一慢,其变化却与右手完全不
同。
那变化竟是中二粒追上前三粒,后五粒不变,力道和右手截然不同,但见韦傲物罩下的
网子,好像套进一只大猫,网子突??跳腾,弄得七海渔子,十分狼狈。
温义开心笑道:“好个十锦三鲜阴阳手!”
暗器中只有最奇妙的手法阴阳手,却无十锦三鲜阴阳手的名词,温义看得高兴,不由随
口编出。
金衣香主还不怎样,丐帮五老听得,心中暗骂道:“这小子嘴巴比他的老子还缺德。”
但因阮伟是帮着自己,听得也暗暗称快。
说时迟那时快,阮伟大喝一声,双手抛出四排三粒一排,共二十四粒五茫珠。
韦傲物眼不可辨,只好罩上时凭触觉分辨力道,运转接网手法,但二十四粒五茫珠,一
入网即刻产生八种力道变化,韦傲物再强,也无法即时分辨出,只见网子一阵纠缠,突有二
粒脱网飞出,击向韦傲物胸前。
这五茫珠虽是暗器中最光明正人之一种,其威力却是最强,韦傲物知道五茫珠厉害,不
得已撒手放下鱼网,急忙后跃闪过。
数十年来,韦傲物行道江湖还是第一次弃网逃命,想不到五茫珠竟有人练成八种变化,
当年暗器圣手萧三爷也只能施出三道六种变化,谁知阮伟学过瑜珈神功,竟把萧三爷久练不
成的四道八种变化练成了。
韦傲物弃网等于败下阵来,此时欲图败中取胜,陡然双手连扬,飞出数十枚细如牛毛的
毒针,布成漫天雨花状,向阮伟头部罩下!
这绝毒牛毛针若中了一根,即要丧命,眼见数十枚牛毛针如飞蝗般袭来,旁观众人,无
不看的心惊胆跳。
温义情急喊道:“用掌风劈落!”这在一般来说,唯有用强劲的掌风,才能解此危急。
突见阮伟双手向空四面乱抓,转眼之间阮伟双手各握二十余枚牛毛毒针,温义大喜呼
道:“好个千手观音收高宝呀!”
韦傲物脸色泛白道:“萧三爷的鬼功夫都给你学全了!”
阮伟道:“阁下可是认识我外公?”
韦傲物道:“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还乱叫人家外公,真是个杂种。”
阮伟喝声道:“你说什么?”
原来当年,潇湘妃子发疯,从吕南人前妻销魂夫人薛若璧分娩时,抢下才生下的女婴即
是阮萱,及从吕南人现在妻子万虹手中抢去吕南人与销魂夫人在婚变前生下,已甫三岁多的
阮伟,这件事韦傲物是当场亲目所睹,知道得清清楚楚。
本来韦傲物看阮伟面貌酷似吕南人,已甚怀疑阮伟并不姓阮,后看他暗器全是出自萧三
爷所授,又呼萧三爷为外公,确定萧三爷未死,才断定他是疯女萧南苹带去的吕南人儿子而
认成是自己的儿子,才会得到萧三爷的真传。
韦傲物傲然不理道:“输就输了,你管我说什么?”
阮伟生父不明,最忌别人喊自己是杂种,当下大怒,轻身跃前,一掌拍去。
韦傲物大败之下,那防到阮伟‘百变鬼影’身法,只听‘啪’的一响,结结实实打了一
个耳括子。
韦傲物此时一败涂地,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挨了这一掌也不在乎,他摸了摸嘴巴,退
到一旁。
阮伟心中仍恨在那句‘杂种’的话上,双目盯着韦傲物的身影,愣在那里,好像呆了。
另三位金衣香主是亲兄弟,精擅掌法,大哥‘黑砂掌’李椿鳞,老二‘分碑手’李椿
井,老三‘雳霹手’李椿奇,三人缓步上前,走向阮伟。
‘黑砂掌’抱拳道:“兄弟们不自量力,想领教阁下几手掌法。”
阮伟道:“刚才在下不是和那使网子的胖子说好,倘若在下胜了,你们便不再惹丐帮五
老,在下已然得胜,你们还噜苏什么?”
李椿鳞道:“韦香主韦大哥答应的话,我们自当遵守,丐帮五老随时要离开我们都不阻
拦,只是对阁下这掌法,兄弟们斗胆想请教一番。”
阮伟见识不广,心道:“我但凭外公‘百变鬼影’身法,令他们打不到我,再乘隙打他
们几个耳括子,叫他们知难而退也就是了。”当下慨然答道:“好吧!你们兄弟三个一齐上
吧!”
旁边可急坏了温义,他可看出他们三人掌上功夫十分了得,尤其‘黑砂掌’李椿鳞,双
掌乌黑发亮,‘黑砂’已练到十分火候,阮伟拳脚不行,所以在酒楼上,才会被胖公子从楼
上摔下数次,这次阮伟要想与他三人比掌法,一定讨不了好。
温义急道:“你们要不要脸,连败了二场,还不退走,要想车轮战吗?”
‘分碑手’李椿井‘轰隆’一掌,拍在一块高有半人的大理石上,大理石顿时裂成数
块,倒向四边,嚷道:“你这小子乱说什么,要不服气,代他上来,看我李老二不把你揍成
斋粉?”
‘霹历手’李椿奇声音更大得吓人道:“看你男不男,女不女,还不够我李老三揍一
拳。”
温义气得双目欲泪,正欲上前给他们一点颜色,阮伟急步上前,拦在他身前道:“贤弟
不要气,小兄拚命也要给你出气。”
温义心生感激道:“你……你……”他本想说你不行呀,却再也说不出口。
忽听一缕怪音道:“他娘的,吵了一夜还鸡鸭鬼叫,看我老芮好欺负是不?”
李椿奇洪声道:“那个不要命的,随便说话,有种出来见见。”
怪音又道:“那敢情好!”突见玉皇大帝像下,高有五尺的蟠龙石柱后面懒洋洋的走出
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乞丐。
那乞丐生得方面大耳,一脸正气,只是声音又怪又大,笑道:“是谁要老花子出来
的?”
李椿奇道:“是区区在下。”
老乞丐哈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阎王殿里的黑鬼,跑到人间来耍威风,阴气好盛
呀!”
原来那‘霹雳手’李椿奇生得像个黑炭似的,却最讨厌人家说他黑,此时那忍得别人奚
落,但听‘呼’的一声,掌风挟雷霆万钧之势拍向老丐头部。
老丐直如不见,笑声不绝,李椿奇那掌堪要打到他的鼻子上,霍然左掌一挥,已拿在李
椿奇的腕脉上。
李椿井救弟心切,一记分碑手,向老丐拦腰击去,老丐右掌如电伸出,又拿住李椿井腕
脉。
李椿鳞大惊失色,双掌当门直袭老丐,老丐双手已拿住李老二,李老三,分手不得,立
时左足一圈,飞快??出,恰恰抢先踢在李椿鳞胯上,李椿鳞一个踉跄,翻身跌倒。
老丐双手如两条青龙出海般,向空挥去,李椿井。李椿奇顿时如两粒弹丸飞去,落在数
丈外的湖中。
李椿鳞乍然想起一人,失惊呼道:“龙掌神乞!龙掌神乞!”拔起腿来,朝外飞奔。
老丐大笑道:“小表,你还想逃!”紧追在后,飞掠奔去。
韦傲物及燕山三剑,怕李氏昆仲大失,急忙追去。
这时丐帮五老精力恢复,一一站起身来,阮伟上前揖道:“丐帮人才济济,不知那位龙
掌神乞是贵帮何人?”
一老慈颜道:“多谢少侠搭救,老朽兄弟感谢不尽。”
阮伟摇手道:“那里!那里!倒是晚辈连累到前辈,十分过意不去。”
二老叹道:“天争教为害江湖,涂炭生灵,想我自命侠义为怀的丐帮,竟无法奈何!可
叹呀!鄙叹。”
五老慨然道:“小兄弟,老五佩服你,刚才怪我瞎眼和你为难,在此谢罪,不是说丑
话,我丐帮能胜得过天争教金衣香主的,唯有帮主一人,适才若非小兄弟前来,我们一定出
丑了。”
阮伟道:“丐帮人才,卧虎藏龙,五老谦逊,倒教晚辈汗颜。”
一老叹道:“适才龙掌神乞并非丐帮中人,你可知道吗?”
阮伟惊道:“那位老前辈鹑衣百结,明是乞丐打扮,怎会不是丐帮中人?”
一老道:“天下乞丐总归我丐帮管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但唯有芮家乞丐,却与丐帮
毫无干系,天下甚少人知晓。”
阮伟道:“那龙掌神乞就是姓芮吗?”
一老道:“正是姓芮,江湖武林中除天争,正义两大帮会声势赫赫外,近年又有五奇,
震动武林,其武功不下于天争教主萧无及正义帮主吕南人,那位龙掌神乞就是五奇之一。”
阮伟本想问五奇是谁,及芮家怎会是乞丐之事!见一老露出倦容,暗道五老们体力尚
未完全恢复,怎好打扰,当下抱拳道:“晚辈尚有要事待办,就此告辞。”
一老从怀中摸出块紫竹牌,递向阮伟道:“你于丐帮有莫大恩惠,这竹牌是丐帮最高信
物,就是丐帮帮主见着,也要听命于它,希能善自珍视。”
阮伟恭敬接下,谢道:“阮伟定当好好珍视,后曾有期。”说罢,牵起温义,转身欲
走。
四老忽道:“请温相公留下。”
温义回身道:“你们那阵也让我破了,还要留我做什么?”
二老道:“丐帮五老十余年来研究成的石头阵,竟想不到三天之内便被你破了,五老惭
愧之至,这生想要用阵法困住温天智,替六弟复仇,是再也休想了。”
温义笑道:“那当然啦!想家父智通于天,你们想困住他是再也无法的,据我猜想,六
老也许未死在家父手中,你们又怎么肯定是家父害死了六老呢?”
四老道:“你留在丐帮内,等你父亲来后,说明六弟生死之事再放你,你既是阮小兄的
好友,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温义道:“你们的意思,是想绑架我在丐帮内,然后再诱我父亲落人你们布下的陷
阱。”
二老道:“不敢说绑架,只是暂留温相公大驾,否则令尊架子很大,我们是再也请不出
南谷的,只有委屈你了!”
温义蹙眉道:“假若我不愿留下呢?”
二老叹道:“丐帮五老只有厚颜强留了。”
温义气道:“说来说去,你们这班老家伙,还是放不过我,一老!你说你们好意思欺负
我一个人吗?”他见一老最和气,便大声向他质询。
一老呐呐道:“这……这……只有委屈你了……”
阮伟忽然迈步上前,把那块紫竹牌递到一老手中道:“丐帮听令!”
五老急道:“小兄可知这紫竹牌只能命令丐帮一事?”
四老接道:“那件事命令下来,凡我丐帮中人,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三老又道:“你有任何危难不解之事,丐帮数万人力不怕不能帮你做到。”
二老叹道:“你假若擅自用掉,要知这是丐帮五老五条性命换来的紫竹牌,天下唯一无
二,将来你有危急之事,需巨大人力帮助时,就要悔之莫及了。”
一老慈蔼道:“老朽不是和你说过,希你善自珍视吗?要知此牌还给丐帮,我们遵令代
你办成一事,你对我兄弟五人的恩情也就完全勾消,希你三思而行。”
阮伟坚决道:“丐帮听令!”
五老同声一叹,同时伏地,齐声道:“丐帮五老谨代丐帮全体听令。”
阮伟凛然道:“温天智与丐帮的仇恨,尚需详查,其子温义与此事无关,尔后丐帮不得
再烦扰温义。”
五老齐声答道:“丐帮五老谨代丐帮全体受令,违令者杀无赦!”
五老答后,翻身坐倒,垂目不语。
阮伟不安道:“多有得罪之处,尚请诸位前辈原谅。”
五老尖声道:“去!去!去!噜嗦什么。”
一老叹道:“你去吧,老朽心中总记着你那一份恩情,希好自珍重。”
阮伟心知丐帮五老忍痛牺牲了报仇的机会,心中对他们五人甚为不安。
温义挽住阮伟手臂,温柔道:“大哥走吧!”
阮伟叹道:“贤弟,六老若真未死,你劝劝伯父,放了他吧!”
温义温柔笑道:“好!你说什么话,我都听你。”
一老忽道:“那就有劳温相公。”
丐帮六老间,显是兄弟之情甚笃,他们心知想要在温天智手中救回六弟,难如登天,只
要能得回六弟性命,那再顾到面子问题,四老齐声跟道:“倘若六弟真未死,丐帮与温家的
仇恨,便一笔勾消!”
乍听远处传来龙掌神乞的大笑声,虽只一面,阮伟已对他产生极大的印象,彷佛是自己
亲人似的,当下极想和他再见一面,喝道:“快走!”
说罢,牵起温义,飞快掠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飘香剑雨续》——第十四章 奇人奇城奇行径>>
古龙《飘香剑雨续》
第十四章 奇人奇城奇行径
行了里许,来到潘杨湖畔,只见潘湖中载沈载浮着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分碑手’
李椿井及‘霹雳手’李椿奇,杨湖中也浮沈着一人,是‘黑砂掌’李椿鳞。
‘七海渔子’韦傲物及燕山三剑站在远远一旁观望,却不敢上前搭救。
龙掌神乞站在杨湖畔,大笑道:“你有种上来!”
‘黑砂掌’李椿鳞水上功夫不弱,叫道:“你有种下来!”
龙掌神乞抓头搔腮,大概不会水,无法奈何,那边李老二及李三虽是在龙掌神乞背后,
只在湖中浮沈,不敢上岸,可能吃了龙掌神乞的苦头,上不得岸。
龙掌神乞见到阮伟和温义,大喜上前,向温义道:“小弟长相满聪明的,你有办法骗他
上岸必有厚报。”
温义奇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老大上岸,却不要老二及老三上岸?”
正说着时,李椿井及李椿奇趁龙掌神乞不注意,偷偷爬上湖边,龙掌神乞哈哈一笑,蹬
身拾起两粒蚕豆大的石子,反背弹去。
只听‘飒飒’两声,他俩那样高的武功竟躲不开,被击在腿部穴道上,翻身重又跌落湖
中。
龙掌神乞大笑道:“你俩再偷偷上来,惹火了我,下次就打眼睛。”
那边‘黑砂掌’李椿鳞大骂道:“老贼!兄弟们不过把你吵醒,你就要逼死我们吗?”
龙掌神乞笑道:“谁要逼死你们,你上来给老夫出出气,老夫即放过你们。”
李椿鳞骂道:“谁信你的鬼话,你要想整治我,我就偏偏不让你整治,有种就下来!”
龙掌神乞搔头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怎么办?我就是不会水,唉,悔不当初不学
水。”
温义笑道:“我倒有办法,叫他上岸!”
龙掌神乞大喜道:“快快说来,真能骗他上来,老芮决不忘你的好处。”
温义笑道:“我也不想要什么好处,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那老大上岸?”
龙掌神乞道:“你猜猜看?”
温义摇头道:“这是你心里的事,我猜不着。”
阮伟忍不住道:“莫非老前辈要把他抛到潘湖中去!”
龙掌神乞大叫道:“对啊!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阮伟恭敬道:“天争教中尽皆罪恶不善之人,若落在湖水混浊,象徵着潘美龌龊的潘湖
中最好,倘若落在湖水永远保持澄清。象徵着杨家清白的杨湖中,岂不槽塌了湖水?”
温义恍然大悟道:“所以说你就一定要使落在杨湖中的李椿鳞,落到潘湖中陪他两位兄
弟去。”
龙掌神乞赞道:“不错!不错!”
温义提高嗓门,向湖中李椿鳞,叫道:“你有种泡在湖中,不要上来。”
李椿鳞大叫道:“李老大要上来就上来,谁也拦阻不了。”
温义讥笑道:“哼!你真的敢上来么?”转身又道:“我们走吧,谅他兄弟三人不敢上
岸。”
龙掌神乞转身未走数步,陡听‘黑砂掌’李椿鳞在后面大叫道:“李老大就是上来啦,
谁管得着。”
温义低呼道:“打!”龙掌神乞反应何等快速,闻声俯身拾起两粒石子,‘铮’‘铮’
弹出,李椿鳞见机不对,欲逃进湖中躲避,那来得及,但听‘啊唷’一声,翻身倒地。
龙掌神乞哈哈大笑,飞奔上前,如小鸡般提起,道:“你讥老夫不会水,今天就叫你到
那脏湖中,喝个饱。”
右手提起李椿鳞,左掌挥手拍在他屁股上,喝道:“去!”
李椿鳞身在半空中叫道:“你这个自命侠义的老鬼,制住我双腿穴道,想淹死我吗?”
龙掌神乞大笑道:“谁要淹死你哪!”
原来那粒石子打在他腿部穴道上,动弹不得,要知道水上功夫再好,若腿部不能动,照
样要活活淹死。
李椿鳞惊骇万分,一落人湖水,拚命挣扎,忽觉双腿竟是能动,但因穴道才解,活动不
灵,不禁‘咕嘟’‘咕嘟’连喝下数口湖水,直到他兄弟俩赶来扶起,湖水已喝了半饱。
他兄弟三人只在湖中大骂,却不敢游近湖边一步,生怕被龙掌神乞的弹石打中。
温义笑道:“好个弹指神通!个移位拍穴呀!”
武功中有隔山打牛,这移位拍穴和它同一个道理,譬如穴道点在胸中,只要在屁股后??
一脚,就能传劲将穴道解开,同样一掌拍在屁股上,也许不点在股上的穴道,竟点在腿上的
穴道,但这门功夫,十分精深,江湖上会的人,少之又少。
龙掌神乞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倒是你那骗他上岸的法儿,真不错。”
温义笑道:“啊!那是使驴的法儿。”
龙掌神乞奇道:“什么使驴的法儿?”
温义笑道:“我们庚西的驴子脾气最拗,你若叫地向东走,地偏偏向西走,所以广西赶
驴的主人,要地向东走时,偏偏要地向西走,结果地就偏偏向东走,主人这才能把地赶到目
的地。”
龙掌神乞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世上果有不少人像驴子一般。”
那边韦傲物及燕山三剑交头接耳,低低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向龙掌神乞正面交锋,却
也不敢离去,因李氏兄弟尚在湖中,若私自离去,见危不救,违犯天争教中大规。
龙掌神乞皱眉道:“老芮见着天争教的狗腿子,就讨厌得很。”
温义笑道:“可是要再想法子,让那岸上的四个驴子也吃吃苦头!”
龙掌神乞笑道:“那四个驴子没惹我,怎好下手!”
温义道:“那简单,大哥,你骂几句天争教主萧无,他们天大胆子,也不敢不出头。”
阮伟面皮嫩,萧无与自己无仇无冤,呐呐半天,竟想不出几句骂他的话,最后赧颜道:
“我……我……骂不出……”
龙掌神乞哈哈笑道:“这有什么骂不出,看我来骂。”于是拉大嗓门骂道:“天杀的萧
无呀!不得好死的萧无呀!养了一群蠢驴的萧无呀!”
要知道天争教主萧无是个残暴凶戾的人,当年只因为心爱弟子锺静办事不力,便被削去
右臂,此时竟有人坦然公开骂他,天争教下在场人如不理会,若被他知道,残刑难逃。
韦傲物与燕山三剑虽然十分惧怕龙掌神乞,亦不敢置若不闻,四人一声吼,壮胆奔来。
‘七海渔子’韦傲物大声道:“冒犯天争教主,该当何罪?”
龙掌神乞抬头望天道:“冒犯花子老芮,该当何罪?”
温义笑道:“一人吃一顿拳脚。”
龙掌神乞傲然道:“打驴子有什么意思,污了老芮的手脚。”
阮伟道:“以晚辈之见,把他们统统抛下潘湖中,喝喝那湖中的脏水。”
龙掌神乞击掌大叫道:“好主意,这句话可说到老芮的心坎里。”
天争教金衣香主在江湖上声势赫赫,何等威风,今日之事可说是未有之辱,那里忍得
住,四人一声呼喊,挥拳打向龙掌神乞。
龙掌神乞身形似龙翻腾,掌法凌厉万分,哈哈大笑中,不数招擒住他们,一一抛落湖
中。
虽只数招,阮伟看得目摇神驰,但见那掌法精妙奥奇,出招之厉,竟不下于天龙十三
剑。
温义欢慕道:“好厉害的掌法!老芮,你这是什么掌法?”
龙掌神乞一愣,要知他辈份甚高,虽自称老芮,武林中皆尊称他前辈,无一人喊他过老
芮的。
他是个豁达的人,一愣后,也不在意,笑道:“这掌法是芮家传家之宝,名唤龙形八
掌,你可别打鬼主意,非芮家之人八掌不传。”
温义笑道:“适才你答应,小生若骗李老大上岸,必有厚报,我也不要你报,只是我这
大哥不会掌法,你把那八掌传给他!”
龙掌神乞笑道:“这怎么行……”说着抓起一把石子,连连弹去,只听‘啊唷’四声,
翻落水中,敢情韦傲物及燕山三剑不知厉害,想要偷爬上岸。
龙掌神乞弓道:“两位小子要到那里去?”
阮伟道:“晚辈欲偕同义弟至藏边一行。”
龙掌神乞道:“可是去见‘飞龙剑客’公孙老儿!”
阮伟道:“顺便要去拜访他老人家。”
龙掌神乞道:“这样好啦,至藏边可经过山西,你们且随老芮至山西一行,到时总少不
了给你们一点好处。”
当下说走就走,三人回身看去,湖中七人倒真乖,浮在湖中,无一人再敢偷爬上岸。
龙掌神乞大笑道:“驴子都上来吧!老芮要走了。”
数日行程,已到山西境内。
一路上谈笑风生,龙掌神乞对阮伟,温义的印象越来越好。
这一日来到一个古城,远远看去,那城像一座堡垒,四面围着高大的城墙。
城墙石砖彩色斑烂,古色古香,但已发青,显是这城建立的年代已甚久远。
走到城门口,阮伟抬头看去,城头当中大书三字道:“芮城府”,笔划刚健,气势雄
伟。
城的右边却旁注一行诫语道:“非亲非故之女子莫入此城。”
阮伟暗道,这诫语好怪,可真是一座奇怪的城,温义不解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龙掌神乞笑道:“这句话是芮家自古传训,不要管它,我们进城吧,一年没进此城了,
惦记得紧。”
忽贝城门口走出三个汉子,衣着华贵,气宇昂轩,见到龙掌神乞赶紧站在一旁,行礼
道:“大叔回来啦!”
龙掌神乞昂然受礼道:“回来啦,你们三个出去办货是吧!”
中年汉子恭声应道:“是,大叔。”
龙掌神乞大摇大摆走进城内,阮伟,温义好奇的跟在他身后,只见城内一栋栋房屋栉此
鳞次,十分整齐。
一入城中街道,道上行人服装整洁,质料华丽,但见着龙掌神乞,皆一一行礼。
偶而也看到几位与龙掌神乞一样乞丐打扮的花子,见着龙掌神乞便以平辈之礼点头而
过。
忽见前面来了一个八十余岁的老和尚,龙掌神乞慌忙行礼道:“佛爷近来清修可好!”
老和尚慈笑首道:“一年又到啦!”
龙掌神乞恭颜道:“一年浪迹江湖!心中真思念得很。”
老和尚道:“转瞬七十将届,你还着相很深,将来成佛就难了。”
龙掌神乞道:“佛爷教训得是。”
老和尚挥手道:“快回去见见家人吧!”
龙掌神乞恭礼告退,又行了一段路,阮伟再也蹩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老前辈,什
么叫做芮家乞丐!”
龙掌神乞笑道:“我知道你们一进城就会奇怪,且跟着我到寒舍中去,再为你们细说一
番。”
再走了一段路,眼前是一栋华丽高大的合院巨宅,龙掌神乞指手道:“这就是寒舍
了。”
温义笑道:“这是寒舍的话,那天下的房子都该算草棚啦!”
龙掌神乞已与温义之间,言笑无忌,其实龙掌神乞的年龄可做温义的爹爹,只是性情豪
放,不拘小节罢了。
走进巨宅,立时迎出一大堆衣着绸缎的孩子,有的叫爹爹,有的叫爷爷,闹成一团。
龙掌神乞叫道:“不准吵!不准吵!蓖人来啦。”
孩子一听客人来了,安静下来分站两旁,一看两个客人才十六,七岁,喊龙掌神乞爹爹
的孩子已有十三,四岁,比阮伟小不了多少,笑道:“是两位小蓖人。”
龙掌神乞笑骂道:“什么小蓖人,大客人,快叫娘出来。”
进入中堂,内中布置华丽高雅,高大的红木桌椅放置得井井有条。
阮伟,温义落座后,后堂一阵檀香飘来,走出两位丫鬟,捧着茶点,含笑放在桌上,向
龙掌神乞福礼道:“老爷回来啦!”一会儿走出一位淡妆高贵的妇人,脸如满月,七十余的
年龄,后跟三位三十余的中年文土,妇人上前福道:“一年不见,相公身体还好?”
中年文士跪礼喊道:“爹!”
温义暗笑道:“难怪外面那么多小蕴卜头,原来龙掌神乞有那么多儿子。”
龙掌神乞笑道:“免礼!免礼!”
那边三位媳妇带着一大堆孩子上来行礼,龙掌神乞笑着向温义道:“我就是怕回来,回
来时一大堆人行礼烦都烦死了。”
高贵妇人笑道:“说什么废话,孩子不让他们行礼,岂不坏了家法,有什么好烦的。”
龙掌神乞笑道:“是!夫人,没什么烦的。桢儿!膘迎爹这两位小朋友到后面休息。”
一位年龄最大的中年文士应声上前,阮伟心道:“别人要叙家常,倒真是不便打扰。”
当下向温义一打眼色,跟在中年文士身后进入内堂。
中年文士迎他俩到一间陈设精致的客室,笑道:“两位且在这里休息,待会家父就会来
的。”
阮伟笑道:“大叔请自便。”
中年文士离开后,温义笑道:“想不到龙掌神乞竟有这么大的家庭。”
阮伟奇道:“找真想不通芮老前辈,有这么大的家业,为何还行乞江湖。”
温义道:“奇人奇事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测。”
这时天色将暗,几个丫鬟送上饭菜,菜肴十分精美,饱餐之后阮伟正在与温义闲聊,外
面一声轻咳。
温义道:“主人来啦!”龙掌神乞进来,笑道:“你的耳朵真灵。”
阮伟站起身来迎接,龙掌神乞道:“坐!坐!不要客气。”
当下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
温义笑道:“前辈真有福气啊!”
龙掌神乞道:“有什么福气,芮家家族日见凋零,只有我还算争气点,养了五个儿
子。”
温义笑道:“那要养几个才有福气?”
龙掌神乞忽然叹道:“你们进城,见城旁写道,非亲非故之女子莫入此城。这句话看之
简单奇怪,其实却是我芮家祖先经过一场情劫,悔之再三,立下此语,以免外魔入侵,芮家
也因这句话,子弟都不易结婚,而致族中人口渐渐凋零衰少。”
阮伟道:“老前辈既有妻子,为何要浪迹江湖?”
龙掌神乞道:“这也是芮族家规,你不是问到芮家乞丐一事吗?凡是姓芮的人,只要能
活到五十岁,就要行乞二十年。”
温义昨舌道:“那就是说,要行乞到七十岁。”
龙掌神乞道:“老芮今年六十三,算来已行乞十三年,尚要七年在江湖上浪荡乞讨,一
年规定只能回来三天,与家人团聚。”
阮伟暗道:“难怪老和尚说,一年又到啦,敢情他是今年第一次回家!”
龙掌神乞又道:“妤不容易在外挨了一年,今天才能回来好好过三天。”
温义叹道:“你们芮家为何要那样刻苦自己呢?”
龙掌神乞道:“这是自古以来传下的家规,谁也取变不了。”
温义道:“假使芮家有人做了大官,到老还要弃官行乞!”
龙掌神乞摇头道:“百年以来,芮家遵奉祖训从无一人在朝廷任官。”
温义轻叹道:“我真想不透,你们那祖上遭受什么重大的情劫,才会定下这样消沈的祖
规?”
阮伟道:“愿七年转瞬就过,老前辈好永远回家团聚。”
龙掌神乞叹道:“我倒希望时问过得慢点,七年后老芮就要去世哪!”
阮伟惊道:“前辈身体康健,好好的为何谈到死字?”
龙掌神乞道:“你们在城中可见到那位老和尚吗?芮家祖规又云:七十而不死,必为
僧。”
温义大叹道:“为僧即是去世,唉!天下竟有这么个律己严厉的家族!”
龙掌神乞道:“能活到为僧就不错了,为僧后,芮家就一律称他老人家佛爷,现今芮家
也只有四位佛爷。”
阮伟道:“芮家既为丐,为何不入丐帮呢?”
龙掌神乞道:“丐帮是天下乞丐团结起来,自助的帮会,芮家乞丐却规定,只能乞讨,
不能接受任何外援,所以芮家自古以来,学艺防身,精研武技,以备将来老年好独自为
生。”停了一顿,又道:“纵如此,尚有不少老辈,在乞讨二十年中,因耐不住??寒及别派
欺凌,死于非命!”
温义忍不住宾下眼泪,叹道:“太掺了,太惨了,二十年的孤苦生涯,天下什么人能忍
受得住?”
龙掌神乞大笑道:“我老芮不认为苦,只有做乞儿的人,才能体会人生的冷暖,有云:
“做了三年乞丐,皇帝也不想做了。”诚不欺我也!“阮伟与温义皆不禁读佩龙掌神乞的胸
襟豁达。忽听屋外有人道:“爹,论规大会开始啦!”
龙掌神乞站起身道:“来,跟老芮去参加芮家一年一度的论规大会。”
阮伟讪讪的道:“这个,怕不方便吧!”
龙掌神乞大笑道:“芮家论规大会,最欢迎外宾参加,走!”
阮伟,温义随龙掌神乞出了客室,迎面看到一个丫鬟手提一幅一人高的大画像,画像上
是位女子。
那女子姿容绝美,长身玉立,恍似仙子一般。
龙掌神乞问道:“把画像拿到那里去!”
丫鬟惊慌道:“夫人说画像旧了,送去裱褙……”
龙掌神乞蹙眉道:“好好的画像,表褙什么,送回去——”丫鬟不安道:“夫人命令,
下人不敢不从。”
温义笑道:“送去裱褙有什么关系,老芮别留难她了。”
龙掌神乞见到画像,彷佛十分伤心,挥手道:“好,快快送去!”
丫鬟如遇大赦,低头快步而过。
龙掌神乞一时还呆呆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温义低声道:“老芮,那画像女子到底是何人,会令你如此难忘?”
龙掌神乞长身一叹,移动脚步,道:“那是舍妹的画像!”
温义边走边问道:“那画像好美啊!不如她本人现在何处?”
龙掌神乞霍然停住脚步,悲痛道:“舍妹早已去世多年了!”
温义失声道:“啊!对不起,我真不该多此一问,令你伤心。”
龙掌神乞摇头道:“我每次回来,见着画像总要难过数日,怪不得你。”
温义道:“尊夫人对你真好!”
龙掌神乞正奇怪,他怎会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温义又道:“尊夫人怕你见昼伤
心,才命婢女送去裱褙。”
龙掌神乞没想到这点,连声‘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