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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魂系列

_31 王洋(现代)
  为了反抗外族几百年来的欺压和暴政,为了将鞑掳从中原驱逐出去,他们曾不顾一切地揭竿而起、投入战争;为了能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
  那是多么纯真的年纪——曾一心以为,只要赶走了蒙古人,在亲手开创的新的世代里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得以实现;均田免赋、万民平等的一天就会到来,不会再有流血,也不会再有战争………
  那么,他们就是为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是毫无怨言!
  于是,才十几岁的他们和许许多多义军兄弟一起浴血战斗,从一个州转战到另一个州。
  当时还是二十不到的沧蓝,曾经满怀希望地问过江南义军的最高首领方国珍:“将军,不出十年就可以把蒙古人赶走了吧?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均田免粮、不让穷人吃苦呢?”
  “是啊,如今我们义军和朱元璋的部队联合后,恐怕不用十年那么长的时间,就可以把鞑子赶出中原了!所以,大家都要努力战斗!”方将军笑着回答这位少年战士。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沧蓝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光辉——那样子的光辉,此后就再也没有在老大脸上出现过!
  将军的话没有错,果然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起义联军已经攻破了元朝的都城大都。
  然而………当腥风血雨呼啸而过后,当战云终于散去,当蒙古铁骑终于被逐出关外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居然是猝及不防的背叛、无情的杀戮、残酷的镇压!
  为了独占胜利的成果,登上权力的顶峰,“友军”的首领朱元璋毫不留情地开始了内战,屠刀开始落到另外一些义军领袖如陈友谅、方国珍和张士诚等人的部队头上!
  看着他们的部队被昔日并肩战斗的“友军”所包围,曾经纯洁无暇的理想和梦被残酷地践踏成了碎片;后来的几年,形势越来越严峻:全军覆没,方将军被俘后下落不明,他们几个人转而投入了张士诚的部队,继续战斗;终于在那一天,在看到收留、照顾他们的那一户人家被官府满门抄斩时,仇恨终于彻底地淹没了那几个身经百战的少年战士!
  公元1368年,朱元璋即位,改国号为“明”,是为明太祖。
  然而——那一个自称为“大明”的朝代,难道就是他们曾经不顾生死地奋战所换取来的吗?
  那一个自称为“大明”的时代的开创、在他们这些义军的幸存者看来,却只是一个充满了背叛、龌龊、阴暗的黑夜开始!只是另一个和元朝一样的噩梦的开始!
  所以,他们这些战士将继续在黑夜中为了光明和理想而奔驰、战斗,不择一切手段地和那个政权为敌。
  组织起义军里残留的战友,以沧蓝为老大,一个和朝廷作对的暗杀组织“惊蛰”成立了——以朝廷里的高官为目标,不停地暗杀那些被称为“国之柱石”的元老功臣——也就是以前那些所谓“友军”的领袖、那些手上沾满义军战士鲜血的家伙!
  虽然朝廷几次发动了从中央到地方上的追剿,但是在老大的带领下,组织一次又一次地成功击退了进攻,并且趁着天下局势没有完全安定,以括苍山的密林为基地,成功地在短短几年内坐大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惊蛰组织,已经是黑道中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了。
  ……
  这种在黑暗里奔驰的岁月有多久了呢?
  明朝开国也不过7年吧?但是,黑暗的感觉,却仿佛是过了好几十年……那仿佛是永无尽头的黑暗!
  作为惊蛰的四大杀手,自己手上的血垢也已经很厚了吧?
  很幸庆地,他还活着——然而,他真的是活着的吗?
  阳光渐渐改变了角度,穿过树林直接照到了他的脸上——已经是快接近中午了……朱雀那丫头,已经是在几百里以外了吧?即使是老大,也无法再追上逃亡的她了……出了这个密林,就有大道直通最近的泉州府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惊蛰的要员离开组织,而且离开的又是四大杀手之一的朱雀……难怪连一向冷漠沉静的老大都为之震惊了——回忆起那一瞬间沧蓝的表情,他总觉得以往隐约的不安又加深了一分。
  让朱雀走脱,是不是真的是正确的呢?
  然,她是完全和他们这些经历过战争的义军战士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这个惊蛰里唯一的女性,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黑夜的,她本不应该和他们一起奔走在黑夜里的。
  8年前的她,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也不应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离开是达成她今后幸福的途径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挡她的路呢?
  对于这个丫头,组织里几乎每一个元老,都是欠着她无法偿还的债务吧?
  既然这样,不妨让自己先来还清这笔债……
  。Act-2-
  血的腥味让他有些想呕吐——即使是自己的血,也只是腥的让人想呕而已……
  呼吸渐渐地有些困难起来,太阳的光晕在他眼中慢慢地开始模糊、变大……
  他忽然有些惊恐地发觉:血,恐怕已经是流得太多了!
  ----在这个时候,他全身仍然有些麻痹。其实,就算是恢复了知觉,以他现在的体力,也绝对无法返回密林最深处的总部了。
  一片落叶轻轻地掉在他冰冷下去的脸上——很快,他就要象这片枯叶一样地默默在这个密林里腐烂了吧?燃烧的战火,猎猎的风云………到了最后,还是只留下白骨和黄土而已。
  嘿嘿,没想到,他居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放那个丫头走脱!
  眼前渐渐黑了下来,而耳边却响起了遥远的厮杀、呼号声,一一清晰如当日……那对于他们来说黑暗开始的那一天……
  看见了大批的敌军包围了困顿不堪的己方,看见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身边倒下去,眼里含着泪,嘴里咬出了血,在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后,队长搀扶着他艰难地前行,身边的几个兄弟都也已经是血流满身。
  追兵的马蹄声在身后隐约地响起来了——几个伤兵都是惨白着脸,看着对方——死。
  所有的人从对方的眼神里,都读到了这个字。青龙甚至已经把长枪倒转,抵住了下颔——唯一例外的是队长。虽然到了穷途末路,沧蓝的眼睛里仍然燃烧着战火。
  “你们扶着他快点走,这里我来对付。”他放开了垂危的玄武,伸手抽出了腰畔的长剑。
  漆黑的发丝拂过他燃烧的双眸。
  “队、队长……”他无意识地低低唤着,“不要管……我们了……逃、快逃啊……”
  能活下来一个是一个,如果队长不走的话,最后只怕会是所有人一起送命在这里吧?
  “说什么胡话!快走!”沧蓝没有回头,拔剑挡在路中央,对身后的几个战士严厉地叱道,“连二十岁都没到的家伙,要死的话还早得很!快给我滚!”
  长剑握在他还在流着血的手里,殷红的液体顺着雪亮的剑脊,一滴滴从剑尖滴落到大路的土壤里。
  沧蓝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位。
  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队长、队长……”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地上那个濒死的人的喉咙里传出,几只在伤口附近舐血的小兽惊惶地跳了开去,恋恋不舍地在一边试探地看着这个居然还能发声的庞然大物。
  队长……
  这个称呼如今居然已显得那么遥远——正如每个人都舍弃了原来的本名一样,自从“惊蛰”创立以来,这个叫法已经被沧蓝严厉地禁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称谓:老大。
  惊蛰组织的老大。
  暗杀组织的首领人物。
  朝廷的钦命要犯。
  沧蓝。
  当看见组织里的同伴因为小小的失误,却遭到极端严厉的处罚;当沧蓝下达要将所有暗杀对象身边的家人一一杀尽,无论老幼一个活口都不留的命令;他几乎都怀疑眼前这个无情的老大,和当年那样用最后一滴热血维护同伴的那个队长,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才只不过过去8年的时间吧?
  大家居然都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如今,就算是自己,假如触犯了组织的规矩,老大一定也会无情地亲手处决。
  除了朱雀,在沧蓝看来,任何人在必要时都是可以牺牲的吧?
  然而,朱雀竟然是首先叛离组织的一个!她居然是第一个违抗老大的命令、并以实际行动和老大对立的组织成员!那个才二十不到、几乎还是个丫头的家伙!
  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丫头!
  如果老大还能有痛苦的感觉,那么朱雀的叛离将会是唯一能刺痛他的利剑了……
  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丫头如今是如愿以偿地逃脱了——能摆脱青龙、白虎和自己的联袂追杀、逃出这片死亡森林,这几乎是连沧蓝老大都不可能做到的吧?然而,她竟真的逃出去了。
  也许前面的那两个人,也一样没有真正出全力截击她………或者是故意地受点伤,此时、正和自己一样躺在密林的某一处看天空吧?
  意识渐渐模糊的他还是忍不住地想笑出声来,可惜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
  冰冷僵硬的感觉……仿佛是巨大的裹尸布死死地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起来。
  又一片落叶飘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半张的嘴里——“哈,这样的死相可是相当难看的哪……玄武。”
  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还微微带着调侃的笑意。
  脸部僵硬的肌肉无法表达他此时内心的错愕和震惊,然而所有的表情完全在他黯淡的双眸中传递了出来——这、这个声音!居然、居然是……
  “如果让你这样子死掉,连我这个同僚都会觉得很没面子啊。”声音已经近在耳畔,同时,有人用力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熟悉的木槿花的味道………
  震惊、焦急、狂喜………
  忽然间,垂死的人居然怒吼出声——“他妈的,你回来干什么!!!”
  “喂喂………生气对伤口可不好~”那个声音依然带着微微的调侃,但是他感觉到已经有东西敷上了颈部流血的地方。身侧那个人回过头来,黑如点漆的双眸中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居然真的还带着笑意。
  该死!怎么她会去而复返!!她真的不要命了吗?
  都快三个时辰了,自己还以为她早已远在几百里以外的泉州城了呢。
  包扎、吃药,休息………他终于缓过气来。
  “不要命了吗,丫头!”第一句话就是就是劈头盖脸的斥问,带着十二分的怒气。用尽全力地一把推开身边绯色衣服的少女,他连眼睛都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变蓝了。
  阳光已经是西斜的角度,整个密林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气氛。
  来不及了,绝对是来不及了!
  在天黑前,她是绝对无法离开这片森林了!
  如果天黑前他们几个人没有抓朱雀回总部的话,势必将惊动老大的直接出面干预。
  如果沧蓝亲自来的话……如果老大真的抓到了朱雀的话………!!
  “快逃!”他有些颤抖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同时想挣扎着站起来。
  “你看,夕颜开了呢………”陡然间,他听见身边的女杀手轻轻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用力忍着痛扭头,居然看见她静静地站在一棵野木槿树下,伸手摘了一朵淡红色的花朵别在衣襟上。
  在雪白的瓜子脸上,那一条长长的刀疤显得分外的醒目。从额头一直延续到下颔的巨大的疤痕。
  “快走!你疯了吗?被老大抓到的话,你真的会没命的!”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几乎是愤怒了——自己不顾性命地帮她走脱,而她居然是这样的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吗?
  “没用了………夕颜开了,我就走不了了。”淡淡的笑意泛起在那有些可怖的脸上。
  夕颜,是一种在傍晚时分才开花的木槿。
  绯红色的花瓣就象天边淡薄的晚霞。血色的晚霞。
  明明知道如果回来就再也没机会逃离,她居然还是回来吗?只是为了他不确定的危机,而冒着必死的风险吗?刚刚为了逃离而对自己下手毫不容情的她,竟然会再次地回到这死亡的森林里来!
  不愧是姓萧人家的后代………
  忽然之间,有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冲上了喉头,他以刀拄地,缓缓站了起来——“你走吧………我替你拦住老大。”
  花树下的那个人终于悚然动容,回头怔怔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拦住老大?玄武是疯了吗?沧蓝,是任何人可以拦得住的吗?
  “哎,算了。我扶你一起回总部去吧,也给老大省点力气。”忽然,淡淡的笑意又出现在绯衣少女的嘴角。
  “说……说什么胡话!”他厉声叱着,站到了小径的中央,“你想找死?二十岁都还没到的丫头,要死的话还早得很!快给我滚!”
  脱口而出的话刚说完,他忽然忍不住想笑——怎么、怎么自己不知不觉地在模仿老大当年的口吻了呢?同样,他们都是拼死地在保护什么吧?
  他刚想笑,那热辣辣的东西忽然从喉头冲了出来!——血!脏腑中的血!!
  所有的意识忽然一刹间都变成了空白。
  最后留在他眼帘里的,只是那一树刚刚绽开的夕颜。
  象血一样颜色的夕颜。
  在渐渐开始拉远的意识中,居然有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一首童谣——“………飞啊飞,飞啊飞!
  “什么飞?鸟儿飞。
  “鸟儿鸟儿怎么飞?
  “展开翅膀满天飞~”……“缥缈得宛如远处高楼上的歌声。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跟着,轻轻地和着那梦里的童谣。
  “唱吧……请、请不要停下来……”
  。Act-3-
  “……什么飞?鸟儿飞……”
  夜色已经渐渐地开始降临了,整个森林罩着一层淡淡的薄暮,只有那一树野木槿,在暮色中还是血一样地醒目。而朱雀就坐在树下,反复地、轻轻地唱着儿时古老的歌谣。
  玄武静静地昏迷在她身侧,惨白的脸上居然有微微的笑意。
  想起之前一样故意在她剑下流血,而放自己走脱的青龙和白虎,她脸上忽然有哭和笑两种交织的表情!
  8年了………曾以为他们是全都忘了那一天的事情了,然而,他却居然还记得这首童谣!
  他们四个人、和自己一样都不曾片刻忘记过这首歌谣吧?
  虽然8年里的血和汗,已经足够汇集成一条深而宽的河川,把他们所有人和昔日完全隔了开来……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垂髫幼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猎户家的孩子。
  而沧蓝他们,也绝对不是现在的杀手。
  从十一岁到如今的十九岁:8年。好长的岁月啊……黑暗中奔驰的岁月——然而,为什么前方连一点点预示着出口的亮光都没有呢?
  “……鸟儿鸟儿怎么飞?展开翅膀漫天飞………”
  昔日唱着这首童谣的孩子,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难道,杀人、或被杀,就是她以后一生的命运吗?
  从十一岁那一天开始的血色的人生,难道真的要延续到永远吗?
  微微的夜风吹来,有零落的木槿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玄武黑色的衣服和惨白的脸上。
  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呢——是永远见不到阳光的花吧?
  轻轻叹息着,她伸手去拂玄武脸上的残花,嘴里依然轻轻地哼着古老的曲子。
  忽然间,她伸在空中的手僵住了!
  有谁、有谁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背后!居然在她完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就制住了她背后的全部空门!冷冷的剑锋紧贴着她后颈,白皙的皮肤因为剑芒的寒气而微微起了疙瘩。
  “………老大?”她轻轻问,语调里有一丝颤抖。
  “不要停,继续唱。”身后那个声音冷漠地吩咐,同时一件东西“啪”地落在了她衣襟上,“给他吃这个!”
  及时的药物使垂死的人有了转机,听着玄武渐渐稳定下来的呼吸,她的歌声里充满了喜悦。
  颈后那寒气逼人利剑,对于她来说似乎完全没有一丝的压迫力。
  “为什么不走?”后面那个人问。
  “如果我不回来,玄武就会死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平静,“死在你教给我的回天剑舞下。”
  “就是为了他你才在这里等死吗?”
  “如果换了他是你,也一样。”
  “……”
  不知是不是因为震动,后面那个人的呼吸一刹间有些紊乱。
  “跟我回总部去。”颈后的寒意忽然消失,沧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朱雀怔住了——老大的意思……是如果她回去,就不再追究她任何责任吗?没有完成任务,当面违抗他的命令,甚至为了脱离,还杀伤了组织里的重要人员………
  沧蓝居然说,如果她肯回去,一切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以前连组织里的人犯一个小小失误、都会严惩不贷的铁面无情的老大!
  说到底,还是因为8年前的那件事吧?
  是因为她死去的双亲、还有脸上这道恐怖的刀疤吧?
  8年以来,所有人都是破格对待她这个孤女的,连沧蓝都一样!
  暮色萦绕着沧蓝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回过头去,只看见他一身深蓝色的大氅和漆黑、一丝不乱的头发。
  那棵木槿树的花朵,在暗色的森林里更加的醒目,一朵一朵,宛如一处一处四溅开的鲜血!
  8年前那扑天盖地而来的鲜血………
  伴随着血腥味的,还有那一首古老的童谣——
  “………鸟儿飞。鸟儿鸟儿怎么飞?………”稚嫩的童声,歌谣如银铃般地在记忆里回响起来。
  “小颜,别光顾着唱歌!快把药端去给里屋的哥哥!”随着慈爱的声音,父亲的大手抚上了她扎着朝天椒小辫的脑袋,同时,母亲从药壶里倒出了浓浓的草药汁。
  “恩………”顺从地捧着一大海碗的药汁,一颠一颠地向里屋跑了过去。
  “别走太快,小心药泼出去!”母亲擦着额头的汗,叮嘱。
  “哥哥、哥哥!喝药!”喘着气,踮起脚把药碗放到木桌上,小女孩雪白的脸泛着红晕。听到她的嚷嚷,本来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忽然之间仿佛有微风流荡起来。
  或坐或躺的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还没桌子腿高的小孩子,然后,其中一个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微微俯下身来:“辛苦了呢,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夕颜!——喏,是和那株漂亮的树一样的名字!”小女孩摇着朝天的小辫子,指着窗外院子里一棵花树,骄傲地仰头对那个哥哥说。
  “小颜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比花更漂亮哪!”旁边另一个坐着的哥哥也微笑着,拿起了桌上的海碗,喂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喝了下去。小女孩捂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吃吃地笑了。
  “喝完了药就走吧。二弟,你背着四弟。”忽然间,那个一直站在窗口向外望的蓝衣少年回过头来,吩咐其他几个,“这地方不能呆久,恐怕官府马上会查到这里。”
  看着床上仍然没有恢复的伤员,大家迟疑了一下,才默默点了点头,那个重伤在身的人也吃力地挣扎起身。
  “呜哇………!”陡然间,小女孩扁了扁嘴哭了起来,一把拉住了窗前那个刚回身欲走的人,一边对外屋的父母大嚷,“爹爹,娘亲,哥哥要走!爹爹快来,别让哥哥走掉啊!”
  “大家快走,不要带累这里的人。”蓝衣少年一边催促其他人,一边低下头,用力地掰开小孩拉住衣襟的手。
  出乎他的意料,这十岁孩子的手劲居然那么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无论怎么都不放开。
  如果再用力一点,只怕会伤到她的指骨了吧?
  “嘶——”一声裂帛,衣襟被他反手对半撕开!蓝衣人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看拿着半片衣襟发呆的小孩,目光闪了一下,回头率先向后门走去。
  “几位太看不起咱姓萧的了吧?”陡然间,一位大汉手拿猎叉拦在了门口,目光凛凛地看着一行几个人,“在那个小兄弟的伤没好之前,一个都不准走!”
  “萧大叔,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只是怕………”蓝衣少年静静地解释,忽然低头看见衣襟又再一次被拉住。
  “怕连累我们吗?”猎户嘿嘿一笑,猎叉用力在地上顿了一顿,“你们去方圆十里打听一下,咱萧豹是怕事的主吗?我有胆子收留你们几个,就不怕杀头抄家!”
  “当家的说的好………几位小兄弟,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咱石梁村这里天高皇帝远,官府一时间也未必就能过来呢。”萧陈氏也匆匆从外屋里赶了过来,手里还提着药壶。
  一家人都有些固执凶狠地看着几位少年,连那个小孩子也是死死地拉住了那个蓝衣人。
  “哥哥,哥哥!快看,夕颜开了呢!”夕阳下,小孩子拉着身边的英俊少年叫了起来,指着庭院里那棵花树。
  暮色里,那绯红色的花大朵大朵地绽放,仿佛猎猎燃烧的火焰。
  映在少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一朵一朵都化成了大滩的鲜血!
  “……飞啊飞,飞啊飞!
  “什么飞?鸟儿飞。
  “鸟儿鸟儿怎么飞?
  “展开翅膀漫天飞!
  “……”
  然而,在战争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住少年双眼时,耳边忽然传来了清脆的童谣声,银铃一般地在风中摇响。想起来,在被追兵所迫负伤逃到这个偏僻山村里,在半昏迷中,耳边从来都没有中断过这样的歌声吧?
  那几乎是在梦里的童谣………
  “哥哥,摘花给我!”那个叫夕颜的小孩子咯咯笑着,踮起脚,去够最低枝条上开的花儿。
  一朵木槿花被轻轻插在了女孩朝天小辫上,少年低下头来,微微对着十岁的孩子笑了……
  他的笑容,宛如乌云密布的苍穹中忽然破云而出的阳光,异常的耀眼夺目。
  “沧蓝哥哥笑起来好好看啊………”小孩子似乎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看着少年亮起来的眼睛,赞叹地说,“哥哥以后要经常笑给小颜看哦!——小颜会唱歌给你听的。”
  木槿树下,蓝衣少年微微微微地笑着,那是好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安宁平静的笑容………
  或许,这样也不错吧?
  他们这些在军队和战乱里成长起来的少年兵,也一样可以远离硝烟杀戮吧?
  。Act-4
  “队长,快看!村里起火了!!”
  伤好以后,在后山温习武艺,白虎忽然看着山下叫了起来。四个人大惊回首,果然看见那个小山村里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居然还是那个他们最熟悉的小院里!
  “快走!”沧蓝想也不想,飞速下山,其他人连忙跟在他身后。
  三三两两的村民猎户从他们身边走过——“太惨了………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那些官兵还是人吗?”
  “唉,怎么说,窝藏叛军是杀头的罪啊!”
  “其实,听说原来都是方将军的部下呢——以前还是和皇上一起起兵的吧?怎么就成了叛党了呢?”
  “唉……怎么知道啊!反正朝廷是这么下的旨意。”
  “……姓萧的确都是够有种的!当家的和他老婆不说,就连那个十岁的小孩子都不曾说半句求饶的话哪……”
  “还是被一刀砍死了干脆!那么小的孩子,能受多少零碎折磨?”
  “不要说了……再说我都想吐!”
  ………
  几个人都疯了一样地向山下奔去。奔跑中,沧蓝的手扣紧了腰畔的剑,双眸中有火光猎猎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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