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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文集

_27 苏东坡(北宋)
  昨日见泗倅陈敦固道言:“胡孙作人状,折旋俯仰中度,细观之,其相侮慢也甚矣。人言‘弄胡孙’,不知为胡孙所弄!”其言颇有理,故为记之。又见淮东提举黄实言:“见奉使高丽人言:所致赠作有假金银锭,夷人皆坼坏,使露胎素,使者甚不乐。夷云:非敢慢也,恐契丹有觇者以为真尔。”由此观之,高丽所得吾赐物,契丹皆分之矣。而或者不察,谓契丹不知高丽朝我,或以为异时可使牵制契丹,岂不误哉!今日又见三佛齐朝贡者过泗州,官吏妓乐,纷然郊外,而椎髻兽面,睢盱船中。遂记胡孙弄人语良有理,故并记之。
  ○高丽公案
  元祐五年二月十七日,见王伯虎炳之言:“昔为枢密院礼房检详文字,见高丽公案。殆因张诚一使契丹,于虏帐中见高丽人,私语本国主向慕中国之意,归而奏之,先帝始有招徕之意。枢密使李公弼因而迎合,亲书札子乞招致,遂命发运使崔极遣商人招之。”天下知非极,而不知罪公弼。如诚一,盖不足道也。
卷一百四
  ◎志林四十六条?古迹
  ○铁墓厄台
  余旧过陈州,留七十余日,近城可游观者无不至。柳湖旁有丘,俗谓之“铁墓”,云陈胡公墓也,城濠水往啮其址,见有铁锢之。又有寺曰:“厄台”,云孔子厄于陈、蔡所居者,其说荒唐,在不可信。或曰东汉陈愍王宠“散弩台”,以控黄巾者,此说为近之。
  ○黄州隋永安郡
  昨日读《隋书地理志》,黄州乃永安郡。今黄州东十五里许有永安城,而俗谓之“女王城”,其说甚鄙野。而《图经》以为春申君故城,亦非是。春申君所都,乃故吴国,今无锡惠山上有春申庙,庶几是乎?
  ○汉讲堂
  汉时讲堂今犹在,画固俨然。丹青之古,无复前比。
  ○记樊山
  自余所居临皋亭下,乱流而西,泊于樊山,为樊口,或曰“燔山”,岁旱燔之,起龙致雨;或曰樊氏居之,不知孰是。其上为卢洲,孙仲谋泛江遇大风,杝师请所之,仲谋欲往卢洲,其仆谷利以刀拟杝师,使泊樊口。遂自樊口凿山通路归武昌,今犹谓之“吴王岘”。有洞穴,土紫色,可以磨镜。循山而南至寒溪寺,上有曲山,山顶即位坛、九曲亭,皆孙氏遗迹。西山寺泉水白而甘,名菩萨泉,泉所出石,如人垂手也。山下有陶母庙,陶公治武昌,既病登舟,而死于樊口。寻绎故迹,使人凄然。仲谋猎于樊口,得一豹,见老母曰:“何不逮其尾?”忽然不见。今山中有圣母庙,予十五年前过之,见彼板仿佛有“得一豹”三字,今亡矣。
  ○赤壁洞穴
  黄州守居之数百步为赤壁,或言即周瑜破曹公处,不知果是否?断崖壁立,江水深碧,二鹘巢其上,有二蛇,或见之。遇风浪静,辄乘小舟至其下,舍舟登岸,入徐公洞。非有洞穴也,但山崦深邃耳。《图经》云:“是徐邈不知何时人,非魏之徐邈也。”岸多细石,往往有温莹如玉者,深浅红黄之色,或细纹如人手指螺纹也。既数游,得二百七十枚,大者如枣栗,小者如芡实,又得一古铜盆盛之,注水粲然。有一枚如虎豹首,在口鼻眼处,以为群石之长。
  ◎志林四十六条?玉石
  ○辨真玉
  今世真玉甚少,虽金铁不可近,须沙碾而后成者,世以为真玉矣,然犹未也,特珉之精者。真玉须定州磁芒所不能伤者,乃是云。问后苑老玉工,亦莫知其信否。
  ○红丝石
  唐彦猷以青州红丝石为甲。或云:“惟堪作骰盆,盖亦不见佳者。”今观雪庵所藏,乃知前人不妄许尔。
  ◎志林四十六条?井河
  ○筒井用水鞴法
  蜀去海远,取盐于井。陵州井最古,淯井、富顺盐亦久矣,惟邛州蒲江县井,乃祥符中民王鸾所开,利入至厚。自庆历、皇祐以来,蜀始创“筒井”,用圜刃凿如碗大,深者数十丈,以巨竹去节,牝牡相衔为井,以隔横入淡水,则咸泉自上。又以竹之差小者出入井中为桶,无底而窍其上,悬熟皮数寸,出入水中,气自呼吸而启闭之,一筒致水数斗。凡筒井皆用机械,利之所在,人无不知。《后汉书》有“水鞴”,此法惟蜀中铁冶用之,大略似盐井取水筒。太子贤不识,妄以意解,非也。
  ○汴河斗门
  数年前朝廷作汴河斗门以淤田,识者皆以为不可,竟为之,然卒亦无功。方樊山水盛时放斗门,则河田坟墓庐舍皆被害,及秋深水退而放,则淤不能厚,谓之“蒸饼淤”,朝廷亦厌之而罢。偶读白居易《甲乙判》,有云:“得转运使以汴河水浅不通运,请筑塞两河斗门,节度使以当管营田悉在河次,在斗门筑塞,无以供军。”乃知唐时汴河两岸皆有营田斗门,若运水不乏,即可沃灌。古有之而今不能,何也?当更问知者。
  ◎志林四十六条?卜居
  ○太行卜居
  柳仲举自共城来,抟大官米作饭食我,且言百泉之奇胜,劝我卜邻。此心飘然已在太行之麓矣!元祐三年九月七日,东坡居士书。
  ○范蜀公呼我卜邻
  范蜀公呼我卜邻许下,许下多公卿,而我蓑衣箬笠,放荡于东坡之上,岂复能事公卿哉?若人久放浪,不觉有病,或然持养,百病皆作。如州县久不治,因循苟简,亦曰无事,忽遇能吏,百弊纷然,非数月不能清净也。要且坚忍不退,所谓一劳永逸也。
  ○合江楼下戏
  合江楼下,秋碧浮空,光摇几席之上,而有茅店庐屋七八间,横斜砌下。今岁大水再至,居人散避不暇。岂无寸土可迁,而乃眷眷不去,常为人眼中沙乎?
  ○名西阁
  元丰七年冬至,过山阳,登西阁,时景繁出巡未归。轼方乞归常州,得请,春中方当复过此。故有阁欲名,思之未有佳者。蔡廓,谟之子也,晋、宋间第一流,辄以似公家,不知可否?
  ◎志林四十六条?亭堂
  ○临皋闲题
  临皋亭下八十数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嵋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闻范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以不如君子,上无两税及助役钱尔。
  ○名容安亭
  陶靖节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故常欲作小轩,以容安名之。
  ○陈氏草堂
  慈湖陈氏草堂,瀑流出两山间,落于堂后,如悬布崩雪,如风中絮,如群鹤舞。参寥子问主人乞此地养老,主人许之。东坡居士投名作供养主,龙丘子欲作库头。参寥不纳,云:“待汝一口吸尽此水,令汝作。”
  ○雪堂问潘邠老
  苏子得废园于东坡之胁,筑而垣之,作堂焉,号其正曰“雪堂”。堂以大雪中为,因绘雪于四壁之间,无容隙也。起居偃仰,环顾睥睨,无非雪者,苏子居之,真得其所居者也。苏子隐几而昼瞑,栩栩然若有所适,而方兴也,未觉,为物触而寤。其适未厌也,若有失焉,以掌抵目,以足就履,曳于堂下。客有至而问者,曰:“子世之散人耶?拘人耶?散人也而未能,拘人也而嗜欲深。今似系马止也,有得乎?而有失乎?”苏子心若省而口未尝言,徐思其应,揖而进之堂上。客曰:“嘻,是矣!子之欲为散人而未得者也。予今告子以散人之道:夫禹之行水,庖丁之投刀,避众碍而散其智者也。是故以至柔驰至刚,故石有时以泐;以至刚遇至柔,故未尝见全牛也。予能散也,物固不能缚;不能散也,物固不能释。子有惠矣,用之于内可也,今也如胃之在囊,而时动其脊胁,见于外者不特一毛二毛而已。风不可搏,影不可捕,童子知之。名之于人,犹风之与影也,子独留之。故愚者视而惊,智者起而轧。吾固怪子为今日之晚也,子之遇我,幸矣!吾今邀子为藩外之游,可乎?”苏子曰:“予之于此,自以为藩外久矣,子又将安之乎?”客曰:“甚矣,子之难晓也!夫势利不足以为藩也,名誉不足以为藩也,阴阳不足以为??也,人道不足以为藩也,所以藩子者,特智也尔。智存诸内,发而为言,则言有谓也,形而为行,则行有谓也。使子欲嘿不欲嘿,欲息不欲息,如醉者之恚言,如狂者之妄行,虽掩其口,执其臂,犹且喑呜跼蹙之不已。则藩之于人,抑又固矣。人之为患以有身,身之为患以有心。是圃之构堂,将以佚子之身也,是堂之绘雪,将以佚子之心也。身待堂而安,则形固不能释,心以雪而警,则神固不能凝。子之知既焚而烬矣,烬又复然,则是堂之作也,非徒无益,而又重子蔽蒙也。子见雪之白乎?则恍然而目眩。子见雪之寒乎?则竦然而毛起。五官之为害,惟目为甚,故圣人不为。雪乎雪乎,吾见子知为目也,子其殆矣!”客又举杖而指诸壁,曰:“此凹也,此凸也。方雪之杂下也,均矣,厉风过焉,则凹者留而凸者散。天岂私于凹凸哉?势使然也。势之所在,天且不能违,而况于人乎!子之居此,虽远人也,而圃有是堂,堂有是名,实碍人耳,不犹雪之在凹者乎?”苏子曰:“予之所为,适然而已,岂有心哉?殆也,奈何?”客曰:“子之适然也?适有雨,则将绘以雨乎?适有风,则将绘以风乎?雨不可绘也,观云气之汹涌,则使子有怒心;风不可绘也,见草木之披靡,则使子有惧意。睹是雪也,子之内亦不能无动矣。苟有动焉,丹青之有靡丽,冰雪之有水石,一也。德有心,心有眼,物之所袭,岂有异哉!”苏子曰:“子之所言是也,敢不闻命?然未尽也,予不能默,此正如与人讼者,其理虽已屈,犹未能绝辞者也。子以为登春台与入雪堂,有以异乎?以雪观春,则雪为静,以台观堂,则堂为静。静则得,动则失。黄帝,古之神也,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南望而还,遗其玄珠焉。游以适意也,望以寓情也,意适于游,情寓于望,则意畅情出而忘其本矣,虽有良贵,岂得而宝哉?是以不免有遗珠之失也。虽然,意不久留,情不再至,必复其初而已矣,是又惊其遗而索之也。余之此堂,追其远者近之,收其近者内之,求之眉睫之间,是有八荒之趣。人而有知也,升是堂者,将见其不溯而僾,不寒而栗,凄凛其肌肤,洗涤其烦郁,既无炙手之讥,又免饮冰之疾。彼其趑趄利害之徒,猖狂忧患之域者,何异探汤执热之俟濯乎?子之所言者,上也;余之所言者,下也。我将能为子之所为,而子不能为我之为矣。譬之厌膏粱者与之糟糠,则必有忿词;衣文绣者被之以皮弁,则必有愧色。子之于道,膏粱文绣之谓也,得其上者耳。我以子为师,子以我为资,犹人之于衣食,缺一不可。将其与子游,今日之事姑置之以待后论,予且为子作歌以道之。”歌曰:
  雪堂之前后兮春草齐,雪堂之左右兮斜径微。雪堂之上兮有硕人之颀颀,考槃于此兮芒鞋而葛衣。挹清泉兮,抱瓮而忘其机;负顷筐兮,行歌而采薇。吾不知五十九年之非而今日之是,又不知五十九年之是而今日之非,吾不知天地之大也寒暑之变,悟昔日之癯而今日之肥。感子之言兮,始也抑吾之纵而鞭吾之口,终也释吾之缚而脱吾之鞿。是堂之作也,吾非取雪之势,而取雪之意;吾非逃世之事,而逃世之机。吾不知雪之为可观赏,吾不知世之为可依违。性之便,意之适,不在于他,在于群息已动,大明既升,吾方辗转一观晓隙之尘飞。子不弃兮,我其子归!
  客忻然而笑,唯然而出,苏子随之。客顾而颔之曰:“有若人哉!”
  ◎志林四十六条?人物
  ○尧舜之事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阙,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东坡先生曰:士有以箪食豆羹见于色者。自吾观之,亦不信也。
  ○论汉高祖羹颉侯事
  高祖微时,尝避事,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嫂厌叔与客来,阳为羹尽转釜,客以故去。已而视其釜中有羹,由是怨嫂。及立齐、代王,而伯子独不侯。太上皇以为言,高祖曰:“非敢忘之也,为其母不长者。”封其子信为羹颉侯。高祖号为大度不记人过者,然不置转釜之怨,独不畏太上皇缘此记分杯之语乎?(转釜一作尞)
  ○武帝踞厕见卫青
  汉武帝无道,无足观者,惟踞厕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长孺,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
  ○元孝诏与论语孝经小异
  楚孝王嚣疾,成帝诏云:“夫子所痛,‘蔑之,命矣夫’!”东平王不得于太后,元帝诏曰:“诸侯在位不骄,然后富贵离其身,而社稷可保。”皆与今《论语》、《孝经》小异。离,附离也,今作“不离于身”,疑为俗儒所增也。
  ○跋李主词
  “三十余年家国,数千里地山河,几曾惯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后主既为樊若水所卖,举国与人,故当恸哭于九庙之外,谢其民而后行,顾乃挥泪宫娥,听教坊离曲!(跋陈后主词。)
  ○真宗仁宗之信任
  真宗时,或荐梅询可用者,上曰:“李沆尝言其非君子。”时沆之没,盖二十于年矣。欧阳文忠公尝问苏子容曰:“宰相没二十年,能使人主追信其言,以何道?”子容言:“独以无心,故尔。”轼因赞其语,且言:“陈执中俗吏耳,持至公犹能取信主上,况如李公之才识,而济之以无心耶!”时元祐三年兴龙节,赐宴尚书省,论此。是日,又见王巩云其父仲仪言:“陈执中罢相,仁宗问:‘谁可代卿者?’执中举吴育,上即召赴阙。会乾元节侍宴,偶醉坐睡,忽惊顾拊床呼其従者。上愕然,即除西京留台。”以此观之,执中虽俗吏,亦可贤也。育之不相,命矣夫!然晚节有心疾,亦难大用,仁宗非弃材之主也。
  ○孔子诛少正卯
  孔子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或以为太速。此叟盖自知其头方命薄,必不久在相位,故汲汲及其未去发之。使更迟疑两三日,已为少正卯所图矣。
  ○戏书颜回事
  颜回箪食瓢饮,其为造物者费亦省矣,然且不免于夭折。使回更吃得两箪食半瓢饮,当更不活得二十九岁?然造物者辄支盗跖两日禄料,足为回七十年粮矣,但恐回不要耳。
  ○辨荀卿言青出于蓝
  荀卿云:“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世之言弟子胜师者,辄以此为口实,此无异梦中语!青即蓝也,冰即水也。酿米为酒,杀羊豕以为膳羞,曰:“酒甘于米,膳羞美于羊”,虽儿童必笑之,而荀卿以是为辨,信其醉梦颠倒之言!以至论人之性,皆此类也。
  ○颜蠋巧于安贫
  颜蠋与齐王游,食必太牢,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蠋辞去,曰:“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不宝贵也,然而太璞不完。士生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蠋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娱。”嗟乎,战国之士未有如鲁连、颜蠋之贤者也,然而未闻道也。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是犹有意于肉于车也。晚食自美,安步自适,取其美与适足矣,何以当肉与车为哉!虽然,蠋可谓巧于居贫者也。未饥而食,虽八珍犹草木也;使草木如八珍,惟晚食为然。蠋固巧矣,然非我之久于贫,不能知蠋之巧也。
  ○张仪欺楚商于地
  张仪欺楚王以商于之地六百里,既而曰:“臣有奉邑六里。”此与儿戏无异,天下无不疾张子之诈而笑楚王之愚也,夫六百里岂足道哉!而张又非楚之臣,为秦谋耳,何足深过?若后世之臣欺其君者,曰:“行吾言,天下举安,四夷毕服,礼乐兴而刑罚措。”其君之所欲得者,非特欲六百里也,而卒无丝毫之获,岂特无所获,丧已不胜言矣。则其所以事君者,乃不如张仪之事楚。因读《晁错论》,书此。
  ○赵尧设计代周昌
  方与公谓周昌之吏赵尧年虽少,奇士,“君必异之,且代君”。昌笑曰:“尧,刀笔吏尔,何至是!”居顷之,尧说高祖为赵王贵强相,独周昌为可。高祖用其策,尧竟代昌为御史大夫。吕后杀赵王,昌亦无能为,特谢病不朝尔。由此观之,尧特为此计代昌尔,安能为高祖谋哉!吕后怨尧为此计,亦抵尧罪。尧非特不能为高祖谋,其自为谋亦不善矣,昌谓之刀笔吏,岂诬也哉!
  ○黄霸以鹖为神爵
  吾先君友人史经臣彦辅,豪伟人也,尝言:“黄霸本尚教化,庶几于富,而教之者乃复用乌攫小数,陋哉!颍川凤皇,盖可疑也,霸以鹖为神爵,不知颍川之凤以何物为之?”虽近于戏,亦有理也。
  ○王嘉轻减法律事见梁统传
  汉仍秦法,至重。高、惠固非虐主,然习所见以为常,不知其重也,至孝文始罢肉刑与参夷之诛。景帝复孥戮晁错,武帝罪戾有增无损,宣帝治尚严,因武之旧。至王嘉为相,始轻减法律,遂至东京,因而不改。班固不记其事,事见《梁统传》,固可谓疏略矣。嘉,贤相也,轻刑,又其盛德之事,可不记乎?统乃言高、惠、文、景以重法兴,哀、平以轻法衰,因上书乞增重法律,赖当时不従其议。此如人年少时不节酒色而安,老后虽节而病,见此便谓酒可以延年,可乎?统亦东京名臣,一出此言,遂获罪于天,其子松、竦皆以非命而死,冀卒灭族。呜呼,悲夫,戒哉!“疏而不漏”,可不惧乎?
  ○李邦直言周瑜
  李邦直言:周瑜二十四经略中原,今吾四十,但多睡善饭,贤愚相远。如此安上言吾子似快活,未知孰贤与否?
  ○勃逊之
  与朱勃逊之会议于颍,或言洛人善接花,岁出新枝,而菊品尤多。逊之曰:“菊当以黄为正,余可鄙也。”昔叔向闻鬷蔑一言,得其为人,予于逊之亦云然。
  ○刘聪吴中高士二事
  刘聪闻当为须遮国王,则不复惧死,人之爱富贵,有甚于生者。月犯少微,吴中高士求死不得,人之好名,有甚于生者。
  ○郄超出与桓温密谋书以解父
  郄超虽为桓温腹心,以其父愔忠于王室,不知之。将死,出一箱付门生,曰:“本欲焚之,恐公年尊,必以相伤为毙。我死后,公若大损眠食,可呈此箱,不尔便烧之。”愔后果哀悼成疾,门生依指呈之,则悉与温往反密计。愔大怒,曰:“小子死晚矣!”更不复哭矣。若方回者,可谓忠臣矣,当与石碏比。然超谓之不孝,可乎?使超知君子之孝,则不従温矣。东坡先生曰:超,小人之孝也。
  ○论桓范陈宫
  司马懿讨曹爽,桓范往奔之。懿谓蒋济曰:“智囊往矣!”济曰:“范则智矣,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范说爽移车驾幸许昌,招外兵,爽不従。范曰:“所忧在兵食,而大司农印在吾许。”爽不能用。陈宫、吕布既擒,曹操谓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今日何如?”宫曰:“此子不用宫言,不然,未可知也!”仆尝论此二人:吕布、曹爽,何人也?而为之用,尚何言知!臧武仲曰:“抑君似鼠,此之谓智。”元祐三年九月十八日书。
  ○录温峤问郭文语
  温峤问郭文曰:“人皆有六亲相容,先生弃之,何乐?”文曰:“李行学道,不谓遭世乱,欲归无路耳。”又曰:“饥思食,壮思室,自然之理,先生独无情乎?”曰:“情由忆生,不忆故无情。”又问:“先生独处穷山,死为乌鸢所食,奈何?”曰:“埋藏者食于蝼蚁,复何异?”又问:“猛虎害人,先生独不畏耶?”曰:“人无害兽心,则兽亦不害人。”又问:“世不宁则身不安,先生不出济世乎?”曰:“非野人之所知也。”予尝监钱塘郡,游余杭九镇山,访大涤洞天,即郭生之旧隐。洞大,有巨壑,深不可测,盖尝有敕使投龙简云。戊寅九月七日书。(李行一作季行。)
  ○刘伯伦
  刘伯伦常以锸自随,曰:“死即埋我。”苏子曰,伯伦非达者也,棺郭衣衾,不害为达。苟为不然,死则已矣,何必更埋!
  ○房琯陈涛斜事
  房次律败于陈涛斜,杀四万人,悲哉!世之言兵者,或取《通典》,《通典》虽杜佑所集,然其源出于刘秩。陈涛之败,秩有力焉。次律云:“曳洛河虽多,安能当我刘秩!”区区之辨以待曳洛河,疏矣。
  ○张华鹪鹩赋
  阮籍见张华《鹪鹩赋》,叹曰:“此王佐才也!”观其意,独欲自全于祸福之间耳,何足为王佐乎?华不従刘卞言,竟与贾氏之祸,畏八王之难,而不免伦、秀之虐。此正求全之过,失《鹪鹩》之本意。
  ○王济王恺
  王济以人乳蒸豚,王恺使妓吹笛,小失声韵便杀之,使美人饮酒,客饮不尽,亦杀之。时武帝在也,而贵戚敢如此,知晋室之乱也久矣。
  ○王夷甫
  王夷甫既降石勒,自解无罪,且劝僭号。其女惠风为愍怀太子妃,刘曜陷洛,以惠风赐其将高属。将妻之,惠风杖剑大骂而死。乃知王夷甫之死,非独惭见晋公卿,乃当羞见其女也。
  ○卫瓘欲废晋惠帝
  晋惠帝为太子,卫瓘欲陈启废立之策而未敢发。会燕凌云台,瓘托醉跪帝前,曰:“臣欲有所启”,欲言之而止者三,因拊床曰:“此坐可惜!”帝意乃悟,曰:“公真大醉。”贾后由是怨之。此何等语,乃于众中言之,岂所谓“不密失身”者耶?以瓘之智,不宜暗此,殆邓艾之冤,天夺其魄尔。(魄或作识。)
  ○裴頠对武帝
  晋武帝探策,岂亦如签也耶?惠帝不肖,得一,盖神以实告。裴頠谄对,士君子耻之,而史以为美谈,鄙哉!惠、怀、愍皆不终,牛系马后,岂及亡乎!
  ○刘凝之沈麟士
  《南史》:刘凝之为人认所著履,即与之,此人后得所失履,送还,不肯复取。又沈麟士亦为邻人认所著履,麟士笑曰:“是卿履耶?”即与之。邻人得所失履,送还,麟士曰:“非卿履耶?”笑而受之。此虽小事,然处事当如麟士,不当如凝之也。
  ○柳宗元敢为诞妄
  柳宗元敢为诞妄,居之不疑。吕温为道州、衡州,及死,二州之人哭之逾月,客舟之过于此者,必呱呱然。虽子产不至此,温何以得之!其称温之弟恭亦贤豪绝人者,又云恭之妻裴延龄之女也。孰有士君子肯为裴延龄婿者乎?柳宗元与伾、叔文交,盖亦不差于延龄姻也。恭为延龄婿不见于史,宜表而出之,见宗元文集恭墓志云。
卷一百五
  ◎志林十三条?论古
  ○武王非圣人
  武王克殷,以殷遗民封纣子武庚禄父,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武王崩,禄父与管、蔡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苏子曰:武王非圣人也。昔孔子盖罪汤、武,顾自以为殷之子孙而周人也,故不敢,然数致意焉,曰:大哉,巍巍乎,尧、舜也!“禹,吾无间然”。其不足于汤、武也亦明矣,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伯夷、叔齐之于武王也,盖谓之弑君,至耻之不食其栗,而孔子予之,其罪武王也甚矣。此孔氏之家法也,世之君子苟自孔氏,必守此法。国之存亡,民之死生,将于是乎在,其孰敢不严?而孟轲始乱之,曰:“吾闻武王诛独夫纣,未闻弑君也。”自是学者以汤、武为圣人之正若当然者,皆孔氏之罪人也。使当时有良史如董狐者,南巢之事必以叛书,牧野之事必以弑书。而汤、武仁人也,必将为法受恶。周公作《无逸》曰:“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上不及汤,下不及武王,亦以是哉?文王之时,诸侯不求而自至,是以受命称王,行天子之事,周之王不王,不计纣之存亡也。使文王在,必不伐纣,纣不见伐而以考终,或死于乱,殷人立君以事周,命为二王后以祀殷,君臣之道,岂不两全也哉!武王观兵于孟津而归,纣若改过,否则殷人改立君,武王之待殷亦若是而已矣。天下无王,有圣人者出而天下归之,圣人所以不得辞也。而以兵取之,而放之,而杀之,可乎?汉末大乱,豪杰并起。荀文若,圣人之徒也,以为非曹操莫与定海内,故起而佐之。所以与操谋者,皆王者之事也,文若岂教操反者哉?以仁义救天下,天下既平,神器自至,将不得已而受之,不至不取也,此文王之道,文若之心也。及操谋九锡,则文若死之,故吾尝以文若为圣人之徒者,以其才似张子房而道似伯夷也。杀其父,封其子,其子非人也则可,使其子而果人也,则必死之。楚人将杀令尹子南,子南之子弃疾为王驭士,王泣而告之。既杀子南,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缢而死。武王亲以黄钺诛纣,使武庚受封而不叛,岂复人也哉?故武庚之必叛,不待智者而后知也。武王之封,盖亦有不得已焉耳。殷有天下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纣虽无道,其故家遗民未尽灭也。三分天下有其二,殷不伐周,而周伐之,诛其君,夷其社稷,诸侯必有不悦者,故封武庚以慰之,此岂武之意哉?故曰:武王非圣人也。
  ○周东迁失计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苏子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自平王至于亡,非有大无道者也。AA85王AA85音兹,即灵王之神圣,诸侯服享,然终以不振,则东迁之过也。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成王、周公复增营之,周公既没,盖君陈、毕公更居焉,以重王室而已,非有意于迁也。周公欲葬成周,而成王葬之毕,此岂有意于迁哉?今夫富民之家,所以遗其子孙者,田宅而已。不幸而有败,至于乞假以生可也,然终不可议田宅。今平王举文、武、成、康之业而大弃之,此一败而粥田宅者也。夏、商之王,皆五六百年,其先王之德无以过周,而后王之败亦不减幽、厉,然至于桀、纣而后亡。其未亡也,天下宗之,不如东周之名存而实亡也。是何也?则不粥田宅之效也。盘庚之迁也,复殷之旧也。古公迁于岐,方是时,周人如狄人也,逐水草而居,岂所难哉?卫文公东徙渡河,恃齐而存耳。齐迁临菑,晋迁于绛、于新田,皆其盛时,非有所畏也。其余避寇而迁都,未有不亡;虽不即亡,未有能复振者也。春秋时楚大饥,群蛮叛之,申、息之北门不启。楚人谋徙于阪高,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于是乎以秦人巴人灭庸,而楚始大。苏峻之乱,晋几亡矣,宗庙宫室尽为灰烬。温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欲迁会稽,将従之矣,独王导不可,曰:“金陵,王者之都也。王者不以丰俭移都,若弘卫文大帛之冠,何适而不可?不然,虽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方强,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望实皆丧矣!”乃不果迁,而晋复安。贤哉导也,可谓能定大事矣!嗟夫,平王之初,周虽不如楚强,顾不愈于东晋之微乎?使平王有一王导,定不迁之计,收丰、镐之遗民,修文、武、成、康之政,以形势临东诸侯,齐、晋虽强,未敢贰也,而秦何自霸哉?魏惠王畏秦,迁于大梁;楚昭王畏吴,迁于鄀;顷襄王畏秦,迁于陈;考烈王畏秦,迁于寿春:皆不复振,有亡征焉。东汉之末,董卓劫帝迁于长安,汉遂以亡。近世李景迁于豫章,亦亡。故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
  ○秦拙取楚
  秦始皇帝十八年,取韩;二十二年,取魏;二十五年,取赵、取楚;二十六年,取燕、取齐,初并天下。苏子曰:秦并天下,非有道也,特巧耳,非幸也。然吾以为巧于取齐而拙于取楚,其不败于楚者,幸也。乌乎,秦之巧,亦创智伯而已。魏、韩肘足接而智伯死,秦知创智伯而诸侯终不知师韩、魏,秦并天下,不亦宜乎!齐涽王死,法章立,君王后佐之,秦犹伐齐也。法章死,王建立六年而秦攻赵,齐、楚救之,赵乏食,请粟于齐,而齐不予。秦遂围邯郸,几亡赵。赵虽未亡,而齐之亡形成矣。秦人知之,故不加兵于齐者四十余年。夫以法章之才而秦伐之,建之不才而秦不伐,何也?太史公曰:“君王后事秦谨,故不被兵。”夫秦欲并天下耳,岂以谨故置齐也哉!吾故曰“巧于取齐”者,所以慰齐之心而解三晋之交也。齐、秦不两立,秦未尝须臾忘齐也,而四十余年不加兵者,岂其情乎?齐人不悟而与秦合,故秦得以其间取三晋。三晋亡,齐盖岌岌矣。方是时,犹有楚与燕也,三国合,犹足以拒秦。秦大出兵伐楚伐燕而齐不救,故二国亡,而齐亦虏不阅岁:如晋取虞、虢也,可不谓巧乎!二国既灭,齐乃发兵守西界,不通秦使。呜呼,亦晚矣!秦初遣李信以二十万人取楚,不克,乃使王翦以六十万攻之,盖空国而战也。使齐有中主具臣知亡之无日,而扫境以伐秦,以久安之齐而入厌兵空虚之秦,覆秦如反掌也。吾故曰“拙于取楚”。然则奈何曰:“古之取国者必有数,如取龆齿也,必以渐,故齿脱而儿不知。”今秦易楚,以为龆齿也,可拔,遂抉其口,一拔而取之,儿必伤,吾指必啮。故秦之不亡者,幸也,非数也。吴为三军迭出以肄楚,三年而入郢。晋之平吴,隋之平陈,皆以是物也。惟苻坚不然,使坚知出此,以百倍之众,为迭出之计,虽韩、白不能支,而况谢玄、牢之之流乎!吾以是知二秦之一律也:始皇幸,胜;而坚不幸耳。
  ○秦废封建
  秦初并天下,丞相绾等言:“燕、齐、荆地远,不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始皇下其议,群臣皆以为便。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天子不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苏子曰:圣人不能为时,亦不失时。时非圣人之所能为也,能不失时而已。三代之兴,诸侯无罪不可夺削,因而君之虽欲罢侯置守,可得乎?此所谓不能为时者也。周衰,诸侯相并,齐、晋、秦、楚皆千余里,其势足以建侯树屏。至于七国皆称王,行天子之事,然终不封诸侯,不立强家世卿者,以鲁三桓、晋六卿、齐田氏为戒也。久矣,世之畏诸侯之祸也,非独李斯、始皇知之。始皇既并天下,分郡邑,置守宰,理固当然,如冬裘夏葛,时之所宜,非人之私智独见也,所谓不失时者,而学士大夫多非之。汉高帝欲立六国后,张子房以为不可,世未有非之者,李斯之论与子房何异?世特以成败为是非耳。高帝闻子房之言,吐哺骂郦生,知诸侯之不可复,明矣。然卒王韩、彭、英、卢,岂独高帝,子房亦与焉。故柳宗元曰:“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昔之论封建者,曹元首、陆机、刘颂,及唐太宗时魏征、李百药、颜师古,其后有刘秩、杜佑、柳宗元。宗元之论出,而诸子之论废矣,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故吾取其说而附益之,曰:凡有血气必争,争必以利,利莫大于封建。封建者,争之端而乱之始也。自书契以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父子兄弟相贼杀,有不出于袭封而争位者乎?自三代圣人以礼乐教化天下,至刑措不用,然终不能已篡弑之祸。至汉以来,君臣父子相贼虐者,皆诸侯王子孙,其余卿大夫不世袭者,盖未尝有也。近世无复封建,则此祸几绝。仁人君子,忍复开之欤?故吾以为李斯、始皇之言,柳宗元之论,当为万世法也。
  ○论子胥种蠡
  越既灭吴,范蠡以为句践为人长颈乌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逸乐,乃以其私徒属浮海而行,至于齐。以书遗大夫种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子可以去矣!”苏子曰:范蠡独知相其君而已,以吾相蠡,蠡亦乌喙也。夫好货,天下之贱士也,以蠡之贤,岂聚敛积财者?何至耕于海滨,父子力作,以营千金,屡散而复积,此何为者哉?岂非才有余而道不足,故功成名遂身退,而心终不能自放者乎?使句践有大度,能始终用蠡,蠡亦非清净无为而老于越者也,故曰“蠡亦乌喙也”。鲁仲连既退秦军,平原君欲封连,以千金为寿。笑曰:“所贵于天下士者,为人排难解纷而无所取也。即有取,是商贾之事,连不忍为也。”遂去,终身不复见,逃隐于海上。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使范蠡之去如鲁连,则去圣人不远矣。呜呼,春秋以来,用舍进退未有如蠡之全者,而不足于此,吾以是累叹而深悲焉。子胥、种、蠡皆人杰,而扬雄,曲士也,欲以区区之学疵瑕此三人者:以三谏不去、鞭尸籍馆为子胥之罪,以不强谏句践而栖之会稽为种、蠡之过。雄闻古有三谏当去之说,即欲以律天下士,岂不陋哉!三谏而去,为人臣交浅者言也,如宫之奇、AA86冶乃可耳。至如子胥,吴之宗臣,与国存亡者也,去将安往哉?百谏不听,继之以死可也。孔子去鲁,未尝一谏,又安用三?父不受诛,子复仇,礼也。生则斩首,死则鞭尸,发其至痛,无所择也。是以昔之君子皆哀而恕之,雄独非人子乎?至于籍馆,阖闾与群臣之罪,非子胥意也。句践困于会稽,乃能用二子,若先战而强谏以死之,则雄又当以子胥之罪罪之矣。此皆儿童之见,无足论者,不忍三子之见诬,故为之言。
  ○论鲁三桓
  鲁定公十三年,孔子言于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先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率费人袭公。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孔子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以成叛,公围成,弗克。或曰:“殆哉,孔子之为政也,亦危而难成矣!”孔融曰:“古者王畿千里,寰内不封建诸侯。”曹操疑其论建渐广,遂杀融。融特言之耳,安能为哉?操以为天子有千里之畿,将不利己,故杀之不旋踵。季氏亲逐昭公,公死于外,従公者皆不敢入,虽子家羁亦亡。季氏之忌刻忮害如此,虽地势不及曹氏,然君臣相猜,盖不减操也,孔子安能以是时堕其名都而出其藏甲也哉!考于《春秋》,方是时三桓虽若不悦,然莫能违孔子也。以为孔子用事于鲁,得政与民,三桓畏之欤?则季桓子之受女乐也,孔子能却之矣。彼妇之口可以出走,是孔子畏季氏,季氏不畏孔子也。孔子盖始修其政刑,以俟三桓之隙也哉?苏子曰:此孔子之所以圣也。盖田氏、六卿不服,则齐、晋无不亡之道;三桓不臣,则鲁无可治之理。孔子之用于世,其政无急于此者矣。彼晏婴者亦知之,曰:“田氏之僭,惟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大夫不收公利。”齐景公曰:“善哉,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婴能知之而不能为之,婴非不贤也,其浩然之气,以直养而无害,塞乎天地之间者,不及孔、孟也。孔子以羁旅之臣得政期月,而能举治世之礼,以律亡国之臣,堕名都,出藏甲,而三桓不疑其害己,此必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孔子之圣见于行事,至此为无疑也。婴之用于齐也,久于孔子,景公之信其臣也,愈于定公,而田氏之祸不少衰,吾是以知孔子之难也。孔子以哀公十六年卒,十四年,陈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请讨之!”吾是以知孔子之欲治列国之君臣,使如《春秋》之法者,至于老且死而不忘也。或曰:“孔子知哀公与三子之必不従,而以礼告也欤?”曰:否,孔子实欲伐齐。孔子既告哀公,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岂礼告而已哉?哀公患三桓之逼,尝欲以越伐鲁而去之。夫以蛮夷伐国,民不予也,皋如、出公之事,断可见矣,岂若従孔子而伐齐乎?若従孔子而伐齐,则凡所以胜齐之道,孔子任之有余矣。既克田氏,则鲁之公室自张,三桓不治而自服也,此孔子之志也。
  ○司马迁二大罪
  商鞅用于秦,变法定令,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诸侯毕贺。苏子曰:此皆战国之游士邪说诡论,而司马迁暗于大道,取以为史。吾尝以为迁有大罪二,其先黄、老,后《六经》,退处士,进奸雄,盖其小小者耳。所谓大罪二,则论商鞅、桑弘羊之功也。自汉以来,学者耻言商鞅、桑弘羊,而世主独甘心焉,皆阳讳其名而阴用其实,甚者则名实皆宗之,庶几其成功,此则司马迁之罪也。秦固天下之强国,而孝公亦有志之君也,修其政刑十年,不为声色畋游之所败,虽微商鞅,有不富强乎?秦之所以富强者,孝公务本力穑之效,非鞅流血刻骨之功也。而秦之所以见疾于民,如豺虎毒药,一夫作难而子孙无遗种,则鞅实使之。至于桑弘羊,斗筲之才,穿窬之智,无足言者,而迁称之,曰:“不加赋而上用足。”善乎,司马光之言也!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侵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也。”二子之名在天下者,如蛆蝇粪秽也,言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二子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独甘心焉,何哉?乐其言之便己也。夫尧、舜、禹,世主之父师也;谏臣拂士,世主之药石也;恭敬慈俭、勤劳忧畏,世主之绳约也。今使世主日临父师而亲药石、履绳约,非其所乐也。故为商鞅、桑弘羊之术者,必先鄙尧笑舜而陋禹也,曰:“所谓贤主,专以天下适己而已”,此世主之所以人人甘心而不悟也。世有食钟乳乌喙而纵酒色,所以求长年者,盖始于何晏。晏少而富贵,故服寒食散以济其欲,无足怪者。彼其所为,足以杀身灭族者日相继也,得死于寒食散,岂不幸哉!而吾独何为效之?世之服寒食散,疽背呕血者相踵也,用商鞅、桑弘羊之术,破国亡宗者皆是也。然而终不悟者,乐其言之美便,而忘其祸之惨烈也。
  ○论范增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蚤耳。
  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于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相彼雨雪,先集维霰。”增之去,当以羽杀卿子冠军时也。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扶苏;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叛之也,以弑义帝也。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以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心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以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杀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従,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杀其所立,项羽之疑增必自是始矣。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已七十,合则留,不合则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呜呼,增亦人杰也哉!
  ○游士失职之祸
  春秋之末,至于战国,诸侯卿相皆争养士。自谋夫说客、谈天雕龙、坚白同异之流,下至击剑扛鼎、鸡鸣狗盗之徒,莫不宾礼,靡衣玉食以馆于上者,何可胜数。越王句践有君子六千人;魏无忌,齐田文,赵胜、黄歇、吕不韦,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齐稷下谈者亦千人;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无数。下至秦、汉之间,张耳、陈余号多士,宾客厮养皆天下豪杰,而田横亦有士五百人。其略见于传记者如此,度其余,当倍官吏而半农夫也。此皆奸民蠹国者,民何以支而国何以堪乎?苏子曰:此先王之所不能免也。国之有奸也,犹鸟兽之有鸷猛,昆虫之有毒螫也。区处条理,使各安其处,则有之矣;锄而尽去之,则无是道也。吾考之世变,知六国之所以久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盖出于此,不可以不察也。夫智、勇、辨、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者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人,皆役人以自养者也,故先王分天下之贵富与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职,则民靖矣。四者虽异,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三代以上出于学,战国至秦出于客,汉以后出于郡县吏,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鲁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始皇初欲逐客,因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不知其能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抑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有以处之,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是速也。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楚、汉之祸,生民尽矣,豪杰宜无几,而代相陈豨従车千乘,萧、曹为政,莫之禁也。至文、景、武之世,法令至密,然吴王濞、淮南、梁王、魏其、武安之流,皆争致宾客,世主不问也。岂惩秦之祸,以为爵禄不能尽縻天下士,故少宽之,使得或出于此也耶?若夫先王之政则不然,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呜呼,此岂秦、汉之所及也哉!
  ○赵高李斯
  秦始皇帝时,赵高有罪,蒙毅案之,当死,始皇赦而用之。长子扶苏好直谏,上怒,使北监蒙恬兵于上郡。始皇东游会稽,并海走琅琊,少子胡亥、李斯、蒙毅、赵高従。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未反而上崩。李斯、赵高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蒙毅,卒以亡秦。苏子曰:始皇制天下轻重之势,使内外相形以禁奸备乱者,可谓密矣。蒙恬将三十万人,威振北方,扶苏监其军,而蒙毅侍帷幄为谋臣,虽有大奸贼,敢睥睨其间哉?不幸道病,祷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蒙毅,故高、斯得成其谋。始皇之遣毅,毅见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然天之亡人国,其祸败必出于智所不及。圣人为天下,不恃智以防乱,恃吾无致乱之道耳。始皇致乱之道,在用赵高。夫阉尹之祸,如毒药猛兽,未有不裂肝碎胆者也。自书契以来,惟东汉吕强、后唐张承业二人号称善良,岂可望一二于千万,以致必亡之祸哉?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汉桓、灵,唐肃、代,犹不足深怪,始皇、汉宣皆英主,亦湛于赵高、恭、显之祸。彼自以为聪明人杰也,奴仆熏腐之余何能为,及其亡国乱朝,乃与庸主不异。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如始皇、汉宣者。或曰:“李斯佐始皇定天下,不可谓不智。扶苏亲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陈胜假其名犹足以乱天下,而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诛而复请之,则斯、高无遗类矣。以斯之智而不虑此,何哉?”苏子曰:呜呼,秦之失道,有自来矣,岂独始皇之罪?自商鞅变法,以诛死为轻典,以参夷为常法,人臣狼顾胁息,以得死为幸,何暇复请!方其法之行也,求无不获,禁无不止,鞅自以为轶尧、舜而驾汤、武矣。及其出亡而无所舍,然后知为法之弊。夫岂独鞅悔之,秦亦悔之矣。荆轲之变,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复忌二人者,知威令之素行,而臣子不敢复请也。二人之不敢请,亦知始皇之鸷悍而不可回也,岂料其伪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其‘恕’矣乎?”夫以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则上易知而下易达,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卒之变,无自发焉。然其令行禁止,盖有不及商鞅者矣,而圣人终不以彼易此。商鞅立信于徙木,立威于弃灰,刑其亲戚师傅,积威信之极。以及始皇,秦人视其君如雷电鬼神,不可测也。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制刑。今至使人矫杀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请,则威信之过也故。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也。汉武与始皇,皆果于杀者也,故其子如扶苏之仁,则宁死而不请,如戾太子之悍,则宁反而不诉,知诉之必不察也。戾太子岂欲反者哉?计出于无聊也。故为二君之子者,有死与反而已。李斯之智,盖足以知扶苏之必不反也。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之果于杀者。
  ○摄主
  鲁隐公元年,不书即位,摄也。欧阳子曰:“隐公非摄也。使隐而果摄也,则《春秋》不书为公,《春秋》书为公,则隐非摄,无疑也。”苏子曰:非也。《春秋》,信史也,隐摄而桓弑,著于史也详矣。周公摄而克复子者也,以周公薨,故不称王。隐公摄而不克复子者也,以鲁公薨,故称公。史有谥,国有庙,《春秋》独得不称公乎?然则隐公之摄也,礼欤?曰:礼也。何自闻之?曰:闻之孔子。曾子问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従摄主北面于西阶南。”何谓摄主?曰:古者天子诸侯卿大夫之世子未生而死,则其弟若兄弟之子次当立者为摄主。子生而女也,则摄主立;男也,则摄主退。此之谓摄主,古之人有为之者,季康子是也。季桓子且死,命其臣正常曰:“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桓子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康子请退。康子之谓摄主,古之道也,孔子行之。自秦、汉以来不修是礼也,而以母后摄。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使与闻外事且不可,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而况可使摄位而临天下乎?女子为政而国安,惟齐之君王后、吾宋之曹、高、向也,盖亦千一矣。自东汉马、邓不能无讥,而汉吕后、魏胡武灵、唐武氏之流,盖不胜其乱,王莽、杨坚遂因以易姓。由此观之,岂若摄主之庶几乎?使母后而可信也,摄主亦可信也,若均之不可信,则摄主取之,犹吾先君之子孙也,不犹愈于异姓之取哉?或曰:“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安用摄主?”曰:非此之谓也。嗣天子长矣,宅忧而未出令,则以礼设冢宰。若太子未生,生而弱,未能君也,则三代之礼,孔子之学,决不以天下付异姓,其付之摄主也。夫岂非礼而周公行之欤?故隐公亦摄主也。郑玄,儒之陋者也,其传“摄主”也,曰:“上卿代君听政者也。”使子生而女,则上卿岂继世者乎?苏子曰:摄主,先王之令典,孔子之法言也。而世不知,习见母后之摄也,而以为当然。故吾不可不论,以待后世之君子。
  ○隐公不幸
  公子翚请杀桓公,以求太宰。隐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翚惧,反谮公于桓公而弑之。苏子曰:盗以兵拟人,人必杀之,夫岂独其所拟,途之人皆捕击之矣。途之人与盗非仇也,以为不击则盗且并杀己也。隐公之智,曾不若是涂人也,哀哉!隐公,惠公继室之子也,其为非嫡,与桓均耳,而长于桓。隐公追先君之志而授国焉,可不谓仁人乎?惜乎其不敏于智也。使隐公诛翚而让桓,虽夷、齐何以尚兹?骊姬欲杀申生而难里克,则施优来之;二世欲杀扶苏而难李斯,则赵高来之。此二人所行相同,而其受祸亦不少异:里克不免于惠公之诛,李斯不免于二世之戮,皆无足哀者。吾独表而出之,为世戒。君子之为仁义也,非有计于利害,然君子之所为,义利常兼,而小人反是。李斯听赵高之谋,非其本意,独畏蒙氏之夺其位,故俛而听高。使斯闻高之言,即召百官、陈六师而斩之,其德于扶苏,岂有既乎?何蒙氏之足忧!释此不为,而具五刑于市,非下愚而何!呜呼,乱臣贼子犹蝮蛇也,其所螫草木犹足以杀人,况其所噬啮者欤?郑小同为高贵乡公侍中,尝诣司马师,师有密疏未屏也,如厕还,问小同:“见吾疏乎?”曰:“不见。”师曰:“宁我负卿,无卿负我。”遂鸩之。王允之従王敦夜饮,辞醉先寝。敦与钱凤谋逆,允之已醒,悉闻其言,虑敦疑己,遂大吐,衣面皆污。敦果照视之,见允之卧吐中,乃已。哀哉小同,殆哉岌岌乎,允之也!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由也夫!吾读史得隐公、里克、李斯、郑小同、王允之五人,感其所遇祸福如此,故特书其事,后之君子可以览观焉。
  ○七德八戒
  郑太子华言于齐恒公,请去三族而以郑为内臣,公将许之,管仲不可。公曰:“诸侯有讨于郑,未捷,苟有衅,従之不亦可乎?”管仲曰:“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率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总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辞矣。”公辞子华,郑伯乃受盟。苏子曰:大哉,管仲之相桓公也!辞子华之请而不违曹沫之盟,皆盛德之事也,齐可以王矣。恨其不学道,不自诚意正身以刑其国,使家有三归之病而国有六嬖之祸,故桓公不王,而孔子小之。然其予之也亦至矣,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孟子盖过矣。吾读《春秋》以下史而得七人焉,皆盛德之事,可以为万世法,又得八人焉,皆反是,可以为万世戒,故具论之。太公之治齐也,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弑之臣”,天下诵之,齐其知之矣。田敬仲之始生也,周史筮之,其奔齐矣,齐懿氏卜之,皆知其当有齐国也。篡弑之疑,盖萃于敬仲矣,然桓公、管仲不以是废之,乃欲以为卿,非盛德能如此乎?故吾以为楚成王知晋之必霸而不杀重耳,汉高祖知东南之必乱而不杀吴王濞,晋武帝闻齐王攸之言而不杀刘元海,苻坚信王猛而不杀慕容垂,唐明皇用张九龄而不杀安禄山,皆盛德之事也。而世之论者,则以为此七人者皆失于不杀以启乱,吾以谓不然。七人者皆自有以致败亡,非不杀之过也。齐景公不繁刑重赋,虽有田氏,齐不可取;楚成王不用子玉,虽有晋文公,兵不败;汉景帝不害吴太子,不用晁错,虽有吴王濞,无自发;晋武帝不立孝惠,虽有刘元海,不能乱;苻坚不贪江左,虽有慕容垂,不能叛;明皇不用李林甫、杨国忠,虽有安禄山,亦何能为?秦之由余,汉之金日磾,唐之李光弼、浑瑊之流,皆蕃种也,何负于中国哉?而独杀元海、禄山!且夫自今而言之,则元海、禄山死有余罪,自当时而言之,则不免为杀无罪。岂有天子杀无罪而不得罪于天者?上失其道,途之人皆敌国也,天下豪杰其可胜既乎?汉景帝以鞅鞅而杀周亚夫,曹操以名重而杀孔融,晋文帝以卧龙而杀嵇康,晋景帝亦以名重而杀夏侯玄,宋明帝以族大而杀王彧,齐后主以谣言而杀斛律光,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武后以谣言而杀裴炎,世皆以为非也。此八人者,当时之虑岂非忧国备乱,与忧元海、禄山者同乎?久矣,世之以成败为是非也!故夫嗜杀人者,必以邓侯不杀楚子为口实。以邓之微,无故杀大国之君,使楚人举国而仇之,其亡不愈速乎?吾以谓为天下如养生,忧国备乱如服药:养生者不过慎起居饮食,节声色而已,节慎在未病之前,而服药于已病之后。今吾忧寒疾而先服乌喙,忧热疾而先服甘遂,则病未作而药杀人矣。彼八人者,皆未病而服药者也。
卷一百六
  ◎外制制敕六十七首
  【除吕公著特授守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加食邑实封余如故制(元祐三年四月四日)】
  门下。仁莫大于求旧,智莫良于用众。既得天下之大老,彼将安归;以至国人皆曰贤,夫然后用。今朕一举,仁智在焉。宜告治朝,以孚大号。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上柱国东平郡开国公食邑七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三百户吕公著,訏谟经远,精识造微。非尧、舜不谈,昔闻其语;以社稷为悦,今见其心。三年有成,百揆时叙。维乃烈考,相于昭陵。盖清净以宁民,亦劳谦而得士。凡我仪刑之老,多其宾客之余。在武丁时,虽莫望于前烈;作召公考,固无易于象贤。而乃屡贡封章,力求退避。朕重失此三益之友,而闵劳以万几之烦。是用迁平土之司,释文昌之任。毋废议论,时游庙堂。於戏。大事虽咨于房乔,非如晦莫能果断;重德无逾于郭令,而裴度亦寄安危。罔俾斯人,专美唐世。可特授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余如故。仍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入朝,因至都堂议军国事。
  【除吕大防特授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上柱国食邑实封余如故制】
  (元祐三年四月四日)
  门下。朕闻天子有道,其德不可得而名;辅相有德,其才不可得而见。故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勋。当时安荣,后世称颂。予欲清心而省事,不求智名与勇功。天维显思,将启承平之运;民亦劳止,愿闻休息之期。眷予元臣,咸有一德;咨尔百辟,明听朕言。中大夫守中书侍郎上柱国汲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二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吕大防,造道纯深,受才宏毅。果艺以达,有孔门三子之风;直大而方,得坤爻六二之动。久践右闼,蔚为名臣。宜升左辅之崇,兼综东台之务。加赋进秩,宠数益隆。得位与时,忧责弥重。於戏。若古有训,无竞维人。崔公建中之风,以除吏八百而致;裴垍元和之政,以荐士三十而能。惟公乃心,何远之有。可特授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上柱国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余如故。
  【除范纯仁特授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进封高平郡开国侯加食邑实封余如故制(元祐三年四月四日)】
  门下。朕惟朝廷之盛衰,常以辅相为轻重。若根本强固,则精神折冲。故蒍吕臣奉己而不在民,则晋文无复忧色;汲长孺直谏而守死节,则淮南为之寝谋。朕思得其人,付之以政。使天下闻风而心服,则人主无为而日尊。咨尔在廷,咸听朕命。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上柱国高平郡开国伯食邑九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范纯仁,器远任重,才周识明。进如孟子之敬王,退若萧生之忧国。朕览观仁祖之遗迹,永怀庆历之元臣。强谏不忘,喜臧孙之有后;戎公是似,命召虎以来宣。虽兵政之与闻,疑远猷之未究。坐论西省,进贰文昌;增秩益封,兼隆异数。於戏。时难得而易失,民难安而易危。予欲守在四夷,以汝为偃兵之姚、宋;予欲藏于百姓,以汝为惜民之萧、曹。勉思古人,以称朕意。可特授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进封高平郡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余如故。
  【除苗授特授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勋封食实封如故制】
  (元祐三年七月十二日)
  门下。出总元戎,作先声于士气;入为环尹,寓军政于国容。将伸阃外之威,以迪师中之吉。咨于尔众,朕得其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持节福州诸军事福州刺史上柱国济南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八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苗授,早以异材,见称武略。被服忠义,有烈丈夫之风;砥砺廉隅,得士君子之概。荐扬边圉,益著劳能。拔自众人,既蒙先帝之遇;遂拜大将,无复一军之惊。祗扈殿岩,肃将斋钺。予欲少长有礼,而兵可用;汝其夙夜在公,而令必行。於戏。爱克厥威罔功,兹为深戒;师众以顺为武,古有成言。惟懋乃衷,毋忘朕训。
  【除皇伯祖宗晟特起复制(元祐三年十一月一日)】
  门下。曾、闵之哀,丧不贰事;汉、唐之旧,礼有夺情。矧予藩屏之亲,实兼臣子之重。虽闺门以恩掩义,而公侯以国为家。伯臣司宗,职不可旷;要绖服事,古有成言。非予尔私,其听朕命。皇伯祖彰化军节度泾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司空开府仪同三司持节泾州诸军事泾州刺史判大宗正事上柱国高密郡王食邑七千八百户食实封二千四百户宗晟,天资纯茂,德履方严。袭余庆于祖宗,蹈格言于师保。典司属籍,克有令名。郢客卒业于浮丘,辟强受知于先帝。允厘厥位,无愧昔人。属此闵凶,累然毁瘠。嗟日月之逾迈,重职业之久虚。宜复宠名,式従权制。於戏,出居官次,非王事不谈;退适倚庐,读丧祭之礼。则忠孝两得,人无间言;功名益隆,亲有显誉。勉服朕训,光昭前闻。
  【给事中兼侍讲傅尧俞可吏部侍郎】
  敕。士以德望进,则风俗厚而朝廷尊;以经术用,则议论正而名器重。此君子所以难合,而朕亦难其人焉。具官傅尧俞,博学笃行,久闻于世。历事四世,挺然一节;怀道不试,十年于兹。朕欲闻仁人之言,置之讲席;非尧舜之道,盖未尝言。给事黄门,未究其用;往贰太宰,益修厥官。董正治典,以称先帝复古之意。可。
  【太常少卿赵瞻可户部侍郎】
  敕。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先王之论理财也,必继之以正辞。名正而言顺,则财可得而理,民可得而正。自顷功利之臣,言政而不及化,言利而不及义。中外纷然,朕益厌之。具官赵瞻,明于吏事,辅以儒术。忠义之节,白首不衰。爱自秩宗,擢贰邦计。将使四方之人,知予以耆老旧德居此官者,盖有盍彻之意焉。可。
  【王克臣可工部侍郎依前龙图阁直学士】
  敕。朕承先帝之丕业,居其宫室,而服其器用。常惧不称,而何敢有加焉。惟是军国之备,凡仰于百工者,乃以诿于冬官。有事于斯,当识朕意。具官王克臣,奋自儒术,蔚为闻人。历帅诸藩,尝佐事典。才有余裕,所在见称。比由宛丘,入奉朝谒。而司空长贰,艰于其人。爰命尔以旧官,仍兼内阁之重。勉率厥职,外以成尔缮治之劳,内以全予恭俭之志。可。
  【祥符知县李之纪可广西提刑】
  具官李之纪。近自畿甸,远至海隅。朕视其地如户庭,视其民如一家。尔赋政赤县,而廉平之称,达于朕听,是用命尔。按刑岭表,其一乃心,毋或鄙夷其民,如在朕侧。往惟钦哉。
  【知楚州田待问可淮南转运判官】
  敕具官田待问。朝廷取材,必始于治民。异时吏或不更郡县而任刺举,刚柔失中,民以告病。以尔端静敏恪,悃愊无华,试于剧郡,吏民宜之。其即本道以究尔才,往悉乃心,毋使厥声减于治郡。可。
  【两浙转运副使孙昌龄可秘阁校理知福州】
  敕具官孙昌龄。尔奉使吴越,而廉平之称,达于朕听。七闽之会,其民智巧,易以理服,难以力胜。今命尔为守,惟宽而明,民乃宜之。朕方复文馆之职,以广育才之路。遂以命尔,往惟钦哉。可。
  【知徐州马默可司农少卿】
  敕具官马默。尔以博学强记,宏毅有守,刚而不犯,明而不苛,历试中外,蔼然有闻。朕方选择循吏,入为卿佐。凡尔所能已试于外者,其以告我而力行之,往佐大农,毋忽朕命。
  【两浙转运副使许懋可令再任】
  敕具官许懋。吴越之人,凋敝久矣。朕方蠲理烦碎,以安养其众,非得循吏察视郡县,均通有无,则民何赖焉。以尔儒术精通,吏事详敏,历年于兹,民便其政。既信之俗,必易为功,庶无新故更代之劳,而有上下相安之美。勉修前业,无怠日新。可。
  【新淮南转运判官蔡朦可两浙运判】
  敕具官蔡朦。吴越之人,凋敝久矣。朕方蠲理烦碎,以安养其众,非得循吏察视郡县,均通有无,则民何赖焉。以尔名臣之子,进以儒术,历佐漕府,治办有成。东南富庶,比于西蜀,而机巧过之。惟宽且静,则民不偷。可。
  【司农少卿范子渊可知兖州】
  敕具官范子渊。朕于士大夫,未尝求备也,将历试以事,而收其所长。有司言汝治河无状,耗国劳民,积岁而功不成。朕惟水土之政,与郡县异,其观汝于牧民。尚勉求效,以盖往愆。可。
  【故枢密副使包拯男太常寺太祝繶之妻寿安县君崔氏可特封永嘉郡君仍封表门闾】
  敕崔氏。汝甲族之遗孤,大臣之冢妇。夫亡子夭,茕然无归,而能誓死不嫁,抚养孤弱,使我嘉祐名臣之后,有立于世,惟汝之功。昔卫世子早死,共姜自誓,诗人歌之。韩愈幼孤,养于嫂郑,愈丧之期。若崔氏者,可谓兼之矣。其改赐汤沐,表异其所居,以风晓郡国,使薄于孝悌者有所愧焉。可。
  【皇叔某赠婺州观察使追封东阳侯皇兄某赠蔡州观察使追封汝南侯】
  敕。生分竹符,所以广恩于宗室;没享茅社,所以宠绥其子孙。眷予盘石之宗,夙被麟趾之化。国有常典,我其敢忘。某等生于高明,克自抑畏。恭俭寡过,绰有士人之风;忠孝著闻,盖服祖宗之训。属既尊于中外,礼当极于哀荣。命以廉车,即封其地。爰疏五等之贵,以慰九原之思。庶其有知,服我休命。
  【士AA87可西头供奉官】
  敕具官士AA87。汝宗室子,生于安逸,而能诵习文法,以求自试,盖亦有志于士者。朕何爱一官,不以成其志乎?可。
  【童湜可特叙内殿崇班】
  敕具官童湜。汝奉法不谨,坐废历年。而能祗畏以盖前失,既更大眚,稍复汝旧。往服厥官,益敬无怠。可。
  【谢卿材可直秘阁福建转运使】
  敕具官谢卿材。先王设官制禄,非特以劝功兴事也。将以观士之所守而进退之,惟爱身者为能爱民,惟知义者为能知利。以尔临事有守,信道不回,治郡有方,奉使不扰,力行古人之事,庶几循吏之风。释此大邦,付之一路。仍进直于书府,俾增重于使权。无轻远人,谨视贪吏,政成民悦,朕不汝忘。可。
  【赵偁可淮南转运副使】
  敕具官赵偁。汝昔为文登守,而海隅之民,至今称之。推文登之政,达之齐鲁,刑平赋简,所部以安。今淮南之人,困于征役,而重以饥馑。汝往按视,如京东之政,以宽吾忧。可。
  【吕温卿知饶州李元辅知绛州】
  敕吕温卿等。监司郡县,其职不同,其为养民一也。夫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岁计有余。今自部使者,移治一郡,其深念之。服于朕训,以永终誉。可。
  【王诲知河中府】
  敕具官王诲。汝以名臣子,老于治郡,所至安静,吏民宜之。河东吾股肱郡,方唐之盛,世有贤守,风流未远,图像具存,勉思古人,以绍前烈。可。
  【邵刚通判泗州】
  敕具官邵刚。《诗》云:“淑问如皋陶,在泮献囚。”狱讼之事,固儒者之所学也。汝官于上庠,既习其说矣,其往试之。可。
  【荆王扬王所乞推恩八人】
  具官某等。或以方伎世其学,或以岁月积其劳。给事王宫,既勤且久,增秩改授,以旌其能。往服休恩,益敬无怠。可。
  【西头供奉官张禧得三级转三官】
  敕具官张禧。疆场之政,以首虏计功,所従来尚矣。尔既应格,则尝随之。可。
  【鲜于侁可太常少卿】
  敕具官鲜于侁。奉常之职,非特以治郊庙之度、服器之数而已,国有大政事、大议论,必稽焉。昔鲁秉周礼,齐不敢谋。而晏子太师折冲于樽俎之间。国之典常,君臣之名分,上下守之,有死不易,则国安而民服。朕选建卿士,付之礼乐,意在于此。非我老成之人,学足以通古,才足以御今,智足以应变,强足以守官,深于经术,达于人情,其孰宜之?《诗》不云乎,“彼其之子,邦之司直。”往修厥官,无斁朕命。可。
  【范祖禹可著作郎】
  敕具官范祖禹。左右起居,东观著作,皆史事也。今左右史独书已行之政,有司之常事。至于廊庙大议,君臣相与之际,所以兴坏治忽之由,一归于东观。则著作之任,顾不重欤?非得直亮多闻,古之所谓益友者,奋笔于其间,则善恶贸乱,后世无所考信。汝既任其事矣,益进而专之。朕苟有过,犹当直书,而况其余乎?往祗厥官,无旷乃职。可。
  【孙觉可给事中】
  敕。朕闻明主在上,凡侍従皆得言。若其不明,虽台谏亦失职。朕以冲眇,丕承祖宗。未堪多难之忧,常恐不闻其过。下至执艺,犹当尽规。岂必谏臣,而后论事。矧兹封驳之重,任参黄散之间。知无不言,职固当尔。具官孙觉,行不违道,言不违仁;处以孝闻,出以忠显。先帝所以遗朕,天下谓之正人。屡告嘉猷,固非小补;间自西省,迁之东台。而觉方进阳城之直词,固怀萧生之雅意。重违其请,阅月于兹。卒采群言,以遂前命。以尔抗章伏阁之志,施于还诏批敕之间。其一乃心,以称朕意。
  【皇伯祖克愉可赠忠正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
  敕。国家蒙累圣之余泽,眷宗室之多贤。虽设官以董其私,置傅以导其学,而重以吏事,责之懿亲。青衿而服簪缨,白首以奉朝请。虽有间、平之盛德,歆、向之异材,皆湮没而无传,故叹息之何及。尚赖本支之茂,蔚为邦国之华。不幸云亡,恻然永悼。具官克愉,忠厚以为质,礼敬以自文。持满矜高,盖得诸侯之孝;履信思顺,合于大有之贤。小心自将,没齿无过。方朕不言之际,遽兹永逝之悲。日月有时,窀穸告具。贲以旌旄之宠,仍兼将相之荣。岂独慰九泉之思,亦将劝庶邦之义。可。
  【蕃官兀{泥土}常等十二人覃恩转官】
  敕具官某等。错居吾圉,世济其忠。矧兹临御之初,岂有中外之异。各従迁秩,以广异恩。祗服宠灵,益坚守御。可。
  【高密郡王宗晟建安郡王宗绰所生母孙氏封康国太夫人】
  敕。母以子贵,《春秋》之义也。朕方因亲以教爱,广爱以及民。封节妇之闾,以劝能贤;赐高年之爵,以助养老。而况属籍至近,贤王笃生,欲大慰于慈心,宜特推于异数。孙氏四德纯备,五福荐臻。岂惟擢秀于闺门,固已流芳于宫阃。举觞坐上,有伯仁仲智之贤;持节洛滨,皆汝南琅琊之贵。爰改封于乐土,俾正位于小君。服我休恩,介尔眉寿。可。
  【客省副使刘琯知恩州】
  敕。军国异容,兵民异道。治戎振旅,以鸷勇为上;承流宣化,以忠孝为先。尔久练武经,本由才选,屡更烦使,克有成劳。试于一州,祗服朕训。可。
  【皇叔叔曹赠洺州防御使封广平侯】
  敕。官至持节,爵为通侯。非我勋劳之臣,则必亲贤之属。岂云虚受,维以饰终。具官叔曹,生于高明,力自修饬,克有常德,以没元身。乃眷衡漳,夙为重地。爰假一麾之宠,就分五等之封。庶其有知,服我休命。可。
  【左侍禁李司可供奉官】
  敕。蠢尔裔夷,凭崄窃发,不时讨击,何以惩艾。尔能奋命,破走犬羊,何爱一官,以劝吏士。可。
  【张汝贤可直龙图阁发运副使】
  敕具官张汝贤。朝廷于南方复置都漕者,所以均节诸路之有无,使岁课时入而已,非以求赢也。至俗吏为之,则多收羡财以幸恩宠,而民受其病。以尔昔为御史,号称敢言,奉使江表,罪人斯得,庶几知义利之分者。是以命尔。宠之新职,往惟钦哉。
  【狄谘刘定各降一官】
  敕具官某等。奉使一路,以┰民奉法为先。今乃不然,烦酷之声,溢于朕听,公肆其下,曲法受赇,收聚毫末,与农圃争利,使民无所致其忿,至欲贼杀官吏。朕以更赦,置之闲局,而公议未厌。其削一官。往思厥愆,服我宽政。可。
  【范子渊知峡州】
  敕具官范子渊。汝以有限之财,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以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以复生。此议者所以不汝置,而朕亦不得以赦原也。夷陵虽小,尚有民社。朕有愧于民,而于汝则厚矣。可。
  【宣德郎刘锡永父元年一百四岁可承事郎】
  敕刘元年。尚齿教民,三代之义。咨尔百年之故老,乃吾六世之遗民。自非吉人,莫享上寿。张苍仕秦柱下,而至汉孝景;思邈生隋开皇,而及唐永淳。古有其人,乃今亲见。何爱一命,慰其子孙。可。
  【叔颇男旼之可三班借职】
  敕旼之。汝父无禄早世,缘母之请,以获一官。其思所以克家事母者,惟敬毋怠。可。
  【鲍耆年京东运判张峋京西运判】
  敕具官某等。朕惟百姓之命,寄于郡县,而守令之贤,不能人知其实,独赖部使者为朕耳目而已。尔长一郡,以才良闻。进之漕属,以究其用。其使上无惰吏,下无冤民,以称朕意。可。
  【李周可太仆少卿】
  敕具官李周。“仆臣正,厥后克正。”见于《周书》。“思无邪,思马斯臧。”形于《鲁颂》。朕命此职,亦难其人。以尔秉心不回,临事有守,通练世故,灼知民情,所以望尔者,岂特车工马政而已哉。可。
  【范纯礼可吏部郎中】
  敕具官范纯礼。呜呼,维乃显考,克明德秉哲,以左右我仁宗,俾配德于尧舜,天亦维相之,使世有人以任我枢机将帅之事。今汝独在外计,朕惟瑚琏不可以亵用,骥騄不可以小试。命以天官之属。其小进之,益观其能,往钦哉。可。
  【余希旦可知潍州】
  敕具官余希旦。尔本以才选,坐累失职,亦云久矣。肆余大眚,罔不更新。北海名邦,民朴而富,往务忠厚,以安其生。可。
  【王晢可知卫州】
  敕具官王晢。凡我四朝之旧,经德秉哲,笃老不衰者,今几人哉。以尔好学守节,名在循吏,而久不治民,朕甚惜之。太行之麓,民朴讼简,守以安静,莫如汝宜。可。
  【郭祥正覃恩转承议郎】
  敕具官郭祥正。朕丕承六朝,陈锡四国,覃及方外,浃于有生。矧余通籍之臣,可无增秩之宠。祗服休命,永肩一心。可。
  【王崇拯可遥郡刺史】
  敕具官王崇拯。刺史汉官,秩六百石,魏晋以来,皆牧守之任。今虽以为勇爵,然非亲贤勋旧,不在此选。尔入直禁省,出分虎符,兵民所宜,选寄滋重。有司言尔,累劳当迁。益修厥官,以应名实。可。
  【潮州澄海第六指挥使谢皋可三班借职】
  敕谢皋。汝自什伍,长积劳累,迁至一旅,极矣。今乃以去恶之功,获补武吏。惟廉与慎,乃克有终。可。
  【皇伯仲郃赠使相】
  敕。亲亲以藩王室,贤贤以尊朝廷,古之道也。况于死生之际,恩礼之重,国有常典,我其敢忘。皇伯具官仲郃,生于高明,克自祗畏。出就外傅,闻好礼之称;退省其私,有为善之乐。云何不淑,罹此闵凶。慰我永怀,岂无异数。衮衣赤舄,宠均三事之臣;玉节牙璋,坐享专征之器。岂云虚授,维以饰终。庶几有知,服我休命。可。
  【士暇右班殿直】
  汝宗室子,始名而禄。得之非艰,守之惟艰。祗服朕训,乃克终誉。可。
  【克巩遥郡防御使】
  朕于宗室,无所爱也。然犹不欲虚授,以速人言。得之惟艰,乃罔后悔。凡有进秩,必付有司,考其岁月,察其行义,则朕与汝皆无愧,岂不休哉。
  【刘奭閤门祗候】
  惟我神考,笃于将师,生则厚其宠,死则恤其孤。将使识朝廷之仪,习军旅之事,无忝厥祖,以世其家,成汝之志,可谓至矣。将何以报之。可。
  【王安石赠太傅】
  敕。朕式观古初,灼见天意。将有非常之大事,必生希世之异人。使其名高一时,学贯千载。智足以达其道,辩足以行其言。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之行,足以风动四方。用能于期岁之闲,靡然变天下之俗。具官王安石,少学孔、孟,晚师瞿、聃。罔罗六艺之遗文,断以己意;糠粃百家之陈迹,作新斯人。属熙宁之有为,冠群贤而首用。信任之笃,古今所无。方需功业之成,遽起山林之兴。浮云何有,脱屣如遗。屡争席于渔樵,不乱群于麋鹿。进退之美,雍容可观。朕方临御之初,哀疚罔极。乃眷三朝之老,邈在大江之南。究观规模,想见风采。岂谓告终之问,在予谅暗之中。胡不百年,为之一涕。於戏。死生用舍之际,孰能违天;赠赙哀荣之文,岂不在我。宠以师臣之位,蔚为儒者之光。庶几有知,服我休命。可。
  【杨绘知徐州】
  敕杨绘。士有拙于谋身而巧于治民,疏于防患而密于虑国,其自为计则过矣,而朕何疾焉。先帝龙兴,首擢用尔。置之台谏,以直谅闻。言虽无功,效于今日。简易轻信,失之匪人。坐废十年,陶然自得。《诗》人所谓“岂弟君子”者,绘庶几焉。彭城大邦,吾股肱郡。政成民悦,朕不汝忘。可。
  【陈荐赠光禄大夫】
  敕。昔我英祖博求天下之士,以辅翼我神考于东宫。二十余年之间,山陵既成,人物改谢。顾瞻在廷一二臣外,罔有存者。朕恻然伤之,永怀其人。具官陈荐,刚毅木讷,器远任重。密勿左右,以责难为爱君;周旋藩辅,以恤民为报国。沦丧未几,风烈如在。虽死者不可复作,而追荣之典,犹足以宠绥其子孙。且使朴忠守道之士,知朕意之所予者。可。
  【吕穆仲京东提刑唐义问河北西路提刑】
  敕。先帝立法更制,所以约束监司守令,使不得营私而害民者,可谓至矣。朕始罢赋泉之令,复征徭之法,凡先帝之约束,当益申而严之。使出力従政之民,无所复病。以尔穆仲等,或端静有守,敏于为政,或直亮多闻,志于仕道。而京东、河朔,皆天下重地也。往修厥官,称朕意焉。可。
  【沈叔通知海州】
  敕。朕嗣位以来,通商惠农,施舍已责,有不顺成,荒政毕举。而海滨之民,群聚剽掠,此吏不称职,备灾无素之过也。今选命汝。惟往安之,非胜之也,民苟有以生矣,其肯自弃于恶。可。
  【孙向保州通判】
  敕孙向。一郡之寄,在汝守贰。察奸举能,既复其旧矣,则达政之吏,可以有为。尔通练民事,既试有劳,其従所请,以观来效。可。
  【邓辟朝散郎(监邕州慎门金坑)】
  瘴雾之乡,上币所出。累年于此,勤亦至矣。法当迁秩,以答久劳。可。
  【荆王新妇王氏潭国夫人】
  敕。《易》称中馈,为家人之正吉;《诗》美羔羊,盖鹊巢之功致。妇德有常,含章不曜,能使君子,乐且有仪。则内助之贤,従可知矣。王氏早服师傅,习闻诗礼。富贵而能恭俭,俯仰极于孝慈。令问蔼然,刑于宗族。其改封大国,象服是宜。以称我叔父之德,为内命妇之法,岂不休哉。可。
  【刘庠赠大中大夫】
  敕。国以求贤为事,士以得时为急。士既难进而易退,时亦难得而易失。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古人之叹,复见于今。具官刘庠,才备德博,器远任重。逮事三朝,出入二纪。英祖神考,实知其人。而刚毅朴忠,学不少贬。肆朕嗣位,畴咨故老。如庠等辈,不过数人。方当召用,命不少假。使九原而可作,虽百身其何赎。式章异数,贲于其柩。虽知无益,以塞余哀。可。
  【李琮知吉州】
  敕李琮。汝以久远无根之赋,使畏威怀赏之吏,均之于无辜之民。民以病告,闻之惕然。使吏覆视,皆如所闻。既正其事矣,而汝犹自言,若无罪然。朕惟更赦,不汝深咎。迁于一州,往深念之。庐陵之富,甲于江外。使民安汝,朕则汝安。可。
  【高士良可文思副使】
  敕高士良。汝阅习民兵,技艺超等,课以岁月,于法当迁。往服宠灵,益思来效。
  【皇叔叔遂可赠怀州防御使追封河内侯】
  敕。生于富贵而无骄逸之患,终于禄位而有归全之美,始终之义,有足贤者。具官叔遂,性于忠孝,文以礼乐。盖蒙祖宗之泽,而服师保之训。克有令闻,以没元身。是用爵之通侯,官以持节。上以惇劝于宗室,下以宠绥其子孙。可。
  【扬王子孝骞等二人荆王子孝治等七人并远州团练使】
  敕某等。先皇帝笃兄弟之好,以恩胜义,不许二叔出居于外,盖武王待周召之意。太皇太后严朝廷之礼,以义制恩,始従其请,出就外宅,得孔子远其子之意。二圣不同,同归于道,可以为万世法。朕奉侍两宫,按行新第,顾瞻怀思,潸然出涕。昔汉明帝问东平王:“在家何等为乐?”王言:“为善最乐。”帝大其言,因送列侯印十九枚,诸子年五岁以上悉带之,著之简策,天下不以为私。今王诸子,性于忠孝,渐于礼义,自胜衣以上,颀然皆有成人之风,朕甚嘉之。其各进一官,以助其为善之乐。尚勉之哉,毋忝乃父祖,以为邦家光。可。
  【吕公著妻鲁氏赠国夫人】
  敕。妇人之德,如玉在渊,虽不可见,必形诸外。视其夫有羔羊之直,相其子有麟趾之仁,则内德之茂,従可知矣。具官吕公著,故妻鲁氏,名臣之子,元老之妇。所资者深,故志存乎仁;所见者大,故动协于礼。环佩穆然,闺门化之。而降年不永,禄不配德。其改封大国,正位小君。庶几为女史之光,非独慰其夫子而已。可。
  【仲暹可遥郡防御使】
  敕仲暹。居贫贱而有闻易,处富贵而无过难。凡我宗室,皆有位著。虽不任以事,无所施其才,而刑于厥家,有以考其行。日月其迈,爵秩当迁。朕不尔私,服之无愧。可。
卷一百七
  ◎外制制敕七十三首
  【司马光三代?曾祖政太子太保】
  敕。《书》曰:“皋陶迈种德。”种之远,故其发也难。发之难,故其报也大。古之君子,有种德于百年之前,而待报于数世之后者。昔闻其语,今见其人。某官某故曾祖某官某,笃行有闻,信于乡国。怀道不试,遗其子孙。天不吾欺,再世而显。至于曾孙,其德日跻。衮衣绣裳,进位于朝。退有事于家庙,其致朕命,诏于有神。尚食其报,以康乃后。可。
  【司马光三代?曾祖母薛氏温国太夫人】
  敕。朕自通籍之臣,皆有以宠绥其父母,而自祖以上,非予丞弼之家,莫获褒显。君子之孝,至于尊祖,以及其妣,用邦君之礼,以隆其家,可谓至矣。某官某故曾祖母某氏,专静有守,柔嘉维则。经之以孝慈,纬之以恭俭。使清白之训,不坠于子孙;而隐德之报,可质于天地。我有异数,诏于幽穸。翟茀副笄,尚服享之。可。
  【司马光三代?祖炫太子太傅】
  敕。朕有元臣,以德媚于上下,民见其羽旄,闻其车马之音,则稽首而聚观之。况其父祖坟墓之所在,望其草木,盖有流涕而拜者。锡命之宠,岂特以慰其家而已哉。某官某故祖父某官某,笃学力行,追配前人。仕道难进,止于一命。无疆之庆,在其子孙。风流未远,英烈如在。歆予宠章,以慰民望。可。
  【司马光三代?祖母皇甫氏温国太夫人】
  敕。夫天人之际,若不可知;而善恶之报,各以其类。凡今富贵寿考,光显于世,朕察其父母大父母,未有不仁而得之者也。某官某故祖母某氏,令德孝恭,著于闺门。好礼慈俭,刑于姻族。始生贤子,以大其家。而余泽方茂,福禄未究,再世之后,莫之与京。愍册追荣,国有常典。庶几幽壤,服我宠灵。可。
  【司马光三代?父池赠太师追封温国公】
  敕。朕闻盛德之士,必与天合。考之古人而无疑,质诸鬼神而不惭。虽不当世,必有达者。某官某故父某官某,德为世范,言为士则。躬蹈险夷之节,庶几颜、闵之行。事我仁祖,为时名臣。而儒术之用,止于侍従,德泽之施,极于方镇。天厚其世,笃生异人。不求而名自章,不言而人自信。皆曰君子之子,宜为天下之用。朕既采民言,俾秉国成。而渊源之深,推本所自。命以师臣,祚之大国。使人知有道之士,虽没有无疆之休。可。
  【司马光三代?母聂氏温国太夫人】
  敕。古之烈妇,著在史册,非有忧患,不见名节。若夫令德懿行,秀于闺门,而湮灭无传,何可胜数。独赖子孙之贤,或以表见于世。君子之欲得位行道,岂非以显亲扬名之故欤?某官某故母聂氏,早以淑女,嫔于德人。恭俭信顺,以相其夫;慈和严翼,以成其子。使朕得名世之士,以济于艰难。其遗风余泽,盖有存者。改封大国,正位小君。非独以报其德,庶几令名与子俱传于天下。可。
  【司马光三代?故妻张氏温国夫人】
  敕。夫妇之好,义同宾友。勤瘁相成于艰难之中,而死生契阔于安乐之后。朕闻其事,恻然伤之。具官某故妻某氏,少以女士,不勤姆师。归于德门,克有令问。従我元老,辞宠居约。游神清净之庭,守德寂寞之宅。始终之际,无愧古人。我有宠章,慰其永逝。其正名于大国,以従姑于九原。可。
  【司马光三代?张恕将作监丞】
  敕具官张恕。朕惟人材之难,长育之无素,事至而求,有不可得。是以访之元臣大老之家,推择其子弟,庶几似之。以尔名臣之子,笃学好礼,敏于従政。试之匠事,以观其能。尔克远猷,无忝乃父,以称朕意。可。
  【司马光三代?赵济知解州】
  敕具官赵济。古者官有常人,士有定论。雍也可使南面,求也可使为百乘宰。论定而官不浮,则民服。汝长西师,历年于此矣。考之清议,不曰汝宜,尚畀一城,以观来效。敬之戒之,毋失朕命。可。
  【司马光三代?李承之知青州】
  敕。朕东望齐鲁之国,河岱之间,沃野千里,生齿亿万,商农阜通,儒侠杂居,可以大度长者胜,难以细谨法吏治也。具官李承之,生于甲族,世为名臣。屡试有劳,所见者大。肆予命汝,尹兹东土。昔曹参为齐,问治于其师盖公。公曰:“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汝师其言,则予汝嘉。可特授依前官充枢密直学士差知青州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填见阙。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曾祖处均燕国公】
  敕。汉诸袁之父子,四世继出五公;唐诸温之兄弟,同时并列三省。著在图史,古无拟伦;眷予世臣,有若韩氏。亿事仁祖,始参大政。笃生三子,咸秉国成。岂惟嗣世之贤,实赖积善之报。具官某曾祖某,潜德不耀,久而自彰。天祚厥家,世济其美。盛矣曾孙之贵,蔚为三寿之朋。逮予缵嗣之初,继受艰难之托。允文则靖,既直且温。旋观纯德之全,尚识遗风之自。是用因上公之旧秩,开北国之新封。仰以增庙室之光华,俯以慰烝尝之怵惕。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曾祖母李氏燕国太夫人】
  敕。朕惟公卿之家,有能父子躬履一德,弼亮三世,非其渊源深长,外有羔羊谅直之贤,内有鸣鸠均一之助,亦安能奕世秉义久而不忘者乎?具官韩维曾祖母李氏,育德名家,作嫔良士。珩璜之节,动必以礼;苹藻之荐,敬而有仪。用能使其后昆,丞弼我国家,以无斁于世。今其莅政,责任兹始。余亦何爱大国,不以易汤沐之旧。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祖保枢鲁国公】
  敕。朕方图任股肱之臣,以光大祖宗之业。用广斯志,以及尔私。人之念祖,谁不如我。是以推沛恩命,褒显前人。具官某祖某,躬履仁义,著迹乡党。积累深厚,见于子孙。或佐我仁祖之盛明,或相我神考之休烈。遗风未远,故吏尚存。逮兹缵承,继用耆哲。朕既恭默思道,垂拱责成。与其宠禄厥躬,不若奠大其祖。上以报贻谋之德,下以励移孝之诚。肇新曲阜之封,增宠师臣之赠。服我休命,益大尔家。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祖母郭氏周氏】
  敕。古者妇人爵因其夫,贵以其子。虽有过人之才,绝俗之行,不得所托,不表于世。今余辅臣父子兄弟,先后相望,以师长我百辟。愿推鸿恩,光显先烈。维考维妣,咸追锡休命,肆予宠嘉之。具官祖母某氏,德称闺闱,化及宗党。允蹈家人之正,居有鹊巢之福。翟衣之盛,由子而获。国封之贵,及孙而大。兹用锡尔周公之履,以炽韩氏之衤兆。庶其有知,服我新命。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父亿冀国公】
  敕。朕闻仁宗在位之久,有同成、康,得士之盛,不减武、宣。如储药石,以待疾疚,如种梓漆,以备器用。凡今中外文武之选,率多庆历、嘉祐之人。而况一时之老成,与闻当年之大政。德业传于父老,仪刑见于子孙。名在国史,像在原庙。朕用慨然,想见其人。具官某故父某少禀异材,进由直道。出为循吏,入为名卿。福禄终身,而人不疵,富贵奕世,而天不厌。笃生三子,翼辅两朝。旌旄交驰,AA88戟互设。朕欲贲其家庙,而贵已穷于人爵。改封大国,益著隆名。庶使昭陵之老臣,永为北士之藩辅。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母蒲氏王氏秦国太夫人】
  敕。慎终追远,仁也。显亲扬名,孝也。得志行道,泽可以及天下,而富贵不能及其亲,天也。虽不能及,而追荣之典,可以贯幽明,褒大之训,可以表后世,礼也。呜呼,此亦仁之至,义之尽矣。具官某故母某氏,族为士望,德为女师。恭俭以相其夫,严敏以成其子。使朕获老成之佐,以济艰难之功。宜推异恩,以报旧德。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故妻苏氏永嘉郡夫人】
  敕。妇人有德行才智之能,而不得施于事,有言语文章之美,而不得闻于人,而况仁而不寿,贤而不禄者乎?此诗人所以赋彤管,而史氏所以传列女也。具官某故妻某氏,少以女士,秀于闺门,来嫔德人,动以礼法。而不得与君子偕老,翟茀以朝,哀哉若人,命之不淑。其改赐汤沐,宠以训词,庶几采蘩之遗芳,不与宿草而共尽。
  【门下侍郎韩维三代?妻张氏同安郡夫人】
  敕。朕登进元臣,专以德选,退食委蛇,省察其私,有《召南》之风焉。抑抑威仪,惟德之隅,非内有相贰,何以及此。具官韩维妻张氏,生于冠族,作配君子。言有物则,行应图史。宜疏汤沐之封,以称山河之象。祗服明命,佑我老臣。俾无内顾之忧,专任仰成之寄。
  【赵济落直龙图阁管勾中岳庙】
  敕具官赵济。有司言汝罪恶有状,小人有不忍为而汝为之。朕惟羞污搢绅,重置汝于理。其退处散地,以励风俗。可。
  【王彭知婺州孙昌龄知苏州岑象求知果州】
  敕具官某。为吏莫不欲威而明。威不可立也,惟公则威。明不可作也,惟虚则明。郡无大小,民无刚柔,事无繁简,政无难易,惟公而虚,无适而不治。以尔用法之久,不失仁恕,折狱之多,滋识情伪。(孙昌龄、岑象求改云:“端静有守,悃愊无华,奉使历年,吏民宜之。”)其悉乃心,施于有政。不侮鳏寡,毋扰狱市,称朕意焉。可。
  【王子韶主客郎中周尹考功郎中】
  敕具官某等。事有繁简,才有所宜,要之郎官,天下之清选也。朕有所择于其人,而无所轻重于其间。以尔子韶博闻强记,老而能学。以尔尹果艺而达,知无不为。各率其职,而用其长,朕将观焉。可。
  【蒋之奇天章阁待制知潭州】
  敕。三后在上,遗文在下,炳若云汉,昭回于天。乃眷藏书之府,因为育材之地。爰登秀杰,以备顾问。虽持节出使,剖符分忧,一卦名于其间,遂增重于所莅。且使民见侍従之出守,知朝廷之念远也。具官蒋之奇,少以奇才,辅之博学,艺于従政,敏而有功。使之治剧于一方,固当坐啸以终日。勿谓湖湘之远,在余庭户之间。务安斯民,以称朕意。可。
  【皇伯祖宗胜赠太尉北海郡王】
  敕。夫以三公之位,冠诸侯王之爵,元勋盛德,有不能兼。非我父兄亲贤之隆,加之死生哀荣之极,则朕岂以此授非其人哉!具官宗胜,生于高明,克自抑畏。忠厚以为质,礼敬以自文。贵穷人爵,而无骄佚之讥;考终天命,而有归全之美。始终之际,中外所贤;日月有时,窀穸告具。备物典册,以将余哀。岂独慰九原之思,盖将劝庶邦之义。可。
  【刘有方可昭宣使依旧嘉州刺史内侍省内侍押班】
  敕。朕为天下父母,推一心以驭百官,内外虽异,爱无差等。皆欲其处无过之地,受有名之赏。则上下相安,人无间言。具官刘有方,少知忠恪,晚益详练。砥砺廉隅,有搢绅之风;祗畏简书,无戏怠之色。历岁滋久,积劳当迁。考之有司,皆曰应法。往服新宠,朕不汝私。可。
  【宋滋可右侍禁】
  敕宋滋。疆场之臣,所以奋不顾身、义不旋踵者,以朕为能恤其孤也。何爱一官,不以慰死者之意,且以为吏士之劝乎?可。
  【鞠承之可秦州通判】
  敕具官鞠承之。自恢复西鄙,秦为内郡。宿兵之众,有损于前,而远输之劳,至相倍蓰。军政虽简,民事为重。临郡之职,专在养民。有司择材,曰汝可使。往办乃事,无忝所知。可。
  【文及可卫尉少卿】
  敕具官文及。汝三公子以才行闻,擢置要剧,众以为宜。而师臣执谦,重违其请。周庐宿卫,职亲而务简。虽未足以究观汝能,而退食休沐,下车里门,浣衣子舍。岂非搢绅之美谈,而当世之荣观乎?可。
  【李杲卿可京西转运副使张公庠可广东转运副使楚潜可广西转运副使吴革可广东转运判官】
  敕某官某。朕即位以来,发号施令,务求厥中。而宽者喜纵,忘先帝之约束,急者乐刻,袭文吏之故态。汝以才能治状,达于朕听,其往视之。夫治民如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可。
  【童珪父参年一百二岁可承务郎致仕】
  敕童珪父参。古者天子巡守方岳之下,问百年者就见之,而绛县役老,赵武谪其舆尉。今汝黄发鲐背,以上寿闻,其可使与编户齿乎?往以忠孝,教而子孙。可。
  【单可度可三班借职出职】
  敕单可度。在官滋久,更事亦多,而无大过,有足嘉者。往祗宠命,益务廉平。可。
  【智诚知宜州】
  敕具官智诚。蠢尔裔夷,譬之峰蚁,胜之不武,不胜为患。惟尔守臣,威信两立,胜之以不战,消患于未萌。则民受其赐,予惟汝嘉。可。
  【张仲可左班殿直】
  敕张仲。岁之不易,盗贼屡作。爰设勇爵,以劝追胥。尔能奋身,以除民害,必信之赏,其可忘乎?可。
  【张诚一责受左武卫将军分司南京】
  敕具官张诚一。孝治之极,天下顺之。不子之罚,民不轻犯。而贵近之间,尚有诚一。朕甚伤之。乃者奸言诐行,蠹国残民之状,论者纷然。方议其罪,而悖德隐恶,达于朕听,考实其状,至不忍言。《诗》不云乎:“行有死人,尚或墐之。”《礼》曰:“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以为手泽存焉。”今汝之所为者,何为至此极也。纵朕不问,汝亦何颜以处搢绅之列乎?可。
  【陈侗知陕州】
  敕朝奉大夫卫尉少卿陈侗。士临利害之际而不失故常者,鲜矣。以尔出入册府几二十年,安于分义,不妄附丽以干进取。死丧之威,兄弟孔怀,愿为一郡,以恤幼孤。朕甚嘉之。夫人为九卿贰,出为二千石,此亦搢绅之高选也。汝益勉之。可。特授依前官知陕州。
  【傅燮知郑州】
  敕具官傅燮。郑废为邑,复为右辅。经营缮完之劳,民既告病,而吏亦勤矣。以尔乐易之政,屡试有闻。往任其事,宽信以御民,强敏以御吏,称朕意焉。可。
  【姚居简押木伐上京酬奖转三班借职】
  敕姚居简。不烦民力,而办官事,会其所运,罕所失亡。可。
  【贾种民吕升卿知军】
  敕驾部员外郎贾种民吏部员外郎吕升卿。天下有道,土知分义,流品清浊,各有攸处。如种民、升卿,亦不汝弃。往服宠命,益祗厥官。种民可差知汉阳军,升卿可差通判海州军州事。
  【张世矩再任镇戎军】
  敕具官张世矩。高平故地,夷汉杂处,启以夏政,疆以戎索。惟威与信并行,德与法相济。则种落内附,民安其生。以尔习知边情,克有武略。赋政之美,历年于兹。夫已信之民易治,已练之兵易使。无改乃旧,益观厥成。可。
  【刘谊知韶州】
  敕奉议郎刘谊。汝昔为使者,亲见民病,尽言而不讳,厄穷而不悔,夫岂知有今日之报乎?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夫能为朕牧养远民惠鲜鳏寡者,必刚毅不回之士也。往服厥官,益信汝言。可。特授依前官权发遣韶州仍借紫。
  【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
  敕。凶人在位,民不奠居;司寇失刑,士有异论。稍正滔天之罪,永为垂世之规。具官吕惠卿,以斗筲之才,挟穿窬之智。谄事宰辅,同升庙堂。乐祸而贪功,好兵而喜杀。以聚敛为仁义,以法律为诗书。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输之政,自同商贾;手实之祸,下及鸡豚。苟可蠹国以害民,率皆攘臂而称首。先皇帝求贤若不及,従善如转圜。始以帝尧之心,姑试伯鲧;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发其宿奸,谪之辅郡;尚疑改过,稍畀重权。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反覆教戒,恶心不悛;躁轻矫诬,德音犹在。始与知己,共为欺君。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噬。连起大狱,发其私书。党与交攻,几半天下。奸赃狼藉,横彼江东。至其复用之年,始倡西戎之隙。妄出新意,变乱旧章。力引狂生之谋,驯至永乐之祸。兴言及此,流涕何追。迨予践祚之初,首发安边之诏。假我号令,成汝诈谋。不图涣汗之文,止为款贼之具。迷国不道,従古罕闻。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危之窜。国有常典,朕不敢私。可。
  【许懋秘阁校理知福州】
  敕两浙转运副使朝请大夫许懋。七闽之会,其民智巧。吏得其人,则靡然心服,不劳而治;不得其人,则纷然力争,虽劳不服。以尔赋政东南,民用不扰,既久而信,厥声蔼然。肆余命尔,长兹剧郡。夫身在江海之上;而职在魏阙之下。民之瞻望,顾不美欤?可。特授依前官充秘阁校理知福州兼福建路兵马钤辖,填在阙。
  【乔执中两浙运副张安上提刑】
  敕具官某等。夫以恤刑之道,达之于主计,则非聚敛之臣;以牧民之意,推之于恤刑,则非文法之吏。以尔执中奉使东南,吏服其明,民怀其惠。以尔安上赋政毗陵,宽而有制,严而不残。是以命尔,各祗厥服。夫民新脱赋泉之弊,以従力役之征,其谨视贪吏,以无害我成法。可。
  【宇文昌龄吏部郎祝庶刑部郎】
  敕具官某等。古以人物掌选,而士不滥进,以经术断狱,而民无怨言。呜呼,何修何饰而至此。今吾一之以格律,而不免于异议,何哉?昌龄以儒学进,有闻于人。庶以世家用,能宿其业。勉思古人,以称朕意。可。依(云云。)
  【江东提刑侯利建可江东转运副使福建运判孙奕可福建路转运副使新差权发遣郑州傅燮可江东提刑知常州张安上可两浙提刑朝请郎刘士彦可福建转运判官】
  敕具官某等。朕姑罢赋泉之令,复徭役之法,使民出力以事其上,不责其所无者,冀以富之,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也。而差发之际,吏或缘而为奸,农民在官,贪者动心焉。若郡县御胥史不严,而监司察郡县不谨,则南亩之民,不困于县官,而困于吏,其与几何。尔以治行,达于朕听。或已试之效,或近臣之荐。必能明识朕意,以保民察吏为本,谨视其廉贪仁暴,勤惰明暗,以诏赏罚。朕亦将观汝所为而进退焉。可。依(云云。)
  【王续知太康县】
  敕具官王续。朕以天下为一家。然畿甸之民,号为根本,若近者不悦,四方何观焉。尔以才选,往服厥事,驭吏以明,保民以宽,无失朕命。可。
  【新差通判齐州张琬可卫尉寺丞卫尉丞韩敦立可通判齐州】
  敕具官某等。朕于士大夫苟便其私而害于公者,盖未尝不听,矧以养亲为词而求易地,固朕之所乐闻也。往服厥职,各祗乃事。可。依(云云。)
  【乔执中可吏部郎】
  敕具官乔执中。士知爱身则知爱君,知驭民则知驭吏。故端静惠和之士,施之内外,无适不宜。朕察汝久矣。今自部使者,入为天官属,无易其守,以称朕命。可。
  【苏子元可权知新州】
  敕具官苏子元。呜呼。交趾之变,苏氏之祸,十年于此矣。朕念之不衰。哀忘而愍存。不忍以常法待汝,畀之一郡,以劝事君。敬之哉。思所以致此者,可不敬欤!可。
  【杨伋落待制知黄州崔台符王孝先各降一官台符知相州孝先知濮州(制同)】
  敕。国家临御百年,哀矜庶狱,好生恶杀,视民如伤,六圣一心,简在上帝,而市井无赖,谮愬公行。若廷尉治狱不苛,秋官议法有守,则仁圣在上,奸宄自消,岂有数年之间,坐致万人之祸。死者不复,谁任其辜。具官以患失鄙夫之心,而窃乘君子之器,欲与群小共分告织之功,专务巧诋以成疑似之罪。试加覆视,冤状了然。公议不容,弹章交上。聊従附下之罚,少谢无辜之民。服我宽恩,益务循省。(台符改“服我”下云:往莅安阳,兼修马政。勉思来效,毋重往愆。)可。
  【赵卨摩勘转朝议大夫】
  敕。赵充国、冯奉世,名臣也,而老于为将;娄师德、郭元振,儒者也,而乐于守边。盖疆场未宁,则以外为重;而忠义所激,不择地而安。具官赵卨,少以宏材,辅之博学。虚心大对,方观晁、董之文;推毂西陲,遂膺羊、陆之寄。恩威并著,戎夏乂安。论岁月以稍迁,姑従旧典;收功名于不世,勉及前人。可。
  【赵思明知永静军】
  敕具官赵思明。武吏之进,以守土捍城为高选;而戎垒之政,以平徭决狱为余事。汝以财用,往分使符。知高选之未易得,而余事之不可忽,则寡过矣。可。
  【鲜于侁大理卿】
  敕具官鲜于侁。儒者耻为文吏,而廷尉不用仁人,久矣。流弊之末,至于诵法而不知义,附势而不知法。罔罗纷张,延及无辜。朕益厌之。尔德惟一,信道不回,虽古于张,何以远过。是以命尔。庶几天下复无冤民。不然者,朕岂以刑狱之事累老成哉。可。
  【吴处厚知汉阳军贾种民知通利军】
  敕具官某等。汉口、黎阳,控引江河,久废为邑,吏民不悦。此诏有司,修复故垒,因旧而新,务适厥中,平徭均赋,使民宜之,明致朕意,以慰父老。可。
  【顾临直龙图阁河东转运使唐义问河北转运副使】
  敕具官某等。复差役之法,黜聚佥之吏,去薄従忠,务以养民,而宽厚之弊,或至于偷。夫外台按事,以不失有罪为称职。若下有幸免之吏,则必有不幸之民。民困于吏,则归咎吾法。朕甚忧之。顾临太原之民,困于边备,使者之任,不轻付予。以尔儒林之选,号称秀杰,有能吏之才而不薄,有长者之风而不偷。其服新职,以莅一道。往任其责,以宽吾忧。可。(唐义问赵魏之地,被边带河。使者之任,匪人可乎。以尔直谅之节,世其家声,岂弟之心,不忽民事。必能深识朕意,以肃吏靖民为本。)
  【张问秘书监】
  敕具官张问。汝策名三朝,宣力四方,既有闻矣。而笃老之年,克己复礼,称道不乱。朕闻而嘉之。起之乡闾,列之朝会,问国故事,与民疾苦,足矣,不必劳以事也。优游吾东观,以为士大夫之表。可。
  【范子奇将作监】
  敕具官范子奇。夫以百工之事,较之一路之民为轻,而自部刺史入居九卿为重。尔久在外,服奔走之劳,按视之勤,亦少休乎。今宫室器用,皆有常法,守之勿失,可以寡过。若予工,毋废厥职。可。
  【钱长卿比部郎邓义叔水部郎】
  敕具官某等。昔汉郎官出宰百里,今自监郡以上,乃与其选,任益重矣。非独为官求人,以济无穷之务,亦将为国储士,以须不次之举。虽会计沟洫,有司之一事,而驭吏捍灾,朕将有取焉。可。
  【林邵太仆丞何琬鸿胪丞】
  敕具官某等。尔向以才选,出按常平之政,官省而归,复使治民,盖将因能而任焉。九寺之属,近在辇毂,才之所宜,易以闻达。毋旷厥官,朕不汝遗。可。
  【文保雍将作监丞】
  敕具官文保雍。朕仰成元老,如涉得舟,待以求济。苟有以燕安之,使乐従吾游,而忘其老,朕无爱焉。大匠之属,未足以尽汝才也,而従政之余,遂及尔私,并事君亲,岂不休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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