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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高桥弥七郎][第六卷]

_2 高桥弥七郎(日)
  他们依旧不肯放弃,究竟应该嘉奖赞许他们?还是对他们嗤之以鼻?
  两人毅力十足地不断挑战这把剑。
  他们认为这是玛琼琳给予他们的试练……不,是测验。如果这就是“全部”,只要能够自由自在地挥舞这把剑,玛琼琳一定会允许他们同行……他们如此盘算着。抱持着这个一相情愿的想法,不顾一切尝试挑战。
  或许是因为已经以严正态度提出无可撼动的挑战之故,玛琼琳与马可西亚斯接下来并未对同行一事发表任何意见。
  而现在……
  佐藤之所以感冒,就是他趁着成天泡在他家的田中离开之后,做出握剑鬼叫了一整晚(这样的形容比较恰当)这种傻事导致的结果。
  昨天早上前来接他上学的田中,立刻察觉到他的行为与用意,却没有深入追究与指摘。仅仅——
  “你在干嘛呀?笨蛋。”
  笑着说完,然后上学去了。
  田中并不是没有“居然抢在抱有相同烦恼的自己前头”这个想法,而是“选择原谅”。与田中有着多年交情的佐藤明白那是他心痛的表现。田中真是个好男人。
  (相比之下,我——)
  噗呼……
  “咳咳!?”
  被子突然给人掀开,佐藤立刻一跃而起。
  “来。”
  然后,一个大号岩石杯猛然递到眼前。强烈的威士忌酒味随着热气钻进他的鼻孔。递出酒杯的不是别人,正是玛琼琳。
  “啊、呃……?”
  “感冒只会到来不愉快的回忆,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赶快喝下这个治好感冒。”
  佐藤反射性地接过,热度让他不自觉改用手心扶着厚厚的杯底。
  这个时候,玛琼琳摆出一副办完事情的态度,转过身去回到沙发。
  “呃,请问这是……?”
  “看不就知道了?生命之是加热开水。在我的故乡,没有感冒药的时候就喝这个。过去喝下这个的姑娘们都痊愈了,效果可以挂保证。”
  她边回答边重新坐回沙发,并在自己的酒杯倒入威士忌跟热开水。
  “如果有药酒的话更好,只是酒吧的酒柜找不到合适的。”
  似是寻求酒友,以下巴指了指:
  “来,冷了就没效了,快喝吧。”
  “呃,可是我……不太会喝酒……”
  “别管那么过,快喝!”
  “是。”
  佐藤被来势汹汹的气势压倒般,一口气饮干了酒杯。风味有些特别的酒精气味与热开水的温度在通过咽喉之际,转变成为强烈的灼热。
  “~~~~~唔、噗……”
  “接下来,睡觉!”
  “是。”
  佐藤这次乖乖听话,钻进被窝。感觉腹中好像在燃烧一样。
  隔者盖在身上的毛毯,听得见玛琼琳逐渐模糊的叨絮:
  “说来说去,空腹不吃东西,整天睡觉实在不好。俗话说:‘感冒要吃才会好,发烧不吃才会好’。”
  “那么干脆由你来做菜吧,我能干的厨师玛琼琳·朵——”
  “才不要,麻烦死了,以前在卡斯提拉的时候,是因为正好有我喜欢的烤牛肉,刚好我也会做,其他料理都是顺手做而已。”
  听着这段对话之际,佐藤感觉腹部的热度慢慢扩散到全身,同时,玛琼琳她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只有我抢先,太狡猾了……)
  感冒的原因也好,这件事也罢,老是做出对不起田中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玛琼琳,让田中也可以分享这杯威士忌加热开水?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要喝——比较好——吧!”
  “闭嘴——笨蛋马可——少胡说——八道——”
  (该怎么……说出口呢……)
  不知是意外喝下酒精的关系?还是热开水热度的影响?或者因为枕边对话的缘故?他的心情渐渐放松,意识陷入梦乡。
  吉田一美稍作休息之后,再次沿着泳池池畔走动,准备回到自由竞泳水道的起跳台位置。赤脚踩着经过日晒的水泥地板,感觉很温暖舒服。
  虽然她没有在看什么,却一直感觉到混杂在持续进行的捉迷藏比赛中的一名参加者。鬼鬼祟祟没出息,又没有足够的胆量摆出光明正大的态度,甚至有种无可奈何,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什么时候边成这样……)
  自从向平井缘公然挑战之后,数天来对于表白的恐惧,以及想继续前进的心情相互拉锯着。两者均以从未有过的强势逼迫着自己。
  做还是不做。
  至少希望能够找出契机让自己摆脱这两者的拉锯战,让自己的心情做下决定。只是,单单这个希望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身为情敌的平井缘像是牵制一般牢牢守在坂井悠二的身边,原因还不止于此,另一个原因是,一名在多方面——不论是私底下还是公开场合——给予原本迟迟不敢采取行动的自己大力帮助的少年——
  不经意垂下目光,捕捉到从一旁泳池出入口出现的双脚。
  “呃!?”
  “哇!?”
  差点就与对方撞个正着,一时重心不稳,正想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手时,却像突然撞到墙壁一样临时打住。
  (啊……)
  走进泳池池畔的是同班同学“眼镜怪人”——也就是池速人。他是一年二班的班级干部,其他方面也相当可靠,是个平易近人的全能运动员。
  看来他刚上完厕所回来。由于要上游泳课,所以摘下了等于是他注册商标的眼镜。眯细的双眼透出担忧询问道:
  “不要紧吧?吉田同学,脚有没有扭伤?”
  “唔、嗯……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
  “是吗?没事就好。”
  池面露略显无力的微笑答完,便返回泳池。
  (池同学……)
  唯一一名让自己能以自然的态度面对的男同学,且经常帮忙胆小的自己,是一位非常亲切的同班同学。
  之前也找他讨论与坂井悠二之间的关系进展。他也为此采取更显而易见的做法,想办法让两人独处。跟坂井悠二第一次约会,如果不是他帮忙开口,恐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然而,现在不能再寻求他的帮助了。理由无他,全是自己的错。
  就在数天前……
  不费任何工夫,利用池速人特地安排好的现成机会……
  毫无任何准备,打算拉近与坂井悠二的距离……
  结果,反而被迫看见他跟平井缘要好的画面……
  后来,她将内心的悲伤毫无节制地对着池速人倾吐,导致他为了自己而当面职责坂井悠二,于是在自己对一切无能为力又嫉妒的复杂心情下,她把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直到现在,每次想起自己任性自私又不可理喻的行为,就会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中。
  然而,并不是因为得不到池的帮助才会与他感情破裂。不仅如此,在那椿事件发生当天的放学时间……
  “抱歉,吉田同学,我太冒失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发言。”
  他居然还向她道歉。
  对方先行道歉反而让她大吃一惊,自己也连忙表示歉意:
  “别这么书,我才该抱歉,池同学你根本没有错,我却乱发脾气,把你当成出气筒……全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面对池的时候,总是可以轻而易举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该抱歉的是我——”
  “是我不好才对!”
  还可以这样打断对方的话,说出自己的意见。
  池稍微愣住,接着苦笑道:
  “那么……吉田同学,就当做我们互不相欠吧,如何?“
  池真的很擅长打圆场。
  听到这个提议,自己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
  “嗯……谢谢你,池同学。“
  “我才要说谢谢。”
  池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自己自然而然地也伸出了手,与他握手。
  (池同学……)
  对自己来说,能够像这样跟好朋友和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而且第二天,池与同样感到尴尬的坂井悠二(她对池发脾气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吃中饭,也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招呼自己过来一起用餐。完全不知情的佐藤跟田中一如往常打打闹闹,平井缘也不再旧事重提,不知不觉间前天的事件被淡化,他们之间勉强恢复平日午休时间的用餐画面。
  (池同学,真的很了不起……可是……)
  奇怪的是,自己对池的做法与行为,感到些微的抗拒。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受到他的多方照顾,虽然非常不合理,但是对于他所做的一切,她真的很感激也备觉窝心,可是总觉得无法释怀。
  (不管怎么说……池同学连同我的事情做得实在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那完全多管闲事的热心,再怎么说都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她应该是在“气他这个人”。
  然后,他似乎也藉由自己突如其来的反弹,发现到这个奇怪的心情。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提坂井悠二的事情。他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与其说是有所顾虑,比较像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可是,我现在没有池同学的话——)
  想到此,不禁一怔。
  (啊!?我又来了——)
  不知第几次的自我厌恶,让她缩起身子。
  (又想依赖别人……我自己再不好的事情,还要怪罪池不帮忙我……我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
  不知不觉,把责任推卸给池速人。
  一直无法采取行动……不,是不采取行动的自己把池速人当成借口。
  “再次”透过这些事情理清自己内心可耻的想法。
  (我为什么会这样……?)
  真的好想哭。
  游泳池响起充满欢乐的喧哗声,好刺耳。
  “哇噗!田……田中你!你刚刚就一直锁定我对不对?”
  “巧——合而已啦,总之换你当鬼,噢哦。”
  (田中一如往常,是个平易近人、活力充沛的人。)
  称为“红世使徒”的异次元世界吃人魔,在这个世界四处猖獗。
  他们专吃人类。不是物理上的捕食,而是剥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基本力量“存在之力”。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让自身出现在这个世界,任意操控不可思议的现象。
  站在这里的坂井悠二,并不是人类。
  他是数个月前,遭到“红世使徒”啃食而死去的“真正的坂井悠二”……剩下的残渣所制作而成的代替品“火炬”。
  “啊哈哈,的确是间隔一个人的距离碰触到身体,并没有违反规则啊——”
  (虽然不甘心,但绪方同学说的没错。)
  啃食人类使得原本应该存在的,原本应该衍生的影响消失了。这个结果导致世界产生扭曲。
  “使徒”们明白火雾战士会察觉这个扭曲,前来追杀自己,于是制作出一项道具来缓和扭曲现象,并混淆追踪线索。
  那就是火炬。
  “坂井当鬼!坂井当鬼!”
  “谷川,后面后面!!”
  “唔哇噢!?”
  (大家玩疯了。)
  利用死者剩余的“存在之力”做制作的火炬,拥有与死者生前一模一样的记忆与人格。不晓得自己已经死亡的“那个物体”,继续过着与遭到啃食之前没有两样的日常生活。
  然而,随着剩余的“存在之力”的消耗,气力、存在感、与周围的关联跟容身之处就会逐渐消失。就这样,当这名人类的存在意义变得薄弱之际,火炬就会无声无息地熄灭。曾经留下的痕迹也在不知不觉消失。而且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站在这里的坂井悠二”,也是其中之一。
  “池、池!跟我交换吧——”
  “贯彻公平竞赛的精神吧,噗哈,游戏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啊。”
  (池果然是这种人!)
  不过,坂井悠二并非一般的火炬。他是名叫“密斯提斯”的特殊火炬……体内藏有不知从何处转移过来,专门寄宿“红世”宝具的“活动宝库”。
  而且,寄宿在他体内的宝具是,能够干涉所有时间现象,属于“红世使徒”秘宝中的秘宝“零时迷子”。这是一种能够将日复一日不断消耗的“存在之力”在每天零点恢复的永久机关。幸亏有了这个,坂井悠二得以维持原有精力与人格,过着正常生活。
  “悠二,你在看哪里?换你当鬼了。”
  “呃,我在想,吉田同学要是可以一起玩就好唔哇噢噗!?”
  “……平井同学,一般是不可以打鬼的。”
  “喂,打了鬼会怎么样啊,池同学?”
  “换人,平井同学当鬼,啊,要是再揍坂井,坂井也不会当鬼。”
  “规则我知道!!”
  (夏娜跟大家已经打成一片,开怀地笑着……我们站在这里,毫不觉得格格不入……)
  悠二在不知不觉间,出在目前没有异状的每一天,以及对于一切的习惯当中,使得自己这个存在的不合理跟异常,内心感受到的悲叹与绝望逐渐淡薄。不仅如此,现在甚至抱持天真的喜悦与放松的心情,悠然自得地恢复自己生前的生活,夏娜介入其中也不会感到不自然。
  当然,这一切,全都是错觉。
  从现在算起三天后的事情
  不知位于何处的黑暗,地板上闪耀真大得夸张的淡绿色图腾。
  看起来像几何图案又像生物的物体,是“红世使徒”凭借各自的意志与架构力,在这个世界展现各种不可思议现在的“自在法”……将运作方式图象表现的“自在法”。
  “接——下来,终——于准备开始进行实验了哦——?因为从来没看过这么严重的扭曲呢——!!”
  披着白色长袍的细瘦身影正窥探着这个图腾。位在几乎要马上抓住一般伸长的双臂前端,戴着服帖手套的细瘦手指蠢蠢欲动。
  “嗯——?嗯嗯嗯嗯——?”
  发出低吟经过数秒,白色长袍冷不防地,猛然弯向一旁。
  接着又是突如其来地,白色长袍发出怪鸟般的叫声:
  “多——————米诺——————!!”
  “来啦——————!!”
  随着回应,传来金属轻微摩擦的锵鎯声响。
  位于白色长袍一旁,与图腾相同色泽的火焰形成一道漩流。
  “来啦来——啦!您叫小的吗?教授。”
  从火焰漩涡当中现身的是——超过两公尺高,外型如同瓦斯桶般圆滚滚的物体。上头的弹簧如绷带厚厚缠绕成木乃伊状,并以一大一小的齿轮充当双眼,发条柄从头顶部位突出来,形成脸部的轮廓。手脚跟脸部同样,是由管子跟齿轮“随便拼凑出来的”类似形状。
  这个奇怪的物体微微往前倾斜,摆出遵从的姿态。
  “您忠实的‘磷子’多米诺已经来恶了——痛、好痛好痛、洞丝哇喔(痛死我啦)!?”
  白色长袍突然伸长手臂,前端形状有如玩具的机械手狠狠拧转名为多米诺的“磷子”没有嘴巴的脸颊。
  “回答只要一次就够了知道吗——?多米诺——”
  “豪伊耗伊、翁哎、豪伊、要哦——(好的好的、重来、好的、教授)!”
  “很——好,对了多米诺——?”
  “是的,教哦哇洞洞洞(授好痛痛痛)!”
  白色长袍再次拧转。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害我孤零零地待在黑暗当中,一个人自言自语——?”
  “为勿椅为勿椅(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按照教授的指示,在下面维修‘晚会之柜’豪洞豪洞(好痛好痛)!”
  再一次拧转。
  “多——米诺——?你是在拐弯抹角职责我吗——?”
  “危我厄危诉(没有这回事)……好痛痛痛!”
  终于从机械手解脱的多米诺搓搓脸颊以减缓疼痛。同时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嘎吱嘎吱地以整个手腕转动插在头顶的发条。被拧转歪曲的弹簧卷进体内,取而代之延伸出来的弹簧覆盖脸部。
  他(?)歪着焕然一新的脸部,语气恭敬地询问:
  “啊——咳咳,那么教授,准备开始了对吗?”
  “没——错!多——米诺——!”
  身穿白色长袍的“教授”闻言,再一次摆出几分钟前的姿势,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接——下来,终——于准备开始进行实验了哦——?因为从来没看过这么严重的扭曲呢——!!”
  位在几乎要马上抓住一般伸长的双臂前端,戴着服帖手套的细瘦手指蠢蠢欲动。
第二章 展望
即使到了放学时间,夏天的太阳仍然高挂天际。
  处在泛白的阳光之下,吉田一美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从大马路沿着放学的围墙转进叉路。
  这条不宽不窄的路是从住宅区通往大马路的叉路之一,从两旁的商店跟行人数量来看,与位于商业区的繁华街道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活的热闹趣味。
  高声叫卖着自己的蔬菜比超级市场还便宜的菜摊,将送来的酒瓶成捆绑在篮子里的酒店,放学途中女学生聚集的蛋糕店,忙着将行李堆放在小货车的干洗店等等,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娴熟地招呼着生意。
  处在这股活力当中,吉田的脸色却显得很暗沉。把脸抬至尽可能不要撞上别人的程度,提着看起来相当沉重的书包走在路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所谓的走投无路就是这种感觉。
  (到底要犹豫不决到什么时候?)
  如此心想。
  也明白这么做有多愚蠢。
  然而,仍旧是“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往前走,这时在拖着沉重脚步行走的她的眼前……
  “哦噢!”
  “哎呀!?”
  尖尖的纸模型被推了出来。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只缺乏设计感、扭曲成奇形怪状的小鸟模型。
  “抱歉——”
  正准备把模型安装在路灯上的工人简短道歉,接着把模型递给梯子上的同事。梯子上的同事也稍稍拉起帽子露出脸:
  “对不起——!”
  “没……没关系,不要紧。”
  吉田也连忙鞠躬行礼以示回应,然后快步离开现场。
  身后传来……
  “哇,好——可爱——”
  “别闹了,认真工作啦!”
  这段交谈的声音让她的脸蛋整个涨红。
  (对了……)
  她稍微抬起视线,眺望街道的情景。
  (后天就是鱼鹰节了……)
  充满期待的气氛中,各家商店屋檐垂挂着无数荧光色标语。与刚才的工人安装相同的小鸟模型在每盏路灯上展翅翱翔。这些装饰上面统一写着“御崎市鱼鹰节”这段念起来有点顺又不太顺的字样。
  鱼鹰节就是在真南川举办的大型烟火晚会。
  据说当初是位于住宅区北边山丘上的御崎神社(吉田在国中的自由研究才第一次明白这座神社供奉真南川的守护神)所举行的一种破土典礼,不过详细缘起已经不可考,所以众人并不清楚。节日的名称为何叫做鱼鹰也令人费解。因为鱼鹰是鹗科鹫鹰目的鸟类,属于海鸟,而且是象征冬季的字眼。会做为四周根本没有靠海的御崎市夏日节庆名称,感觉不怎么速配。
  然而,对于城市的居民来说,详细的由来并不重要。在当地人眼中,这个鱼鹰节自从举办以来,数十年间每每引来大批外县人潮,已经成为市内数一数二的大型活动,这样的事实才具有意义与价值。
  数天来,御崎市车站周围的闹区到真南川河川用地的道路,包括横跨河川的大铁桥·御崎大桥在内的大马路到周围商店街,正忙着准备一年一度的重大节庆(顺带一提,御崎神社也会举行原有肃穆的破土典礼,不过几乎没有人参加)。这条商店街主要是准备装饰与营业的部分,如果站上真南川的堤防,应该可以望见河川用地的两岸已经搭起了不计其数的摊贩帐篷的壮观画面。
  吉田身边的一年二班同学当然也是绕着这个话题打转。鱼鹰节要邀谁,要跟谁去参加这一项,属于这个季节风情的对话。尤其是高中生,所谓的“谁”这个对象不只有朋友,甚至扩大到恋爱对象,彼此的牵引与调整,变得更加微妙。
  (应该可以邀他去参加这个活动……)
  不喜欢人挤人的吉田想到与坂井悠二一起闲逛露天摊贩的画面,也禁不住心生向往。然而这几天来,好几次尝试邀他——还没成功就先失败了。
  前天早上的课外活动前有说话的机会。昨天在搜集小考答案的时候,身旁全是跟节庆有关的闲聊话题,也可以轻易说出口。今天在打板擦的时候,他就在身后聊起今年鱼鹰节请来的小型乐园(很不巧她没听过)的事情。
  不只如此,每当别人提起关于鱼鹰节的话题,每一次……
  “坂井同学你要跟谁一起去呢?”
  都想这么问他,然后……
  “可以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接着打算这么说。
  可是,没错,到头来……
  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只要抓住某个契机就可以向坂井同学告白,正当她如此思索之际发现了鱼鹰节这个主题,于是开始寻找邀他一起参加鱼鹰节的契机。虽然觉得犹豫不决、没有主见的自己很没出息,但绝对不肯放弃。这种状况之下,已经不能再依赖最后的助力池速人了。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之际,再一次……
  (怎么办……)
  回到了思考的死胡同。
  (我为什么老是这样……)
  沉重的脚步不知不觉穿过商店街,来到行人稀少的马路。只能继续盯着磨损的红砖人行道。
  冷不防……
  “唔!?”
  一股彻骨的恶寒从两边的侧腹部窜至背脊。
  看似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女子骑着脚踏车经过身边。
  不自觉地,吉田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抬起脸。
  就在那里,她心想。
  “啊……!”
  果然就在那里。
  在那说是夕阳还稍嫌早的白色阳光中。
  人行道上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宛如阻挡吉田的去路一般伫立不动
是一名年幼的少年。
  那个看起来根本不满十岁的矮小身影,竟然散发出不寻常的存在感。别说逃走,连移开目光也没办法。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分明是盛夏季节,那名少年全身上下却穿着长袖连帽外套与厚重的长裤。再加上,由于外套的风帽蒙住整个头部,只露出下半边的脸部与手腕而已。从中窥见一小部分的皮肤颜色呈淡亮的褐色。
  而那个孩子的右肩扛着一跟以布条层层缠住,长度是他身高一倍的粗大棍棒,将诡异感发挥到淋漓尽致。就算是中空的,但从这根棍棒所拥有的体积与质感,让一个小孩子扛在身上实在不太自然。不过,话虽如此,“现在的确扛在身上没错”。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
  吉田盯着那名少年之际,感到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涌上心头。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对方的身影看起来与红色夕阳合而为一。吉田“再次”对那个身影产生一种记忆中没有印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不协调感。
  少年缓缓张开嘴巴。
  (——————啊、啊——————)
  不知为何,吉田可以清楚地、仔细地看清他的动作。
  可以感受到某种事物。
  不需要理由,就是一种感觉。
  仿佛现在的某个事物轻易遭到摧毁一般……
  仿佛接下来,冰冷沉重的恐惧感不断渗出一般……
  那个事物,或许是她想要得到的事物。
  想要得到,却又害怕的事物。
  “某个事物正在改变。”
  坂井千草是悠二的母亲,一名为只身派赴海外的丈夫·贯太郎管理整个家的精明主妇。外表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坚强,连亚拉斯特尔也对她的贤惠赞不绝口。
  “……千草,我想问你……”
  夏娜从坂井家面向庭院的外缘长廊探出头来,游移不决地出声喊道。
  “哎呀,你回来啦,小娜。”
  千草停下正在擦拭客厅餐桌的手,对着回到家的“半天食客”少女露出亲切的微笑。
  自从夏娜长时间待在坂井家这数个月以来,千草对于这名生活常识有些欠缺的少女照顾得无微不至到有点过头。
  千草以为……本名是平井缘的这名少女由于家庭因素,目前一人独居在家。由于人在海外担任重要职务,对她来说宛如获得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于是几乎将夏娜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不已。
  此外,对千草而言,这个行为与“夏娜跟悠二的关系”完全是两回事。反而是一直警戒着两人之间不经意或随意的接触。
  这时,千草发现主要警戒目标——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出现在少女身旁。
  “阿悠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吗?”
  夏娜早晚在坂井家用饭,只回到自己的平井家睡觉而已,就这样过着“半天食客”的循环生活。每天放学之际就跟悠二一起——为了避免引起“无聊的谣言”,两人在学校先各自分开,到了回家路上再会合——接着返回坂井家。
  只要是上学的日子,就一定会像是在尽义务一般跟悠二一起回家的她(基于千草所不知道的内情,这是必然的反应),现在单独回来可说是非常稀罕的事情。
  面对千草的疑问,夏娜的回答简洁有力,只说明这个行动的事实。
  “因为我先走一步,用跑的回来。”
  “哎呀哎呀。”
  脑海浮现儿子被喜欢的女孩子丢下不管之际那种既落寞又惊讶的表情,千草轻笑起来。当然,她也发现到夏娜是基于某个理由才会采取这种行动。于是她将手上的抹布重新折叠好,摆在餐桌,来到从外缘长廊一端畏畏缩缩窥探着她的夏娜面前坐下,让双方的视线平行相对。
  “怎么了?”
  “唔嗯……”
  夏娜稍缩回探出的脸庞,小声回答这名在不知不觉间已心生信赖与尊敬之意的女性。就这样犹豫了数秒钟,然后又一如往常毅然决然地直接询问:
  “帮别人做饭这种行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呃?”
  出于惊讶与喜悦,千草忍不住逸出声音。
  (……?)
  垂挂在夏娜胸前交叉环绕着金环的精致坠子当中,使其意志得以显现的“红世魔王”……赐予她身为火雾战士的力量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也受到影响,险些喊出声来。
  “做?”
  (饭?)
  虽然有着喜悦与诧异的不用反应,但千草与亚拉斯特尔同时表示疑问。
  “嗯。”
  夏娜边答,边把整张脸藏到门后。
  “阿悠希望小娜你帮他做饭吗?”
  (不,这倒是没有……?)
  “不是的。”
  她斩钉截铁说完,经过数秒钟的迟疑,这次仍然遮着整张脸坦白招供:
  “今天中午——”
  原班人马(一人缺席)一起吃中饭的时候,才第一次发现这件事。
  悠二看起来一副津津有味地吃着吉田一美的便当。
  这是因为她非常仔细地观察吉田的行动与悠二的表情才会发现这一点……总而言之,悠二一如往常带着吊儿郎当的软化笑容,接过递到眼前的便当。同样也一如往常地,接过夏娜扔给他的点心。
  “可是,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虽然千草教过她相关的用餐顺序,甜点通常是排在“其他事物”之后吃,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她不由得感觉到悠二好像主要是吃吉田的便当,顺便才吃她的点心。
  而且,这个动作让她感觉很不是滋味。
  赠予物品这种行为的确是带有相互较劲的意味没错。
  可是今天扔给他的,明明就是她这阵子最爱吃的可口大福饼。
  正当她如此心想之际,吃着便利超商的副食跟几个饭团的田中荣太说道:
  “好——好哦——!好羡慕有人可以吃到亲手做的便当哦!”
  但是。
  夏娜并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有什么“好”?)
  她从来没想过,精力来源的补给还有除了味道与数量以外的差别。如果有的话也是营养价值的优劣,不过从田中的话中可以感觉得出,除了这些理论以外的事物。现在……
  “悠二露出怪怪的表情笑着敷衍过去,吉田一美也是……用相同的表情微笑……”
  “吉田一美啊……”
  大致了解整个经过的千草,以手扶着泛起温柔笑容的脸颊。
  (没想到阿悠这孩子还真受欢迎啊。)
  上了高中以后,好几次要帮他做便当带去学校,他就是坚持不听,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吧,千草心想,同时为了儿子的成长略显落寞地叹了口气。
  在门板暗处紧紧抿嘴的夏娜,以闹别扭的语气对她说道:
  “总觉得很不喜欢。”
  (……唔嗯。)
  藉由夏娜胸前的坠子表达意志的亚拉斯特尔,无法正确掌握整件事的情况。他并未对千草表明身份,加上对于一般生活常识十分生疏,透过某次对谈作为契机,将夏娜心理层面的教育工作大部分委托给她。这次也是其中一例,不过他还是感觉有点怏怏不乐。
  (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
  事实上,就算夏娜真的问了,他可能也无法给予有用的建言……不,虽然没办法,但是有什么事情先找自己商量,这才是身为同心同体的火雾战士跟“红世魔王”合理的做法不是吗?仔细想起来,促使他全面信赖千草的那次对谈也是,夏娜并不是找他,而是突然向千草提出疑问。
  (或许彼此都是女性所以比较容易开口……不,可是……)
  这种情形不知是否应该表示遗憾,即便是来自异次元世界的“红世魔王”,也俨然存在着不同的性别。正确来说,是比照这个世界的性别,存在着两个不同种类的性质。
  意思就是,类似这个世界的生殖行为,存在的分化以及独立取得分化个体这个行为的主体者的存在·女性,与提供突变因子的存在·男性。或许因为这两种存在在机能分工方面酷似人类男女的生殖行为,因此连基本性质也很相近。以生物学的分类来说固然是不同次元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与“使徒”均有男女之分。
  总而言之,亚拉斯特尔是男的,夏娜是女的。且不论是否理解一般常识,千草的确比较适合与她讨论细腻的情感问题。
  但……
  纵使理智上明白这一点,亲手精心栽培夏娜成为火雾战士,又是共同战斗、一起生活的同志,亚拉斯特尔不知不觉滋生些许的落寞,甚至感到有点嫉妒。
  (夫人应该不至于做出错误的指导……)
  身负亚拉斯特尔复杂的期待,千草开口了:
  “小娜,以前有人做菜给你吃吗?”
  “……像千草你吗?”
  夏娜终于从门板暗处探出头来。
  “是的,跟亚拉斯特尔先生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有人为你准备热腾腾的菜肴,一起享用美食对不对?”
  千草一面询问,一面敲了敲自己身旁的走廊边缘,要夏娜坐下。
  “我没有跟亚拉斯特尔一起吃过饭,威尔艾米娜的话是有……”
  夏娜也一面回答一面乖乖听话,很快地坐下。两人一起眺望庭院,并未四目交接。这种姿势是为了方便谈论难以启齿的事情。
  “……那个,跟千草一起吃饭的感觉不一样,比较像是彼此摄取养分的工作之一。”
  “是吗?”
  千草避免对于这个乍听之下令人感觉不幸的遭遇做下结论。虽然语气淡然,但是少女的声音之中蕴含着一股任何人均不可侵犯的莫大欢喜,漫不经心的安慰言语将会遭到顶撞反弹。
  因此千草……
  “那就不太清楚了。”
  仅做出事实上的认定。
  “小娜你听清楚了,交出亲手做的便当这种行为啊……”
  “嗯。”
  夏娜没有转头,认真竖起耳聆听。
  千草也没有看向她,淡淡地说道:
  “就是跟说出喜欢对方的意思是一样的。”
  “呃!?”
  夏娜站起身,露出一脸世界末日降临的表情。勉强保持的冷静早就不翼而飞,脸色也转为苍白。想到自己竟然愚笨到完全没有发现事情“已经演变成这种地步”,即将爆炸的怒气一涌而上。
  千草对于少女敏感的反应面露苦笑,拉着她的手,要她再次坐下。
  “冷静点,小娜,你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总是太过死板,就算对方非常明白这个行为所包含的心情,反也不一定会接受。”
  “可是……”
  重新坐下的夏娜不安地握住千草的手。
  既然交出亲手做的便当的行为代表着这样的含义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悠二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继续接受对方的便当这一点的意思就是,悠二早就察觉吉田“喜欢他”的心意了不是吗……?
  夏娜有气无力地坐着,边思考边按照说明将每件事情逐一定义。
  千草凑近这个可爱的少女:
  “最主要的是,做饭给对方吃,就是认为对方很重要,希望对方幸福。是一种向对方表达‘关心’的行为。其中便当是比较特别的,不过……”
  “不过?”
  夏娜也稍稍靠向千草。
  “到头来,无论如何喜欢对方,无论送给对方的礼物包含了多少真心,如果不亲自说出口表达自己的心意,对方也不会有所回应。尤其是‘这方面的事情’。那位吉田一美已经说出口了吗?”
  “……”
  应该还没,夏娜心想。
  不过,从几天前的正式宣战那种认真的口气,应该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
  (还有时间……?)
  蓦地,发现这一点。
  既然还有时间,那又能做什么?
  趁这个时候,自己先下手为强?这么做,有办法阻止吉田一美吗?况且……对,说来说去,悠二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刚才的怒气不知为何突然转变成不安。
  (——“我一定要再一次,亲口跟坂井同学说,我喜欢他!”——)
  从这句令自己感到恐惧的话语之中,找出不安的核心。
  (……说我喜欢他……)
  她将这句话与自己重叠在一起,心想:
  (我喜欢悠二。)
  已经可以极其自然地理解这句话。
  同时,从不安的深处,涌现近似冲动的渴望。
  (我希望悠二跟我说:“我喜欢你!”)
  那是充满热情欢喜,庞大惊人的“无法克制的心情”。
  一种希望展现自己所有的力量,将悠二拉到自己这边的强烈心情。
  (没错,我……我希望悠二跟我说:“我喜欢你!”)
  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是不是模仿吉田一美所宣布的那样,跟悠二说“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可是,悠二又不一定会回答:“嗯,我也喜欢你!”
  自己拥有的力量完全派不上用场,手边只有无法预估的胜算。
  可是,我一定要他这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脑中掠过一个想法。
  “‘所以要表达关心’!”
  “!”
  听到少女出乎意料的结论,千草大吃一惊,也能正确感受到话中所包含的心情,接下来,不知所挫的笑声当中夹杂着叹息。
  “呼……果然,女孩子就是比较早熟……我才刚刚向亚拉斯特尔先生说要全权负责呢。”
  (——?——?——?)
  亚拉斯特尔听着一连串的对话,他完全无法掌握两人对话的重点。只觉得很不喜欢,对他而言是一种危险状态……他只知道一点,总而言之似乎已经可以确定处置坂井悠二的对策了。
  (夫人……真的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千草。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合约人站在自己无法干预的位置的一举一动,“天壤劫火”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感应得到吗’?”
  貌似外国人的那个少年,问了个简短的问题。
  以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声音发出咬字清晰的日语,但不知为何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年轻活力,而是极端的沧桑老练。而且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竟能清楚地传至相隔一段距离的吉田一美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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