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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集

_4 严复(清)
深,乃事事稽诸古人之浅,非所 谓适得其反者耶!世变日亟,一事之来,不特为
祖宗所不及知,且为圣智所不及料,而君不自运其心思耳目,以为当境之应付,员
枘方凿,鲜不败者矣!」友愕眙失 气,然叹仆之说精确无以易也。
  晚近更有一种自居名流,于西洋格致诸学,仅得诸耳剽之余,于其实际,从未
讨论。意欲扬己抑人,夸张博 雅,则于古书中猎取近似陈言,谓西学皆中土所已
有,羌无新奇。如星气始于臾区,勾股始于隶首;浑天昉于玑衡,机器创于班墨;
方诸阳燧,格物所宗;烁金腐 水,化学所自;重学则以均发均悬为滥觞,光学则
以临镜成影为嚆矢;蜕水蜕气,气学出于亢仓;击石生光,电学原于关尹。哆哆硕
言,殆难缕述。此其所指之有合 有不合,姑勿深论。第即使其说诚然,而举划木
以傲龙骧,指椎轮以訾大辂,亦何足以助人张目,所谓诟弥甚耳!夫西学亦人事
耳,非鬼神之事也。既为人事,则无 论智愚之民,其日用常行,皆有以暗合道
妙;其仰观俯察,亦皆宜略见端倪。第不知即物穷理,则山之而不知其道;不求至
乎其极,则知矣而不得其通。语焉不详, 择焉不精,散见错出,皆非成体之学而
已矣。今夫学之为言,探赜索隐,合异离同,道通为一之事也。是故西人举一端而
号之曰「学」者,至不苟之事也。必其部居 群分,层累枝叶,确乎可证,涣然大
同,无一语游移,无一事违反;藏之于心则成理,施之于事则为术;首尾赅备,因
应厘然,夫而后得谓之为「学」。
   是故西学之与西教,二者判然绝不相合。「教」者所以事大神,致民以不可
知者也。致民以不可知,故无是非之可争,亦无异司之足验,信斯奉之而已矣。
「学」 者所以务民义,明民以所可知者也。明民以所可知,故求之吾心而有是
非,考之外物而有离合,无所苟焉而已矣。「教」崇「学」卑,「教」幽「学」
显;崇幽以存 神,卑显以适道,盖若是其不可同也。世人等之,不亦远乎!是故
取西学之规矩法戒,以绳吾「学」,则凡中国之所有,举不得以「学」名;吾所有
者,以彼法观 之,特阅历知解积而存焉,如散钱,如委积。此非仅形名象数已
也,即所谓道德、政治、礼乐,吾人所举为大道,而诮西人为无所知者,质而言
乎,亦仅如是而已 矣。若徒取散见错出,引而未申者言之,则埃及、印度,降以
至于墨、非二洲之民,皆能称举一二所闻,以与格致家争前识,岂待进化若中国而
后能哉!
   虽然,中土创物之圣,固亦有足令西人倾服者。远之蚕桑司南,近之若书椠
火药,利民前用,不可究言。然祖父之愚,固无害子孙之智,即古人之圣,亦何补
吾党 之狂。争此区区,皆非务实益而求自立者也。尤可笑者,近有人略识洋务,
着论西学,其言曰:「欲制胜于人,必先知其成法,而后能变通克敌。彼萃数十国
人才, 穷数百年智力,掷亿万赀财,而后得之,勒为成书,公诸人而不私诸己,
广其学而不秘其传者,何也?彼实窃我中国古圣之绪余,精益求精,以还中国,虽
欲私焉, 而天有所不许也。」有此种令人呕哕议论,足见中国民智之卑。今固不
暇与明「学」为天下公理公器,亦不暇与讲物理之无穷,更不得与言胞与之实行,
教学之相 资。但告以西洋人所与共其学而未尝秘者,固不徒高颧斜目、浅鼻厚唇
之华种,即亚非利加之黑人,阿斯吉摩之赤狄,苟欲求知,未尝陋也。岂二种圣人
亦有何物为 其所窃?不然,何倾吐若斯也!更有近〔进〕者,前几尼亚人,往往
被掠为奴,英人恻然悯之,为费五千万磅之资,遣船调兵,禁绝此事,黑人且未即
见德,古 〔故〕固深以为仇。此种举动,岂英之前人曾受黑番何项德泽,不然,
何被发缨冠如此耶?此更难向吾党中索解人矣!
  昨者,有友相遇,慨然 曰:「华风之敝,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
耻。」呜呼!岂不信哉!岂不信哉!今者,吾欲与之为微词,则恐不足发聋而振
聩;吾欲大声疾呼,又恐骇俗而惊 人。虽然,时局到今,吾宁负发狂之名,决不
能喔咿嚅唲,更蹈作伪无耻之故辙。今日请明目张胆为诸公一言道破可乎?四千年
文物,九万里中原,所以至于斯极 者,其教化学术非也。不徒赢政、李斯千秋祸
首,若充类至义言之,则六经五子亦皆责有难辞。赢、李以小人而陵轹苍生,六经
五子以君子而束缚天下,后世其用意 虽有公私之分,而崇尚我法,劫持天下,使
天下必从己而无或敢为异同者则均也。因其劫持,遂生作伪;以其作伪,而是非
淆、廉耻丧,天下之敝乃至不可复振也。 此其受病至深,决非一二补偏救弊之
为,如讲武、理财所能有济。盖亦反其本而图其渐而已矣!否则,智卑德漓,奸缘
政兴,虽日举百废无益也。此吾《决论》三篇 所以力主西学而未尝他及之旨也。善
夫西人之言曰:「中国自命有化之国也,奈何肉刑既除,宫闱犹用阉寺;束天下女
子之足,以之遏淫禁奸;谳狱无术,不由公 听,专事毒刑榜笞。三者之俗,蛮猓
不如,仁义非中国有也。」呜呼!其言虽逆,吾愿普天下有心人平气深思,察其当
否而已。至凡所云云,近则三十年,远则六十 年,自有定论,今可不必以口舌争也。
论治学治事宜分二途
  自学校之弊既极,所谓教授训导者,每岁科两试,典名册,计贽 币而已。师
无所为教,弟无所为学,而国家乃徒存学校之名,不复能望学校之效。积习已久,
不可骤更,乃不得已而以书院济之,十八行省中,其布政司之所治者, 必有数大
书院,若府治,若县治,莫不有之,即村镇之稍大者,亦往往有焉。书院之大者,
岁糜数万金之款,聚生徒数百人;其小者,亦必有名额数十。月必有课, 课必第
其甲乙。官若师则视其甲乙以奖励之。若师若弟子,均有所事事,而学校之意遂寄
于书院矣。木之老也,必荣其歧;事之弊也,必贵其式。有内阁而又有军 机,有
地方官而又有局所,其同一故哉!然书院之兴,虽较胜于学校,其所课者,仍不离
乎八股试帖,或诗赋杂体文:其最高雅者,乃分经学、史学、理学、文学等 面试
之。而其不切于当世之务,则与八股试帖等。上之当穷居,则忍饥寒,事占毕。父
兄之期之者,曰:得科第而已。妻子之望之者,曰:得科第而已。即己之寤寐 之
所志者,亦不过曰:得科第而已。应试之具之外,物不知,无论事物之赜,古今之
通,天下所厚望于儒生者,彼不能举其万一。即市侩贩夫,目不知书,而既阅历
于世者甚亲,其识或出儒生之上。于是举世不见通儒之用,而儒术遂为天下病。况
乎叔世俗漓,机械百出,当其伏处,苟能咿唔,作可解不可解之文字,尚能藏其拙
也。一日通籍,则尽弃其诗书乐礼之空谈,而从事簿书期会之实事。非独其事非所
素习也,即其情亦非己所素知。在捷给者,或不难尽更其面目;其迟钝者,仍不免
有平夙作诸生时之故态,而因以为仕病。盖章缝之道苦矣。有识之士,深维世变,
见夫士气不振,官常不肃,学业不修,政事不举,一一均由于所学之非;乃相与慷
慨叹诧而言曰:天下之官,必与学校之学相应,而后以专门之学任专门之事,而治
毕举焉。斯言也,一唱而百和,凡为有志,莫不然之。虽然,以此论矫当世之论则
可耳,若果见诸施行,则流弊之大,无殊今日。
  天下之人,强弱刚柔,千殊万异,治学之材与治事之材,恒不能相兼。尝有观
理极深,虑事极 审,宏通渊粹,通贯百物之人,授之以事,未必即胜任而愉快。
而彼任事之人,崛起草莱,乘时设施,往往合道,不必皆由于学。使强奈端以带
兵,不必能及拿破仑 也;使毕士马以治学,未必及达尔文也。惟其或不相侵,故
能彼此相助。土蛮之国,其事极简,而其人之治生也,则至繁,不分工也。国愈开
化,则分工愈密,学问 政治,至大之工,奈何其不分哉!今新立学堂,革官制,
而必曰,学堂之学,与天下之官相应,则必其治学之材,幸而皆能治事则可,倘或
不然,则用之而不效,则 将疑其学之非,其甚者,则将谓此学之本无用,而维新
之机碍,天下之事去矣。
  然则将何为而后可?曰:学成必予以名位,不如是不足以劝。 而名位必分二
途:有学问之名位,有政治之名位。学问之名位,所以予学成之人;政治之名位,
所以予入仕之人。若有全才,可以兼及;若其否也,任取一途。如谓 政治之名
位,则有实任之可见,如今日之公卿百执事然,人自能贵而取之;学问之名位,既
与仕宦不相涉,谁愿之哉?则治学者不几于无人乎?不知名位之称,本无 一定。
农工商各业之中,莫不有专门之学。农工商之学人,多于入仕之学人,则国治;农
工商之学人,少于入仕之学人,则国不治。野无遗贤之说,幸而为空言,如 其实
焉,则天下大乱。今即任专门之学之人,自由于农、工、商之事,而国家优其体
制,谨其保护,则专门之人才既有所归,而民权之意亦寓焉。大下未有民权不重
而国君能常存者也。治事之官,不过受其成而已,国家则计其效而尊辱之。如是,
则政治之家亦有所凭依,以事逸而名荣,非两得之道哉?且今日学校官制之大弊,
实生于可坐言即可起行之一念耳。以坐言起行合为一事,而责以人人能之。方其未
仕,仅观其言,即可信其能行;及其不能,则必以伪出之,而上不得已亦以伪应
焉,而上下于是乎交困,天下古今,尝有始事之初,不过一念之失,而其末也,则
弊大形,极天下之力而不足挽回,此类也哉!
论译才之难
   自中上士大夫欲通西学,而以习其言语文字为畏涂,于是争求速化之术,群
起而谈译书。京内外各学堂所习书,皆必待译而后具。叩其所以然之故,则曰:中
国自 有学,且其文字典贵疏达,远出五洲之上,奈何舍此而芸人乎?且大学堂所
陶铸,皆既成名之上,举令习洋语,将贻天下观笑,故不为也。顾今日旧译之西书
已若干 种,他日每岁所出新译者将儿何编?且西书万万不能遍译,通其文字,则
后此可读之书无穷,仅读译书,则读之事与译相尽,有志之士,宜何从乎?若以通
他国语言 为鄙事,则东西洋诸国当轴贵人,例通数国语言,而我则舍仓颉下行之
字不能读,非本国之言语不能操,甚且直用乡谈,援楚囚之说以自解,孰鄙孰不
鄙,必有能辩 之者矣。
  然此不具论。即译才岂易言哉!曩闻友人言,已译之书,如《谭天》、如《万国
公法》、如《富国策》,皆纰谬层出,开卷即见。夫 如是,则读译书者,作读西书,
乃读中土所以意自撰之书而已。敝精神为之,不亦可笑耶?往吾不信其说,近见
《昌言报》第一册译斯宾塞尔《进说》数段,再四 读,不能通其意。因托友人取原书
试译首段,以资互发。乃二译舛驰若不可以道里计者,乃悟前言非过当也。今本馆
请并列之,以供诸公共鉴何如?
  《昌言报》原译
  第一论论进境之理
  言进境者,至噤口敝舌而人云云而后可,考其进境何如也。
  友人同段译稿
原进
   夫世俗之言进也,说屡迁,而其义也混。有以滋长为进者,如国则指其民人
之加多,与其幅〔员〕之弥广;有以所产之丰歉言进者,则树畜工虞之事是已;有
时以 所殖之美恶良楛言进,有时以操术之巧拙精粗言进,举无定矣。至于验德智
之进否,则第人品能事之高下;言学问艺术之进否,则又视其思索之所及,与夫制
作之所 成。感物造端,随地而易,盖不仅殽杂不章而已,谬误则太半也。夫言进
有道,今既置其本而求其末,追其影而失其形矣。则以人为论,由孩提以至< 长>
大成人。以国为论,由野蛮以至于开化,将徒见其发现外缘之先后,而不悟有内因
焉实为之本。外缘者是内因所呈露之端倪,有所待而后能变者也。是故 彼论一国
一群之进化也,徒诧于人民欲求之日得,居养之日优,抑其生命之日安,财产之不
寇,与其优游多行,日以自由,而无所抑困;而不知是国与群之中,必其 条理形
官有其先变者存,夫而后乃有是之显效也。惟常智不离人见,而穷理因以不精。不
离人见者,举两间之变境,皆自人之利不利而进退之。苟利斯以为进矣,苟 不利
斯以为不进矣。而不知求进理之真实。必尽袪人见,而后其变之性情体用可得言
也。今有为地学者,不知地体之进有大例,不系夫生民之初、生民之后也,乃凡
水上奠分草天本条之事,皆执民居、民食以验天演之浅深,于地学庸有当乎。故原
进者,必就进以言进,而凡与进同时而并着,及夫利我之境,偶与偕行,皆不容稍
杂于其际。能如是,则进之真可以见矣。
  按斯宾塞氏此篇之论,乃其少作,为天演先声,全书嚆矢。其旨欲牢笼万化,
并为一谈读其书者,非 于天地人、动植、性理、形气、名数诸学尝所从事,必不
知其为何语也。此段所谓未袪人见,即庄周所谓其见未始出于非人,息之至深而后
有此。《昌言报》一述一 受,贸然为之,无怪其满纸唵〔啽〕呓也。西书可译而急
用者甚多,何必取此以苦人自苦,吾愿后生以为戒也。
西学门径功用
   昔英人赫胥黎著书名《化中人位论》,大意谓:人与猕猴为同类,而人所以能
为人者,在能言语。盖能言而后能积智,能积智者,前代阅历,传之后来,继长增
高,风气日上,故由初民而野蛮,由野蛮而开化也。此即教学二事之起点。当未有
文字时,只用口传。故中文旧训以十口相传为「占」,而各国最古之书,多系韵
语,以其易于传记也。孔子言:「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有文无文,亦谓其成章
可传诵否耳。究之语言文字之事,皆根心而生,杨雄言:「言,心声也;书,心画
也。」最为谛当,英儒培根亦云:「世问无物为大,人为大;人中无物为大,心为
大。」故生人之事,以炼心积智为第一要义。炼心精、积智多者为学者。否则常民
与野蛮而已。顾知炼心矣,心有二用:一属于情,一属于理。情如诗词之类,最显
者中国之《离骚》。理,凡载道谈理之文皆是。然而理,又分两门:有记事者,有
析理者。而究之记事之文,亦用此以为求理之资,所谓由博反约、博文约礼皆此意
也,大抵学以穷理,常分三际。一曰考订,聚列同类事物而各着其实,二曰贯通,
类异观同,道通为一。考订或谓之观察,或谓之演验。观察演验,二者皆考订之事
而异名者。盖即物穷理有非人力所能变换者,如日星之行,风俗代变之类;有可以
人力驾御移易者如炉火畜之类是也。考订既详、乃会通之以求其所以然之理,十是
大法公例生焉,此大《易》所谓圣人有以见天下之会通以行其典礼,此之典礼,即
西人之大法公例也。中西古学,其中穷理之家,其事或善或否,大致仅此两层。故
所得之大法公例,往往多误,于是近世格致家乃救之以第三层,谓之试验。试验愈
周,理愈靠实矣,此其人要也。
  吾人为学穷理,志求登峰造极,第一要知读无字之书。倍根言:「凡其事其物
为两间之所有者,其理即为学者 之所宜穷,所以无大小,无贵贱,无秽净,知穷
其理,皆资妙道。」此佛所谓墙壁瓦砾,皆说无上乘法也。赫胥黎言:「能观物观
心者,读大地原本书;徒向书册记 载中求者,为读第二手书矣。」读第二手书
者,不独因人作计,终当后人;且人心见解不同,常常有误,而我信之,从而误
矣,此格物家所最忌者。而政治道德家, 因不自用心而为古人所蒙,经颠倒拂乱
而后悟者,不知凡儿。诸公若问中西二学之不同,即此而是。又若问西人后出新
理,何以如此之多,亦即此而是也。而于格物 穷理之用,其涂术不过二端。一曰
内导;一曰外导。此二者不是学人所独用,乃人人自有生之初所同用者,用之,而
后智识日辟者也。内导者,合异事而观其同,而 得其公例。粗而言之,今有一小
儿,不知火之烫人也,今日见烛,手触之而烂;明日又见,足践之而又烂;至于第
三次,无论何地,见此炎炎而光,烘烘而热者,即 知其能伤人而不敢触。且苟欲
伤人,且举以触之。此用内导之最浅者,其所得公例,便是火能烫人一语。其所以
举火伤物者,即是外导术。盖外导术,于意中皆有一 例。次一案,二一断,火能
烫人是例,吾所持者是火是案,故必烫人是断。合例、案、断三者,于名学中成一
联珠,及以伤人而人果伤,则试验印证之事矣。故曰印 证愈多,理愈坚确也。名
学析之至细如此,然人日用之而不知。须知格致所用之术,质而言之,不过如此。
特其事尤精,因有推究精微之用,如化学、力学,如天、 地、人、动、植诸学多
内导。至于名、数诸学,则多外导。学至外导,则可据已然已知以推未然未知者,
此民智最深时也。
  诸公在此考求学 问,须知学问之事,其用皆二:一、专门之用;二、公家之
用。何消专门之用?如算学则以核数,三角则以测量,化学则以制造,电学则以为
电工,植物学则以栽种 之类,此其用已大矣。然而虽大而未大也,公家之用最
大。公家之用者,举以炼心制事是也。故为学之道,第一步则须为玄学。玄者悬
也,谓其不落遥际,理该众事 者也。玄学一名、二数,自九章至微积,方维皆丽
焉。人不事玄学,则无由审必然之理,而拟于无所可拟。然其事过于洁净精微,故
专事此学,则心德偏而智不完, 于是,则继之以玄着学,有所附矣,而不囿于方
隅。玄着学,一力,力即气也。水、火、音、光、电磁诸学,皆力之变也。二质,
质学即化学也。力质学明,然后知 因果之相待。无无因之果,无无果之因,一
也;因同则果同,果巨则因巨,二也。而一切谬悠如风水、星命、祥之说,举不足
以惑之矣。然玄着学明因果矣,而多近 果近因,如汽动则机行,气轻则风至是
也,而无悠久繁变之事,而心德之能,犹未备也,故必受之以着学。着学者用前数
者之公理大例而用之,以考专门之物者也。 如天学,如地学,如人学,如动植之
学。非天学无以真知宇之大,非地学无以真知宙之长。二学者精,其人心犹病卑狭
鄙陋者,盖亦罕矣!至于人学,其蕃变犹明, 而于人事至近。夫如是,其于学庶
儿备矣。然而尚未尽也,必事生理之学,其统名曰拜欧劳介,而分之则体用学、官
骸学是也。又必事心理之学,生、心二理明,而 后终之以群学。群学之目,如政
治,如刑名,如理财,如史学,皆治事者所当有事者也。凡此云云,皆炼心之事。
至如农学、兵学、御舟、机器、医药、矿务,则专 门之至溢者,随有遭遇而为之
可耳。夫惟人心最贵,故有志之士,所以治之者不可不详。而人道始于一身,次于
一家,终于一国。故最要莫急于奉生,教育子孙次 之。而人生有群,又必知所以
保国善群之事,学而至此,殆庶几矣。诸君子力富而志卓,有心力者任自为之,仆
略识涂径,聊为老马之导,非曰能之也。
界说五例
  一、界说必尽其物之德,违此者其失混。
  二、界说不得用所界之字,违此者其失环。
  三、界说必括取名之物,违此者其失漏。
  四、界说不得用诂训不明之字,犯此者其失荧。
  五、界说不用「非」、「无」、「不」等字,犯此者其失负。
斯密亚丹传
   斯密亚丹者,斯密其氏,亚丹其名,苏格兰之噶谷邸人也。父业律师,为其
地监榷,死逾月而亚丹生。母守志不再醮,抚遗腹甚有慈恩,卒享大年,亲见其子
成大 名。而亚丹亦孝爱,终其身不娶妇,门以内,雍雍如也。亚丹生而羸弱,甫
三岁,游外家,为埃及流丐所掳。寻而复归,入里小塾学书计。十四进格拉斯高乡
学,十 八而为巴列窝选生,资以廪饩,入英之鄂斯福国学。当十七稘中叶,英国
国论最淆,教宗演事上无犯之旨。凡后此所严为立政宪法者,皆以谓叛上亵天之邪
说而斥 之。韩诺华氏新入英为王,英前王雅各布党人,潜聚其中,阴谋所以反政
者。以故国学师资窳怠,章则放纷。斯密游于其间,独亹亹毣毣,沈酣典籍,居之
六年,而 学术之基以立。既卒业,居额丁白拉,以辞令之学授徒,一时北部名
流,多集馆下。于是而交休蒙大辟。休蒙大辟者,以哲学而兼史家,为三百年新学
巨子。斯密与 深相结,交久而情益亲。继而主格拉斯高名学讲习,其明年改主德
行字,又时时以计学要义演说教人。盖斯密平生著作,传者仅十余种,《原富》最
善,《德性论》 次之,皆于此时肇其始矣。一千七百六十三年,有公爵拔古鲁者,
挟斯密以游欧洲,居法国者三十阅月。法人为自然学会,会中人皆名宿,而休蒙适
副英使居巴黎, 则介斯密游其曹偶,遂与拓尔古、格斯尼、摩礼利辈,皆莫逆为
挚交,而斯密之见闻乃益进。
  当是时,欧洲民生蕉然,大变将作,法国外则东 失印度,西丧北美,内则财
赋枵虚,政俗大坏。华盛顿起而与英争自立,两洲骚然。自由平等之义,所在大
昌。民处困阨之中,求其故而不得,则相与归狱于占制。 有识之徒,于政治宗教
咸有论著。斯密生于此时,具深湛之思,值变化之会,故《原富》有作。虽曰其人赡
知,抑亦时之所相也。归里杜门十年,而《原富》行于 世。书出,各国传译,言计
之家,偃尔宗之。而同时英宰相弼德,于其学尤服膺,欲采其言,尽变英之财政。
适与拿破仑相抗,兵连军兴,重未暇及也。然而弛爱尔 兰入口之禁,与法人更定
条约,平其酒榷,不相龁,则皆斯密氏之画云。夫兵者,国之蟊贼,而变法与民更
始,非四封无警尤不行。北美自立,英国债之积已多,洎 连普鲁士,以抗拿破
仑,海陆倥偬,斯英人无释负之一日矣。顾英国负虽重,而盖藏则丰。至今之日,
其宜贫弱而反富强者,夫非掊锁廓门,任民自由之效欤!则甚 矣,道之无负于人
国也。
  居久之,斯密为格拉斯高国学祭酒,年六十四矣,逾三年死,葬于额丁白拉刚
囊门之某园。斯密于学靡所不窥,少具 大志,欲取经世之要而一理之,道远命
促,仅竟其二。《德性论》言风俗之所以成。其与同时哲学家异者,诸家言群道起于
自营,《德性论》谓起于人心之相感。性 岂弟,人乐与亲,与人言论,不为发端,
俟有所起而后应之。机牙周给,强记多闻,举座惊叹。燕居好深湛之思,当其独
往,耳目殆废。家本中赀,以学自饶,然勇 于周恤,尽耗其产。死日独余楹书,
以畀其外弟窦格拉斯云。
  译史氏曰:德人最重汗德《心学》,见谓生民未有,必求其配,无已,其《原
富》乎?夫二书辞旨,奥显绝殊,而德人称之顾若此。或曰:斯密之游法也,去革
命之起无儿时,然于事前未闻一论及之。此以云先儿之识,殆未然欤?嗟夫!此以
见斯密之不苟,而立言之有法也。夫妄亿一国之变,虽庸夫优为之,中以邀名,不
中无。独至知言之士,一言之发,将使可复。彼宁默然者,知因缘至繁,无由施其
内籀之术故也。不然,据既然之迹,推必至之势。理财禁民之际,一私之用,则祸
害从之。执因而穷果,以斯密处此,犹畴人之于交食,良医之于死生,夫何难焉!
虽然,吾读其书,见斯密自诡其言之见用也,则期诸乌托邦。其论四民之爱国也,
则首农而黜商贾。顾死未三十年,大通商政,行之者不独一英国也。而死守稼律,
联田主以旅距执政,乃农而非商也。事之未形,其变之不可知如此,虽在圣智,有
时而荧。然则后之论世变者,可不谨其所发也哉!可不谨其所发也哉!
孟德斯鸠传
   孟德斯鸠,法国南部儿奄郡人也,姓斯恭达,名察理。世为右族,家承两邑
之封,凡二百余年,曰布来德,曰孟德斯鸠。世即以其一封称之曰孟德斯鸠男爵
云。生 一千六百八十九年,当名王路易第十四之世。当是时,法战胜攻取,声明
文物冠诸欧,然值政教学术,乐新厌古,人心物论,穷极将变时。于是论治道者,
英有郝伯 思、洛克,义有墨迦伏勒,而法有孟德斯鸠。则导福禄特尔、鲁索辈先
路者也。家于西土仅中赀,以善治生,未尝窘乏。地望势力,高不足以长骄,卑常
足以自厉, 然约情束欲,安命观化,幼而好学,至老弗衰。常语人曰:吾读书可
用蠲忿释悁,虽值佛逆,得开卷时许,如回温泉以销冰雪,扇清风而解热烦也。其
姿之近道如 此。
  年二十五,入博尔都郡议院为议员。法旧制诸郡议院,法家所聚,民有讼狱,
则公享之。先是其季父入赀,为其院主席,父子冠假,衣黑 衣,时以为宠。逾二
载而季父捐馆舍,遗令以其位传犹子孟德斯鸠,俸优政简,时事国论,多所与闻,
然而非其好也。视事十稔,年几四九,又以其位让人,退归林 墅。盖自兹以往,
至于没齿,都三十年,舍探讨著述之事,无以劳其神虑;而舍历史政治,又无以为
其探讨著述。若孟德斯鸠者,殆天生以为思想学问者欤?
   其著书甚蚤,年方二十龄,有《神学论》。又尝考罗马宗教所与治术关系者。
然不甚求知于人,世亦不知重也。年三十二,成《波斯文录》。借彼土之文辞,讽本
邦之政教,移情剡目,通国为欢,而教会深衔之。方其罢博尔都议院主席也,适巴
黎国学有博士阙待补,孟德斯鸠甚欲得之。而翊教伏烈理使谓其长曰:「《波斯文
录》于国教多微辞,今国学顾容纳其作者,王将谓何?」其长惧而不敢。孟德斯鸠
乃以书抵之曰:「足下辱我已甚。吾计惟出奔他国,庶几栖息余生,自食其力。所
不能得诸同种者,犹冀遇诸他人耳。」伏烈理不得已罢攻,而孟德斯鸠补博士。已
而游奥之维也纳,更匈牙利,尽交其贤豪。踰岭度威匿思入罗马,谒教王。教王礼
遇有加,不以《文录》为意。北旋,登瑞士诸山,溯来因之水,北出荷兰,渡海抵大
不列颠,居伦敦者且二稔。于英之法度尤加意,慨然曰:「惟英之民,可谓自由
矣。」入其格致王会,被举为会员。最后乃归法,徜徉布来德、巴黎间。一千七百
三十四年,成《罗马衰盛原因论》。论者称其裁勘精究,断论切当,于古得未尝有
者。顾所发愤,乃在《法意》一书,当此时,属稿者已六七年矣,前论特其嚆矢而
已。精锐绠修,穷昼夜矻矻,凡十有四年,而《法意》行于世。遐搜远引,钩湛瞩
幽。凡古今人事得失之林,经纬百为,始终条理。于五洲礼俗政教,莫不籀其前
因,指其后果。既脱稿,先以示同时名硕海罗怀纣。海罗怀纣叹曰:「作者宇宙大
名,从此立矣。」印板既布,各国迻翻,一载间板重者二十二次。风声所树,暨可
知矣。福禄特尔尝称曰:「人类身券,失之久矣,得此而后光复。」拿破仑于兵间
携书八种自随,而《法意》为之一。后为其国更张法典,勒成专编,近世法家仰为绝
作,而《法意》则其星宿海也。年六十有六,卒于家。方其弥留也,以宗教有忏 悔
之礼,神甫辈以孟生平于其法多所诽毁,颇欲闻其临终悔罪之言,然卒不可得,但
叩之曰:「孟德斯鸠,若知帝力之大乎?」对曰:「唯其为大也,如吾力之为 微。」
  译史氏曰:吾读《法意》,见孟德斯鸠粗分政制,大抵为三:曰民主,曰君主,
曰专制。其说盖原于雅理斯多德。吾土缙绅之士,以为 异闻,虑叛古不欲道。虽
然,司马迁《夏〔殷〕本纪》言伊尹从汤言九主之事,注家引刘向《别录》。言九主
者,有法君、专君、授君、劳君、等君、寄君、破君、 国君、三岁社君,凡九
品,是何别异之众耶?向称博极群书,其言不宜无本。而三制九主,若显然可比附
者。然则孟之说非创闻也,特古有之,而后失其传云尔。
原败
   日俄失和,斗于吾国辽沈之间者一年有半。自交绥以来,日本匪役不利,而
俄则陆海二军,仅存余烬,虽欲更举,力亦殚矣。夫俄之壤地,跨越三洲,自厥祖
大彼 得以来,为列强所深惮,拟为北方大熊,而日本用区区岛国,崛起东海。方
事初起,世谓此无异以侏儒而斗长狄。俄之君将,亦自谓长驾远驭,扫清东陲,定
太平洋 权力之基础,在指顾间耳,而乃大谬不然如此。此岂疆场之事?利钝本不
可知,抑未战而所以胜负者已存,特世之人不之察耶?和局将定,兵事已阑,乃准
陆士衡 《辨亡》之例,而作《原败》。
  则先言此役之所以成。盖俄之东略,始于康、雍之间,而大盛于咸、同以后。
方其割吾壤乌苏里以东也,日人 大惧。而俄方经营厍页岛厍页之厍字从厂,读若
赊,俗误作库。此正如犹大之讹犹太,爪哇之呼瓜哇、海参崴,不遗余力。南规朝
鲜,西抚满洲,寖假而西伯利亚铁 轨之议建矣。夫俄本北方高原之国,颇近荒
寒,自依番彼得之后,常以出海港埠为要图。黑海门户,道突厥旧京,而英法为之
阻L。波罗的之廓伦斯达,多冻罕通。 而北海之亚庚哲尔,滋无论矣。亦尝有意于
波斯湾,顾邻印度,英之所必争也。彼既塞于西、北、南三方,则因势利便,遂注
其全力于东,亦其所耳。甲午,我与日 本力争高丽,海陆军熸而辽南尽矣!当此
之时,俄之必出而争者,亦势也。且虑独力不足制日,乃牵德法以为之,于是中国
以台澎易辽。俄名仗义扶邻,而实则视满 洲为禁脔。既树德于中国,又以遂东封
之图。俄之计得,于斯为极。李文忠公之充专使而贺加冕也,俄皇于李,恩犹父
子,于是密约以成,辽事乃愈轇轕而不可问。 主俄者则曰:「英日必不利于中
国,俄之布置,虽曰自为,亦所以固吾圉也。」主英、日,者则曰:「使铁路成,
满洲非中国有矣。」朝野纷嚣,自甲午以来,莫不 如此。
  且归辽之事,惠此中国者,不止一俄国也,有德法焉。事定,是二国之索酬甚
亟。政府百方称感,皆不足以满德人之欲。已而德皇遣海 靖为专使,伸铁拳政策
于东方。而吾之胶州军港,乃以微罪行矣。法于两广之间,亦称满意。三国政策相
若,故亦相倚。德之宰相曰:「各国旧议,所欲保全者,真 中国耳,满洲非真中
国也。」而俄皇则曰:「使德而不关吾辽沈者,吾亦不问胶澳也。」故胶澳既去,
而旅顺大连随之。英以抵制,徐起而收威海,皆若固然者。呜 呼!四者亡而中国
北方无军港,而分割各据之势,亦隐然以此为先声矣!
  以甲午师徒之挠败,吾之情现势屈。故乙未、丁酉之际,瓜分中国之 说,特
甚于欧美间。各国包藏祸心,俄德尤甚。来使如喀希尼、巴布罗福、海靖、克林德
等,其恫喝之情态,运动之秘密,至今辇下,犹能言之。而此时天主、耶稣 二教
势力,亦炽然增长于内地。民教积不相能,加以外患逼迫,人人自危,于是乎有庚
子之拳祸。銮舆西幸,八国之师至京,李文忠公奉旨议和,实无所议,惟日以 外
人所要索者,报达行在而已。俄人着意,重在奉天,尝欲自别于众,故其兵在畿辅
者,拔去先于众人,而奉天之兵,称保护铁轨不即去。癸卯之秋,既遵约矣,旋
以末节为名,复入踞之。由是五洲之人,皆晓然于俄国之政策,而东省战端开矣。
  然而右之所叙列,皆此役之远因,而为天下所共见者耳。乃尚有其近因真因而
为天下所不尽知者,则当自俄之宫邸而求之。俄皇尼占拉第二者,其全名曰尼古
拉?亚烈山多威支,其国姓曰罗马诺甫,其先皇曰亚力山大第二。尼古拉娶于德,
生 四女。近者兵事方兴,而生太子,后无权,不甚预国事。预国事而权力足以制
俄皇者,则太后也。太后名马利达格玛,性高亢急暴,好利怙权而守旧。尼古拉严
惮 之,行政用人,多出于其母。朴毕多讷塞甫为全俄教会长老,于皇室为师保,
国人所甚恶,然以太后故,不可易也。他若前者被戕之宰相布勒福,银号巨商毕左
布拉 胙福、式法金、歌连密金、穆拉维也甫、阿力喀塞克夫、阿保连士机等十余
大臣,皆太后所位置者。其皇室周亲,凡居尼占拉父行大父行者,列爵大公,皆据
津要, 重禄高位,而治军储,主帑藏,以浮冒侵蚀为俗。此今日天下所共闻,无
庸为俄讳饰者也。
  一千八百九十八年间,西伯利亚林纳金矿大兴,其 中母本,有言出自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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