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敢于明目张胆勾结苏联，进犯内地，那么"二十世纪吴三桂"的帽子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青史秉笔之下，海内四方之地，毛和共党将遭舆论唾弃，人心丧尽，无以立锥！
而美国也必然出兵。那就大打出手吧。甚至，美国还会有关于原子弹的《新租借法案》出台，也未可知……
（536）
昨夜闺中，委员长把自己几条妙算向夫人娓娓道来。
灵慧、睿智的蒋夫人禁不住大赞高明。她尤其赞赏"危难之际，巡视兰州"的英雄之举，认为堪与斯大林1941年11月红场阅兵相媲美，夫人自当陪同。
美中不足的是，次日晨起，委员长便发烧、咳嗽不止，保健医官用尽措施，两天过去，仍未见好。
眼见西北局势一日紧似一日，难免令人起急。夫人来到病榻前：
"达令，这样可好？我代你出马，到兰州走一遭！--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番美龄，代夫阅兵！相信不会让你失望！没准会更有效果--激励士气，鼓舞国际！至于你要告诉薛岳的那些锦囊之计，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
蒋公头上敷着冰毛巾，思衬半晌，面露喜色："夫人代劳出征，实乃国家与个人之万幸！中正不胜感念！请嘱咐薛伯陵，计划周密，转进有序。另则，务必小心，速去速回，不可稍有差池。中正在此专候夫人，同返南京！"
（537）
匈牙利。布达佩斯，甘斯兵工厂。
眼看着最后一个车皮装满、机车拉响汽笛、列车缓缓启动之后，陈毅将军吁了一口长气，跨上吉普车。
身上这套将校呢的将军服，裹着稍稍凸起的肚腩，有点不舒服，也不习惯。天气又热，他顺手解开领钩，然后是胸前的纽扣。想想不妥，又扣上。
就任"华北远征军欧洲占领部队"司令官之后，陈毅就忙着这份被他称为"搜罗"的工作。
匈牙利这件事，他是根据粟裕的一份电报，赶到此地，专门部署的。
粟裕依据古德里安提供的线索告知：匈牙利是获得瑞典著名的"博福斯"40毫米高射炮特许生产权的主要国家，也是产量最多的国家。生产厂是铁道部工厂--马瓦格（MAVAG）。
战争期间，匈牙利为纳粹德国提供了260门成品炮，和735根备用炮管。并由甘斯兵工厂简化、改进，组装生产了性能良好的"猎手"式40毫米自行高射炮，使之与早期火控雷达配合使用，大大提高了对空射击准确度。※
※史实。
粟裕说，考虑到匈牙利不可能有那么多坦克底盘来装配"猎手"，他和古德里安已使用国内容易找到的M3、M5轻型坦克底盘，试装了几辆"博福斯"双管高炮，获得成功。新"猎手"的机动性和火力都超过老式产品。
而以前那200多辆更老的T60坦克底盘，则用缴获德国那些4管20毫米高炮，或美式6管12.7毫米机枪，改装成防空战车，命名为"刺猬"。
粟裕特别指出，未来战争中地面防空、反空袭作战将是重要形式，请他--老军长"严密关切"。
陈毅这次利索。他把"博福斯"相关生产线和剩余产品来了个连锅端--反正匈牙利是交战国，仅俘虏就超过10万人。而这生产线和炮管，都是战利品。
提前交割。将来盟军作出战争赔偿方案时，扣除就是了。
至于工厂的生计，他也考虑周全。没有动那些军品生产以外的东西，还顺便讲解了一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组织人手，给某些有抵触情绪的工人发放了若干欧洲货币。
陈毅还用法语欢迎他们中的工程师：到中国找工作，那里有很多岗位。"而且两千年前我们还是邻居嘛！"--陈毅是解决这些问题的行家里手。
（538）
吉普车开起来，闷热稍稍减退。陈毅靠在椅背上想心事。
昨天，小平从自由港第里雅斯特打来电话。
他在那儿负责押运物资，很快也要回国了。这家伙最近成绩斐然，经手了无数"宝贝"不说，竟然从巴伐利亚山中洞穴里，搜罗出几十台容克式喷气发动机！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叫做汉斯·欧海因的设计师--他和他的小组正准备逃往阿根廷，被邓小平截获下来，送上了生火待发的"长白号"巡洋舰。
小平告诉他，蔡畅大姐最近"携丈夫李富春"一起来到欧洲，考察和选择这里的工业技术，此刻正在他那里作客，与意大利菲亚特工业集团进行接触。
陈与邓在讨论
小平还讲了一件趣事：
聂荣臻将军在慕尼黑为空军部队搜罗了一批飞行教员，特别是有经验的大型滑翔机飞行教员。
前些天送来港口的队伍中，他发现了一个穿着飞行服、身材瘦小的中年女子，周围德国人对她都毕恭毕敬。小平好生奇怪，看了聂荣臻的信，才知道这女人叫做汉娜·莱契，是世界上首飞直升机、喷气机和火箭推进式飞机的飞行员，创造过数项女子飞行世界纪录。
她还是世界上首位女机长。经常担任极其危险的试飞任务。一次在测试某型火箭飞机时，起落架卡住，操作系统失灵，飞机坠地翻起了跟头。
汉娜满脸淌血，仍挣扎着记下事故原因，画下坠落过程的草图，还怕营救人员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吓一跳，用一块手绢绑在头上蒙住脸，随后才失去知觉。
她技术十分娴熟，但政治头脑幼稚。
"这个汉娜确实培训过大批飞行学员。可她是一名……正牌纳粹噢。战后被盟军逮捕过，关了八个月刚释放掉。她思想还是老一套。"邓小平担心地说。
"哈哈哈，"陈毅笑道，"担心啥子么，小平呐，我党可是有丰富的改造战俘经验和对策咧。"
陈邓两家人合影
小平最后转达了他和聂荣臻的建议：
周副主席--恩来同志，正在法国马赛开会，距离不远。几位二十五年前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同学、战友，难得有这次机会聚一下，故地重游。应该一起去看看恩来。回顾留学法国时的青年时代；更重要的，是顺便讨论一下当前复杂的中国局势--何去何从，需要当机立断了。
陈毅当时就同意：
"好主意，去看看恩来！我们一道！能聚一次太难得了，让蔡大姐做东！"
二十五年了，整整四分之一个世纪啊。一群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怀着一种什么样的理想远渡重洋，到欧洲寻找真理……中国，在这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何等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前面的路，仍然面临重重荆棘……
陈毅抽出四天时间，即日启程，与邓、聂一起在自由港第里雅斯特聚齐，共赴法国。
（539）
青岛，四方区。
不到一年时间，这里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新型工厂和技术培训中心。
"蔡司光学仪器所"、"豪森伯格量具刃具厂"、"大众汽车产销联合体"、 "贝多芬化工原料综合研究所"、"歌德特种建筑材料加工基地"、 "恩格斯滑翔飞行器公司"、"威廉机车车辆·发动机厂"、 "南丁·格尔制药联合公司"、"卡尔·马克思技术工人业余大学"等等。
虽然有些企业还仅仅是雏形，但设立势头已使新任青岛市长薄一波应接不暇。
他采纳了陈云的建议，在下风口的胶南县，用企业集资的办法，建设一座大型火力发电厂，就近使用距离180公里的枣庄煤矿优质燃煤。
曾帮助盟军解放青岛市的德裔工程师米歇尔·根舍先生，由于具有语言优势，成为这个"欧亚工业合作区"的管理处两位主任委员之一。
刘先志中校脱下军装，穿上了留学欧洲时置办的那些行头。他是极少数拥有燕尾服的华北官方人士，用他熟练的德语和技术知识接待一批批的来访者。
某次，一位克虏伯家族成员在鸡尾酒会角落里，拉住刘先志低声说："家父让我专诚致歉：您在我们工厂那时，由于战争原因，没能给予您良好照顾。"
刘先志※道："我不在意待遇。我对那些前辈工程师的训诫和严格指导，至今记忆犹新。我在那儿学到很多东西，对此怀有感念。"
※刘先志，德国哥廷根大学博士，克虏伯火炮工程师。我国振动力学开拓人，山东工学院院长、副省长。
克虏伯新掌门人当下表示，希望在青岛--这个他父亲年轻时代曾游览过的东方最远的地方，开办一家工厂，以缓解自己家族企业眼下缺少出路、可能长期不景气的危机。并希望刘先志主任，帮助取一个恰当的名字。
讨论一番双方商定，新企业名叫"卢森堡无缝钢管厂"。
540）
甘肃，古浪。
苏联"中亚细亚方面军"前线指挥部。
崔可夫大将紧锁眉头，专注地考虑着眼前这份标志着"绝密"的情报。
格涅奇科少将刚才报告，方面军右翼已拿下乌鞘岭阵地，方面军左翼正在景泰县境内，对"一条山"阵地发起攻击。看势头今晚、最迟明早结束战斗。
"但到底消灭了多少敌军呢？面前的敌人象泥鳅一样狡猾，打着打着就溜走了。这样无法完成统帅部的歼敌任务。必须想个出奇制胜的办法。"
"是啊，他们完全不像德国人那样，死守要地，跟我们拼杀。或许这里根本就没什么要地吧--荒凉的河西走廊。"
"连玉门油田他们都不守。这是中国仅有的几个油田、也是最大的油田啊，这些败家子儿。只会抱美国人大腿。"方面军空军司令米丘金不屑道。
"来，你们看这份情报。后天将有这样一个重要机会。"崔可夫把他们叫到一起。"决战时机来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阐述完战略意图，崔可夫信心十足地问道。
"是否过于大胆？250公里突击纵深，空地协同……"第17集团军达尼洛夫中将存有疑惑。
"这些难道我们陌生吗？欧洲战场上我们这样干过。现在对付这个软弱而狡猾的敌人，我们必须这么做，才能抓住他的衣领，猛捶他的下巴！错过这个机会追悔莫及。战争将遥遥无期。"
"问题是穿过敌后那些阵地。完全绕过去是不行的，油料会出问题。"
"所以后续跟进必须快。先导部队油料，暂时依靠空中补给。米丘金同志，你要抓到几个时段的制空权。"
"我有个建议。"格涅奇科少将忽然想到。"我们不是还有一批以前美国援助的谢尔曼坦克吗？现在编在克拉夫琴科中将的第6近卫坦克集团军……"
他说出计策，几个人眼睛都发亮了。
"情况紧急，就这么办！少将同志你去准备。"崔可夫随即发布命令：
"战机稍纵即逝，立刻通知空降军格拉祖诺夫军长，全体马上转场到武威机场。第一攻击波后天早上必须到位。而且必须不惜一切牺牲。他的空降军不是一直要求任务吗，艰巨的任务来了！"
"中川机场，交给我。"米丘金上将咧开嘴角。"不过，需要请后贝加尔方面军那边，马上支援一批里2、特勃3运输机。否则空运能力不足。"
"给华西列夫斯基元帅发电报，请他协调。"崔可夫一锤定音："各部门开始行动。每小时报告一次进展！"
（541）
兰州。南关什字广场。
数万名国军将士，举行了隆重阅兵和集会。此时30余万人口的兰州城，万人空巷，争睹这前所未有的盛事。
大敌当前之际，亲睹委员长夫人芳容，将士们为一个弱女子而又贵为第一夫人的这种大无畏精神、对前线将士的关怀、和慷慨激昂的演说深深鼓舞，振臂高呼：
"坚决抵抗侵略者！"
"誓死保卫祖国！"
宋美龄和战区长官薛岳上将结束阅兵，拍摄了记录影片，便吩咐随行副官，吃过晚饭，作好打道回府准备。
薛长官看看天色已晚，委员长夫人又旅途劳顿，便诚意殷勤挽留：夜间飞行不安全，请委座夫人到兰州最好的白塔山别墅小憩一晚，明晨启程。
这个延迟，后来被薛岳终生追悔。
黄昏降临。掌灯时分，薛长官在白塔山宴请蒋夫人--接风与送行合并为一席。酒尚未酣，忽然接到紧急报告。
薛岳离席听后，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回到宴席前。久久憋出一句话：
"夫人阁下，请务必安心，薛某誓死保卫您的安全！"
薛岳上将
（542）
兰州中川机场。
功勋飞行员卡缅希科夫少校带队，24架伊尔－10强击机超低空飞临机场时，西沉的太阳从空中看去，刚好收敛了它的最后一线光辉。
机场地面已是一片黯淡。但庞大的"美龄号"C－54专机还是太抢眼了，几乎用不着分辨。卡缅希科夫发出信号：攻击开始。随后第一个俯冲，发射火箭弹。
从未遭过袭击的中川机场守军，虽然提前一刻钟接到预警，布置了紧急防空，但谁也无法找到专机驾驶组。
紧急起飞的国军P－47战斗机，费了好大力气才辨认出从低空突防进入的伊尔－10。他们压下机头准备开火时，瞢然发现，前方就是机场！如果贸然射击，炮弹可能打到"美龄号"身上。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伊尔－10完成了投弹。
开着吉普车紧急赶来转移专机的机组成员，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豪华飞行器被大火吞噬，不禁抱头痛哭。
（543）
兰州东北，皋兰县。黄河桑园峡。
夜幕降临后，格涅奇科少将从M4谢尔曼坦克里面探出头来，命令部队停下。前面就是黄河，在找到渡河点和接受空中补给之前，可以喘一口气了。
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啊。机械化旅6小时在敌后奔驰210公里，穿过3道防线，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检点一下，持续强行军对坦克磨损不小，有些掉队的，就只好把它们扔在黄土高原。现在还剩60多辆。卡车呢，情况尚好，掉队不多，这些美国卡车就是质量不错。油料车掉队两辆，也让坦克把它油料吸干才抛弃。
穿越中国人的防线算是惊心动魄--不过如他所料，没有危险发生。
事先他让坦克兵们把这些美式坦克、卡车，都喷上了南京当局的军徽标志--青天白日，并组织一小批亚洲面孔的哈萨克斯坦士兵在前车开道，果然骗过那支缺少识别能力的土包子军队。
只是有些中国士兵远远地冲着他们不屑地吐唾沫，挥舞拳头--把他们当成从前线溃退逃跑的华军装甲兵了。
呵，没想到这支敌后突击队还顺便起到了离间敌方、瓦解士气的功效。
只有一个小型哨所发现异常情况。那带队的中尉感到，这些军徽上太阳的三角形光芒，数量不对--只有十个，而正确的应该是十二个。其实，格涅奇科认为与其说那是太阳，还不如说更像个齿轮--这是格涅奇科为了自己识别，故意让齿轮少了两个齿。
敌中尉正要仔细检查，格涅奇科命令开火，坦克隆隆地压过去，迅速解决了那个排级哨所。
现在深夜。甩掉了那些可能的追击，他才感到安全。停车加油之际，部队赶紧吃饭，先导车去探索渡河的合适地段。
从桑园峡跨过黄河，对岸25公里，就是此行目的地--榆中县甘草店。他作为一名近卫军军长，将指挥随后空降的伞兵，和手中这支英雄装甲兵，在甘草店实施一场艰苦卓绝的阻击战，切断中国人这个庞大兵团的退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斯大林同志交给的歼灭敌人重兵集团、迫使他们谈判签字的任务！
特别是，情报显示，兰州将有"大人物"出现--很可能就是蒋介石本人。这更加表明这次任务不可含糊的重要性。估计那支精锐的苏联航空兵已经把那架"美龄号"专机销毁了吧……
约定空投补给的时间到了。
部队准备的篝火尚未点燃。格涅奇科审时度势，决心放弃这次小量补给。
关键时刻，在敌后不能暴露目标。他命令把全部携带的油料加入作战车辆，然后抛弃油料车，轻装前进。一定要在拂晓前到达指定阵地！
天边，隐隐传来飞机发动机的隆隆声。
（544）
甘肃，定西县上空。
一个庞大机群，由上百架里2型、普斯84型和特勃3型组成的苏联红军运输机群，黎明时分抵达这个空域。这是华军后方，兰州以东60公里。
发生了小小的偏航。由于缺乏地面引导，机群越过预定地点，于是又作了几十公里的回转。
没有战斗机护航。不善于夜战的中国空军也没有拦截。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一串串伞花在朦胧的灰色天空下张开了。
黄土高原沉寂地观望着红军伞兵。
空载运输机紧张地返航。天已经放亮，中国人还会饶过它们么？它们现在是手无寸铁的靶机了。不知会遭到何等命运？……没有办法，命令是"不惜代价"。
2500人的空降旅顺利着陆。空旷的高原没有出现抵抗，和预期的一样。
另一空域，临洮县辛甸地区，也有一个同等规模的行动。
这次大胆的、战役规模的空降，是苏军有史以来仅次于第涅伯河那次空降的作战行动，那次是3个旅--格拉祖诺夫空降军的全部。
为此，中亚方面军动员了手中所有的空运力量，后贝加尔军区也抽调了半数以上的运输机。可惜此时苏联运输机容量还小，里－2只能装载19名士兵。两个空降旅除了阻击战，还要负责寻找合适的场地，迎接后续机降部队。
这个富于想像力的果敢行动，象一把利刃，切断了薛岳兵团、也切断了蒋夫人离开兰州的去路。
（545）
西安。临潼，华清池。
第5兵团司令杜聿明中将满头大汗，匆匆赶到委员长下榻处。刚走到回廊转弯，正在诅咒这九曲十八弯古建筑的繁琐，就听到青瓦中堂内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
"崔可夫！吾同你拼了！"
来到门槛，杜聿明看到大块头汤恩伯上将垂手肃立一边，表情沉重。脸色蜡黄的委座瞪了杜聿明一眼，半晌恼怒地问：
"你怎么才来？"
"报告委座，卑职督运本部战车，驶往车站装运军列，随时准备启程……"
"启程？去哪里？"
"直冲陇西，解兰州之围，救国母于危难啊！单等校长一声令下了！"
蒋介石面色见缓，摆了摆手说：
"国母不能随便叫的，这个免了吧。不过你们主动精神可嘉……看来俄国人，这些沙皇后代，是决心置我中华于死地了。我要立刻部署兰州会战！美龄夫人事小，薛兵团60万人马牺牲事大！国恨家仇，百年恩怨，这次要和赤俄统统算个清楚！"
"校长，部署自然要进行，为争取时间，我和汤司令两个兵团是不是立即出动，趁敌立足未稳，迅猛实施打击？以免夜长梦多……兵贵神速啊。"
委座走下台阶来到天井，理理长衫：
"也好。那就传令出发！崔可夫也就50万兵力么，而且劳师远征。薛伯陵怎么也能抵挡一阵。你们迅速赶到，里外夹攻！不过你两个，会后再去追赶部队。"委座转身吩咐侍卫长："通知何应钦、陈诚、李宗仁、白崇禧、周至柔，和所有军委会委员，到西安参加作战会议。"
汤恩伯赶上一步：
"委座，是否先寻一策，营救夫人脱离险境，再行发动攻势？"
蒋介石看看杜聿明，似在征询意见。
"乱军之中，重围之下，脱险不易。"杜聿明一字一顿。"据报，中川机场已破坏，空中行动肯定不安全。陆路也被封堵，战火纷飞，搞不好路途上更无保障。校长我看，还是双管齐下吧。"
"嗯，有理。兰州五泉山至少还有良好地下工事，薛伯陵可以暂时保证夫人安全。他也不赞成贸然护送突围。"蒋介石深吸一口气，决心下定地说：
"果断出击。让周至柔的空军尽快切断崔可夫给养线。轰炸机再次破坏玉门油田！炸烂它！让他们短期难以恢复。虽然可惜，但总不能资敌吧。"
"委座，我们自己的燃油……恐怕可以保障吧？"汤恩伯小心翼翼地问。
杜聿明抬头看着委员长，这也是他所担心的。油料是机械化部队的血液。
"目前婆罗洲和爪哇炼油厂已向我国开放供应。台湾还有美国人的一批留存储备，陈总长正在交涉，不久可以交给我们支配。何部长督运几条油船，在汉口卸了货。你们派人赶运吧，你们两部优先。别去抢航空汽油就是。"
"谢校长关照！"两人立正敬礼。
蒋委员长回房更衣，换上一身戎装，走出院门。上车前似乎想起什么，闭目仰天叹道：
"临潼此地，每每陷我于危境！此天象欤？然而我不信邪！十年前，张杨之变，困我于此，夫人与端纳教授专程前来搭救。其时夫人有言：'上帝与基督在冥冥之中召唤，令我这女子来拯救男子'。至今言犹在耳，感铭肺腑。今番又临故地，而夫人遇险。岂非上帝与基督令我以非常手段、果敢决心，拯救夫人，报还大德之天使召唤乃尔？……"
门生和随从们，听着总裁、委座、校长这段文白夹杂的感叹，知道他这是念叨着准备写在日记里的腹稿。
随后，蒋公收束一下武装带，面色严峻地通知：
"发电报给陈诚总长：立即交涉华北共军出动牵制苏军作战事宜！同时告诉关麟征、孙立人、张灵甫、廖耀湘，即刻作好过境满洲、出击苏俄的准备！还有，打电报给桂永清……"
杜聿明 汤恩伯
（546）
甘肃。天祝，华藏寺。
中亚方面军参谋长杜哈诺夫上将在地图上讲解着进展和双方态势。两天里，方面军指挥部又向前移动170公里。
红军滚滚铁流象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河西走廊上中国人一道又一道防线，直逼兰州城下！
前锋，就是那不卷刃的钢刀--振聋发聩的第6近卫坦克集团军！
华军几个防御支撑点都动摇了--永登、狄家台（白银）、皋兰，纷纷向兰州收缩。"坦六集"正迅猛地向甘肃与青海交界的河口镇穿插，一旦与敌后阻击的格涅奇科少将会师，就将完成对薛岳集团的合围。
以52万兵力歼灭60万敌人--战争史上也可以书写一笔了。
但是崔可夫大将有点泄气。
不为别的。原来判断，在兰州，可能拦截到蒋介石本人，至少是何应钦或者陈诚这类军政要员。那么这次决战的结果，很可能是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苏维埃祖国从此可以平静地将息一阵，疗治战争的创伤了。
万没想到，这个坚决果敢、出奇冒险、全力以赴、代价沉重的行动，却只围住那位风姿绰约、喜欢出头露面的蒋夫人。
重庆时代，身为委员长军事顾问的崔可夫，倒是没少见到这位夫人在多种外交场合的周旋。
因为夫人不能用俄语沟通，所以谈话不多，不过崔可夫了解她的野心和她对她丈夫的意义。
战役部署不可更改了。可是，难道伟大苏联红军的钢铁拳头，就只好砸在这个女人的头上吗？未免太不够男子气概了吧？崔可夫摇头苦笑。
战争中的意外，时常让人啼笑皆非。狸猫换太子，这是一种东方式的捉弄？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重要人质。是个迫蒋决战、投降、谈判的有分量的砝码。
包围圈初步形成。各部队已达到他们最大的行军与作战极限，需要稳住阵脚，喘息一下，战士们太累了。
（547）
兰州。皋兰山脉，五泉山下。
狭长的市区沿着山梁，在弯弯曲曲的黄河两岸分布。
巨大的、可以行驶汽车的山中洞穴里，设置着薛岳行辕--西北战区指挥部。周围山头密布着防空炮火，工兵正在重要的交通路口敷设地雷阵。
当年在湘赣战场，面对日寇进攻，临危不乱、祭出过著名"天炉战法"的薛伯陵上将，一轮又一轮视察着所有的防御阵地。细致到每一个战防炮连的摆放位置，和每一组巷战的士兵配备火箭筒的数量……他不敢掉以轻心。
最初的惊惶过去之后，薛岳闭目打坐，屏神静气，理清乱了的方寸。他把蒋夫人妥善安置在山中工事最保险的地方，又抓紧疏散城中的居民。
如果没有平民，两岸山峦、中间河谷的兰州市，倒是一个阻击坚守、埋伏出动的理想地形。
得知委员长已派出汤、杜两大嫡系兵团，直奔天水，星夜向兰州驰援，薛岳不免有"成败萧何"之叹。蒋夫人的滞留兰州，可谓祸福相倚！
没有她在，这场恶战或许可以避免，敌人不会火速行动，本部也可以顺利撤离到安全地带。可没有她在，西北战区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兵力和空中支援。
无论如何，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要临头了，时间不是"屈指可数"，而是以小时计算。怯懦和侥幸都无济于事，只能下定死战决心。
薛岳拿起电话，督促黄百韬、李弥的整编第25、第8两个主力师，继续猛攻榆中甘草店的苏军渗透和空降阻击部队，务必疏通后勤通道。
随后拨通整编71师师长、驻守河口的猛将陈明仁的电话。
（548）
6月。秦皇岛，北戴河海滨。
中共七届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此召开。史称第一次北戴河会议。
这是一次影响中国命运和未来的会议。会上爆发了激烈争吵，没有作出详尽的会议记录，没有形成决议，甚至没有开完。但是影响深远。
中央秘书长任弼时主持了会议。
军委副主席朱德首先介绍战场态势。讲到苏军包围兰州，双方在此展开一场空前大战的时候，会场气氛凝重。
毛泽东适时地调侃一句："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气氛轻松一些了，人们也议论起来。
政治局委员康生笑道："老蒋这次，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
常委刘少奇发言：
"我们没有理由那么乐观吧。昨天，鞍山工人总工会罢工一天。声援兰州抗战，在市委门口游行。大连码头工人也有类似举动。天津和北平的商贩干脆就罢了市。我这个老工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新问题，需要认真对待。"
"闹得最凶的是学生。"政治局委员、北平市长彭真接过来。"燕京、清华、辅仁大学那些学生，天天集会游行，要求我党立即行动，抗战卫国。"
"可也有这样的学生运动--要求我党站稳阶级立场，向南京反动派开火！我们哈尔滨人民大学就贴满了大字报。"政治局委员、北满区政府主席高岗介绍他那里情况。"学生们要上街，被我阻止了。"
"观点对立呀！连学生都如此。"毛泽东感叹一句。
政治局委员林伯渠忧虑地讲起：
"昨天，孙夫人宋庆龄打来电报，问起我们对眼前战争的态度。她说'暧昧难以持久，期待你们立场鲜明'。还说她来信并非为姐妹私情，而是出于民族大义，和对我党在人民中威信的关心。"
"宋美龄被困兰州，某种意义上，倒是为老蒋争取了部分人心。毕竟么一个女人，容易唤起同情……老蒋，这次歪打正着了。"朱德慢条斯理地分析，又转头问中央副秘书长李富春："你刚从法国回来，恩来那边怎么样？"
"压力很大。但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各国共产党会议上，很多代表质问我们，到底站在那一边？敦促我党对独裁政权开火，甚至怀疑我党性质……当然也有同情的，比如南斯拉夫，他们认为我们有权自己决定自己的立场。"
李富春轻声说道。
董必武接着补充：
"海外侨领陈嘉庚、司徒美堂也在大声疾呼，说是'危亡在即，何忍目睹？'南京、上海、广州、香港的我党办事处纷纷遭到市民围攻。"
陈云介绍："美国方面，有一个预告性通知，说是准备停止第二阶段恢复性贷款。辽河油田，联合开采和冶炼也打算中止。"……
（549）
毛泽东这时挥挥手："这些，不能干扰我们独立思考。"他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王明同志？"
人们向会场另一侧望去。
"我是列席代表，还是先听听大家的吧。"刚回国不久的王明把双手抱在胸前。这位前共产国际中央局书记没有参加七大，也没有参加选举。但他影响大，经常用笔名发表若干理论文章。
"扩大会嘛，列席也有发言权。会议上言者无罪，尽说不妨。会下不搞小动作就是。讨论么，大家谈透。"毛泽东显示了民主作风。
"我也先来点调查研究。"王明表现低调。"你老毛，不是反对'下车伊始，哇哩哇啦'么？所以我只带耳朵来。"
任弼时示意，请大家继续。
"苏联现在愿意大力支援我们，打倒蒋介石反动派。"高岗犹豫了一会说。
"怎么个'大力'法？"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张闻天问道。
"具体的，当然要中央表态，谈判后再决定。我摸到的底牌--苏联这次是全方位的援助。"高岗道。
有人叹："全方位？可惜晚了十年。"
政治局候补委员、北满局书记饶漱石睁圆一双大眼，激动地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是共产党！共产党不跟共产党站在一起，难道要和国民党站在一起么？"
康生也提出观点，但不表明倾向性：
"事关旗子颜色的问题。红旗、白旗、还是别的旗？正如毛泽东同志说过的：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会场上出现沉默。
毛泽东咳一声，打破静场："是呀，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哩。"
（550）
"啪"的一声，好像有人拍了桌子。
人群中站起一个小个子。短短的寸头，额角青筋暴露。
这是42岁的邓小平。他与李富春同机回国，昨天才降落天津，当晚就赶到北戴河会场。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方才有人问起，我们是啥子人？要我说，我们是中国人。首先是中国人！中国人，不和中国人搞在一道，偏要和外国人搞在一道？"
他瞥了饶漱石一眼，对方正用圆鼓鼓的大眼珠瞪着他。
饶漱石
邓小平不理，接着说。思路和语句像芥末一样辛辣：
"旗子颜色？旗子红色不假，那是自己血水染成的！道路该由自己选择！跟一个侵略国家合作，靠出卖领土，来交换支援，夺取政权？不晓得历史怎么写你哟！我们流血，为的啥子？为的一个独立富强、不受欺侮的新中国！不是为的国家任人宰割！啥子红旗、蓝旗哟？哪个让国家富强，社会进步，就把哪个旗子挂起走！"
众目睽睽之下，血气方刚的邓小平重重地坐回座位。
"典型的机会主义、实用主义言论。"王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王明（陈绍禹）
"又来了。'主义'的大帽子等等再扣好么。"毛泽东瞄着邓小平，顺嘴回敬王明。"我曾问过铁托：战后，你们打算实行那种社会制度？他说那要人民选择。他不想把一种制度强加给人民。"
"我也说两句。"贺龙负伤后一直声音嘶哑："这个么，苏联援助，那是有代价的。几百万平方公里要交出去。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太上皇。我们即使拿下南京，拿下广州，有脸面对自己同胞么？吴三桂！一想到这个名字，我呀，我就恨不得钻到地缝缝里面去唦！"
"实际上，援助我们不缺。" 从海军调回中央军委，接替周恩来担任参谋长的叶剑英发言道。"真正需要的东西苏联也没有。简单算帐，这个帐也算得过来--联苏打蒋，美国势必干预。我们有本钱跟美国耗吧？还是苏联有？打起来就没边界了，中国人的血不知流到几时！我这可能是功利的、也是务实的观点。"
徐向前与叶剑英合影
"援助甚哩，援助？最缺援助的时候，人家不球给你呀！"徐向前开腔。"1936年，哪怕只给100挺机关枪哩，西路军也不会败的那样惨！可那会儿援助在哪儿？人家会算帐哩，枪炮都给球老蒋了，把点子书本本给到你手上。嘴上说么共产党跟共产党在一堆……"
"你这朴素的阶级感情呀。太朴素了嗄，"饶漱石笑起来。"那时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现在苏联……"
"现在苏联，也对我们作了两手准备啰。"刘伯承把话接过来。"一手拉，一手压。我们有情报：苏军远东70万人。蒙古方向，除了攻打傅作义的一个方面军，还有25万是冲着我们的。"
刘伯承
"康生同志刚才说到，首先要分清敌友。这就涉及到我们对形势的判断。"罗荣桓发言。"眼下阶级矛盾重要，还是民族矛盾重要？这个定下来，才能统一全党思想。"
"要得哟。"朱德提示道。"抗日之初，老蒋说'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我们呢？攘外还是安内？"
（551）
军方代表差不多都开过口了。毛泽东把目光投向那个沉默的角落。角落里没动静。毛泽东于是点名：
"林彪同志，你的意见。"
"七大"上得票最高的政治局委员（※史实）林彪，闷着头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本来不想发言。被点名后，吭哧半晌，慢悠悠地说：
"据报告，蒋介石命令关麟征、孙立人、张灵甫、郑洞国等部，准备越境满洲，出击苏联远东地区。正在同我方交涉。这增加了局势的复杂性。"
"那么，你意见咧？"毛泽东追问。
"大军压境。南北两个方向，都要作好准备。实际上，也作了部署。"林彪看一眼在后排列席的粟裕。因为林彪接叶挺主持一兵团，粟接任四兵团司令。
"绕弯子嘛！你究竟主张哪样？"毛泽东不耐烦了。
"我主张，就是全军进入一级战备！"林彪也提高声调。
"那么是哪个方向呐？面对谁唦？你到底什么态度？"
"所有方向。面对所有可能的敌人。"
"什么话嘛！"毛泽东彻底不满了。
"什么话？正经话嘛。军事部署，能在这么大的会议上说吗？你是军委主席，一点不考虑军事保密原则？"林彪是党内极少数敢于顶撞主席的人之一。
这一下毛泽东不吭气了。
会议再次陷入冷场。朱德等了一会儿，主动打破僵局：
"德怀同志如果还在，会是个什么态度？"他设问道。
"他？他恨透了国民党反动统治，肯定拥护苏联红军！进军南京，打倒蒋介石！"相貌堂堂的饶漱石说。
"未必。我看他是个民族主义者，肯定站在反侵略立场上。"军委委员徐向前蔫声细语。
"嗯？他和美国人打得火热，百团大战也有配合老蒋的嫌疑。"康生指出。
"可是彭总，绝对的无产阶级出身哩！谁个立场有他坚定？"高岗表示异议。
"你以为苏联真的就是无产阶级国家么？"老搭档-贺龙呛了他一句。
王明立即反击："那么你说，除了苏联，还有哪个无产阶级国家？"
（552）
会场另一边也开起了小会。
"如果按兵不动，会是什么结果？"书记处书记张闻天尝试地问道。
"恐怕短时间内就将失去各方面的基础。"刘少奇判断。
"可我们不是挺下三个月了么？"候补委员谭震林道。
"眼见得压力越来越大，麻烦越来越多。中间道路是行不通的。而且拖长了，搞不好党和军队自身就要分裂。"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分析。
"可是，不走中间道路……究竟站在那一头呢？"
"两难啊！都有个打不打得过、最后胜利谁属的问题……这是我党历史上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是啊。你说打老蒋吧，后面有美国人的雄厚物质基础。耗也把我们耗光了……还有原子弹。打苏联吧，苏军那种迅猛干练，我们没见识过，差不多必败。两难，真是两难……最好作个旁观。"
"旁观？那就更难。你想：党政军分裂、国内外不齿、千古骂名、背叛信仰……汉奸加叛徒，哪个你受得了？"
天黑了。任弼时来到毛泽东身旁："主席啊，要不要表决一下？"
"我看今天不必。意见交流还不充分哪。"毛泽东悻悻地朝几个角落看一眼，"现在休会，明天继续。不过，进入战备状态是必要的，让剑英起草命令吧。"
散会，毛泽东乐滋滋地看着邓小平："小平啊，拍案而起，你敢放炮。"
邓小平嘿嘿笑："主席有话么--言者无罪噻。"
毛泽东被将了一军，但并不以为忤，反而欣赏小平政治上的老道。击掌说：
"没有错！什么观点都可以亮！小姚（饶漱石）同你两个，针锋相对，都是光明磊落。对立统一嘛。决策之前需要观点。决策之后就要坚决执行喽。"
然后拉住徐向前，"你北满那里，情况怎么样？"
"部署完毕，主席放心。"徐向前答，"只差战前动员了。"
"伯承这边呢？"
"没得问题。我们军委会上具体汇报。"刘伯承点头。
"罗荣桓，你们山东……"
"我们负责监视国民党，几套应对方案均已报送军委。"……
他没有注意，几双耳朵在倾听，几双眼睛也在观察。看到林彪远远站在门口，毛泽东于是大步走去，并回身向任弼时打个招呼：
"明天继续开会！"
（553）
然而毛泽东没有时间开会了。
剧变，来得猝不及防，使"第一次北戴河会议"夭折。
昨晚，由于连夜找林彪等人谈话，他凌晨吃了三片安眠药才躺下。
十万火急的电报纷纷来到。书记处几名成员在老毛住所外急得团团转，最后任弼时下决心，还是把毛泽东叫醒。
好一阵，毛泽东才清醒过来，听了情况，缓缓地说：
"休会吧。再讨论已经多余了。无限期休会。"
任弼时一脸严肃地向代表们作出通知。
政治局扩大会议休会了，军委作战会议在另一个范畴召开，少数人参加。
三小时作战会议期间，不断传来各地的告急战报：
牡丹江军分区陈再道司令员报告：
"凌晨4点，东宁、虎头要塞遭到猛烈炮击。5点，富锦要塞也被苏联阿穆尔河浅水重炮舰炮击和空袭！一小时后苏军以坦克为先导，伴随步兵、工兵，越过国境，向各要塞发起进攻。绥芬河筑垒阵地已失守。其他激战中。"
海拉尔军分区黄永胜司令员报告：
"……满洲里第13守备旅全面溃散，苏军机械化部队4小时长驱250华里，杀入海拉尔筑垒地域。敌机轰炸猛烈，我部伤亡很大，激战至中午时分，部队主力向二线阵地撤退。迫切需要空中掩护！"
锡林浩特军分区乌兰夫司令员报告：
"苏蒙联合部队清晨跨入边境，在未作任何警告情况下，发动大规模攻击。陆空、骑步坦协同，兵力不详，但估计为集团军规模。全部一线哨所，包括纳兰基地在内，目前均已失去联系！我部拟退守兴安岭纵深阵地，请示批准。"
张家口军分区陈锡联司令员报告：
"从凌晨到下午，我部已同来犯敌军激战10小时，击落敌机4架，击毁坦克10余辆。本部队伤亡不断增加。预备队增援长城一线阵地时受到空中拦截……"
接下来，沈阳铁西工业区、鞍山、抚顺、本溪、长春……纷纷报来遭到空袭、和各部抵抗及损失情况。
（554）
毛泽东情绪略显消沉。
"这个，我首先作个检讨。我对形势判断有误。昨天林彪同志提到军事保密原则，我警惕性还是不够。总认为党的高层会议，决议尚未作出，不至于就有麻烦，对手也不会那么快……现在可以判定，就是会上走漏了消息！再就是人家早有准备。我们对现代战争特点还是把握不够啊，人家可是争分夺秒！"
"从苏军出手迅速的程度来看，这准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一些人还抱有幻想，以为人家会拿你当共产党兄弟。霸道的老大哥呀。"朱德还是不急不慌，慢条斯理。
"把情报站设到我们心窝子里来了！"贺龙愤愤然。"老子早看出来有几个不是好鸟！吴三桂、汪精卫他们都敢当，不脸红！我看把那王明扣起来！"
"据报告，这家伙昨天散会，饭都没吃，"叶剑英介绍刚刚掌握的情况。"连夜就上火车，往北边走了。"
"要不要拦截一下？这么跑，太便宜了。"黄克诚问。
毛泽东意味深长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555）
这时中央警卫局长汪东兴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面带喜色，轻声说："主席，岸英他们到了齐齐哈尔。"
毛泽东好像没听见，继续对着地图思索。汪东兴于是提高嗓门又说一遍：
"主席，岸英已经到了齐齐哈尔！"
"这时候扯这个蛋干什么？" 毛泽东突然发火了。"让他马上换军装，就地扛枪！给黄永胜当兵去！上战场前，接受保卫部门审察！同时告诉他，不许往南边多走一步！"
汪东兴张大了嘴，舌头半天没缩回去。朱德挥挥手，示意汪先走，然后站起来跟着走出会议室。
"聂荣臻同志什么时候能到？"林彪抬头问空军参谋长刘亚楼。
"他昨天的电报是从关岛发出。现在…该到菲律宾了吧。后天可到沈阳。"
"电报提到购买战斗机的交涉吗？"
"没有。电报很短，只说了行程。"
"除海外那些，手上现有多少力量？"
"战斗机25个中队，370架；轰炸机16个中队，240架；侦察机3个中队，运输机4个中队。还有部分没回到国内。"
林彪看看默不作声的其他人：
"不等了。情况紧急，战斗机70％起飞迎敌！"
"哪个空域？"刘亚楼问道。
"重点是辽宁工业城市上空。专打敌人轰炸机！其次支援一下张家口。预留30％给我方轰炸机护航。"
"轰炸机要出动么，林总？"
"看准了再动。"
"林总，我们海军有任务么？"萧劲光挺胸问道。
"你们先搞方案，然后报军委审批。"
会议结束，将领们纷纷奔赴各自岗位：徐向前直奔牡丹江，林彪飞赴白城，粟裕赶往赤峰，刘伯承镇守北平。贺龙到沈阳督办军火，罗荣桓回山东济南，负责征集、训练新兵，监视南方动向……
中央军委与华北民主联军合并指挥体系。暂留北戴河，由毛、朱、叶主持军委工作。调邓小平为总政治部主任，谭政、甘泗淇为副主任，黄克诚为装备部长，李达为作战部长。
毛泽东与朱德商量："老总啊，恩来回来，让他交给陈庚一项任务。这样……然后这样。这么搞一下可好？"
"陈庚？唔，不错不错。"朱德频频点头。
（556）
法兰西，马赛。卡塔兰海滩边的一处古建筑。
窗外可以看到成片的苹果树、向日葵和开花的薰衣草。远处的高地上，是著名的圣母卫士大教堂。
安德烈·亚力克山德洛维奇·日丹诺夫坐在会议厅正中，声调高亢地讲话。作为苏共第二把手、意识形态的主管，这是他最新组建、并召集的"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会议"的会场。也是"第三国际"解散以来的一次大规模会议。
日丹诺夫打算使它成为未来"第五国际"的雏形--之所以不按照顺序使用"第四国际"的名头，是因为它已被托洛茨基分子染指过。
"同志们，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刚才很不礼貌地退出了会场，并且提交这份声明--或者说，抗议。但他们有什么可抗议的呢？……众所周知，正是中国的蒋政权，挑起蒙古边境冲突，挑起了苏联与中国之间的战争。苏联对这种侵略挑衅的回击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而兄弟的中国共产党长时间里--即使从周恩来同志到达马赛，参加这个会议算起，也有三周时间了！他们始终没有一个正确的、基本的态度！现在却退场、抗议--他们有什么可抗议的呢？
"正是他们的党，预先把自己的军队进入到一级战备状态--这方面有确凿证据！正是他们在边境蠢蠢欲动，图谋不轨！正是他们顽固地不肯与自己国内的准法西斯独裁政权划清界限，立场摇摆！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背离一个马列主义政党的路线。
"红军针对敌对行动，进行先发制人的预防性打击，完全是必要的、果断的，应有的！这是一种挽救、一种提醒，或者是给予背叛意识形态者的一种应得惩罚！
"我呼吁，所有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的成员，一起批判和抵制他们这种行为！规劝他们回到正确道路上来--如果还不想被开除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话。对某些有潜在的类似倾向的人们，这也是一个警告！"
演说到这里，日丹诺夫发现会场后方的秩序有些混乱。他早有思想准备，于是叫住了一个打算向外走的人："喂，波波维奇同志，你怎么了？"
"对不起，日丹诺夫同志。我们南斯拉夫代表团不能接受您的这种立场，和那些不点名的指责。"波波维奇带领他的成员们向场外退去。
日丹诺夫定定地看着他们，打算发出一串更严厉的俄语单词。※ 但是会场另一侧站起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喂？陶利亚蒂同志，你呢？你也准备步他们的后尘？"
陶利亚蒂恭敬地欠了欠身："日丹诺夫同志，我--和我们意大利代表团都很遗憾。我们认为，即使中国，再怎么进入一级战备，也不意味着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应该接受大规模攻击。这令我想起了……想起了波兰。"
日丹诺夫感到胸口发闷。他及时掏出衣兜里携带的戊酸薄荷脂含片。
※日丹诺夫以强硬、直率著称，其学说被称为"日丹诺夫主义"，影响远超出国界。但他缺少斯大林的智慧、亲和力与谋略。1948年8月心脏病逝世，享年52岁。
（557）
沈阳。铁西区，原"南满造兵厂"总装车间。
古德里安此时，也正经历一次心脏病发作的过程。
忧虑、喜悦、焦躁、兴奋、苦闷……这些大起大落的情绪频繁交替，紧张、繁忙和作息时间无规律，是病情发作的诱因。
昨天他刚从赤峰赶回，观看了前不久改装完成、装备部队的自走防空炮"火蜥蜴"（猎手）和"刺猬"的实弹射击表演。它们的火力密度已超过战争期间德国军队使用的同类兵器。
为把88毫米反坦克炮装在"麒麟型"30吨的底盘上，他和技术小组全体费尽力气，也没有弄出符合设计标准的结果。最后不得已采纳了备用方案--规划出一种坦克歼击车。装备88炮，固定炮塔，减轻侧后部位装甲。战术使用上侧重防御和伏击。名字也改为"貔貅"式--这是中国神话中的一种独角兽，凶猛而忠诚，常被形容古代武士的阵列。
"貔貅"是正在学习中文的玛格丽特，根据丈夫的要求，顺着中国人的起名思路，查了《康熙字典》，又请教她的中文老师，特地帮古德里安选定的。
而原设计的"麒麟"仍作为冲锋坦克，全部换装75毫米70倍径加农炮，使它仍拥有"豹式"的威力。
这一来，那些难以平衡的矛盾平伏了。"麒麟"的越野机动性、特别是急加速和急停性能突出，在战场十分有用。
古德里安赶来观察第一批量产型的实际状态。
由于产能受限，七拼八凑也凑不出330个底盘。组建装甲师是暂时没条件了，他只好先按照坦克和歼击车各一个旅的编制安排生产。
诺言没有圆满实现。作为他弥补对林将军的歉意，他和小组准备了一份重要礼物。为测试这礼物的夜间效能，他在野外整整泡了一夜。
出发前玛格丽特苦苦劝他不能这样消耗，他叹口气拥抱一下妻子：
"你知道，玛格丽特，战争已经打响了，就在今天。"
现在，古德里安躺在吉普车担架上，被救护兵匆忙地送往医院。陪护的老朋友兼副手温克尔听他嘴里喃喃念着：
"猫头鹰……猫头鹰……"
温克尔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海因茨，你的猫头鹰，眼睛睁开了。"
（558）
北满平原。齐齐哈尔近郊。
苏联红军大部队穿过大兴安岭森林地带以后，类似"碾子山"这些小山包已不在话下。列柳申科上将正率领第二集团军先头部队和第四近卫坦克集团军向齐齐哈尔－哈尔滨方向迅猛挺进。
列柳申科是一名健壮而狂热的战士，今年44岁。
前美国总统候选人温德尔·威尔基1942年访问苏联时，曾被他直率的态度所吸引。当被问及2000英里的苏联前线，有多长是由他所在的科涅夫集团防御时，这名将军回答说：
"先生，我不防御。我进攻。"
富于进攻精神的列柳申科，在海拉尔击溃了中国守军，在黑土平原上继续展开高速追击。他遗憾的是，守军指挥员黄永胜狡猾地逃过了他的包围。
（559）
哈巴罗夫斯克，远东方面军司令部。
科涅夫元帅在这里接待了莫斯科给他派来的新任参谋长--苏德战争年代的总参谋部作战部长什捷缅科上将。由于东路突击群进攻虎头要塞时，指挥官负伤，原参谋长普里卡耶夫上将被派去接替指挥，参谋长职务出缺。
科涅夫知道，此人深得最高统帅信任--卫士们看到斯大林两次醉酒，其中一次就是在什捷缅科生日宴会上。而且他还是贝利亚的亲密战友，特别是制订大兵团作战计划功力深厚※。
※什捷缅科曾因贝利亚事件受到株连。他制订过1950年金日成进攻李承晚的作战计划，和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的完整计划，均得到流畅执行。
年青时的什捷缅科
"谢尔盖·马特维耶维奇！全军欢迎你！"科涅夫张开双臂并把他迎进司令部大厅，随即向他介绍当前战局态势：
--两周里，西路、北路进展顺利，突破边境筑垒地域、大兴安岭和松花江阵地，正向哈尔滨和长春发展。
--东路不顺手。因为长白山地形复杂、森林众多，加之对方利用日本时期修筑的坚固要塞，顽强抵抗，目前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突破。
"可惜啦，梅列茨科夫--这个'机灵的雅罗斯拉夫人'，在芬兰就取得丰富的森林战经验……他去虎头前线视察，敌人在达曼斯基岛，发动了一次火箭炮覆盖的夜袭，结果他周身皮肤被大面积烧伤。"元帅感慨着。
梅列茨科夫
"搞不好，那火箭炮还是我们当年提供的，1944年，我们给过他们一两个团。"什捷缅科判断道。"那么元帅同志，敌人抵抗的情况怎样？"
科涅夫回到座位上。"目前除各别地段，总体上不堪一击。他们坦克不多。在大平原上没有还手能力。这在中亚和蒙古方向得出过证明：中国名将，什么'镇西、平北大将军'--胡宗南傅作义之流，不是当了俘虏，或者落花流水么？哈！大体差不多。预计一个月，我们可以推进到沈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