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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另一种历史

_3 铁血熊猫(现代)
  8个月前,1941年8月8日,德军大举向莫斯科挺进。
  为给予敌人一个有影响的反击,39岁的苏联海军司令库兹涅佐夫采取了大胆离奇的行动:派遣15架海军轰炸机,从波罗地海的厄塞尔岛起飞,在凌晨轰炸了柏林市中心!
  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手的德军观察哨,当飞机临头时还在喋喋不休地询问:"你们是哪个部队?飞到那里去?"等等。迟钝的德国高射炮只能为苏联飞行员送行。
  杜利特想,苏联人能做到的,美国人也能做到。
  次日拂晓的疾风中,"迈克特遣舰队"转入全速前进。
  (42)
  重庆。牛角沱,小白楼。
  又是一天足不出户。卡尔迅凭窗眺望着嘉陵江,写日记。
卡尔迅重庆日记之三:
  4月17日,星期五,阴转多云。重庆。
  愉快而紧张的一天。
  周恩来比预计时间晚到一小时。这很正常,他从江对岸过来,而绕开那些严密的监视要花很长时间。
  他比我年轻两岁。1927年3月在上海,我与他可算作中国说法里的"失之交臂"。当时我在黄浦江的"肖蒙"号上,停泊点美孚石油码头,离他的所在地乍浦路,不过数百码之遥。相隔11年后在武汉见面,才知道上海的错过。但周认为,当时我们这些陆战队员是奉命去吓唬工人起义者的外国武装势力。
  呵呵,应该承认,这是事实。1927年我第一次来中国,抱着当时的轻率观念:教导中国人,学会对西方的礼貌。这是一种帝国主义意识。是15年来的观察和思考,使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今天还澄清了一件事:上星期,美国使馆一位青年官员,对周恩来"打招呼"说,一名退役美国军官--"陈纳德式的志愿者"将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他惊奇地表示欢迎。
  "嗨,如果知道是你,不就简单了?毕竟我们已经了解很深。"周说。
  我明白这是史迪威通过高斯大使投石问路,以便让延安作好准备。因为接纳一位军人参战者的加入,会要求他们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乔是个有心人。当然谢伟思并不知详情。
  午餐时,我提到刀叉和筷子的优劣,他大笑说,不赞同天津老乡拉铁摩尔的"筷子聪明论",这是民族习惯不同而已。
  周是个机敏且不忽略细节的人。这种素质弥补了计划的漏洞,特别是关于行程保密、掩护借口、备用联络办法乃至生活等等细节。
  延安东关机场确如我所知,暴露在全城目光之下。飞机着陆无法保密。我们找到了新办法。
  关于计划本身,周相信延安会无保留支持。他是党的最高领导人之一。他无疑赞成第二方案,并认为一旦计划成功,就进行第二次"百团大战"。
  这是我希望的。为前景所鼓舞,我们要为这个计划确定一个代号。
  周提议,命名为"后羿"。这是中国古代一位用弓箭射击太阳的英雄。一共击落了九个恶毒的太阳,但留下一个供人们使用。我觉得很好,我们将向延安和华盛顿的决策者们申请批准。
  不妙的是,他被我的感冒传染了,临走时不住地咳嗽。
  他将立即向延安发电,确定方案。还自豪地告诉我,他们的密码从未被破译过。或许,这是方块文字的某种神秘?我对此没有研究。
  (43)
卡尔迅重庆日记之四:
  4月18日,星期六。多云有雾。
  上午拉铁摩尔博士派人送来一个牛皮纸包。我理解他不能亲自露面的原因。包里是他的《满蒙边疆考察笔记》,和设法弄到的地图、航线图!
  真是感谢。匆匆翻阅,我脑子里对那个陌生地方形成了一个印象。
  周的消息随后到达。如同希望的一样,可以行动了。明天将告知我行动细节。
  该死的天气还没有放晴的意思。不过好在敌机也不能前来骚扰。我了解到,去年夏天的一次日本空袭,造成这里的较场口大隧道防空洞惨案,成千的中国人在洞中窒息而死。
  离开美国已经两周。应该发回电报。
  感冒好转。需要恢复训练。不知周怎样?我准备了药品。
  连续几天憋在屋子里使人寂寞,收音机里也没什么重要新闻……
(44)
  东京上空。4月18日正午。
  东条英机首相视察水户航空学校结束,正在返航途中。
  学员们的求战精神使首相深受感染,尽管小伙子们还稚嫩。国运正隆的日本迫切需要他们,比飞机的需求还要迫切。
  可惜财力一直紧张,不能提前几年就预见性地培养数量充足的飞行员。再说日本又没有民间航空传统,以至于空中力量至今还不是足够壮大。否则,帝国扩张的势头会更令人满意……
  两个月前"狮子城"新加坡的神速攻取,是日本有史以来最大的陆战胜利。
  那几天东京街头巷尾挤满了欢庆的人群。内阁得意洋洋地宣布:每家每户都发放啤酒2瓶、清酒3瓶、赤豆1包,儿童发放糖果点心一盒……
  皇国尚不富裕。今后愿有更多发放!
  东条首相再次为大东亚圣战的时机把握而踌躇满志。
  战前征求意见,海军部和联合舰队一些头面人物一再表示:美国碰不得。就连山本大将也说,只有一年优势的把握。
  可他们不懂,日本永远不会有十分把握的。先天注定的皇国弱势,只能用激昂的精神,和精确的选择来弥补!
  此外,与其说是看透了英美列强在太平洋的疲软无力,还不如说是"萨顿"帮他坚定了决心。
  年初,华盛顿的所谓"阿卡迪亚"会议刚一结束,这位能干的萨顿少校,就从法拉格特广场的军人俱乐部里搞到了实况。驻美谍报组智海中佐迅速转报大本营。另一渠道--隐形墨水写成的阿根廷航空快信,也对此加以印证。
  原来,那个乌合之众的什么26国会议,只不过就是决定了他们心目中的战争顺序--欧洲优先,德国第一而已!
  这不出所料。他们不会把日本列为首要目标。白人种族主义者永远会这么干。他们就那么自信,也那么愚蠢。有另一种顺序才奇怪,他们没有别的眼光。
  既然不把日本放在眼里,我更不必客气。这种时机千载难逢!看看四个月以来的帝国吧。面积,人口,资源,战力,连希特勒元首也自愧弗如……
  午时已至,首相打个呵欠,有点饿了。
  座机开始盘旋下降。厚木机场和东京湾在脚下忽隐忽现。
  秘书西浦大佐端出一份寿司。一边帮他整顿行装,一边察看窗外高度。
  突然西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天啊!米国飞机!"
  惊疑中的东条首相急转身,舷窗边恐怖地闪过一个硕大的美机军徽。恍惚感到,一个狞笑的米国佬冲他招了招手。
  寿司打翻在地毯上。
  但此时首相还在清醒地辨认着:这架飞机,怎么会是双引擎? ※
  地面建筑,已腾起爆炸后的烟雾。
※史实:东条降落时遇到杜利特机群。另外当时美国海军没有舰载型双引擎飞机。
  (45)
  华盛顿。白宫。4月19日。
  总统秘书莉·汉德小姐送进两份刚译出的电报稿。
  "总统先生,记者招待会时间快到了。斯蒂芬森、沙利文、李普曼先生他们已在外面等候。今天热闹非凡啊。"
  "呵呵,肯定会的。我们终于还击了!电报说些什么?"
  "一份是日本大本营公告,"莉·汉德小姐撇撇嘴,"说杜利特他们'鬼鬼祟祟、攻击平民目标、狂轰滥炸'什么的。还说Doolittle(杜利特)的意思就是do little(小干干、成效甚微之意)。真气人!他们只能这么说吧。"
  "哈哈,可以听出他们的恼火。"罗斯福心情愉快,"另一份呢?"
  "就是你的卡尔迅。"
  "有消息了!卡尔迅?也是你的,"罗斯福一把接过电报,顺便调侃一句。
  "那个蓝眼睛上尉,过去写给我的几十封信都是转给你的呀!属于我的,只有信封和重复的邮票而已。"莉·汉德小姐抗议。而且邮票如果是独份的,她还要把它让给喜爱集邮的总统。
  罗斯福笑着没再接话,注视电报。
  只有一行字:
  "香格里拉二期工程,开工。"
  (46)
  南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
  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亲自主持刑讯。5个在江西境内捕获的美国飞行员被轮番审问。看着他们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嚼着口香糖的神情畑俊六就生气。
  听听他们交代的起飞地点吧:"亚速尔群岛"、"格陵兰",以及"中途岛的'海艾尔'(法国地名)"……等等。
  这些该死的东西。
  海军坚持说,这次东京空袭是由米国陆军飞机进行的,因为海军不可能有双引擎飞机。大本营的分析中,从中国大陆起飞的判断也占了上风。这使"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感到汗颜。可是这些扬基小子一个个扯得不着边际,直到现在也弄不清这般家伙到底从何而来。
  一堆乱七八糟的供词着实使人怒火中烧。大本营又一再催问。没办法,只好如数电告吧。
  畑俊六不耐烦地对通讯官鲛岛中佐喝道:"电报照发!"
  (47)
  海参崴。普里摩尔斯基机场。
  发动机停止转动时,端着枪的苏联士兵从远处跑来。
  杜利特部队16架B-25轰炸机中,15架最终坠毁。唯一一架安全着陆的是在这里--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北60公里处。
  绰号雪橇的8号机组,因为风挡玻璃被击破,阻力增大,燃料明显不够消耗。机长爱德华·约克上尉决定作出任务规定中严格限制的"万不得已"时的选择--飞往路程短一半的苏联。
  这是苏军的一个海军机场。下士瓦沙警觉而困惑地带领巡逻班,押解5名美国飞行员来到上校面前。
  同样困惑的上校对他们打了半天手势,无法沟通。上校派人拿来地图。
  迫降机长爱德华·约克上尉与领航员汉顿说了几句,于是,在地图上从阿拉斯加到海参崴划了一条连线。
  苏联上校点头:"欧亲哈喇绍(很好)。"然后作个手势,请他们进入了营房的食堂,当晚享受了美味鱼子酱和烈性伏特加。
  但是第二天真相大白。他们被宣布擅自闯入苏联领空,现予以拘留。一架运输机把他们带到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关进一处孤零零的房子。
  (48)
  缅甸。皎克西,中国远征军指挥部。
  昏暗的军用马灯底下,史迪威中将正在审核给马歇尔的电报稿。
  "彬文那会战形势严峻。已命东线各部向漂贝、敏铁拉一带撤退。西线新38师出击得手,与日军激战并攻取仁安羌,救出被围英军7500余人。※
  "请务必考虑前日报告所提建议,开辟新的北方路线!以使援华武器物资不致中断。空中运输数量有限,不足以依赖。
  "撤离中通讯困难。下次电报暂定一周之后。"
  史迪威连夜驱车驶向伊洛瓦底江前沿阵地,那里已被日军撕开一道口子。
  随着车轮颠簸,枪声时而密集,时而断续。拒绝服从命令的杜聿明将军正在布置炸桥。眼里布满血丝的史迪威,感到一阵阵身心疲惫。
  丘吉尔在他的回忆录中坦白写道:
  "在亚洲一片黑暗的那段日子里,罗斯福却要我为中国人看守缅甸。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建议比美国人这种胡思乱想更加令人沮丧……对英国人来说,放弃100个缅甸也不比丢掉一个印度更重要。"
  中英联军放弃曼德勒,撤过伊洛瓦底江之后,英国人已无心作战,径自向印度境内西逃;杜聿明则率领第5军,沿铁路和公路匆忙向北退却。
  史迪威意识到:"分裂和崩溃的危险已经迫近。"
※1942年4月中旬缅甸仁安羌之战,孙立人带113团击溃日军,解救英军。数月后获英王乔治六世颁发"帝国司令"勋章。
(49)
  华盛顿。白宫。
  这是几个月来最热烈的一次记者招待会。复活节后的天气和会场的热烈气氛已不需要壁炉里的火苗来烘托。"炉边谈话"的主人,今天只是简短回答那些踊跃的提问。
  "阁下,您怎样评价这次奇袭?"
  "这对我们一度低迷的士气是一次巨大振奋。"
  "那些飞行员们能够安全回来么?"
  "据我所知,没有一架飞机是被击落的。绝大部分都会脱离危险,救助活动已经开始。我们会尽力使他们平安返回。"
  "他们会获得荣誉么?"
  "当然,难道你认为不会吗?"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问得愚蠢了。"
  "没关系。还有什么?"
  "那么总统先生,"《洛杉矶时报》记者劳拉问道,"能否披露,轰炸东京的机群是从哪个基地起飞的?"
  红光满面的罗斯福停顿一下,衣兜里的手指触到了那份电报。于是他幽默地眨眨眼睛。
  "基地?我想应该是--香格里拉。女士,你认为不是吗?"※
   ※此回答为史实记录。
  金发碧眼的劳拉吃惊点头。然后是全场的笑声和掌声。
  (50)
  陕北上空。4月21日凌晨。
  三个小时里,改装的B-25一直在夜空中疾驶。舷窗外漆黑一片,偶尔闪过几点地面灯火也是稍纵即逝。
  亨利·惠特赛少尉心里有些茫然。这次任务会顺利吗?
  看到身后的上校睡得那么安详,少尉又感到担心没有必要。跟着一位突击大队指挥官行动,多半是幸运的。
  午夜登机时,上校随便问了一句:小伙子,训练过夜间跳伞么?
  少尉挺胸回答:"当然,长官。"心想,这不就是执行这次任务的首要条件么,否则怎么会挑选到我?
  他是美军驻昆明陆航分队按照史迪威将军指示,为这位上校特地配备的安全随员。
  看看手表,离预计时间还差4分钟,地面还是任何标志没有出现。会不会偏航?会不会通讯衔接有误?降落地点会不会有障碍物遮挡?一堆问号……他不禁又紧张起来,瞪大眼睛盯住窗外,远方天边现起一丝鱼肚白。
  "好了,在那里。"身后传来上校睡意未尽的低沉声音。
  惠特赛有些妒忌地再次搜索一圈,才从天地交界处发现三个微弱的小亮点。他起身敲敲前舱,向领航员示意,那位用手势表示:找到目标。
  约翰机长转舵,少尉踉跄一下坐回座椅,顺便瞥了后座瘦老头一眼,心说,就是不一样啊,特种兵,得有一双鹰眼。
  向上校递去伞包时,惠特赛顺便道:"长官,这个机组,一路没出任何问题。"
  "嗯。该给他们请功。"卡尔迅接过。
  "几乎分秒不差,可以说难得。"少尉一边背伞具一边继续搭腔,很想听这个传说中的卡尔迅聊聊他的传奇故事。可是上校照例保持沉默。
  "是否叮嘱一下机组,按计划作好待命准备,长官?"
  卡尔迅沉吟:"他们不至于出错。"
  三堆篝火越来越明显。惠特赛作好打开炸弹舱门的准备。由于飞机结构问题,只能使用这个出口。
  弯腰时他感到卡尔迅的大手拉了拉他的伞包背带--这是必要的检查。
  这老头不错,他想。于是又说了一句考虑很久的话:"长官,有朝一日我也要申请加入你的突击队。"
  "好吧少尉。可那要你的将军批准。"
  机械师把首先投放的大木箱挪到预备位置。两分钟后,他们先后跃入晨曦笼罩的山谷。
  (51)
  华盛顿,白宫,总统卧室。
  这一夜,罗斯福失眠了。本来上床就比较晚,他还吃了安眠药。
  久违的胜利使他兴奋。虽然规模不够,但足以在这历史关头给民众以鼓舞。
  作为一个总统,即使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摆脱鼓舞民众的责任。一个出人意外的好消息,有时可以覆盖住一片鼎沸的坏消息。反之也是一样……
  是窗帘上一道缝隙影响了他的睡眠。
  缝隙中的天幕上,一颗星正好闪烁眼前。那光亮不明也不暗。他想按铃叫人把窗帘关好,犹豫一下又放弃了。浮想联翩的总统,此刻有喜悦也有伤感。
  星空,给每人的感受是否相同?……起码是幼年时代,在外祖父身边仰望繁星、幻想无涯的岁月永远逝去了。
  成年人面临的一多半,是奋争和磨难。有如外祖父老德拉诺先生告诉他--中国人的那句话: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
  是的,即便贵为总统也如此。不说别的,看这限制他行动力、乃至生命力的双腿吧……
  又过了一小时。星光还在闪烁,不明也不暗。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那种蓝白色的、耀眼的星团。似乎那才能代表人生的追求--亮丽,燃烧充分,无忧无虑。而这一颗,是温热的暗红色,此刻在窗帘缝隙中孤独地悬挂着。
  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在暗示我,今后仍然不顺利吗?所谓十之八九的不得意?……是啊,这几天菲律宾、缅甸的战局又在急转直下。败绩的阴影仍在困扰着美国。
  唉……暗红色的星,和中国的格言。
  等一等。那本书,那本由内政部长伊克斯推荐他读的书,叫什么来着?
  是的。就是《红星,照耀中国》。
  读完它花了一个星期。伦敦和纽约的学术出版界赞赏这本畅销书是"30年代美国记者所建树的最大功绩"……
  思绪回到两个月前--年初,自己在白宫对作者斯诺的那次召见。
   斯诺
  (52)
  那天,1942年2月24号,年轻的斯诺应邀来到椭圆形办公室。坐下后有点拘谨,罗斯福帮他点燃了一支烟。※
※史实。据斯诺记述,这支烟使他觉得"总统平易近人"。
  "埃德加,虽然你是记者,但今天我来采访你。"
  斯诺放松多了。
  罗斯福开门见山:"我是通过阅读《红星照耀中国》认识你的。你该是个中国通了,埃德加。我们可能会谈到敏感问题,所以不供现在发表。"
  斯诺点头答应。之后莉·汉德小姐、随侍医生陆续退去,两人侃侃而谈。
  "咱们说说中国。那里到底怎样?中国人喜欢我们吗?"
  斯诺于是举了一个例子:"我在中国内地访问,人们一听说我是美国人,往往伸出大拇指这样说:'罗斯福,顶好!'但对别国领导人却没有这样的表示。无论对斯大林、丘吉尔或是别的什么人。"
  "呵呵,"罗斯福笑了,又一次提起他常挂在嘴边的外祖父的故事。"说起来,我的外祖父德拉诺,曾坐着帆船到中国,呆了好几年。他了解并喜欢中国人。但是讨厌日本人……那么,很高兴我们对中国的看法一致。"
  后来的问题多由总统提出,斯诺作答。果然是一次采访。
  --中国人和我们相处,要比和英国人相处得好吗?
  --俄国人对中国有什么影响?比我们美国大吗?知识分子中掌握俄语和英语的,那一种多?
  --埃德加,我年轻时的印象是,中欧混血儿长得满漂亮,而且奉公守法。你认为呢?中日结合的后代更像哪一边?
  --给我说说,对蒋介石的看法?
  --你也去过俄国,见识过苏联共产党人。那么你接触的毛泽东、周恩来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共产党?
  --抗日游击队用什么装备?吃得饱饭么?怎样作战的?有多少人,领导人状况如何?指挥官受过哪些训练?
  --埃德加,你认为我们怎样帮助中国才最有效呢?
  连珠炮般的问题使斯诺应接不暇。※
※这些问题均见于埃德加·斯诺对这次谈话的记述。
  作为某种补充的解答,斯诺还把一本自己评价很高的书--《人民之战》送给总统,书里描写1939年的中国抗日。作者叫做艾培·爱泼斯坦。但因为担心那位作者过于年轻,记述不全面,更因为战事繁忙,还没有来得及读。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谈话未免失之浮泛,缺少针对性。更多是表达了对中国的好奇,而不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和谋略。得到的也更多是悬念,而不是答案。
  但这一回,一批美国人驾驶轰炸机,在东京创造奇迹后飞往中国,向世界宣告了:美国不只会被动挨打。
  现在,那里还有一个他的卡尔迅,正辛劳构筑着香格里拉工程……
  天色已经发亮,那颗星星还在眨眼。
  它为什么不移动,或者坠落呢?是有什么故事要讲吗?是要给我一些什么暗示吗?……到那颗红色星球上去寻访一下命运或机缘?
  可是我必须,哦,必须睡一会儿了,总统想。
(53)
  陕北,安塞东南的山谷。
  暗夜中惠特赛少尉自豪地发现,自己虽然随后跃出机舱,可着陆的位置比"瘦老头突击大队长"更早、更准确,而且没有被降落伞拖带滑倒。
  他跑去帮上校解下伞囊,发现他飞行服肘部破损,渗出血迹,连忙掏出急救包,边包扎边关切地问他是否伤得重。
  "不碍事,少尉,你多大了?"
  "23岁,长官。"
  "比我儿子大一岁。我说亨利--你跳得真不错。"
  "谢谢。"惠特赛高兴地听他把称呼改成"亨利"。
  "你是哪里人?父亲作什么?"
  "德克萨斯,长官。我父亲是石油工程师。"
  "你有什么爱好?"
  "我喜欢摆弄机械,长官。"
  他们边说边向篝火走去。
  暗淡的天色中,十几个穿着土布军装的人向他们跑来。
  为首一个虎背熊腰的山东汉子,像个军官。他阔步走到卡尔迅面前,敬了一个军礼:
  "警卫队长孔庆德奉命,前来迎接你老人家。卡尔迅参赞!"
  卡尔迅在微明中仔细端详来人。忽然惊喜地叫道:
  "嗨,嗨!孔?上帝呀,怎么是你?"
  两人于是热烈握手,卡尔迅开始用生硬的中文说话。
  惠特赛印象中沉默严肃的上校完全变了样子,简直有点手舞足蹈。少尉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卡尔迅这才想起惠特赛。
  "亨利,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孔--密斯特孔庆德,营长或者团长,现在不清楚,他们没有军衔。4年前我在华北敌后,通过正太路日军封锁线的时候,正是他带部队全程护送!过铁路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呵呵。你知道,他可是中国那位孔子的直系73代后裔。"
  然后又转身和孔欢快的说着南腔北调的中国话。
  "还有,亨利,我提到过的--1937年袭击日寇阳明堡机场,那次著名的战斗,这位孔军官就带领他的营,实地参战。这一仗是我决定前往华北考察八路军作战的缘由--在国府军队那边,我找不到这类战例,总是听到那些令人难受的失败消息。啊,那时的孔……比你现在大不了两岁,已经是营长了。"
  末尾这句话使少尉颇感刺激。不由仔细打量那位圆头小眼、健壮朴实、略带土气的"孔军官",对他产生了兴趣。
  后来,上校送给少尉一本自己前年出版的书《中国的双星》。惠特赛在书中找到了关于孔庆德的记载:
  "我们一起行军。孔穿一套缴获的日本皮毛衣服,潜入封锁线时轻手轻脚,迈着豹子般的起伏滑步……他一路上真是顶呱呱的,能叫出全营每个人的名字。"
  "我看见三个降落伞哪,还有一位吧?"孔庆德问道。
  "还有一位嘛,是个沉默的伙伴。"
  摔裂的箱子在河滩上找到。一些人折叠伞具、收拾现场,围拢的八路军战士牵来马匹。
  从未骑过马的惠特赛学着上校的样子骑上去。他惊奇地发现,这匹马的黑耳朵比别的马长两倍。
  这是为什么?他不好意思问。
  (54)
  小队伍在黎明中兴奋而沉默地前进。
  "孔,你们129师应该在山西呀,怎么你,会在这里迎接我?"卡尔迅不解。
  "没啥!也就七百里地儿。俺俩人骑马跑三天两宿。不是过黄河,还能快呢。"
  "干嘛非周折?这里不能派人么?"
  "组织上呗。重视介个事儿,也重视俺呗。"孔庆德山东腔不改。"谁让俺认识你老人家哩?介是俺的光荣--朱总司令的命令,邓政委就把俺派了。"
  "啊哈,是他们。"卡尔迅转向惠特赛:"四年前我和他们一起生活,观察他们行军、打仗。对了亨利,你明白'政委'的意思么?"
  惠特赛摇头:"是……苏联那种?"
  "不全面。但还不算离谱。回头我给你讲邓的故事。他从法国回来。我们在大雨中认识,交谈了好几天。"
  后来惠特赛在书中也找到这段记载:
  1938年7月16日,在南宫县持续两天的大雨延误,使我有机会与徐向前、邓小平交谈。邓靠在椅背上,吃着水果,活跃地讲起抗日十大纲领。我则用观察到的事实对照……
  南宫是个水果之乡,抗日根据地有8000平方英里,面积和马萨诸塞州相等。
  邓在法国考察过工人运动。他身材矮胖结实,头脑像芥末一样敏锐。
  讨论国际问题时,邓熟悉情况的广度令我吃惊。有件新闻弄得我目瞪口呆,邓说:"去年,美国向日本人提供了他们进口武器的一半以上。"
  "你肯定?"我认为美国会拒绝把军火卖给侵略者。多么无知啊!邓告诉我消息来源是年底的美国新闻电讯。
  我很尴尬,分辩说:"必是电讯搞错了。"我不相信美国会介入中国所遭受的杀戮和蹂躏。※
……
  令惠特赛印象深刻的是:那位邓政委,头脑"像芥末一样敏锐"。
※以上两则引文,载于《中国的双星》1940年版。略有精简。
  (55)
  一路上,孔庆德不时地为上校和少尉牵马拉缰,清理路障。
  "介回俺们又能听口琴了。你老人家那口琴吹得是真好哇!"
  "我带着呢,"卡尔迅不无得意地转头道:"亨利,他们有一首《游击队之歌》,我常演奏,现在我那些陆战队员都会唱。哦……很特别、很生动的一支曲子,适合口琴。"※
     ※80年代一本介绍卡尔迅生涯的中文书籍,书名即为《口琴与匕首》。
  "俺的战士,都挺想念你老人家的。"又走了一阵,孔庆德由衷地说。
  "呵呵?孔庆德老弟!"卡尔迅夸张地提高了声调,"我要抗议。为什么我这次成了老人家?我46岁,那么显老么?"
  "啊?……介个,介个,"孔庆德一脸诚挚的困惑和淳朴的尴尬,并且口吃起来:"介,是俺家乡,对人尊敬才这么叫哇……你你当然不老,可总是贵客啊!叫个啥好呢?先生?可你是个军人;长官?俺队伍不兴那套;同志?那是党内称呼;叫哥哥吧不合适,俺比你小16岁。叔叔?这不是那年了,说不出口呢……"
  "上校,可以叫他上校。"惠特赛有点听懂了,加入史迪威司令部后他开始学习中文。
  "对呀,上校!"孔庆德拍手认可,转身与惠特赛聊起来。"那年呢,他是上尉。我说他赶明儿准当将军。这回比那年嘛,皱纹多了点,可一点不老!看那身体,钢筋似的,打仗错不了!"
  "叫我'老卡'就很好。"
  "以前你们叫他什么?"惠特赛问,他很乐于同这位年轻的团长对话。
  "那时,俺们叫'参赞'。可他现在不是外交官了。"
  "上校现在是--特种突击队指挥官。"
  孔羡慕地攥攥拳头:"嘿!给劲!"
  这时卡尔迅说:"我差点忘了,孔!应该祝贺你--你在那个什么,大杨庄?缴获了日本天皇御赐的大炮!用手榴弹和大刀片夺来的?了不起。※"
※真实战绩,现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陈列。
(最高处为孔庆德团长)
  "啊。是呢。介个你老人家……上校怎么知道的?"
  "1940年我又一次来到中国。八路军战绩我很注意搜集。我还听说,日本人要花高价把它赎回去呢。"
  孔庆德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美得他们。那一仗打得过瘾。俺们光脚摸上去,无声无息。砍翻几个,大炮拽起就跑!可惜呀,就三发炮弹呗。打光啦,炮没用,俺把它埋了,别让鬼子找了去。"
  "孔,你们还是很缺少弹药吧?"
  "可不是咋的。要不,哪能牺牲那么些战士。"孔庆德脸上掠过一丝伤感,沉默许久。
  (56)
  卡尔迅决心让他这位昔日和今日的护卫队长高兴起来。他勒住缰绳,回身向牵着木箱驮骡的战士招手。
  "孔,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木箱开裂的缝隙中露出两支卡宾枪,和一个带手柄和肩托的、粗长的金属身管。
  "啥家伙?手炮啊?"孔庆德借着晨光仔细观察,面露喜色。
  "火箭筒。刚研制成功的新武器。"
  "干么使的?打多远?"
  "专门射击坦克和碉堡。有效射程150码。可以穿透100毫米装甲。"
  "我的奶奶呀,钢棒了!沉不沉?"
  "13磅。你们的十来斤吧,只需要单兵操作。非常适合游击作战。"
  "奶奶哟,这玩意对付小鬼子,得劲!不说坦克,他奶奶的那些炮楼,咣一家伙一个!过去攻炮楼,死多少人哪?烟熏,火攻,土坦克,有时候两天还拿不下来。有这个,他奶奶的小鬼子!……唉!就一个呗,少了点……"
  "如果你们很快学会使用,如果,朱德总司令很快同我达成协议,在秋天对鬼子发动攻势,那么我会送来一千个。"
  孔庆德彻底兴奋了。"真啊?他奶奶的,这下小鬼子吃不了兜着走了。封锁线,一宿收拾掉!你老人家…上校哥哥哎,军中无戏言啊!有它,我要打不败小鬼子,你剁我脑袋!"
  孔庆德※情溢言表,兴犹未尽,勒马回身,招呼队伍:
  "同志们,打日本有宝贝了!奶奶的,以后再不怵鬼子炮楼了!现在全体列队,立正!向卡尔迅上校,敬礼!"
  卡尔迅也满怀激动,跳下坐骑,并拢脚跟还礼。看着每一双纯朴闪亮的眼睛,他发誓,要实践自己的承诺。
  "要提醒的是,大家必须注意保密!至少4个月里,不让敌人提前发现。同时要抓紧学习和训练!"
  "是,上校!"战士们齐声回答。
※本书截稿时,孔庆德中将仍在世,95岁,离休前为武汉军区副司令。
孔老给后辈回忆斗争史。
  重新前进时,惠特赛少尉悄悄问:
  "长官,你们不是讨论火箭筒么?为什么孔军官不停地提到--祖母或者外祖母?她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当然我知道中国人发明过火药……"
  卡尔迅愣了一下,随后爆发的大笑,使少尉窘迫极了。
  "亨利啊亨利!我,我无法解释……再有一个月,你会明白中国许多事情。"
  过了一会,看到惠特赛仍在尴尬,卡尔迅宽慰地指向右前方:
  "注意那座山,亨利!那座宝塔,可以作为将来飞机的地面识别标志。4年前我在那儿留过影。"
(57)
  濑户内海,柱岛锚地。
  南云部队参谋长草鹿龙之介少将结束了山本提督在"大和号"上召开的"进军中途岛"作战会议。他的反对意见被否决,悻悻然走下舷梯。
  交通艇上,舰队作战参谋、少壮派渡边安次大佐主动向他问候。
  "草鹿将军!三个月的印度洋远征,一定很累吧?"
  "是啊渡边君,部队需要休整。再好的钢也有疲劳的时候。这时它容易折断。"
  "可是方才,出征时间已定,将军又要勉力为之了。"
  "为我皇威加于四海,自然责无旁贷。本土舰队不也是刚刚追击返回么?"
  "可惜米国航母跑了。白浪费燃油不说,频繁的无线电信号还可能被敌人收集利用,造成对我军的识别辨认。"※
※信号果然被美军大量收集,配合了中途岛作战。
  "哦?渡边君这方面很有研究啊!"
  "过奖。听说草鹿少将您对'米号作战'--进攻中途岛,持保留态度?"
  草鹿避开这种过于明显的试探,转问:"渡边君,军令部作战课那般家伙怎么说的?"
  渡边摇头:"他们不能指望。富冈大佐直接批评山本长官还不算,那个所谓航空专家三代辰吉,竟然失声痛哭!真是嚎丧!但这动摇不了提督长官的决心。特别是有了这次东京被炸--长官已经几次向天皇谢罪。这次偷袭更证明,歼灭米国海军残余势力的必要!"
  "是啊是啊。"大佐咄咄逼人的话头使少将言不由衷,一时竟语塞起来。
  渡边瞥他一眼继续道:"怀疑提督长官是不应该的。我还记得珍珠港作战之前,就是将军你,对山本大将说什么'您是一位业余海军战略家,您的想法对日本没好处'?"
  草鹿额头渗出汗珠。借着一个涌浪颠簸,转移话题:
  "渡边君,唔,说来再过两天就是'昭和日'了※。我们要防止再次偷袭。我南云舰队随时作好了战斗准备!"
   ※昭和日-天皇生日,4月29日。
  "是啊将军。帝国军人,马革还尸,幸也!"渡边安次嘴唇撇成了八字。
  少将听着大佐这份训导,刚才在"大和"餐厅里吃过的烤鱼、腌酱菜和味增汤一下子翻上来。想呕吐又不敢作状。
  八格牙鲁。那个"下克上"的狗屁传统,已经从陆军蔓延到海军来了。
  (58)
  苏联。古比雪夫。战时美国大使馆。
  自从德军兵临莫斯科城下的1941年10月起,各国驻苏联外交使团就被纷纷转移到这座临时首都。
  美国使馆武官伊凡·耶顿少校,正在分派他的助理莫罗中尉,去落实明天到远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的火车票。战时运力紧张,客运列车多半停驶,少数运行的也经常不准时。
  为了那五个"幸运的倒霉蛋",使馆需要有人去乘8天8夜的火车。而他们五人又是军人、飞行员,这差使,武官处自然责无旁贷。
  只要走一遍西伯利亚就够了。那种新奇、感叹和不可思议,在漫长而又漫长的旅途中会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疲惫。
  俄国啊……
  耶顿少校弄不明白,那些叶卡捷琳娜女沙皇时代的开拓者们,是怎样骑着瘦马,啃着黑面包,带着衣衫褴褛的小队,一节一节地完成他们伟大的征服。冰天雪地的白令海峡,都挡不住贪婪而顽强的进取意志,弄得美国的阿拉斯加还要从沙皇手里买来……
  两个世纪前,世界在大张旗鼓地进行第二轮航海探险之时,也只不过发现大洋洲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新领地。可是同期那些刚毅坚忍的俄罗斯苦行僧骑士们,一声不吭地攫取了比那些船长们多一倍的土地果实……这个民族对领土的偏爱,只能用嗜好来形容。
  我们早已失去这种嗜好。典型的例子是,墨西哥议会曾通过了加入美利坚合众国的决议,却被美国国会拒之门外……土地爱好者已经过时了。
  伊凡·耶顿想:苏联现在是盟友,然而如果有朝一日成为对手?那种强韧的民族天性加上苏维埃式的控制体系,会使一些人不寒而栗……
  电话铃响。大使的声音:"耶顿少校?需要你过来一趟。"
  (59)
  陕北。延安。
  天色发亮。远远望去,宝塔山的剪影渐现清晰。
  一处隐蔽的山岙里,卡尔迅小队开进几孔准备就绪的窑洞。时任抗日军政大学校长的徐向前从院子门口快步迎来。
  "嗨,徐将军!再次见面,真高兴!"卡尔迅伸出双手。
  "卡尔迅老朋友!从天而降啊!原来这天使就是你哎?"徐向前兴奋地紧紧握住,又关切道:"手臂,手臂怎么回事?"
  "跳伞擦破一点皮,无关紧要。"
  "不要紧?小孔去叫卫生员。老卡你先休息,很快主席、总司令会来看你。"
  "应该我去拜访他们,"卡尔迅说,"我不需要休息。"
  "不不,别急,你露面会走漏消息。这里有国民党派驻机构,城里也混有情报人员。"
  "嗯。上次我住的是白求恩的窑洞。"
  "这儿安全。我们已经一级戒备。"
  "很必要。啊,对不起,一共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徐向前伸出巴掌,"上层,不超过这个数。"然后指指自己,"本来我也不该参与。因为我们相识,主席特别批准的。"
  "徐将军,你是游击战专家,我希望你务必在场。我需要你的意见,具体、详细的意见,还有许多计算工作。"
  "接到周副主席电报后,我们中央高度重视,迅速严密布置,作了充分准备,迎接你的到来。"
  "延安是否也有苏联人?他们……"
  "有一个塔斯社报导小组,只有两个人--普罗申科和弗拉基米洛夫,中文名字是柯立和孙平。放心,他们也不能知道。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任何消息不得走漏。包括这里的战士,我们都有严格要求。"
  "我相信。那么徐将军,我何时见到主席和总司令?"
  "我就去接他们。你务必休息一下。这飞行服总要换吧?你们先吃早饭。"
  "好吧,最后请问,发电报的话,你们的功率范围……"
  "我去问机要科。重庆不成问题,更远,可能要转发。"
  (60)
  徐向前离去,卡尔迅洗把脸,换好衣服,拿出那份看了无数遍的命令。第一页上写着:
  给埃文思·卡尔迅上校的备忘录:
  下列各项情况,希望得到特别重视。
  敌伪战斗序列。空军战斗序列。
  共产党军队力量、位置、作战部署;
  装备状况、训练状况、战斗力。
  共产党在敌军内部情报能力的利用和发展。
  敌军在中国北部的机场和防空力量。
  敌军轰炸损失状况。气候、经济情况。
  共产党军队作战行动。
  敌军作战行动。
  共产党控制地区目前扩展状况(附地图加以说明)。援助共产党军队,增强他们战斗力价值最有效的办法。
  共产党军队的战斗序列、战争能力和潜在贡献的估价。……
  卡尔迅皱着眉头思索,正在用铅笔勾画一些记号,惠特赛少尉已站在窑洞门口,轻轻敲击敞开的房门。
  "长官,有一位朱德总司令说,如果你睡醒了,是否需要吃一点早餐?"
  "总司令在哪里?我怎么没听见?"
  "前面的窑洞。他只带一个卫兵,穿着土布衣服,静悄悄的走来。还带了一本你送给他的圣经。他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总司令么?有点不太像……"
  卡尔迅飞身跃起,大步跨出窑洞。
  1937年卡尔迅"敌后小长征"期间,与朱德相处时间不短。回国后他在演讲中,多次高度评价了这位八路军总司令。在他的《中国的双星》书中,他笔下的朱德"有着罗伯特·李的和蔼,格兰特的坚韧,和林肯的谦虚……"※
  现在,朱德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
  卡尔迅迎上前去,向这位五年前就熟悉的、改变了他思想轨迹和生活道路、使他怀有父兄般敬意的质朴的领袖,敬了一个美国式军礼。
   ※摘自《中国的双星》。
(61)
  华盛顿。马里兰州,五角大楼工地。
  这座庞然大物一年后才能启用。马歇尔陪同史汀生视察完毕,没有马上离开,在远处草坪上散步。
  战争部(也称为陆军部)部长和陆军参谋长近来每次在一起,话题往往少不了史迪威和他的困境。
  相比之下,暂时波澜不惊的欧洲,还不那么使人牵怀挂肚。而濒临绝境的菲律宾和险象环生的缅甸,象每日发作的伤口,刺痛和扰乱着他们的神经。
  日军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将几个老牌殖民帝国用了几个世纪才巩固的地盘,几乎全部掠为已有,气焰嚣张之至。
  而眼下美军--特别是陆军,没有丝毫成就可言。陆军航空队轰炸东京的价值,是政治的而非军事的。
  当前仅有的两处战场--1700英亩的科雷吉多小岛几乎就要在日军大炮的轰击中沉没,陷落指日可待。
  孤掌难鸣的史迪威在缅甸腊戍也面临崩溃,支援他只能用勉慰的电报。我们到底还能做点什么呢?
  "乔治,那份建议--史迪威和卡尔迅的设想,你觉得是否可行?"
  这位元老称呼他"乔治",马歇尔不反感。毕竟史汀生和自己的恩师潘兴将军几乎同龄。别人基本上没有这个资格,即使总统本人也尊重他的习惯,以姓氏称呼他。总统比他小两岁。更主要的,马歇尔不想让人误以为他和总统过于密切。
  "部长先生,我认为,值得一试。"
  "难度是否过大?"
  马歇尔摇摇头。"再大也大不过接受战败的难度。如果我们因为缺乏尝试,而最终战败,谴责将会来自内心,而不仅仅是来自外界。"
  "那么,你必须想好步骤,乔治。实际上,风险已经反复分析过。总统也支持--派出卡尔迅本身足以说明。"
  "不确定的就是路线、谈判和适当妥协、以及如约的实施。"马歇尔沉吟。
  史汀生部长 
  (62)
  陆军部长在草坪边站定,倒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评价。
  "嗯。那个思路相当大胆,出人意料。看来这个卡尔迅倒是不乏勇气,下次我想见见他。虽然他……是个海军人员。"
  "他现在接受陆军领导,部长。"
  "是啊,他首先是个美国军人。你考核过他,乔治,这人综合素质怎么样?"
  "一个老行伍。虔诚的基督徒和理想主义者。上次大战前16岁虚报年龄参了军--因为个子高没有被识破。1919年是炮兵军官。1931年在尼加拉瓜清剿过游击队。服役25年以上,当过基层指挥官、参谋军官、警卫军官、情报军官、总统侍卫队长、突击队长。去过中国五次。"
  "五次?什么时候?"
  "1927、1933、1937年这是公职,每次两年左右。1940年是自费去的。现在是第五次。总共在那里呆过七年以上。会讲一些中文,可以阅读。"
  "这个好。语言问题不会过于影响沟通,有利完成任务。其他呢?"
  "受过完整军事训练。当过报刊兼职记者和评论员,还出过几本书。"
  "嗯哼?有那么点文武双全的意思?并非科班?"
  "并非科班。但从军后上过短期军校,军事效率课成绩突出。受过飞行训练。有意思的是,前年他曾辞去军职。"
  "辞去军职?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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