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稍稍往下挪动。
绪方冲进自己怀中。
他真的一点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间隔一秒钟之后,田中终于恍然大悟,她的行为跟言词的含义,以及她一反常态不断逼问的理由。
“小绪?”
绪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少女柔软的身躯与体香,让田中感觉全身开始发热。就像发烧时说梦话一样,脑子昏沉沉地,分不清天南地北。
在他怀中的绪方终于摘下面具。平常众人公认“帅气”的端整容貌略显愠怒,但很快地,看见少年不知所措的滑稽模样,又忍不住格格轻笑。
“……”
变化丰富的鲜活表现,让田中不由得屏住气息。
最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毅然决然起来。紧贴的胸口深吸一口气,用力呐喊:
“田中荣太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所以我讨厌看到你跟其他女生要好!有意见吗?”
面对这段惊人的告白,田中受到一股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冲击,整个人僵住不动。
反倒是绪方,或许是把话说出口以后感到轻松许多,面露稍稍恢复镇定却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该不会……完全……都没有发觉到?”
田中动作僵硬地点头,一边思索如何回答。
(………………………………………………………………………………怎么办?)
实在是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对于自己变成别人的喜欢对象这种事情,只当作是纯属开玩笑的层级……也因此,理所当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抱住自己的少女的强烈情感。只能表现出惊讶错愕跟不知所措而已。
“这个心情”与遭到她误解的,他对于玛琼琳·朵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只知道这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则是一团混乱。
烦恼到最后,天生正直善良的个性让他直接从口中表达出极为烦恼的心情:
“那个……呃,这个……”
“嗯。”
“小绪我也不讨厌你,只是……”
“……只是?”
听见令人在意的语尾,让绪方抬头仰望少年偌大的脸庞。
“该怎么说才好,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
田中似是还击一般大喊出声,粗大的双掌攫住抱住自己的少女的纤细的肩膀。
“啊!?”
绪方因为讶异、紧张还有些微的恐惧,禁不住缩起身子,先前的气势完全消失殆尽。
不过,田中当然没有动粗,他只是把紧抱着自己的少女轻轻拉开而已。热滚滚的脑袋整个动员起来,想尽办法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
“那个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呃,是很仰慕没错,但不是这种感觉。总之就是熟人,因为她拥有很强的力量,所以想当她的徒弟或跟班,而且,那个……最重要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佐藤也跟我们一道。”
“……”
绪方明白认识了这么久的少年不会对她说谎。虽然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情况之下,她要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答案。
“那么……答案是什么?”
意思非常清楚。
“刚才的……是……不行吗?”
田中的回答在一看见少女真挚的视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手抓着她的双肩低吟片刻,最后才袄不容易挤出一句八股的句子:
“呃——这,谢……谢谢。”
“?”
绪方为之一愣,紧接着突然有种又好笑又好气的感觉。
这个时候,原本被攫住的双肩“咚”的一声被拍了一下——定睛一瞧,她开口表白的对象开始落荒而逃。
“什么意思啊——!根本就不是回答嘛!”
“这样太突然了我实在没办法!”
看起来就像平常的拌嘴,但事实上,两人都是战战兢兢地相互大喊。
“不可以走出家门,绝对不可以哦!”
田中边跑边叮咛,在最后,喊出内心的誓言:
“‘明天见’!!”
佐藤启作胆战心惊地朝着与人潮相反方向行进,前往夜晚的御崎市车站。
位于车站前方的公车总站,约有一半面积缠绕着从车站延伸而出的诡异管子与软线,但人们对于这种状态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往来于其中。公车总站等候车班的乘客队伍,其长度与密度看起来比平常多出好几倍。
佐藤走近一看,终于明白其中的原由。
因为车站入口处拉下了铁卷门。不得其门而入的人们只好转而搭乘公车。当然,由于先前的位置交换造成了整条马路陷入几乎不可能复原的严重阻塞。也不晓得下一班公车何时抵达。不过人们口中抱怨的并非一直充斥在车站的异常变化,而是交通阻塞。
(看起来“使徒”没有发动攻击……玛琼琳大姐也还没来的样子……)
佐藤基于许多理由而松了口气,接着来到车站正前方。
紧急专用铁卷门目前正是前所未见的拉下紧闭状况,形同一道坚固的壁垒阻挡了他的去路。铁卷门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骨与软线,而且还微微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亮。
(“红世使徒”……就在里面吗?)
只要出声就会被听见的这种念头挥之不去,让他把嘴巴紧抿成一条线并环顾四周。
到了夜总会出现自弹自唱的街头艺人、休息的计程车司机,甚至以庆典活动的观光客为目标的临时摊贩也一如往常那般,只有诡异的车站形同异物一般存在着。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入口可以进去?)
看不到直接性的伤害与破坏的痕迹,而且周围太过平静,他不知不觉壮起胆子,开始思考大胆的做法。
像现在这样擅自行动,如果一点收获也没有的话,就没有脸回去见田中跟玛琼琳,不知不觉在内心抱持着将自己行动正当化的借口。脑子仍然没有顾虑到自己实际上能够做些什么。
“……嗯?”
正当他睁大双眼左顾右盼之际,目光停留在一名老人身上。
这名老人身穿工作服,看起来像是清洁人员,他推着装满工具的推车走上缓坡。前方是车站工作人员的专用门。这扇门看起来还没有被奇怪的东西缠住。
(就是这个!)
“老伯伯!”
佐藤念头一转,同时出声喊道,完全忘了刚才挥之不去的想法。全新朝着自己的突破点迈进。
“很重吧,我来帮忙。”
他的言行虽然有些轻浮,却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少年,也很习惯主动向人搭讪。
负责清洁的老伯伯大概是觉得推车真的很重吧,所以立刻答应他的主动帮忙:
“是、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对了,我来扶着推车,可以麻烦帮忙推开门吗?”
“嗯?好啊。”
老伯伯把沉重的推车交给佐藤,先走上缓坡,打开门锁。将生锈老旧又沉重的门往里面推开,然后呼喊亲切的少年:
“多谢你了,我每次总得费一番力气才能打开这扇门。”
“这样吗?啊,那我顺便推到里面好了。”
似是想藉由劳动把良心的谴责一并结算,佐藤好不容易才把确实很重的推车推至缓坡顶点,也就是车站内部。先行进入的老伯伯按下门边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照明。
“这、这是什么啊!?”
眼前的景象让老伯伯大喊出声。
“呃……?”
佐藤闻言也跟着抬起头,当场哑口无言。
内部的侵蚀比起从外面看的情况更为严重。在这个车站空调设备管理室——一个相当宽广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散发绿色光芒并持续脉动的管子与软线,以及重复着不规则跳动的异样物体。宛如不小心闯进了机械制造而成的怪物的腹部一样。
“嗯——怎么回事?”
“噢哇!”
“哎唷?”
蓦地,扩音器传出高分贝的讶异声音,老伯伯跟佐藤随即捂住耳朵。
“啊!又——是入侵者?已经是第五个地点了,伤脑筋。”
显得满不在乎的声音在这诡异空间回响着,让佐藤心生恐惧。
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是“红世使徒”——!)
最可笑的是,此时的佐藤竟然沉浸在优越感之中。比田中更早遇见这个异次元世界的吃人魔(事实上多米诺只是“使徒”的仆人“磷子”,当然少年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仅仅只是抢先一步,就令他感受到无可言喻的喜悦。
(这就是玛琼琳大姐的敌人——)
不用说,全身因恐惧而不停颤抖,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喂——!快滚出来——!我现在,可是忙得要命呐——啊!”
原本温吞的声音说到一般,突然转为紧崩。
最后的发喊声让佐藤跟老伯伯捂着耳朵,蹙起脸来。
“终于——来啦——!火雾战士!!”
不晓得是在跟谁说话的声音响起,以机械零件制成,宛如大蛇一般的头部随即飞到他们的所在位置。
“喂——!还不快出去!不——然就把你们吃掉哦——!吼噢——!”
“哇啊啊——!”
老人发出惨叫,转身逃跑。
佐藤有那么一瞬间毫无意义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在本能对于死亡的恐惧驱使之下,转身拔腿逃命。
“哇啊啊啊啊啊!!”
对于直逼眼前的非人怪物,他根本无计可施。
“吼——噢——!‘尽管放马过来吧!火雾战士!!’”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向外面,身后的门扉随即粗暴地关上。
仿佛要把所有一切排拒在外一般。
夏娜伸展耀眼的炽红双翼飞翔,在大楼之间划出一道航迹。
她完全不在意位于马路与大楼窗口的目击者。反正只要平静的波动一出现,所有人都会将眼前所见的事物视为理所当然的情景。不需要花费心神遮遮掩掩。
“要往哪里去?”
亚拉斯特尔从位于她的胸前,在风中摇晃的坠子“克库特斯”询问道。
夏娜火红的灼眼专心注视前方并答道:
“先穿越大马路,接着逐一清查干线道路。”
“嗯,很好。”
“嗯。”
两人对话非常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闲话。
正如同,来到这个城市之前一样。
两人在不知不觉,不约而同如此心想。这才明白,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夏娜跟亚拉斯特尔之间交谈的次数变多了。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现在两人又是不知不觉,不约而同如此心想:
感觉有点寂寞。
“亚拉斯特尔,是车站!”
“嗯!”
在空中飞翔的两人很快就发现敌人的根据地。
这栋诡异的建筑物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坐镇在城市的正中央。
“果然感应不到‘魔王’的气息。”
“会不会隐藏在那栋奇怪的建筑物里面?”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不用说两人没有答案。
于是两人又心想。
悠二或许可以看出端倪吧。
下一秒立刻从这个想法清醒过来,夏娜不禁咂嘴,亚拉斯特尔默不作声。
两人一体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现在准备把不悦到极点的心情发泄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我要把它烧得精光。”
合约人的语气隐含着如同埋在灰炉中的余火般的怒气,赐予她特殊能力的火焰魔神报以表示同意的气息作为答复。
炽红的炎发灼眼与背后的双翼亮度增强,如同飞行轨迹一般的火粉狂乱飞舞。
看似黑色大衣的“夜笠”之中,鲜艳的绯红色浴衣同样在前进的风中飘扬。
不知不觉,手中紧握一把只有白刃的武士大刀。造型简单朴素,没有累赘的装饰,勾勒出优美弧线,细长却厚实的刀身。是她充满了杀戮力量的爱刀“贽殿遮那”。
那仿佛来幻想世界的飞翔身影,让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
沐浴在大马路的拥挤车辆、前往庆典活动的群众以及两旁大楼的视线之中,夏娜完全不予理会,在空中奋力冲刺。开始凝聚力量,准备以火焰的一击将遭到改造的御崎市车站烧得一干二净。
由于不是位于封绝之内的战斗,所以事后无法修复,反正已经被改造了。里面的人类也遭到啃食了吧(事实上是被多米诺全部赶跑)。不必也不需要在乎损害的问题。由于顾虑到至少不要波及到周围,于是缩小力量的范围。
“——————”
藉由吸气吐气的动作,将可以显现出火焰的“存在之力”凝聚在双手,不断组合延伸。就这样,凭借一己意志将力量的征兆拉进现实,一旦感觉已经获得足以一击摧毁御崎市车站核心的力量,夏娜立刻在半空紧急刹车……
“——喝!!”
随着高声呐喊,“贽殿遮那”直指前方。
一瞬间,炽红火焰膨胀,缠绕武士大刀的刀身,很快在转眼间化为漩涡,最后具有压倒性热量与体积的洪流喷溅而出。猛烈却位于精确瞄准与控制之下的火焰,挤压着四周的空气,同时朝向御崎岖市车站施加破坏的力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什么!?”
火焰冷不防转了一个弯。
在接触车站的数公尺前方,炽红洪流以直角往天空攀升。好似眼前有一到无形的壁垒,甚至有一条指引路线一般。呈现一幅精彩壮观却充满屈辱的景象。
“——咯!”
为之错愕的夏娜立刻停止火焰的释放。愤怒与焦虑的她挑眉说道:
“那么,改为正面进攻!”
“等等,夏……”
两人同时说道,再次展开炽红双翼奋力冲刺之际……
突然间……
“啊!?”
抬望正上方的围观群众的这个画面在眼前不断扩大、逼近。
并非人们出现在前进方向,而是自己的飞行方向如同火焰一般,这次是急转直下——察觉到这一点她,迅速操纵炽红双翼,然而飞行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将她抛向人群之中。震耳欲聋的声响往四周散布,并且迫使数人跌倒,同时重重撞击路面。
“掉下来了!?”“唔哇啊!”“刚才是怎么回事!?”“哎呀——!”“哇啊啊!”
石板碎裂,扬起滚滚沙尘,喧嚣转为哀号。摔进群众之间而没有波及任何人,简直可说是奇迹了。
“咯……糟糕。”
“你怎么了?太大意了。”
经亚拉斯特尔这么一提,夏娜才终于明白自己太过躁进。她极力冷静下来,捕捉除了自己以外的无形事物。
看来敌人相当擅长除了直接动武以外的自在法。原本从先前交换位置的自在法理当察觉得到这一点才对。
夏娜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动作迅速地把刚才摔落之际摆在前端以作为缓冲而深深刺进地面的“贽殿遮那”拔起,在沙尘尚未散去之前再次飞上天空。
结果,再一次地……
“啊!”
从旁人看来,这次的前进路线被扭转至大楼的壁面。
啪喳!
随着干瘪的碎裂声,夏娜猛然撞上强化玻璃。由于迅速做出刹车动作,所以没有撞进大楼内部。她背抵着如同蜘蛛丝一般的白色龟裂,这次减缓了速度,边警戒敌人所驱动的自在法边上升。
如此一来才好不容易从大楼底部来到顶端,坐在“格利摩尔”上面的玛琼琳从她们的身旁穿越而过。技术纯熟的自在师与狡猾的战斗狂简短交谈:
“看见了?”
“嗯,看来不能正面硬碰硬。”
“既然如此,这样——如何?”
玛琼琳先在半空停下来,一手伸向前,指尖一弹。
周围立刻冒出十多个深蓝色火焰弹,滞留空中仅仅一瞬间,随即陆续飞向车站。等到各就各位将车站包围起来之后,火焰弹同时发动攻势。
“嗯?”
“哎唷!”
然而,不出所料,所有火焰弹在中途偏离轨道,转往截然不同的方向。朝着毫无关联的大楼或者在公车总站等候车班的乘客头顶到处飞窜。
一面讥嘲着位在自己身后屏住气息的夏娜,玛琼琳再次弹动手指。
倏地,火焰弹全部化为火粉,迸散开来。
群众抬望并非烟火的火焰飞舞并消散,异口同声地以手指或团扇指着她们。
“原——来如此,找不出什么弱点。由于受到不但倾向‘原本已经存在’,而且还是‘硬是强迫存在’的自在法的干涉,所以才会扭曲啊。”
“哈哈!刚才操纵因果的交换位置自在法只是事前预习,真正的重点是这个防御攻击的干扰自在法吧?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底,想不到对方的手法还真是细腻。”
低速飞行的夏娜好不容易才抵达正在分析情势的“悼文吟诵人”与“蹂躏的爪牙”身边。
“没想到发现很容易,进攻却这么棘手。”
“可恶的‘探耽求究’,还是一点都没变,以特殊手法运用庞大的力量,一般方式果然行不通。”
亚拉斯特尔也重新评估教授的能力。
玛琼琳露出一副看待乖宝宝的游手好闲之人的表情,冷哼一声说道:
“今天又是操之过急、又是无精打采,真是大忙人呀。”
夏娜哑口无言,玛琼琳则是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径自把手摆在自己乘坐的“格利摩尔”上面。以不藉由肉眼的方式,直接搜索并揣测位于其中的自在式。
“首先……先试试‘这个’吧?”
“好啦好啦——那飞弹呢?”
“那个。”
在她一手指向一旁的大楼屋顶,“锵”的一声避雷针整根折断。避雷针的断面喷溅出深蓝色火焰,如同火箭一般朝着她们飞来。这个时候,她口中哼出在驱动强大自在法之际习惯吟唱的“屠杀即兴诗”。
“前往班布里的街角!”
“骑马去逛逛!”
一起搭档的马可西亚斯以对唱回应,随即浮现一道自在式包围折断的避雷针并开始旋转。于是玛琼琳继续唱道:
“骑着白马的夫人!”
“手上戴着戒指,脚上系着铃铛!”
马可西亚斯又接着对唱,这是自在式的旋转速度与密度不断增加,将避雷针层层缠绕。最后玛琼琳指向车站,以一句话作为结束: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伴奏、哟!”
倏地,缠绕着自在式的避雷针如同一支箭飞向车站。
“啊!”
层层缠绕的自在式犹如拆开的毛线球一般,一点一滴地剥落。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也定睛凝视前方,看着不断边细,最后恢复原本光溜溜的避雷针,而且被弹到截然不同的方向。
玛琼琳见状,只能耸耸肩说道:
“哎——呀呀,亏我大费周章写入那么多道预防干涉的防御措施,没想到飞不到一半就全部被破解了。”
“这——下子,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我技巧精湛的自在师玛琼琳·朵——?”
马可西亚斯话中半是调侃地回应道。
夏娜不具备如同她们那般驱动自在法的纯熟技巧(应该说在特质方面根本是望尘莫及),只能神情焦躁地瞪视车站:
“也就是说,单单采取正面攻击是行不通的吗?”
亚拉斯特尔语气严肃地答道:
“唔嗯……大名鼎鼎的‘探耽求究’的自在式固然有许多怪异之处,但是以正面攻击的方式恐怕很难破解,或许应该再一次跟‘盛装骑手’商讨才是。”
突然间,马可西亚斯似是临时想起来一般说道:
“嗯?这——么一提,那两个来头子上哪儿去了?”
“反正就是在这附近闲晃吧——”
“大姐!”
“哇!?”
“噢!”
冷不防,田中的声音窜进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的意识当中。这是可以传递彼此声音的自在法。看来总算是抵达“玻璃坛”所在的秘密基地了。
得知跟班平安无事到达秘密基地,玛琼琳内心松了一口气,但口中却破口大骂:
“太慢了!到底在拖拖拉拉些什么?”
顺便一提,这个自在法并不是实际发出声音。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的声音只有对方听得见,田中的声音也只有她们两人听见。在旁人看来,就像目前正处于电话通话中的状态。
“对不起,因为临时遇到一些事情……”
“不用解释那么多,最重要的是情况怎么样?看得见自在式吗?”
明白玛琼琳似乎正在使用自在法与人通话,夏娜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事情做出结论。自从与“爱染兄妹”交战之后,她才从悠二口中得知这位“悼文吟诵人”在御崎市有几位助手。
不过,悠二跟夏娜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佐藤和田中;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虽然认识这四个人,却不知道他们是朋友。
田中并不知道伪装成自己的同班同学、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平井缘”,目前正以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身份待在玛琼琳的身旁,于是开口说道:
“是的,可以看得见,不过……”
“怎么了?把重点讲清楚!”
因为顾及好友而犹豫了数秒钟之后,田中终于回答:
“因为那个让人交换位置的奇怪自在法的关系……我跟佐藤那小子走散了,他到现在还没来。”
“什么!?”
“啊?明明又没有什么立即的危险,那个大少爷在做——什么啊?”
“现、现在该怎么办?”
田中的声音充满不安。对他而言,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仰慕的对象玛琼琳弃之不顾,而生性善良的他同时也害怕佐藤遭到相同的待遇。
玛琼琳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她粗鲁地抓挠为了配合浴衣而特地盘好的发髻,决定暂时不追究这件事情。
“根本不能怎么办吧,真是……我会顺便去找人,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是。”
让自己身旁的同行看见跟班漫不经心的办事态度,玛琼琳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为了两个跟班的尊严而非个人的面子问题,她要求田中回应:
“那么,自在式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用你的表达方式说明一下。”
说着,她同时往夏娜伸出食指。指尖冒出一缕深蓝色火苗,飞向她所指着的额头。然后……
“以大马路为中心——”
夏娜的脑海中也传来那个“应该算是助手”的声音。玛琼琳借此省略自己重新说明一遍的手续。
“应该说沿着马路吧,并不像之前‘爱染兄妹’的‘小齿轮’那样不分地点,遍布每个角落……几乎只沿着马路扩散而已。”
“……?”
夏娜蹙起眉心。不是针对说明的内容,而是对方的声音让她心生疑惑。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玛琼琳自然不会察觉到她的疑惑,继续质问道:
“外观是什么样子?”
“不是之前那种乱七八糟、一团混乱的感觉……而是相同花纹的图案沿着马路排列。”
“呼嗯……不像‘爱染’那种以火炬作为辅助跟中继的机关,而是由自在式本身扩张延伸的那种类型。”
“啊?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必须由糊涂发明大王自己直接驱动这个大得很夸张的自在法,不过这么一来有办法让人连气息都无法感应到吗?”
“呼,嗯……的确很奇怪没错。”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虽然在攻击方面作风怪异,却是精通自在法的专家。从这两个人的角度来看,一口气驱动规模编及整个城市的自在法,并同时完全不暴露自己存在的气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一定是设下了某种机关。”
“嘿、嘿嘿!不——然这样好了,干脆设置一个特大号封绝,除了人类以外全部破坏殆尽吧,我超强的炸弹玛琼琳·朵?”
“说——的也是,只要能破解自在式就谢天谢地了,接下来只要锁定条件,依照顺序变更破坏的目标,总会有办法猜中‘探耽求究’的机关吧。”
听了两名战斗狂简直就是粗暴野蛮的对话,夏娜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现在又找不到其他有效的方法——
“等等!”
想着想着,她突然出声制止。
“?”
位在“玻璃坛”的田中露出纳闷的表情。因为他觉得这个英气凛然的少女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玛琼琳以为她要提出反对意见……
“怎样?有意见——”
话说到一半,随即恍然大悟。
“不会吧。”
亚拉斯特尔说道。
“怎——么搞的?”
马可西亚斯接腔。
他们终于感应到了。
感应到一股十分庞大,季度危险,而且起伏不定的“红世魔王”的气息——应该就是属于“探耽求究”丹塔利欧,简称“教授”的意思。
然而,丝毫感受不到隐藏的意图,而是刻意显露的这股气息并不是从眼前的御崎市车站感应到的。
这股气息位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御崎市内。
“啊——!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大声喊叫,地点位在距离御崎市车站相当遥远的白峰车站。
这里的月台今天已经发生了第三次意外状况。
第一次意外是由于不明原因的事故导致开往御崎市方面的班次全部被迫停驶。第二次意外是原本准备前往参加鱼鹰节这个一年一度盛大庆典的乘客,针对电车停驶的意外与站务人员发生争执,造成长满混乱。
第三次意外发生在混乱的车站中央也就是铁轨上面。
“啊?”
“什么?”
“站、站服员先——生!”
月台上无论乘客或站服员,所有人不约而同瞠大双眼,错愕地盯着这个荒谬到了极点,令人无法理解的光景。
“是……是在拍电影吗!?”
“不会吧——?”
“是电……电车吗?”
也难怪众人大惊失色。
因为在月台之间,开往御崎市方向的铁轨上头出现了一台奇形怪状的车辆。
白峰车站不是像御崎车站那样的大都会型高架车站,而是建筑在地表之上,一般常见的市郊型地面车站。
一台奇形怪状的车辆从地面当中如同舞台装置一般——说白一点,就如同特摄节目里面从秘密基地起飞一般——自裂开的地面缓缓上升。
前端的车头部分看起来有如撞开城门的破城槌一样尖锐又坚固,车体露出精密复杂的机械构造,就像少了外壳的引擎般,宛如一句摆放在铁轨上面、尚未完成的飞弹或是火箭。
车体到处喷出不知是做什么用途的蒸汽,而且还冒出强烈的淡绿色光芒。
仿佛在冷不防驳斥一面议论纷纷一面凝视这台车辆出现的乘客们一般……
“E——xcellent!还是要从地——底出发才是最基本的啊——?”
从这辆车体之中传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音。
“接——下来,实验终——于要进入最高潮了!!‘自学的结晶优秀的29182号——晚会之柜’……出——嗯——嗯——发!!”
“啪嚓”一个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传出经过半秒,车体上方串连在一起的数个汽笛同时震动起来,发出怒吼。车体下方的台车“噗咻”一声猛然涌出蒸汽。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响规律地演奏出缓慢笨重,接着逐渐加速为流畅的行驶音乐。
“现——在要出征了!前往期待已久的实——验场所!!”
“叭呜——”汽笛再次同时怒吼。
那部奇形怪状的车辆朝着铁轨的另一端——也就是夜幕的尽头扬长而去,只留下汽笛声与蒸汽。
面对一连串让人一头雾水的状况,挤在月台上的乘客与站务员只能呆若木鸡地目送对方离去。
“探耽求究”丹塔利欧原本位在遥远的距离,隐约才能感应得到的庞大又危险的气息,现在毫不掩饰地,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御崎市直扑而来。
虽然这段距离还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抵达,不过他正逐渐接近的事实,让火雾战士们心生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本人根本不在这里,难怪会感应不到气息。”
“照——这么看来,躲在车站里面的,应该就是他的‘磷子’——助手多米诺吧。教唆它学会驱动大规模自在法的奇怪手法,然后派遣它来担任前锋部队?”
玛琼琳跟马可西亚斯你来我往地交谈着。
夏娜炽红的灼眼也望向逐渐接近的气息所在方向。
“以那个车站为中心的自在式,是为了保护从远处而来的‘探耽求究’,而不是车站本身吧。”
“这次的规模如此庞大,车站本身很有可能是某个企图的中枢……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家伙会锁定这里作为目标?其动机目前尚未明朗。既然跟调音有所牵扯,想必绝对没有好事。”
夏娜随即表示:
“刚才那股扭曲自在法与飞行方向的力量,会不会在我们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前往迎击‘探耽求究’的时候出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等于被困在牢笼里了。”
玛琼琳也跟着接腔:
“只要编及整个城市的自在法不解除,我们对于直指那个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车站前来的‘探耽求究’根本没辙。”
马可西亚斯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闲工夫采用刚才讨论的,在封绝中慢慢寻找破坏目标那种慢郎中的做法了。干脆设置一个特大号封绝,一口气把所有事物全部破坏掉好了。”
接着,最后由卡姆辛回答:
“啊啊,那是不可能的。”
“呼嗯,看来,遍布在这个城市的自在法也写入了对于封绝的阻碍……我们刚才再三尝试都失败了。”
身为调音师的火雾战士坐在马路的铺路石上,飘浮在一旁。
宽广足够让他一人乘坐的铺路石表面,描绘着看似可以产生悬浮现象的自在法。底部还残留着些许地表的土壤。
卡姆辛从风帽下方叹了一口气。
“啊啊,看样子,对方不但把整座车站改造成自在式,而且准备得面面俱到。这里有三名火雾战士,却还是被将了一军。”
“呼嗯,火雾战士基本上就是属于容易陷入被动的命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最古老的火雾战士听起来像是自我辩解的说法,让夏娜不禁表达出内心的焦躁:
“这么说来,难道要任凭对方摆布吗?”
“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提醒各位,必须认清目前的情况对我们不利,如此而已。”
“以现在的状况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吗!?”
玛琼琳眼见少女的表现一反常态,忍不住蹙起眉心:
“我说你啊,今天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就——跟某个酒杯一样歇斯底噗!?”
玛琼琳敲了马可西亚斯一记让他安静下来,接着询问临时才注意到的疑问:
“对了,今天那个小鬼头没有跟你一道啊?”
“是啊。”
听到夏娜冷淡的口吻,马可西亚斯立刻恍然大悟:
“哈哈——啊!一定是跟‘密斯提斯’小哥吵架了对不对?嘿嘿嘿!”
“才不是!!”
否定就是肯定。
经过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玛琼琳再次面露为难的表情,粗鲁地抓挠头发:
“……啊——!虽然不太想承认‘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觉得可以找那个‘密斯提斯’小鬼头来帮忙——”
“咦?”
出乎意料的提议让夏娜吃了一惊。
“记得那个小鬼头当时可以一眼就识破‘爱染他’最自豪的‘小齿轮’的伪装对吧?所以我在想,虽然我们束手无策,搞不好小鬼头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由我的跟班所在的‘玻璃坛’的影象,再配合小鬼头的直觉,或许能够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也说不定。”
“哈、哈啊!这是个好主意。为——啥没有好好管住小哥呢?嘿嘿!”
“少罗嗦少罗嗦少罗嗦!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你们讲这些话……”
对于马可西亚斯的嘲讽,夏娜反射性以激动语气脱口而出,下一刻又不知道如何接腔,于是语尾边得越来越小声。
卡姆辛并不在意少女的反应,而是以火雾战士的身份公事公办加以确认:
“啊啊,那个‘密斯特斯’体内藏了什么样的宝具?”
亚拉斯特尔简明扼要地回答:
“是‘零时迷子’。”
“!……哎呀呀。”
“呼嗯,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宝具啊。”
见两名调音师讶异的模样,夏娜暗地做出复杂的反驳:
(不只如此,悠二有更厉害的地方——)
仿佛代替她说出内心话一般,玛琼琳开口表示:
“那小鬼头表现得的确很不错,虽说战斗力完全上不了台面,头脑倒是挺聪明的。”
“这位小哥胆子也真够大的,在面对那个‘千变’的时候还会故弄玄虚跟他单挑,这次应该也会有所表现吧?”
对于这两人坦率地夸奖别人,两名调音师一方面感到以外,一方面表示赞同:
“啊啊,能够向‘千变’挑战……原来如此,的确是相当不简单的人物。”
“呼嗯,既然我们现在束手无策,不如找到他本人,跟他谈一谈吧?”
听到别人对悠二赞誉有加,夏娜打从心底感到骄傲又开心。
“……”
但是同时,也对于由他人口中提起悠二的事情,自己却完全说不出口而感到难过、不甘心。
玛琼琳并不知道内心的烦恼,继续说道:
“总之,我看还是先找到那个小鬼头,再把他带到‘玻璃坛’去,他现在人在哪里?”
(只不过共同作战了一次而已,就摆出一副很了解悠二的样子……)
基于这股不可理喻的怒气,夏娜犹疑着要不要回答。
这个时候,亚拉斯特尔回答:
“应该在河川用地。”
“……”
夏娜甚至对于他人谈起他,可以说得那么肯定,那么正确也感到些许地不满。这个感觉让她对自己产生自我厌恶。
“那么,小鬼头今天是什么样的打扮?”
玛琼琳来到表情凝重的夏娜面前,手掌往前伸出,掌心迸出深蓝色火焰。很快的,火焰当中映出坂井悠二的影像。那应该是以前“爱染兄妹”前来攻击之际,他身穿学生制服的模样。
“啊……”
经这么一问,夏娜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努力回想。然而,脑海只浮现出他愤怒的脸庞与诧异的表情而已。越是焦急地回想,内心越是充斥先前与他争吵的画面。
于是,亚拉斯特尔再次代为回答:
“黄色衬衫,跟牛仔裤那一类的长裤。”
“啊,是吗?就是这种感觉吧?”
玛琼琳简短应道,接着调整影像,转换成接近今天的模样。
看到那个影像,夏娜整个人又变得十分消沉。她从刚才就对自己情绪不受控制的起伏感到无所适从。一想到悠二,就无法冷静下来。一向视自我克制为一种美德,更是精神上一大支柱的少女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也是“无法克制的心情”吗……?)
可笑的是,她在内心询问“曾经教过她”这句话的穷凶极恶的“使徒”。当然不可能得到回应,甚至觉得,那个外表像个少女的“使徒”会抱以恶意的讥嘲。
“啊啊,好年轻,‘真是可怜’。”
“呼嗯,那么我们就把这个影像收下了。”
贝海默特说完,卡姆辛随即伸出缠绕着绳结型神器“萨比亚”的左手掌。深蓝色火焰流窜至他的手掌,被吸入的中途转变成属于他的褐色火焰。
传达的作业结束之后,玛琼琳顺便从“格利摩尔”抽出一张签条,抛给卡姆辛。
“这给你们通讯时使用。”
“啊啊,那就多谢了。”
对于对方的道谢置若罔闻,她径自朝着位在“玻璃坛”负责倾听的田中说话:
“听清楚了吧?我等会就带客人过去,等启作到了再通知我,要切断咯!”
“是、是的。”
田中感到有点纳闷,总觉得另一名火雾战士的声音很耳熟。
(“岂座”?)
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也让夏娜微微侧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