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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

_8 露西·莫德·蒙哥马利(加拿大)
一吃过早饭,安妮便开始做蛋糕了,直到把蛋糕放进了烤炉,关上炉门,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该想想还有什么忘记做了,玛里拉。不过,您说蛋糕它能膨胀起来吗?发酵粉要是不行,怎么办呢?打开一罐新的吧。林德夫人说最近市面上粗劣的混杂物很多,没有正经像样的发酵粉。林德夫人说政府应该想办法整顿一下,现在是托利党执政,怎么期待也是白费。玛里拉,要是蛋糕膨胀不起来,该怎么办呀?”
“别的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哪。”玛里拉极其冷静地说。
然而,蛋糕竟然膨胀得比预料的要好,从烤炉里一拿出来,就好像是金黄色的泡一样,又松又软,蛋糕就这么简单地做成了。安妮高兴得满面红光再把红宝石色的冻夹到中间,一瞬间安妮眼前浮现出了阿兰夫人品尝蛋糕的情景,没准儿还会再要吃一块呢!
“这次要用最上等的茶具了吧,玛里拉?用野蔷薇和羊齿草装点一下桌子好吗?”
“装饰些花草什么的很无聊呀。”玛里拉鼻子哼一声说,“关键的是吃的东西,而不是无聊的装饰。”
“巴里太太就是用花来装点桌子呀。”安妮说道。安妮也多少”具备一些诱惑夏娃的蛇一般的智慧。“听说牧师还特别赞美了一番,说不仅要吃得香甜可口,而且要赏心悦目。”
“好吧,你愿意就装点吧。”玛里拉说道。玛里拉心想可不能败在巴里太太和其他人的手下,“不过,要留出空间好放盘子和摆吃的东西呀。”
安妮决定要摆得像个样儿,就是让巴里太太看了也让她羡慕。羊齿草啦,野蔷薇啦,应有尽有,何况安妮还具有独特的艺术灵感,她把桌面装点得相当别致、典雅。
不一会儿牧师夫妇来了。牧师夫妇一落座,便齐声赞叹桌面装饰得美妙。
“这是安妮设计的。”玛里拉始终是公正的。阿兰夫人钦佩地冲安妮微微笑了
笑,安妮得意得仿佛是升到了天空上去了。
马歇也同席陪同客人了,他是怎么被说服的,只有大和安妮才知道。起初马歇被吓得浑身发抖,溜到楼上去了。玛里拉心想这下算完了,对他也不再抱什么幻想了,还是经安妮巧妙地劝说,最后马歇身穿白色领子的最上等衣服,竟意想不到地和牧师聊了起来,虽然说他对阿兰夫人没说一句话,但也许这样的期待对于马歇来说有些过分牵强了吧。
在安妮的夹心蛋糕端上来之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客人吃得也很香甜,但蛋糕端上来之后,被推荐品尝了各种好吃的东西的阿兰夫人竟莫名其妙地谢绝了蛋糕。一看到一副颓丧失望表情的安妮,玛里拉立刻便满面笑容地说道:
“请您就尝一块吧,这是安妮为阿兰夫人特意做的。”
“噢,要是这样,我可不能不尝尝呀。”阿兰夫人笑着切了一大块蛋糕,牧师和玛里拉也各自夹了一块。
阿兰夫人吃了一口,脸上立刻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但她什么也没说,还是不声不响地吃了下去,一直注视着阿兰夫人的玛里拉赶紧尝了尝蛋糕。
“安妮•杰里!”玛里拉叫喊了起来。“天哪!你到底在蛋糕里放了些什么?”
“烹饪卡片上写的东西呀,玛里拉。”安妮的脸痉挛似地着,她叫道。
“不好吃?”
“太糟糕了,阿兰夫人勉强才吃下去,安妮,你自己尝尝吧,用了什么香料?”
“华尼拉香草。”安妮说着尝了一口蛋糕,脸立刻羞得全红了。
“只放了华尼拉香草呀,噢,玛里拉,一定是发酵粉不好了,那种发酵粉很值得怀疑……”
“别说了!快把华尼拉香草瓶子拿来给我看看。”
安妮飞快地跑到了贮藏室,取来了一只小瓶,里面装着一点儿茶色的液体,上面用发黄的文字写着“高级华尼拉香草”。
玛里拉接过瓶子,拔去瓶塞,闻了闻味儿。
“哎呀,安妮,原来你把止痛药水当成了华尼拉香草加到蛋糕里边去了。上礼拜,我把止痛药水瓶不小心弄碎了,就把剩下的药水倒进了华尼拉香草的空瓶里了,这也有我的一半责任;事先没跟你讲,是我的不对,可是为什么不用嗅觉识别一下呢?”
安妮听了这话委屈得哭了起来。
“什么呀,什么呀,我得了重伤风,鼻子什么也闻不出来了吗。”
说完,安妮便一转身跑回了东厢房,一头扑到床上,呜呜大哭起来,看上去谁的劝说、安慰都听不进去了。
过一会儿,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人进到安妮的房间里来了。
“噢,玛里拉,我已经完了,”安妮依旧埋头哭着。“没指望挽回名誉了,所有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了,亚邦里历来都是这样啊,黛安娜肯定会向我打听蛋糕做得怎么样了,我就不得不说实话。我会被人指着后背说,这就是那个把止痛药水放到蛋糕里当香料的女孩儿,我会永远被基尔伯特那些男生嘲笑的。
“噢,玛里拉,如果你有一点儿怜悯之情,请你先别让我现在洗盘子,等牧师夫妇走了之后我再洗也不迟,我已经没脸儿再见阿兰夫人了,或许她会认为我给她下了毒,林德夫人不是说过有一件孤女毒杀恩人的事儿吗?可是这种药并没有毒呀,这是喝的药,当然了,还没有哪个人往蛋糕里加过这种东西哪。玛里拉,能不能替
我对阿兰夫人解释解释?”
“那就快站起来,自己说说吧!”一个和蔼、可亲的声音说道。
安妮从床上一跃而起,定睛一看,原来床边站着的正是阿兰夫人,她正笑眯眯地望着安妮呢。
“喂,安妮,别这样哭了,”阿兰夫人说道。看到安妮哭的悲惨样子,她好像真有些担心了,“谁都有可能做错事的,这并不是一次可笑的失败。”
“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有我才能做出那种事来呀。”安妮十分颓丧地说。“为了阿兰夫人,我拼命地想烤出一个像样的香喷喷的蛋糕来……”
“噢,我明白了,尽管烤得不成功,但安妮的热情和心意我领了,我太高兴了,快快,别再哭了,一起下楼带我去看看花坛吧,听卡斯巴特小姐说,好像安妮有个专用的花坛,我对种花也很有兴趣儿,想去看看。”
安妮被阿兰夫人这么一说果然不哭了,两个人说着话一起下楼了。安妮想,阿兰夫人也阂具有同样的灵魂,太好了,以后谁也不再提这件事儿了。
送走了客人,安妮心想,尽管中间出了这么一段插曲,但还是度过了一个相当愉快的傍晚,为此,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玛里拉,一想到明天,我又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我就有点儿担心了。”
“没关系,因为你总是要惹出乱子来,像你这样总是惹祸的孩子,我还从来没见过。”
“确实。”安妮也只好悲伤地承认道,“不过,玛里拉,只有一样我是有信心的,你注意到没有,我从来不会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犯新错误,每次都不相同。总之,那个蛋糕连猪都不愿意吃,何况人呢。”
第二十二章 坐客牧师馆
第二十二章坐客牧师馆
“眼睛瞪得溜圆,又怎么了?”
玛里拉问道,安妮刚才到邮局去了一趟才回来。“是不是又碰到了一位知音呢?”
安妮全身都兴奋起来,眼睛因紧张激动而闪烁着光芒,整个脸蛋像绽开的一朵鲜花。刚才在八月温暖的夕阳之光和宽阔的阴影中,安妮如同被风吹刮的妖精一般,一边欣喜若狂地雀跃着,一边顺着小路飞奔回来。
“不是,不是遇到了知音。玛里拉你猜是怎么回事,我被邀请明天下午到牧师馆喝茶了!阿兰夫人把请柬送到了邮局。快来看看,玛里拉。‘安妮•杰里小姐——格林•盖布鲁兹’。我被称为小姐,这可是头一回呀,刚才一看到它时,我激动极了,这请柬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要倍加珍惜它。”
“我听阿兰夫人说,她打算逐一请礼拜日学校的学生们喝茶。”
玛里拉对这个消息,显得异常冷静,又不是什么轰动的事,如果不冷静地对待,安妮肯定会出麻烦的。
培养安妮冷静待人接物真如同改变她的性格一般,说安妮是用“活力、火焰和露水”[注]造就出来的非常恰如其分。她对人生、快乐和痛苦的感受是普通人的三倍。
对此深深了解的玛里拉,不知为什么总感到很不安。对于极易冲动的安妮来说,能否受得住坎坷人生的考验呢?玛里拉很为她担忧,因此玛里拉觉得应该把教育安妮变得沉着、稳重当做自己的义务。
但是,玛里拉清楚,教育也没多大效果。对于安妮来说,一旦计划和愿望落空,她便会跌人绝望的深渊。相反一切若能圆满顺利实现,她则又表现得欣喜若狂,陶醉得直发晕。把这个孤儿培养成沉着稳重、举止安祥的理想女孩儿也许很勉强吧,其实玛里拉还是很喜欢现在这种性情的安妮,但是她自己对此并没有察觉。
那天晚上,安妮心情忧郁地一言不发上了床,因为马歇说风转成了东北风,明天好像有雨。屋外白杨树的沙沙声,安妮听起来就如同雨声一般,她更感到焦虑不安。远处的波涛声也像拍打人的心弦一般地回响着,平日里觉得声声悦耳的安妮,此时听到涛声却特别烦躁。她在企盼明天是个好天气的祈祷中,似乎感到了今夜有暴风雨的先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晨永远也不会来临了。
终于盼到了黎明的到来,与马歇的预测相反,这是个碧空如洗的晴朗的早晨,安妮高兴极了。
“噢,玛里拉,今天我似乎看到了谁都特别喜欢。”安妮一边收拾早饭饭桌,一边情不自禁地大声说道,“心情太舒畅了,这种心情一直能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呀,要是每天能被邀请喝茶,那我似乎觉得我就变成了模范女孩子了。
“不过玛里拉,这是一次重要的聚会,我可担心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呢?我还从未到牧师家喝过茶呢,其中的礼节我到底懂不懂,我真有点儿不安。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一直通过阅读报纸来学习礼节,但是仍然担心惹出什么乱子或者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要是强烈地想得到,比如要求再添点什么吃的,也不算失礼吧?”
“安妮,你的不对之处就在于过分考虑自己了,你若是替阿兰夫人想想就好了。你怎么做阿兰夫人才会高兴,感激你呢?考虑一下这些才对呀。”玛里拉说道。
惟有这次玛里拉也想到了很出色的、意味深长的忠告,安妮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就按你说的做,我不再考虑自己了。”
安妮总算非常有礼貌地结束了这次喝茶。云彩在高空中飘浮着,被晚霞染成了藏红色和蔷蔽色。安妮兴高采烈地回来了,然后坐到后门巨大的红砂岩上,把疲惫的卷发脑袋偎依在玛里拉穿着的平纹方格花布裙的膝盖上,开始津津有味地叙说起来。
从西边长满枞树的山丘吹来清凉的风,越过收割中的田野,吹得白杨树梢沙沙作响。果树园晴朗宁静的上空闪烁着几颗星星。在“恋人的小径”,萤火虫伴着风鸣飞舞在树枝和羊齿草之间。安妮边说着话,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风、星星和萤火虫,烘托出一种无法比喻的、不可思议的美妙气氛。
“啊,玛里拉,太棒了,今天我将终生难忘。我刚一到牧师馆,阿兰夫人便从门口迎了出来,她穿着浅粉色细薄丝绸的漂亮的裙子,上边饰有一大堆波浪形褶边,半袖的,宛如天使一般。
“我呀,长大了也想嫁给牧师,我真是这么想的呀。牧师是不会介意我这一头红发的,因为牧师没有那些庸俗的偏见,对吧?不过当然了,如果他生来不是个好人的话,就不会这样的,也许我这么想也是白费,可我宁愿白费时间。有的人生来就是好人,有的人生来就有罪,而我生来就是有罪的人。
“林德夫人说我生来就罪孽深重,即使我怎么努力想成为好人,也不能像那些生来无罪的人那样,这大概阂学几何类似吧?不过,经过拼命努力的事情,难道不想希望得到承认吗?
“阿兰夫人天生就是个好人,我从心里喜欢她。有像马歇和阿兰夫人那样容易让人接近、令人喜欢的人;也有像林德夫人那样如果不拼命努力,就不会成为招人喜欢的人,因为她事事精通,还热心于教会工作,她知道如果不被人爱就不行,这些话她如果不总是说给自己听,不知不觉就会忘掉了。
“怀特•桑德礼拜日学校的一个女孩子也被邀请来了,名字叫罗雷塔•布德里,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虽然不是我的知音,但是茶沏得非常可口,她的沏法我已经全都学到手了。
“喝完茶,阿兰夫人弹起了钢琴,给我们唱起了歌。我和罗雷塔也唱了。阿兰夫人说我的音质很好,希望我今后能在礼拜日学校的合唱队演唱,对此我非常感激,我也能像黛安娜一样在礼拜日学校的合唱队里演唱了,这种光荣体面的事儿,我做梦也想不到呀。
“罗雷塔得早些赶回去,今夜在怀特•桑德大饭店里举行盛大的音乐会,她姐姐有朗诵节目。罗雷塔说大饭店的美国人为援建夏洛特丹医院,每隔两周就举办一次音乐会。怀特•桑德的人们经常要求表演朗诵节目,罗雷塔说她也曾上台表演过,她说这些话时,我一直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
“罗雷塔回去之后,我和阿兰夫人又唠了些知心话,天南地北什么兜到了——什么托马斯大婶,双胞胎,凯蒂•莫里斯以及维奥雷塔,还有我是怎么到格林•盖布鲁兹来的,连学习几何犯愁为难也全兜了。说到这儿,玛里拉,你能相信吗?阿兰夫人说她也曾为学几何苦恼过呢,我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刻振作了起来。
“我要走时,林德夫人来到了牧师馆,你猜怎么,玛里拉?据说理事会新雇来了一位老师,而且是位女性,名字叫做默里埃尔•斯蒂希,是个罗曼蒂克的名字吧。林德夫人说亚邦里还从来没有过女教师呢,她认为这是个危险的尝试,不过我却认为来了女老师太好了。
“离开学还有两个礼拜,怎样才能熬到那一天呢,我太想早一点见到她了,心里直痒痒。”
第二十三章 危险游戏
第二十三章危险游戏
然而,在见到新老师之前,安妮陷入了“不得不熬过”两个礼拜的窘境。“蛋糕事件”才过去将近一个月,她便渐渐地对什么都不感到新奇了。在这之前还发生过诸如稀里糊涂把本应倒人猪饲料槽子的脱脂牛奶错倒进了贮藏室毛线球槽子;因沉溺于幻想而从独木桥上失足跌入小河等等的事儿。当然了,这些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安妮应邀到牧师馆做客过了一个礼拜之后,黛安娜•巴里又举行了一次社交聚会。“这是一次圈内的聚会,只有班级的女孩子呀。”安妮得意扬扬地对玛里拉说道。
聚会的气氛很轻松、愉快。喝茶结束前没发生什么问题,喝完茶后,大家都来到院子里,想玩点什么,但对先前的小游戏都有点玩腻了,应该玩玩新奇古怪的,因此,她们就又玩起了“挑战游戏”。
“挑战游戏”是眼下在亚邦里孩子中间极为流行的游戏,开始时只在男孩子们中间玩,后来又渐渐扩展到了女孩子们中间。如果把整个夏天在亚邦里玩“挑战游戏”的愚蠢可笑的事件全都列举出来的话,足够写本书了。
先是查理•斯隆向鲁比•吉里斯挑战说,“你能爬上正门前那棵高大古老的柳树吗?”这棵树上有许多粗粗的绿色的毛毛虫盘踞着,鲁比吓得要死,而且还把新的麦斯林纱裙也给弄破了。可是,鲁比眼前一浮现出会被母亲训斥的情景,她就什么也不顾了,蹭蹭地爬了上去,挫败了查理•斯隆的挑战。
接下来是乔治•帕伊向珍妮•安德鲁斯挑战说,“不许摇晃,你能只用左脚在院子里单腿跳着绕圈吗?”珍妮虽然勇敢地接受了挑战,可是当跳到第三个墙角时,终于坚持不住,右脚落地惨败下来。
乔治趾高气扬,看上去很令人讨厌,于是安妮反驳说,“你能在院子东边的板墙上走吗?”在板墙上走,没玩过这个游戏也许就不明白,它需要平衡技术,因为头和脚后跟很难保持平衡。
虽然乔治•帕伊也许不太讨人喜欢,但她好像天生就有在板墙上行走的本领,再加上她勤于练习,因此她在巴里家的板墙上走起来非常轻松,毫不费力。
目睹了这场惊险的平衡技术表演,女孩子们虽然不是出自内心,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对乔治赞扬了一番,然后大家都在板墙上试了试,结果都失败了。乔治一副得胜骄傲的样子,神气十足地从板墙上下来,撅着嘴生气地瞅着安妮,安妮猛地一甩红发小辫子说道:
“在又低又矮的板墙上走,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梅亚利斯皮尔逊还有能在屋顶的栋梁上走的小孩子呢。”
“那实在不敢相信,”乔治以不容分说的口气说道,“有能在栋梁上走的人吗?至少你不能。”
“我要是能呢?”安妮逞强地喊道。
“那就请你走走试试吧,”乔治也不服气地顶嘴说,接着她又挑战道,“不服你就爬到巴里家厨房屋顶的栋梁上试试。”
安妮听完脸色都变了,然而话已出口已经别无选择了,在厨房房顶上立着一个梯子,安妮走到了那里,女孩子们一半兴奋,一半惊喜,都屏住了呼吸。
“安妮,你不能在那上边走呀!”黛安娜拼命地喊,“你会掉下来摔死的,你别在乎乔治说的话,她让你干危险事儿,她太耍赖了。”
“不这样,我的名誉就会受到损害了,”安妮严肃地说道,“我只能接受挑战,在那根栋木上走了。黛安娜,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珍珠串成的戒指留作纪念吧。”
在女孩子们屏住呼吸紧张注视下,安妮登上了梯于,然后在栋木上站了起来,在危险的建筑架上走着。栋木离地面很高,所以安妮觉得有些目眩,而且她很清楚在栋木上行走时,就是有想像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虽然这样,在大祸临头之前,安妮还是走了几步。她正想着这么摇摇晃晃地能不能失去平衡时,突然在被日头晒烤得很烫的屋顶上失足踩空,当即,摔到了下面茂盛的美洲常春藤中。在下面一直紧张地观看的女孩子们,惊慌失措,都在恐怖痉挛要喊还没喊出来,一瞬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安妮若是从爬上去的这侧屋顶摔下来,黛安娜当场就可以得到那个珍珠串成的戒指了,然而幸运的是,安妮是从相反一侧的屋顶上摔下来的。这侧的屋顶一直延伸到阳台顶部,房檐离地面非常近,从那里摔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如此,黛安娜她们还是像疯了一样,绕过房子跑了过去,只有鲁比•吉里斯惊恐得脚像生了根一般,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此时,安妮倒在乱糟糟的美洲常春藤中间,失去血色的脸上现出了一副精疲力尽的神情。
“安妮,你死了吗?”黛安娜高喊着,失魂落魄地蹲在安妮的旁边,“噢,安妮,我的安妮,求求你,你就开口说一句话吧,你是死是活,快说话呀。”
刚说到这儿,安妮便摇摇晃晃地抬起身来,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女孩子们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乔治•帕伊把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缺乏想像力的乔治,深知如果造成安妮死亡,下场会是怎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可怕景象。
“没事儿,黛安娜,她没死,好像是神志不清了。”
“这是哪里?啊,安妮,看看,这是哪里?”查理•斯隆抽噎着问道。
没等安妮回答,巴里太太就赶来了,一看到巴里太太,安妮急忙要站起来。可是她又疼得小声叫了一声蹲下了。
“怎么了?什么地方受伤了吗?”巴里太太问道。
“脚脖子受伤了。”安妮喘息着说道,“啊,黛安娜,把你父亲找来,请你求他把我送回家,我无法走回去了,单腿跳着走也非常困难,单腿跳连院子的一圈还没跳下来呢。”
这时,玛里拉正在果园里摘着夏季苹果,忽然她看见巴里先生穿过独木桥,爬上斜坡走了过来。同巴里先生并肩而行的还有巴里太太,两个人的身后跟了一大群女孩子。巴里先生的怀里抱着安妮,安妮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偎依在巴里先生的肩上。
那一瞬间,玛里拉似乎突然猛醒了,她意识到了上帝指明的隐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的东西,不安像锐利的刀子一样刺中了她的心脏,玛里拉深深地感到安妮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在这之前,玛里拉还一直觉得安妮只是非常惹人喜欢,不,是非常的可爱,然而此时此刻,她近乎疯狂地冲下了山丘,她猛醒到安妮对于自己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谁也不可替代她。
“巴里先生,安妮怎么了?”玛里拉迫不急待地喘着粗气问道,平时非常冷静安稳的玛里拉此时脸色都变了,现出了多年来未曾有过的惊慌。
安妮抬起头来,回答说:
“别担心,玛里拉,我是在栋木上走不小心掉下来的,扭了脚脖子,不过,玛里拉,也许是踝骨骨折了,所以,伤势可能很重。”
“你一去参加聚会,准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的。”玛里拉说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话的语气又禁不住变成了尖刻、可怕。
正如玛里拉所说的那样,因为难以忍受伤痛,安妮希望昏死过去的愿望终于被满足了,她真的不省人事昏迷了过去。
正在田里收割的马歇也被急忙叫了回来。
马歇立刻去请医生,不久医生就来了,这才知道安妮的伤势要比预想的严重得多,踝骨骨折了。
晚上,玛里拉上楼来到了安妮的东厢房,脸色苍白的安妮躺在床上忧伤地问道:“玛里拉,您觉得我可怜吗?”
“你是自作自受!”玛里拉说着,放下了百叶窗,点着了灯。
“说我不值得可怜,是因为我自作自受吗?大痛苦了,不过玛里拉,被别人挑战去走栋木,您又会怎么样呢?”
“站稳脚跟,随他们来挑战好了,真是的!”
安妮叹了口气。
“您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我比不上。我被乔治•帕伊当成傻子给愚弄了,太令人无法忍受了。乔治这个人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坏的败类,我也遭到了过分的报应,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不省人事、神志昏迷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妙,医生给我接踝骨时,疼死我了,这下要六个礼拜或者七个礼拜不能走路,也看不到新来的老师了。等我能上学时,她已经不是新老师了。学习也要被基尔伯特、被班级所有的同学超过去了。啊,我真是命苦,不过要是玛里拉不生气,我会拼命忍耐的。”
“好,好,我不生气。”玛里拉说道,“你呀真是个运气不好的孩子,不过像你说的,遭罪的还是你自己呀,快来,来,吃点儿饭吧。”
“我具有丰富的想像力太好了吧?它的帮助太大了,没有想像力的人若是骨折了,会怎么样呢,玛里拉?”
在此后漫长、寂寞的七个礼拜里,安妮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自己的想像力才好但是她也并不仅仅是靠想像力来战胜伤病的。来探望安妮的人很多,同班同学说不定是谁每天都会露面的,并带来了鲜花和书,给她讲述亚邦里学校的新闻。
“玛里拉,大家都非常热情、亲切地对待我。”安妮高兴地说道。安妮拖着脚过了多日,但是终于有一天能下地走路了。
“整天躺着很讨厌,但也有好的一面,玛里拉,通过这件事,我才知道我有很多朋友,连贝尔校长都来看望我了,他是个好人,虽然我们还不是知音……但是我已经很喜欢他了,以前我批评过他的祈祷,太不对了。
“校长先生还对我说起过他小时候也骨折过等等一大堆事儿。一想起贝尔校长也曾是个孩子,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也想像不出他是小孩子时的情景,看来我的想像力也是有限度的。我想像贝尔校长童年时代的模样,他整个全身都变小了,但仍然像在礼拜日学校所见到的那样,留着白胡子的脸庞,戴着一副眼镜。不过阿兰夫人小时候的模样我却很容易地想像了出来。
“阿兰夫人竟然先后14次来看望我,这是一种荣耀的事吧?玛里拉,作为牧师的妻子,该有多忙呀!阿兰夫人一来,我的精神也振作起来了。
“乔治•帕伊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尽量待她诚恳,尊重她。她好像对向我挑战去走栋木这事儿感到后悔了,我要是死了,她也没脸活在世上了。黛安娜的确是个忠诚的朋友,每天都在我的枕边跟我逗趣,连林德夫人也来看望我了。
“啊!若是能上学了,我该多么欣喜呀!听到各种各样关于新老师的传闻,我心里紧张激动,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女孩子们都已经对她着了迷。听黛安娜说,她长着一头金色卷发,眼睛非常有魅力,经常穿一身漂亮的衣服,是亚邦里最美丽的大红灯笼袖裙子。现在学校里隔周礼拜五的午后,是背诵课,背诵诗,还演短剧小品,光是想想些就觉得够棒的了。乔治•帕伊非常讨厌背诵课,因为她缺乏想像力呀。黛安娜和鲁比•吉里斯、珍妮•安德鲁斯,现在正在为下礼拜主演一出名叫《早晨的拜访》的短剧而加紧排练呢。还有,在没有背诵课的礼拜五,上野外课,老师把大家带到森林中,去观察羊齿草和花鸟,每天早晚各进行一次体操活动。
“林德夫人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不就是因为聘用了位女教师嘛!我却认为这太棒了,我想斯蒂希老师也一定是阂相同类型的人。”
“只有一件事很清楚,”玛里拉说道,“从巴里家的屋顶摔下来,好像你的舌头并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第二十四章 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第二十四章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安妮脚伤痊愈能够上学时,已是金秋十月了。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山谷中弥漫着的晨雾,倾刻间便被染成浅紫色、珍珠色、银色、蔷蔽色和迷迷蒙蒙的水色。露水如同覆盖在原野上的银布一般闪烁夺目。长满树木的洼地里,枯叶堆积如山,从那里一走过,脚下就会发出“咔嚓、咔嚓”悦耳的声音。“桦树道”的桦树好像是搭起一片黄色的帐篷一般,脚下羊齿草的枯叶则把它涂染成了茶色。安妮兴高采烈地上学去,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心情舒畅极了。
安妮回到学校,又和以前一样,与黛安娜共用一张茶色的书桌,她真快活极了。鲁比•吉里斯隔着过道向安妮点了点头,查理•斯隆递过来一张纸条,朱里亚•贝尔从后边的座位上悄悄传过来一只松香。
安妮削完铅笔,边整理着画片,边神驰荡漾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噢!人生,实在是令人快乐的。
新来的老师确实是安妮意料之中的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斯蒂希老师是个通情达理、性格开朗的女性,她理解孩子们的心理,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都能充分地调动孩子们的情绪,使他们的才智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受到老师的影响,安妮也愉快、迅速地成长着。
一回到家,安妮便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向玛里拉讲了学习成绩和目标,马歇则在一旁笑眯眯地一字不漏地倾听着,玛里拉依旧同往常一样对这一切持批评态度。
“玛里拉,我真是从心底里爱着斯蒂希老师,她那么温文尔雅,连声音都特别好听,叫我的名字时还郑重加上了‘E’字母,她非常尊重人,本能使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今天我背诵了诗,我把《悲剧的女王——苏格兰的梅亚丽》[注]背诵给老师听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首诗的背诵之中,放学时,鲁比•吉里斯说,当我背诵到高潮时,她觉得自己的血仿佛都凝固了。”
“好呀,什么时候在仓库里也背诵一下,让我也听听。”马歇说道。
“当然可以了,不过,不能像在学校里背诵得那么好了,”安妮沉思着说道,“我不会像在学校里同学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侧耳聆听我背诵时那样兴奋了,我能不能让马歇也品味一下那种血都仿佛凝固的感觉呢?”
“听林德夫人说,上个礼拜五,她看到男孩子们爬上了贝尔先生家的大树树顶去腾鸦窝时,就被吓得血都凝固了。”玛里拉说道,“让孩子们去干那种事情,斯蒂希老师到底要干什么呀?”
“观察大自然,知道乌鸦是怎样做窝的呀。”安妮解释说道,“我们上野外课了,真是太棒了,玛里拉,而且斯蒂希老师对什么都特别有耐心,给我们讲解得浅显易懂,上野外课那天,我们还做了作文,我的作文最优秀。
“老师真的是那么说的,玛里拉,而且我也没自傲呀,我几何学得那么差,有什么可自傲的,不过最后一个阶段,我对几何有点开窍了。斯蒂希老师的讲法特别好懂,不过我绝对不能达到最佳水平,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好像抬不起头来。
“可是,我却非常喜欢写作文,大多是挑选喜欢的题目来写,下礼拜是以一位著名的人物为题材来写,著名的人物有很多,以谁为对象来写呢,我正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成了著名人物,死后还能被写到作文里,你不认为这很了不起吗?本来嘛,能成为名人就已经不错了。
“我长大以后还想当一名护士,和那些佩带红十字标志的人们一起作为救世天使,奔赴战场,去拯救生命。当然了,这是在不能成为传教士到国外去传教的前提下,到国外传教虽说是非常罗曼蒂克,但想成为传教士则必须首先成为一个非常完
美的好人,这是我的心愿呀。学校每天都有体操课,老师说是为了美容和促进消化。”
“一听到什么促进我就烦了。”玛里拉说道。玛里拉总认为体操这玩意儿实在无聊透顶。
到了十一月份,孩子们已经对礼拜五的野外课、背诵课及美容、体操不再感到那么新鲜、有趣了,于是,斯蒂希老师向公民会堂提交了一份提案,提案的内容是在圣诞节之夜,由孩子们组织召开一场音乐会,把收益作为购买校旗的一部分费用。
全体同学都非常赞成,孩子们便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节目,被选拔出来演出的人都很兴奋,其中安妮对此最着迷,也最热衷。虽然玛里拉没好气儿地反对她参加什么演出,但安妮还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出计划的制订中去了。玛里拉不容反驳地指责安妮这么做根本没有价值。
“痴迷得像傻子一样呆头呆脑的,不是把重要的学习给耽误了吗?”玛里拉嘟嘟囔囔地说道,“让小孩子来组织什么音乐会,到处东奔西走练习、张罗。你们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推波助澜罢了,这样下去,早晚会堕落成一个贪玩的人的。”
“可是我们有很明确的目的呀。”安妮试图想办法要改变玛里拉的看法,“要是有了校旗,不就能培养起我们的爱国心了吗,玛里拉?”
“简直太无聊了。你们这些孩子哪懂什么爱国心呢,只不过是想快活快活罢了。”
“把爱国心和消遣娱乐结合到一起,总该可以了吧?组织音乐会可有趣了,有六个合唱,黛安娜独唱、领唱,我参加《妖精女王》等两个短剧的演出。男孩子们也参加短剧的演出。我还朗诵两首诗,一想起来我就激动得要发抖,但确实令人激动,叫人高兴得发抖呀。最后大家组成一幅‘信仰、希望、博爱’的图案,我、黛安娜和鲁比都摆出图中人物的姿势,一动不动,要求把头发披散开来,穿白色衣服,我演‘希望’,两只手这样地交叉着,放到胸前,眼睛仰望着上空。
“我得在顶楼里练习朗诵,你听到了声也不要吃惊,台词里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发出一种悲愤至极的声,这是表现艺术的,非常难,玛里拉。
“因为在短剧里没有乔治•帕伊能演的角色,她非常生气,她是想演妖精女王的,不过,她可真是愚蠢透顶了,哪有像她那样的肥胖女王呀,听都没听说过,妖精女王不都是长得纤细苗条的吗?
“珍妮•安德鲁斯饰演女王,我扮演一名宫女。乔治说红头发妖精和肥胖妖精一样都令人难以接受,可我对乔治的话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头上戴着白色蔷蔽编的花冠,鲁比•吉里斯还借给我一双皮带鞋,我没有,妖精就是穿这种鞋子。让我无法想像还有穿鞋的妖精,特别是鞋尖是由铜片打制的鞋绝对不行。
“我们用矮小的针枞树把公民会堂装饰起来,在枞树上还点缀着用粉色薄纸做成的蔷薇花。观众一人席,伴随着埃玛•怀特的风琴声,我们就每两个人一行并肩排着队进入会场,埃玛弹奏的是进行曲。哎,玛里拉,我知道你对我们演出不太热心,可是我要是演出得很成功,你不也是会很高兴吗?”
“你要是举止端庄一些,我差不多还能高兴高兴。这场闹剧结束后,如果你能安稳下来,我就真高兴了。你现在这种状态可不行,一听你说话,我就有点儿奇怪,你的舌头怎么就磨不破呢?”
安妮叹了口气,来到后院,西边青绿色的空中挂着新升起的月亮,月光透过桦树的枯枝洒到了大地上。
在后院,马歇正在劈柴,安妮坐在圆木上,和他唠起了音乐会的事儿。至少马歇还是安妮最忠实的听众,凡是安妮说的事情他都热情地倾听并不断地点头赞同。
“是呀,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音乐会,安妮一定能演得很成功的。”马歇边说着,边微笑地看着信心十足、生气勃勃的安妮,安妮也微笑地望了马歇一眼,两个人真是一对亲密无比的好朋友。
马歇也很庆幸自己和管教安妮没有关系。管教是玛里拉的义务,马歇所扮演的角色,总是在义务和情感之间左右为难,受夹板气,而在眼下这种场合,马歇倒是喜欢“娇惯安妮”(玛里拉这么说的),据观察,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表扬比管教更有效果。
第二十五章 圣诞礼物
第二十五章圣诞礼物
整整10分钟里,马歇神色慌张,不知所措,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这是发生在12月的一个寒冷、阴沉的晚上的事儿。
黄昏时分,马歇走进厨房,坐在劈柴箱上,正要脱掉沉重的靴子。安妮此时正和同班的女孩子们在起居室练习排演《妖精女王》,对此,马歇一无所知。不一会儿,孩子们一起蜂拥着穿过正门厅,吵吵嚷嚷一边笑着、一边涌进了厨房,马歇一向见到女孩子们很难为情,所以他马上躲到了劈柴箱子后面,女孩子们也没有注意到他。马歇一只手拎着靴子,另一只手拿着脱靴子用具,足足有10分钟,他好像很害羞似的窥视着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边穿戴着衣帽,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关于音乐会和短剧的事儿,安妮也和大家一样,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一副如梦如痴的神情。躲在背后的马歇突然注意到安妮似乎和别的孩子在什么地方有些不同。和其他女孩子相比,安妮表情明快,眼睛也比别的孩子大,忽闪忽闪的,容貌长得小巧细致,连非常内向腼腆,轻易不观察别人面孔的马歇,也看出了这点区别。
然而,马歇所注意到的安妮的与众不同和这些毫无关系,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同呢?
过了一会儿,女孩子们手拉着手,沿着冻得坚硬的小路回家去了,安妮还要学习,也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之后,马歇仍然对自己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这事还不能去问玛里拉,若是问起玛里拉,她充其量不过是用鼻子哼一声说,安妮和别的孩子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别人时常沉默不语,安静稳重,而安妮却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马歇想,听了玛里拉的这番意见,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这天晚上,马歇又掏出了烟斗,陷入了沉思。玛里拉对他的这副样子非常厌烦,马歇足足吸了两个小时的烟,绞尽脑汁,终于找出了答案,噢!原来是安妮和别的女孩子在穿着上不一样啊。
马歇越想越觉得从未见过安妮和别的孩子穿过相同的衣服,自从她来到格林•盖布鲁兹,一直如此,玛里拉也真是的,一直让她穿着样式单一、朴素、土里土气的衣服。
马歇对服装还讲究什么流行这些事情一概不知,恐怕目前流行什么、流行方式他也搞不清楚吧。尽管如此,马歇还是注意到了安妮衣服袖子的样式的确和别的女孩子的一点儿也不一样。马歇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傍晚安妮周围的那帮女孩子的身影,她们都穿着红色、蓝色、粉色和白色的裙子,他觉得每个女孩子都打扮得非常华丽、漂亮,他不明白,玛里拉为什么总是把安妮打扮得那么朴素、土气呢。
当然了,这样也很好,玛里拉做事不是从未出现过什么差错吗?负责管教安妮的是玛里拉,自己虽然不太清楚这些事,但总觉得应该为安妮做点儿什么。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安妮起码也应该有一两件漂亮的裙子,给安妮也买一件像黛安娜•巴里平时穿的那种裙子不是很好吗?
于是,马歇暗自决定给安妮买一条裙子,这点事儿不能算做管闲事吧,再过三个礼拜就是圣诞节了,一件漂亮的裙子不是很好的圣诞礼物吗?
马歇拿定了主意后,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收起烟斗回寝室去了,玛里拉随后赶紧把门全都打开,换换屋内的空气。
第二天晚上,马歇便急忙跑到卡摩迪去买裙子了,他心里有一种特别痛快的感觉。马歇知道买裙子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非常费劲吃力的事,虽说马歇眼神还好使,也能够讨价还价,但要是购买女孩子穿的裙子,只能对店员的话言听计从了。
左思右想盘算到最后,马歇决定不去威利阿姆怖莱亚的店,而到沙米尔•罗逊的店去,实际上卡斯巴特家一直是在威利阿姆店买东西,这已经是老规矩了,这和到长老教会及支持保守党一样,是事关良心的事情。
然而,在威利阿姆•布莱亚店,那两位姑娘总是非常客气地出来接待。马歇对这两位姑娘的热情接待非常挠头畏惧,不知为什么总不能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到底想要买点儿什么。马歇想买裙子这件事,必须要这样或那样对营业员进行说明、商量,如果没有男性店员怎么行呢?因此,他就决定到罗逊店去买,这个店是由沙米尔或者他的儿子站柜台,所以让他感到放心。
然而马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估计错了。沙米尔近来为了扩展店铺,也新添了女店员,对此马歇一无所知。她是沙米尔妻子的侄女,是个婷婷玉立的姑娘,头发梳成一个向上杭起、卷得松而高的发型,一双茶色的大眼睛,东张西望地飞速转动着,不知什么缘故嘴角上总浮现出一种夸张的笑容,总是穿着一身店服,手腕上戴着好几个手镯,手一动弹,便闪闪发光,稀里哗啦丁当作响。
光是这么一位女店员的存在就足以使马歇慌得六神无主了,再加上手镯一响,就更把他吓得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了。
“欢迎光临!卡斯巴特先生。”鲁西拉•哈里斯小姐和蔼可亲泼辣地说着,用两只手噼噼啪啪地拍了拍柜台。
“这个……这个……,嗯,有耙子吗?”马歇吞吞吐吐地问道。
听了这话,哈里斯小姐愣住了,在数九寒天的季节要买什么耙子,真叫人觉得奇怪。
“我想还剩有一两个放在上面的小仓库里了,我去看看。”
就在哈里斯小姐离开柜台的几分钟,马歇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他决定再试试看。
哈里斯小姐拿着耙子一回来,劲笑着说道:
“您不要点儿别的什么吗?”
“不。那个……也就是那个……想要那个……我是说那个……想请你允许我看……也就是那个,我想要点儿干草籽。”
听了这些结结巴巴,令人糊涂的话,哈里斯小姐心想,他的话有些怪里怪气的,好像精神有点儿不正常。
“我们店卖的干草籽,只是春天有,现在库存已经没有了。”哈里斯小姐像对待傻子一般解释道。
“啊,对,对,您说得对。”可怜的马歇结结巴巴地说着,抓过耙子就要出去,可是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还没付钱呢,便又凄惨地折了回来。
就在哈里斯小姐查找零钱时,马歇决定孤注一掷了,于是说道:
“那个……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把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砂糖,让我看看,看看……”
“是白的还是红的?”哈里斯小姐耐着性子问道。
“啊,啊,对了,就是那个红的。”马歇声音微弱地说道。
“在那儿有桶装的。”哈里斯小姐把手镯弄得丁零丁零直响地指着说道,“只有那么一桶了。”
“啊,是,是吗,那么清给我称20磅砂糖。”马歇说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往回走离家还有半分钟左右的路程时,马歇才好不容易恢复到了自己平时的状态。马歇心想这简直是一场恶梦,就是因为去了不该去的店,才得到如此报应。一到家马歇赶紧把耙子藏到了小仓库里,砂糖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拿到了厨房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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