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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

_6 露西·莫德·蒙哥马利(加拿大)
“对,我也觉得玛里拉做的木莓露比林德夫人做的好多了。’”安妮一贯是同玛里拉站在一个立场上的。“玛里拉的烹饪技术是出了名的,她还教过我呢,实在是太难了,在烹饪方面似乎没有多少令人幻想的余地,什么都必须按规矩来,如果违反了就要砸锅。
前些日子烤制点心的时候,我就忘记加入小麦粉了,脑子里只幻想着一个悲惨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你阂。一天,黛安娜不幸染上了天花,病情危急,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你,只有我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护理你,后来黛安娜终于得救摆脱了死神,可是这次天花又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终因医治无效离开了人间,死后的我被葬在了墓地的白杨树下,黛安娜在旁边还栽上了可爱的蔷薇花,浇洒上了泪水,发誓将永远记住为自己献出生命的年轻朋友。
我一边搅拌着做点心的材料,一边不住地流着眼泪,把加小麦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小麦粉是做点心不可缺少的材料吧,第一次做点心我就失败了,可玛里拉最后还是原谅了我,其实就算她生气也是白费。
我总是给玛里拉找麻烦。上礼拜因为布丁沙司的事,我还出了个大丑。上礼拜二的午饭我们吃的是葡萄干布丁,结果剩了一半布丁和满满一壶沙司,玛里拉说留着下次中午时再用,让我先送到贮藏室里,好好用盖子罩好。
我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半路上我把自己想像成了修女,我虽然理应是新教徒,却做着天主教旧教的事,为了忘掉失恋的打击成了修女,在修道院里闭门不出,因此,把罩盖子的事就给忘掉了。
第二大早晨我才想起来,就跑到了贮藏室,到那儿一看,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的,原来布丁沙司里面躺着一只被淹死的老鼠!你能想像出我当时惊吓的模样吗?我用勺子把老鼠捞出来扔到了后院。然后把勺子反复清洗了三次。当时玛里拉出去挤牛奶了,我打算等她回来后问问她,是把沙司喂猪呢,还是扔了。可是,玛里拉回来时,自己正在胡思乱想着别的事儿,早把想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后来,玛里拉又让我去摘苹果,我就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斯文萨•贝尔的切斯特•罗斯夫妇来我家做客,这对夫妇很能赶时髦,可能你早就听说过吧,特别是那位夫人。玛里拉招呼我进去时,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家围坐在桌子前,我尽量表现得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像个大人似的,以便给那位夫人一种我虽然长得很丑,但却很有教养的印象。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玛里拉拿着刚热过的布丁沙司走了进来!黛安娜呀黛安娜,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是多么恐怖呀,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回想起来了,脑子发热便不顾一切地尖叫一声站了起来。
“玛里拉,那个布丁沙司不能用!有一只老鼠在里面淹死了,我忘了跟你讲了。
“噢,黛安娜,就是能活到一百岁,我也不能忘记那可怕的一瞬间。切斯特•罗斯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睛盯着我,当时我羞得难以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才好。切斯特•罗斯夫人是那么秀丽端庄,气质高雅,她会怎样看待我家呢……
“玛里拉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可她当时什么也没说,马上把布丁沙司给撤下去了,换上了草莓果脯,玛里拉劝我也尝尝,可我一口也吃不下,做了那种蠢事,真是没脸见玛里拉了。切斯特•罗斯夫妇回去后,我被玛里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哎,黛安娜,你怎么了?”
黛安娜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便只好坐下了,两手抱着脑袋。
“我,我,我觉得特别难受。”黛安娜好像是喝醉了,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我、我能不能,马上回家呀?”
“哎呀,茶还没喝就要回家,不行。”安妮有些急了。“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沏茶。”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黛安娜不断重复地说道。虽然是一种愚蠢、糊里糊涂的口气,却使人感到态度特别坚决。
“怎么也得吃些点心再回去呀。”安妮近乎恳求似地说道。“来点水果点心和樱桃果脯怎么样?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会好的,哪里不舒服?”
“我要回家。”黛安娜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任凭安妮怎样恳求都是白费。
“还没听说哪个客人连茶都不喝就回家的呢。”安妮悲伤地说。“哎,黛安娜,说不定你真的得了天花呢,要真的那样可得赶紧去看病,别担心,我决不会抛弃你的,不过,我想你喝点茶或许好些,哪不舒服?”
“头晕目眩得厉害。”
黛安娜看上去的确有些难受,坐在那儿还东倒西歪的。安妮失望之余流出了眼泪,没办法只好取来黛安娜的帽子,一直把黛安娜送到了巴里家的栅栏门边,然后流着泪回到了格林•盖布鲁兹,无精打采地把木霉露放回柜橱,接着开始准备马歇和居里的茶,只是机械地干着,脑子空空的。
第二天是礼拜天。从早晨起到天黑,外面一直是大雨滂沱,所以安妮整整一天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礼拜一下午,玛里拉打发安妮到林德夫人家去办事,谁知,不大一会儿,安妮便流着泪沿着小路跑回来了,进到厨房后,她一头扑到了沙发上。
“安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里拉面对这场面,有点惊慌失措。“不会是又对林德夫人无礼了吧?”
安妮对玛里拉的问话不但不理,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安妮•杰里,我在问你,请你好好回答,现在立刻给我抬起头,说说为什么哭?”
安妮哭得像泪人似地站起身来。“林德夫人今天到巴里太太家去了一趟,见到巴里太太正在家生气呢,巴里太太说礼拜六那天是我把黛安娜给灌醉了,弄得黛安娜迷迷糊糊地折腾得够呛,她说我这个人太坏了,再也不允许黛安娜和像我这样的坏孩子一起玩了。噢,玛里拉,我真伤心死了。”
“说你把黛安娜给灌醉了?”玛里拉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安妮这事或许怪你,或许怪巴里太太,说说,你究竟给黛安娜喝了些什么?”
“木莓露呀。”安妮抽泣着回答道。“黛安娜在杯子里满满地倒了三杯都喝光了。我没想到木莓露还能醉倒人,玛里拉,我可没打算把黛安娜灌醉呀。”
“可结果是醉了,别开玩笑拿我开心了!”玛里拉说着便迈开大步跑到了起居室的柜橱那里,她要看个究竟。一瞧柜橱里面的瓶子,一眼就认出原来不是什么木莓露,而是自己酿造的困了三年多的斯古利酒。
玛里拉酿的斯古利酒在亚邦里是出了名的。即便在巴里太太这样爱挑剔的人中间,也博得了相当高的评价。玛里拉这才恍然大悟,木莓露的瓶子没像自己说的那样放进了柜橱,而是收捡到了地下室里。
玛里拉拿着斯古利酒瓶,回到了厨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安妮,你这个孩子呀,真是个惹事的天才,你给黛安娜喝的不是什么木莓露,而是斯古利酒呀。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我根本就一点没喝过,所以就认定是木萄露了。我只不过是千方百计地想好好款待一下黛安娜罢了。后来,黛安娜觉得非常不舒服,没办法我便只好送她回家了。
巴里太太对林德夫人说,黛安娜回家后已经醉成了一堆烂泥,巴里太大问怎么了,她只是像傻子一样不住地嘿嘿地笑,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都没醒来,一喘气全是酒精味,这才知道是醉了。黛安娜昨天一整天都头痛,‘而且痛得厉害,巴里太太气得直发脾气,由此断定是我有意把黛安娜给弄成这样的。”
“黛安娜这孩子也真是的,竟一连喝了三杯,她也大贪杯了,真该好好管管了。”玛里拉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大的杯子喝了三杯,就算是木莓露也会难受的。要是那些低毁咱家酿造的斯古利酒的家伙知道了这件事,可就抓住可靠的口实了。三年前,自从知道了牧师没说咱家自己酿酒的好话后,就已经不酿了,这瓶是留作兴奋药用的。
好了,好了,安妮,别哭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不行,我心里憋得难受,不哭个够就不舒服。我天生就命不好呀,玛里拉,黛安娜就这样阂分别了,当初我们俩亲密无间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来临。”
“别说蠢话了,安妮。如果巴里太太知道了责任不在你身上,会改变看法的,她肯定是认为你开了个玩笑或者导演了一场恶作剧,你今晚可以去一趟,把事情说个明白。”
“可是一想到要见伤害了感情的黛安娜的母亲,我就四肢发软,没了力气。”安妮叹了一口气说。“要是玛里拉替我去就好了,阂相比,还是您说话更可信,容易使人接受。”
“是吗,那么,就这么办吧。”玛里拉也觉得还是自己去解释更合适。“别哭了,没事的。”
玛里拉从奥查德•斯洛普回来时,表情和临走前简直判若两人。安妮正站在阳台的门口处焦急地盼着她呢。
“玛里拉,一看您的脸,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没戏了。巴里太太没原谅我吧?”
“还提她呢。”玛里拉吼道。“没见过那样不讲道理的人。我跟她解释说是我弄错了,不怨安妮,可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这且不说,还把我酿的斯古利酒狠狠地贬了一顿,说什么要是好酒,即使喝了也不会醉倒人的,所以很显然就是安妮给弄的,她还说黛安娜不可能一口气喝三杯,她要真的那样,准保要挨揍的。”
玛里拉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厨房,只剩下安妮一个人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突然,安妮帽子也没戴,光着脑袋就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傍晚的雾气当中了。安妮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长满枯黄的三叶草的原野,越过独木桥,走过枞树林。西边树梢上,初升的月亮发出一丝淡淡的、朦胧的寒光。
安妮稍稍定了定神,然后战战兢兢地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巴里太太,她出来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脸上没有血色,两眼含泪的小请愿者。
巴里太太见是安妮,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她是个充满偏见、挑剔厉害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就没完没了,很难恢复正常。
说实在的,巴里太太确实认为是安妮出于恶意而灌醉了黛安娜,她觉得和这种孩子来往,不知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带来什么样的坏影响,为此,她一直忧虑不已。
“有什么事?”巴里太太口气生硬地问道。
安妮紧紧地握着两只手说,“噢,大婶,请您宽恕我吧。我从没打算要灌醉黛安娜,那种事本来不应该发生的。请您想像一下,我这个被好心人收养下来的可怜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知心朋友,我能故意地去捉弄她吗?我真的以为那是木莓露呢。请您不要阻止我们在一起玩儿,要是非阻止不可的话,那我的命运可就太悲惨了。”
要是好心人林德夫人的话,或许瞬间就会改变看法的,但眼前的毕竟不是林德夫人,安妮的请愿反而更加激怒了巴里太太。安妮过火的措词和戏剧性的作法,都让巴里太觉得蹊跷可疑,更坚信安妮是在愚弄她,在编假话。因此,巴里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不能让黛安娜和你这种孩子在一起,回家去吧,学得老实一点!”
安妮的嘴唇哆嗦起来,“我就看黛安娜一眼,道一声别。”安妮哀求道。
“黛安娜和她父亲到卡摩迪去了。”说完,巴里太太便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回屋去了。
安妮绝望之余心里反倒坦然了,就这样,她一无所获地又回到了格林•盖布鲁兹。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安妮对玛里拉说:“我刚才又去见了巴里太太,结果仍旧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生了一肚子气,这个巴里太太是不是没受过良好的教育呀,怎么这么凶,像她这样固执不开窍的人即使上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我想就是祈祷也没有用。”
“安妮,不许说那样的话。”玛里拉拼命地忍住了笑,严肃地责备道,碰到麻烦事憋住笑反而更糟。
当天夜里,玛里拉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马歇。临睡前玛里拉又到东厢房了一眼,安妮好像是哭着睡着的,玛里拉不由得又生了怜悯之心。“这个小可怜。”玛里拉嘴里嘟囔着,轻轻撩起垂在安妮脸上的卷发,然后弯,伏在枕头上亲了亲熟睡的安妮。
第十七章 新生活的开始
第十七章新生活的开始
第二天下午,在厨房的窗边正忙着缝补的安妮,刚刚缝完一个网眼,偶然一抬头,就见黛安娜正在“德鲁亚德泉”那边招呼自己呢。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奔出家门,朝着小洼地方向跑去。情感丰富的安妮眼睛里饱含着希望和惊喜,可是一看到黛安娜那张忧郁痛苦的脸,安妮的心又凉了半截儿。
“难道你母亲还没宽恕我吗?”安妮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黛安娜悲伤地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安妮,她不许我再跟你一起玩了。我哭着闹了几次,反复说这事儿不怪安妮,可就是没有用。为了能出来和你道别,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她。不过,妈妈说只准出来10分钟,她现在正看着表计算时间呢。”
“只有10分钟,时间也太短了。”安妮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噢,黛安娜,你能不能发誓,永远永远记着我?从今往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忘了小时候的朋友。”
“那当然了。”黛安娜啜泣着。“而且我今后再也不会有知心朋友了。再也不想交知心朋友了,别人谁也没有像安妮这样让我爱过。”
“黛安娜!”安妮紧紧地攥着两只手喊道。“你爱我吗?”
“哎呀,这还用问吗?不是已经明确了吗,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你只是喜欢我呢,可是没想到你会爱着我,到现在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呢。噢,黛安娜,真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畅快呀!哎,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我从心底里爱着安妮。”黛安娜保证道,“从今往后永远都爱你,绝对。”
“我也一直在爱着你,黛安娜。”安妮郑重地表示道。“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对你的回忆在我孤独的生活中将像星光一般闪烁,永不磨灭,咱俩最后一次看的故事里就有这段话,黛安娜,能不能把你的黑头发送给我一缕,作为离别的纪念永远地保存。”
“有能剪头发的工具吗?”黛安娜难过地问道,眼泪不由得又籁籁地涌了出来。
“正好,缝补用的剪刀刚才放到围裙的兜里了。”安妮说完,非常庄重地剪下了黛安娜的一缕卷发。
“亲爱的朋友,请多保重,虽然你我就要分别了,可是我的心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黛安娜走了。安妮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一直目送着黛安娜回到家门口。黛安娜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安妮难过地向她摆了摆手,然后扭头走向了格林•盖布鲁兹。一时间,安妮从罗曼蒂克的分别场面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切一切都结束了。”安妮对玛里拉说道。“我再也不交朋友了,眼前凯蒂•莫里斯含奥雷塔都不在,真惨极了。其实就是她们在也没用,现实的朋友都分手了,幻想的朋友好像也不可能解除我的寂寞。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和黛安娜在泉边伤心地分别的一幕。
黛安娜把她的头发送给了我一缕,我要缝个小口袋把头发装进去,一辈子都挂在脖子上,假如我死了就一起埋起来。我觉得自己活不太久了,巴里太太如果看到我的变凉了的尸体也许会后悔自己的所为,让黛安娜去参加我的葬礼的。”
“你一个劲儿地唠叨这些,看来不必担心你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死了。”玛里拉对安妮一点儿也不抱以同情。
礼拜一这天,安妮一只手拎着装有教科书的篮子,从楼上走下,来到了玛里拉的面前,把玛里拉给吓了一跳。安妮似乎是要表示她坚定的决心,使劲地咬着嘴唇。“我决定复学了。”安妮一本正经地宣布道。“往日的朋友都被冷酷地拆散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孤独一人了,我没办法,只能这样做,如果复学能回到学校,就会每天能见到黛安娜了,就会回忆起往昔的日日夜夜了。”
“你最好还是关心一下上课和计算的事吧。”玛里拉嘴里训着安妮,心里却在为事态取得了出乎意料的进展而暗自感到欣慰。“要是真复学的话,可千万不能再用石板打人了,要有礼貌,有教养,听老师的话。”
“我争取做个模范生。”安妮有点不耐烦地插嘴道。“我想那一定很有趣吧,菲利普斯老师说米尼•安德鲁斯算得上是模范生了,可米尼既没有想像力,又没有干劲和锐气,米尼这个人呀很无聊,特别没有出息,不过,我的学习成绩现在完全下降了,要想当模范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上学就得经过街道,不能再走‘桦树道’了,要不非得哭出来不可。”
安妮的复学受到了异乎寻常的热烈欢迎。因为平时大家出去玩儿如果缺了安妮的想像力便一点儿也玩儿不出兴致来;唱歌时如果少了安妮的歌声便会感到很乏味;午休朗读时要是没有演技派安妮的存在就会减色许多。
在讲解《圣经》的时间里,鲁比•吉里斯把三个李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安妮的手里。埃拉•梅•麦克法逊把从《花卉》目录封皮上剪下来的黄色的三色堇菜送给了安妮。这一段,亚邦里学校非常流行用这种系列的花图案装饰书桌。索菲亚•苏伦主动提出要教给安妮怎样在围裙边上编织非常雅致的花边。凯蒂•波尔特送给安妮的礼物是一个装盛石板用水的空香水瓶。朱丽亚•贝尔则在一张镶有海扇形花边的淡桃色纸上,郑重其事地摹写下以下诗句:
致安妮:
夜幕慢慢垂落,
当星星闪烁在天际,
想起了莫逆之交的知音,
虽然她在远方流浪。
“能受到大家这样的尊重,我太高兴了。”那天晚上,安妮当着玛里拉的面感
叹道。
其实如此尊重安妮的不仅仅是女同学。安妮午休后刚回到座位上(安妮被老师分配和模范生米尼•安德鲁斯同桌),便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看上去很香甜的“草莓苹果”。安妮刚把它抓到手里,便忽然想起在亚邦里能产这种苹果的只有“碧波湖”相反一侧的布莱斯的果树园一个地方,她的手就像触到了烧得通红的木炭一样,马上把苹果放回去了,并夸张地用手绢擦了擦手,这样一来,苹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无人问津。后来学校的勤杂工小提摩西•安德鲁斯早晨来扫除烧暖炉时,发现了苹果,偷偷地给拿走了。
查理•苏伦午休后送给安妮一支石板用的铅笔表示欢迎。一般普通的铅笔仅需要一分钱,而这支用红、黄两色纸装饰起来的铅笔却要二分钱。安妮高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并感激地对查理•苏伦致以微微的一笑。仿佛是在梦中的查理被安妮弄得神魂颠倒,有些得意忘形了,上课听写时搞得错字连篇。放学后,被菲利普斯老师留下重写一遍才算了事。
然而,出乎安妮意料的是和伽蒂•帕伊同桌的黛安娜既未送来任何礼物,也没显示出丝毫的热情,这让满心欢喜的安妮大失所望,反倒又增添了许多烦恼。
“她哪怕是冲着我笑笑也行呀。”那天晚上,安妮在玛里拉面前使劲儿地诉苦,发牢骚。
谁知第二天早晨,一张叠了好几折的纸条和一个小包被送到了安妮的面前。纸条上写着:
亲爱的安妮:
我妈妈告诉我在学校里也不许和安妮一起玩儿、说话。不是我不想和你接触,所以请你不要生气,我仍然在爱着你。缺少了一个能敞开心扉倾吐衷肠的人,真感到寂寞和孤独。我一点儿也看不上伽蒂•帕伊。
我为你用红色的薄纸做了一个新式的书签,现在非常流行。在校内懂得做法的只有三个人,见到书签就如同见到我。
你的知心朋友
黛安娜•巴里
安妮看完纸条后,吻了一下书签,立刻给教室另一端的黛安娜写了张回条。
我亲爱的黛安娜:
因为你是被迫不得不听你母亲的话,所以我当然不会生你的气了。只要有心灵的沟通我就满足了。你艘的漂亮的礼物我会终生小心珍藏的。米尼•安德鲁斯是个不错的同学,虽说一点儿也没有想像力,但不会轻易地成为像黛安娜那样的心腹之友。请原谅我的错字漏字,虽然比起以前要稍好一些,但拼法仍旧不太令人满意。
死也不能使我们俩分离。
你的安妮或者科迪丽亚•杰里。
另外,今晚我要把你的信放到枕头底下睡。
自从安妮复学后,玛里拉就一直悲观地担心会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但这种事却始终没有发生。也许是安妮从米尼•安得鲁斯身上学到了些经验吧。特别是这以后她和菲利普斯老师相处得不错,而且,无论是哪一科目,她都不甘落后于基尔伯特•布莱斯,学习成绩蒸蒸日上。
两个人之间的竞争非常明显。基尔伯特一方早已没了一点儿恶意,但遗憾的是安妮这方却不能说是敌意全消。对于安妮来说,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当初的屈辱。安妮的性格特点决定了这一点,无论是爱还是恨,往往都是走极端的。安妮始终不承认和基尔伯特在学习上互相暗自竞争着,要是承认了,就等于承认了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基尔伯特的存在。
但竞争毕竟是客观存在呀。荣誉一直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一想到今天基尔伯特因听写得了第一名,下一次安妮肯定会拼着命地追赶上去,超过他。一天上午,基尔伯特在算术课上答对了所有的问题,名字被写进了黑板上的优等生栏目。第二天上午,贪黑苦战了一夜的安妮则取而代之,成了第一名。
有一天,两个人以同样的分数,名字被并列写进了优等生栏,这样一来就等于被写在相爱伞下一样了,安妮的悔恨和基尔伯特的满足,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个月月末的答卷考试总是火药味十足,会引起两个人的一场争斗。最初的一个月,基尔伯特是以三分领先一步,到了第二个月,安妮则以五分之差取胜。不过,基尔伯特却当着众人的面,表示发自内心的祝贺,使安妮产生了一种不快感。对安妮来说,只有让基尔伯特感到败北的痛苦,才能使她感到高兴。
菲利普斯也许是不太好的老师,但是像安妮这样具有上进心的学习狂,在什么样的老师手下都会出成绩的。学期结束后,安妮和基尔伯特冻利地升入了五年级,开始了《学科基础》的学习。所谓《学科基础》是指拉丁语、几何、法语和代数。对于安妮来说,最头痛的要数几何,几何成了她学习上的滑铁卢。
“玛里拉,几何太难了。”安妮牢骚满腹地说道。“就是再下功夫,还是糊里糊涂,理解不了,一点儿也没有想像的余地。菲利普斯老师说像我这样对几何一筹莫展的学生,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反过来,像基尔伯特那样能相当熟练地解几何题的学生倒多的是,真忍受不了这种耻辱。
“黛安娜也比我解得好。不过被黛安娜超过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虽然我们之间像陌生人似的几乎没有往来,但我对黛安娜的爱却始终如一。一想起黛安娜,有时我就会感到很悲伤,可是,在这样充满生机、多姿多彩的世界里,总不能老是这样悲伤地生活下去呀。”
第十八章 危难之际显身手
第十八章危难之际显身手
往往大事件都和小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拿大的某位总理把爱德华王子岛选定为他竞选的游说地之一,从这个事件本身还看不出和格林•盖布鲁兹的安妮•杰里的命运有什么关联,可实际上这种关联却存在着。
总理来到爱德华王子岛是一月份的事了。他准备在夏洛特丹召开的集会上,向热心的支持者和反对派进行演说。
亚邦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总理的拥护者,所以在集会的那天夜里,几乎所有男人和大多数妇女都赶到了30英里以外的小镇。雷切尔•林德对政治也很关心,她支持着和总理相对立的反对党,她不相信在夏洛特丹的政治集会没有自己参加能顺利地举行。因此林德夫人带着丈夫一起到镇上去了,其实带着丈夫并非是让他去参加集会,而是想让他给照看一下马。
林德夫人还邀请了玛里拉。玛里拉本人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这次集会是她有生以来能见到总理的惟一机会,才决定一起去听演讲的。到第二天回来之前,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安妮和马歇了。
当晚,玛里拉随林德夫人走后,马歇和安妮便不约而同聚到了暖烘烘的厨房。旧式的炉子里火烧得特别旺,窗户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被火苗映得闪闪发光。马歇一边看着《农业月报》,一边在沙发上摇晃着。安妮则时而看一眼摆放着时钟的柜子,时而又伏在桌子上拼命地学习。
柜子上放着当天珍妮•安德鲁斯借给安妮的书。珍妮向安妮保证说这本书肯定能引起她的兴趣儿,看了之后准过瘾。安妮借来后,总想埋头看个够,可要是那样,那么明天学习上的胜利就属于基尔伯特•布莱斯了。于是,安妮强迫自己背朝着书柜,只当书没放在那里。
“马歇,您上学那时也学过几何吗?”
“嗯,没,没学过。”马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唉,要是学过就好了。”安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学过,你就会清楚我的苦衷了,没学过,自然就体会不到了。就是这个几何才使我的人生阴云密布。马歇,我仅仅在几何上是个劣等生呀。”
“这是什么话,根本没那事。”马歇劝道。“安妮干什么都很像样的。上礼拜我在卡摩迪的布莱尔店遇见了菲利普斯老师,他对我说了安妮在学校的情况,他夸奖安妮在班上最要求上进,成绩提高得特别快,好像你表现得挺不错的。嗯,老师的确是这么说的。有些人说菲利普斯老师的坏话,说他不正经、不认真,当老师不合格等等,我却觉得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马歇无论是谁,只要是夸奖安妮,他便觉得这人是好人。
“要是老师不改变符号的话,我想我也许还能会点。”安妮牢骚满腹地说。“定理是背下来了,可老师却使用和教科书不一样的符号在黑板上画图,这样一来就把问题搞得一团糟,使我变得更摸不着头脑了,您不觉得老师这样做很卑劣吗?
“现在,我们正在学习农业知识,通过学习,好不容易弄清了道路呈红色的缘由,终于把心放了下来。
“玛里拉和林德夫人好像很愉快。林德夫人说如果看到了渥太华方面所做的一切,那你就知道加拿大的衰落是注定了的。她说要对掌权者警钟常鸣。可要是给予妇女们以参政权,情况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马歇支持哪个政党?”
“保守党。”马歇不加索地回答道。
“那我也支持保守党。”安妮说。“可是基尔伯特等学校的男同学中有不少人支持着自由党。我知道支持自由党的还有菲利普斯老师和普里首•安德鲁斯的父亲。鲁比•吉里斯说热恋中的男人,如果在宗教上和情侣的母亲一致,而在政治上和情侣的父亲不一致就不行。这是真的吗,马歇?”
“这个吗,我不太清楚。”马歇回答道。
“马歇您求过爱吗?”
“这,没经历过那种事。”马歇在这之前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恋爱。
安妮手托着两腮陷入了沉思,“真出乎意料,你是不是觉得很寂寞呀。鲁比•吉里斯说她要是长大了以后,起码要找两打以上的恋人,把大家说得全都直伸舌头。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觉得只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就足够了。鲁比•吉里斯有好几个姐姐,林德夫人说吉里斯姐妹个个都很容易嫁人。
“菲利普斯老师每天晚上都去看望普里茜•安德鲁斯,说是指谍学习去了,可是米兰达•苏伦也要考奎因学院呀,她比普里茜脑袋笨多了。我想老师指导米兰达才更合适,但老师每天晚上连她的家门都不登。马歇,这世界上我不能理解的事实在太多了。”
“嗯,这个嘛,连我也弄不明白。”
“啊——终于要学完了。学习的事儿要是不弄完,珍妮借给我的书就看不成。马歇,您不知道,这本书相当有诱惑力,就是背对着它也能看见它放在哪里,珍妮说无论是谁看完这本书都会悲伤得哭起来,我就喜欢这类能使人为之感动落泪的作品。
“既然它这么叫我分心,干脆就把它拿到起居室,锁进装果酱的柜橱里吧,钥匙暂时交给马歇保管。马歇,如果我学习没结束我就是跪下求您,您也不要把钥匙交给我。用嘴说战胜诱惑有些温和,但如果知道了没有钥匙就容易战胜自己了。噢,对了,我想去一趟地下室取一些冬储苹果,好吗?您不想吃点儿冬储的苹果吗?”
“嗯,好吧,吃点儿也行。”马歇不太爱吃冬储苹果,但他知道安妮非常喜欢吃,所以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安妮装了满满一盘子冬储苹果刚从地下室走出来,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好像是什么人正在急促地走来。紧接着,厨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黛安娜•巴里脸色铁青、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她头发蓬乱,披着技巾。
安妮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盘子和蜡烛失手掉了下来。蜡烛、苹果叽哩咕鲁地滚落到了地下室梯子的下面。第二天,玛里拉发现了这些掉的到处都是的苹果和蜡烛,玛里拉一边捡着,一边庆幸多亏了上帝保佑,没有引起火灾。
“怎么了,黛安娜?”安妮惊呼道,“你母亲终于原谅我了吗?”
“安妮,求求你,快跟我走一趟!”黛安娜脱口说,“米尼•默伊得了假膜性喉炎,[注]病得很重,是梅亚利•乔治告诉我的。我父母都到城里了,一时找不着人去叫医生。令人费解的是米尼•默伊病得这么厉害,梅亚利•乔治却是好好的。安妮,我好害怕呀!”
马歇一声不响地抓起帽子和大衣,急忙从黛安娜身旁挤过,很快就消失在黑暗
之中了。
“他准是去套马车,要到卡摩迪去找大夫。”安妮一边说,一边麻利地穿上了带帽子的夹克。“马歇阂总是这样心心相印的,一什么也不用说,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卡摩迪的大夫肯定也不在家。”黛安娜抽泣道,“布莱尔先生已经进城了,想必斯文萨先生也去了吧。梅亚利•乔治说她从未见过谁患过假膜性喉炎,林德夫人也不在,唉!”
“别哭,黛安娜。”安妮镇定地说:“要真是假膜性喉炎的话,就看我的吧。哈蒙得大婶连续生过三对双胞胎,你忘了?我照顾那么多的孩子,自然也积累了各种各样的经验呀。据说今年很多孩子都得过假膜性喉炎。噢,对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伊皮卡克’的瓶子来(伊皮卡克是南美产的一种植物,把根于燥后可用作吐剂)。黛安娜那里也许没有。快,走吧。”
两个人手拉着手,迅速地穿过“恋人的小径”,然后又横穿过结冻着的田地,林中的近路因为积雪太深,过不去。
安妮从心里可怜着米尼•默伊,她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迈到米尼的面前。可走着走着,又不知不觉地被周围的夜景吸引住了。不禁陷入了浪漫的遐想。想到由于这个突发事件,她和黛安娜又能在一起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是一个晴朗的、仿佛被冻得凝固了的夜晚。月光下的影子黑得如同黑檀树一般。积雪的斜面闪烁着银光,寂静的田里沐浴着星光。面前到处林立着银装素裹的枞树。朔风吹在枝头发出“呜呜”的响声。
安妮觉得和长期被疏远的知心朋友一起,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中奔跑真是奇妙无
比。
三岁的米尼•默伊此时正横卧在厨房的沙发上,脸色非常不好,看上去好像浑身烧得滚烫,喉部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在拉风匣一般,难受得不行。巴里太太委托帮助看家的梅亚利•乔治是个长着肉呼呼的大脸蛋,克里克的法国姑娘。面对病得这么重的米尼,她惊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即使知道怎么办,能否做到还是个问题。
安妮脚一迈进门,便麻利地忙活起来。
“看样子,米尼•默伊肯定是得了假膜性喉炎,病得确实不轻啊。可比这更厉害的我都见过,所以不要紧的。这病需要大量的热水。哎,黛安娜,这水壶里怎么只有一茶杯多的水?快快,快添水!梅亚利•乔治,请你往炉子里添些柴。我不是责备你,但如果你有点想像力,这点儿小事应该想到呀。
“来,来,把米尼•默伊的衣服脱下来,让她躺到床上去!黛安娜,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柔软的法兰绒布,先服点‘伊皮卡克’。”
米尼•默伊不愿意服药,怎么也不肯往下咽,但安妮还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喂“伊皮卡克”。在这个令人焦虑不安的漫漫长夜里安妮和黛安娜全力以赴护理着被病魔折磨着的米尼•默伊。梅亚利•乔治也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她把炉子烧得火旺,热水烧了一壶又一壶,一个小儿病房也用不完。
当马歇把医生带来时已经是早晨三点了。马歇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斯文萨•贝尔找到一位大夫的。这时候,米尼•默伊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正呼呼睡着呢。
“我当时都绝望得差不多要死心、放弃了。”安妮向医生说明着。“米尼•默伊的病情不断地恶化,比哈蒙得大婶的双胞胎病得厉害多了,甚至我怀疑是不是因为窒息憋死了,连最后一滴的‘伊皮卡克’都让我给她喂下去了。
“最后一次给她服药时,我心里直说‘这是最后的依靠了,没了它一切都完了’。因为怕黛安娜和梅亚利•乔治担心着急,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可是,过了三分钟后,米尼•默伊开始不断地咳嗽,恶心,最后吐了,病情渐渐有所好转,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时那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您也有过这种体验吗?”
“有过呀。”医生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妮,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事后,医生对巴里夫妇说出了心里话。“卡斯巴特家的那个红头发姑娘真不一般,能把米尼•默伊救过来,多亏了她。要是等我来之后再抢救,那就晚了。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不简单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孩子还很有知识,遇事冷静、果断,是个出类拔革的好苗子。”
清晨,安妮踏上了归途,外面的世界被雪白的霜降装点得分外妖烧。安妮疲倦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仍旧兴奋地和马歇搭着话。两人横穿过广阔、雪白的田野,进入了“恋人的小径”。小径里的枫树林好似童话王国般地在朝阳下辉煌耀眼,闪闪发光。
“噢,马歇,多美丽的清晨呀。这四周看上去就如同是上帝为了自己的快乐而想像出来的一样。那棵树好像只要我吹上一口气就能飞起来似的。您不觉得身处在一个雪白的世界有多么兴奋吗?幸亏哈蒙得大婶生了三对双胞胎,没有这个插曲,也许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护理米尼•默伊呢。我当初还怨恨哈蒙得大婶呢,怎么净生些双胞胎呀,现在看来真是错怪了她。
“啊,马歇,我现在太困了,肯定不能上学去了。眼皮沉得都睁不开了,就是去了学校,脑子也浑浊不清了。可是如果不去,基尔伯特或者别的人就会得第一名了,我就讨厌这个,一旦落后就很难追上了。不过,越是在困难时取得的第一名,满足感就越大,您说是吧?”
“是呀,如果是安妮,肯定没关系。”马歇说着仔细地看了看安妮那张苍白的脸和陷下去的眼窝。“你要立刻上床好好睡一觉,安妮的活儿就都交给我干吧。”
安妮顺从地上了床,蒙头酣睡起来,睡得又香又甜。
等安妮醒来时,已是当天的午后了。安妮下楼来到厨房,看见玛里拉正在那儿织东西呢。
“见到总理了,他长得什么样?”安妮急不可耐地脱口大声问道。
“怎么说呢,至少不是靠着长相当上总理的,这一点是确实的,他的鼻子长得太那个了。可不管怎么说,他的演说的确很精彩,他为自己是保守党而感到自豪、骄傲。因为雷切尔是自由党,所以连鼻子也没哼一声。
“吃午饭吧,安妮。我从贮藏室里给你拿了点李子果脯,我想你一定是饿了吧。昨晚的事我已经听马歇说了,多亏了你,要不就糟了,我还从没遇到这种病症呢,我在场也会手足无措的。好了,好了,要说等吃完饭后再说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要说,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玛里拉也有许多话要对安妮讲,可此时她忍了下来,她知道一旦说起来,安妮就会兴奋过度没了食欲,午饭也吃不好了。
看看安妮吃完了午饭,玛里拉这才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安妮,巴里太太下午来了,她说想见见你,我告诉她说你正睡着,所以没叫醒你。她说你救了米尼•默伊的命,她要好好地谢谢你。原来她错怪了你,她承认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偏偏要冤枉你,她希望你能原谅她,并和黛安娜再次成为好朋友。要是可以,请你傍晚去一趟她家,据说黛安娜昨夜着凉患了重感冒,不能出门。喂,我说安妮,听完了你可别又蹦又跳的。”
可玛里拉还是白费口舌,安妮仍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跃跳了起来,脸上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
“玛里拉,我现在立刻就去行吗?碟子先不洗了,等我回来再洗。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洗碟子怎么能洗得下去呀。”
“那你就去吧。”玛里拉应允道。“喂,安妮!你疯了吗?等一等,帽子也没戴,大衣也没穿,冻感冒了怎么办?”
安妮好像一点儿也没听见,她技散着头发,如一阵旋风似地跑出家门,飞快地穿过果树园,径直奔向黛安娜家。
傍晚,当冰雪大地被夕阳染成紫色时,安妮欢快地蹦蹦跳跳回来了。雪白的原野和长满漆黑的枞树的峡谷上面是淡金黄色的天空,遥望西南方,群星看上去好像很大,不时地发出珍珠般的光。冰冷的空气中,在此起彼伏的雪丘间,回响着似妖精的编钟奏出的音乐一样的雪橇的铃声。
不过,从安妮心里和嘴边流露出来的旋律比起雪橇的铃声,似乎更加悠扬、动听。
“玛里拉,站在您面前的,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安妮。”安妮宣布道。“尽管我还长着红头发,但仍然是最最幸福的。现在,我的精神已经超越了头发。巴里太太流着热泪亲吻了我,说实在对不起了,还说我的救命之恩一生都报答不完。我被弄得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尽量谦恭、诚恳地说:‘这件事我不记恨大婶,没加注意把黛安娜弄得烂醉,真过意不去,再一次向您道歉,今后就别再提起这件事了。’
“我说的这些话很大度吧?我用恩报了巴里太太的仇。
“接着,我和黛安娜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下午。黛安娜把从卡摩迪伯母那儿学来的最新绣花法教给了我。除了我俩,亚邦里谁也不会这种绣法,我们互相发誓谁也不把这方法传出去。黛安娜还送给我一张精美的卡片,上边印有蔷蔽花环的图案,还写有一首诗呢。诗是这样写的:
如果你
像我爱你一样的
爱我
谁也无法使我们分离
“这首诗写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我准备求菲利普斯老师让我们俩重新坐在一起,让伽蒂•帕伊和米尼•安德鲁斯坐在一起好了。
“巴里太太用最高级的茶具为我沏了一壶上等的好茶,就像招待真正的客人一般,她的确是发自内心要感谢我呀。我还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款待呢。这且不算,巴里太太还特意制做了水果点心、蛋糕和炸面圈,还有另外两种果脯,巴里太太不时地问我茶的味道如何,是否可口等等,接着又对她丈夫说让再给我拿些饼干来,我简直被当成了一个成年人。啊,长大的滋味太美了,我真盼望自己快些长大。”
“那又怎么样?”玛里拉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长大了,就是对小女孩也要平等地说话。”安妮好像已经完全能确定下来似的。“还有,无论别人说多长的话,我都不会笑话人家,那样的话,会多伤害人家呀,我曾不止一次地体验过那种悲伤,所以,我很清楚这一点。
“喝完茶后,我和黛安娜一起做了点奶糖,可不太好吃,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做呀。黛安娜往碟子里涂黄油时,我在一旁搅拌,没留神弄糊了,接着把它放到台子上冷却,一共做了两个不得不扔掉一个,真可惜。不过,整个制做过程还是挺有趣的。
“我临回来时,巴里太太让我以后常去玩儿。黛安娜一直伫立在窗边目送着我,并一直用飞吻艘到‘恋人的小径’。玛里拉,我今晚要好好祈祷一番,以纪念今天所发生的事儿,我要想出一些特别的、新的祈祷词。”
第十九章 音乐会后的小插曲
第十九章音乐会后的小插曲
二月的一个晚上,安妮从东厢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玛里拉,我去见黛安娜一面就回来,可以吗?”
“太阳都落山了,有什么事急得这样,非要出去不可?”玛里拉冷冷地问道,“你不是和黛安娜一起从学校回来的吗,再加上半路上又站在雪中滔滔不绝地整整地唠了30分钟,我看没必要再去了。”
“可,黛安娜想约我见面呀。”安妮恳求道,“她说有重要的事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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