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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

_4 露西·莫德·蒙哥马利(加拿大)
玛里拉似乎觉得安妮此时正盼望着坠人屈辱的深渊,并拿出了与其受屈辱,不如索性来个痛快淋漓的无所顾忌的架式。玛里拉感到有些惊慌失措了,她想如果给予她正常的处罚,反倒会使她得意忘形的,其结果会怎样呢?这不就等于安妮把这种惩罚当成一种乐趣了吗?
但是,洞察力并不敏锐的好人林德夫人却没能看出这些,她只认为安妮是彻底地承认错误了,这位爱管闲事却又仁慈、热心的夫人的所有恼怒倾刻之间都化为乌有了。
“好了,好了,快站起来,我当然会宽恕你的。”林德夫人赶紧说道,“本来嘛,我也有点儿说的过分,都怪我说话太直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的头发确实太红了,过去我很熟的一个同班同学小时候头发的颜色也和你一样火红火红的,后来长大了,头发颜色就逐渐变深,结婚后还生了个长着一头漂亮的茶褐色头发的孩子。你的头发也会和她一样能变深的,我想这事儿不是一点也不可能的,真的,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噢,夫人!”安妮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您的话给了我希望,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恩人了。一想到将来头发能变成漂亮的茶褐色,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不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美人了吗?
“请夫人和玛里拉先说说话,我想到院子里苹果树下那条长凳上坐一坐,不知可以不可以,在那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幻想一番。”
“哎哎,当然可以了。你要是愿意就去吧,要是喜欢,还可以搞些角落里的百合花。”
安妮刚一出去,林德夫人便麻利地站了起来,点上了灯。
“这孩子真可爱呀,玛里拉,快坐到这把椅子上,还是这边舒服呀。那儿是给帮忙干活的男孩子坐的地方。
“是呀,这孩子的确古怪,特别,但却不令人讨厌。当初听说你和马歇收养了她,可真把我吓了一跳。现在我明白了,她并没给你们带来任何不幸,你们也因错得福,收养了这么一个善良、聪明的好孩子。当然,她的说话方式有点古怪,叫人不可思议,另外还有点倔强,不过,能和你们这样有良知、仁慈的人生活在一起,她一定会变好的。
“她是有些脾气暴躁,但动不动就大动肝火的孩子往往不久就会清醒后悔,知错必改的。这种类型的孩子好就好在不会撒谎、不会耍心眼。只有耍心眼的孩子才会立刻希望得到宽恕原谅的。说到底,不知为什么我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那孩子了,玛里拉。”
直到玛里拉告辞要回去时,安妮才从昏暗、弥漫着阵阵清香的果园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束洁白的水仙花。
“我的道歉很巧妙吧?”安妮边在小路上走着,边恰然自得地问道,“我觉得要是道歉,最好是彻底些。”
“的确够得上彻底的了。”玛里拉感慨地说。
一想起刚才的情景,玛里拉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可对安妮那段巧妙的道歉的评价,玛里拉感到很头疼,如果批评安妮一顿的话,那可就愚蠢到家了,可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玛里拉还是严厉地训斥道:“别再像刚才那样道歉了,从今往后,希望你多多注意,不要再任性、乱耍小孩子脾气了。听见了吗,安妮?”
“要是她只说我脸长得怎样的话,我想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安妮长吁短叹地说,“说别的我并不在乎、惟独一提起头发,我就有火。您说,等我长大了以后,头发真的能变成茶褐色吗?”
“光从外表还看不出来,安妮,你是不是又有点儿想人非非了?”
“我知道自己长得难看,但我喜欢漂亮的东西,照镜子一发现不美的东西,就讨厌得很,为自己犯愁。每次总是如此。正因为我长得丑,才变得这么可怜。”
“花容月貌不是美,只有善良的心灵耗明的举止才算美。”玛里拉引用了一句谚语。
“这话您好久以前也对我说过,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安妮怀疑地说道,并
嗅了一下水仙花的香味。
“多香啊!艘花的林德夫人真是好人呀,我已经一点也不记恨她了。今天得到了宽恕,心情特别好,今夜的星星真好看!要是能住到星球上,您看哪个比较好?我最喜欢那座山顶上空那个大的闪闪发光的星球。”
“安妮,求求你给我住嘴吧!”玛里拉觉得跟着这个一刻不停地唠叨,充满古怪幻想的孩子,一路思考着往回走,真是够累的。
直到拐人格林•盖布鲁兹小路,安妮才算安静下来。晚风吹拂着被露水打湿的羊齿草嫩叶,散发出几丝沁人肺腑的幽香,欢迎着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树丛中露出了格林•盖布鲁兹厨房的灯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安妮突然紧紧地依偎在玛里拉身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玛里拉干瘦的手中。
“一边想着这就是自己的家了,一边往回走,该有多幸福呀!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格林•盖布鲁兹。以前,我还从来没爱上过什么地方,还没把哪里当成过自己的家呢!噢,玛里拉,我太幸福了!”
被安妮瘦削的小手一触,玛里拉心里一股温暖、愉快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也许是从来没有被满足过的母性本能的疼痛吧,这不过是她平常所感觉不到的东西,仅仅是种令人心旷神恰似的甜蜜感,而玛里拉却有些招架不住了,为了把自己的感情稳定在平常的状态上,她又教训起安妮来了。
“凡是好孩子,总会得到幸福的,安妮,在祷告时可不许乱说别的什么呀。”
“知道了。”安妮回答道,“我现在正幻想着我变成了吹拂树梢的风哪,吹拂树木吹腻了,就轻轻地吹吹树下的草,然后再飞到林德夫人家的院子里,微微地摇晃几下花朵,再呼啸着穿过长满三叶草的大原野,然后漂到‘碧波湖’,掀起层层涟漪。风的的确确能使人产生出各种联想啊!玛里拉,我想沉默一会儿了。”
“那太好了,感谢上帝!”玛里拉虔诚地长叹了一声。
第十一章 礼拜日学校印象
第十一章礼拜日学校印象
“怎么样,喜欢不喜欢?”玛里拉问道。
此时的安妮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地审视着放在床上的三件新连衣裙。一件是用茶色方格花布做成的,花布是去年夏天玛里拉从一个走街串巷的游贩手里买下的,看上去很结实耐用;另一件的面料是黑白方格缎子,是在冬季甩卖时买的;第三件是玛里拉近些日子刚从卡摩迪的店里买来的,属于那种质地较硬的,很不起眼的蓝色印染布料。三件新连衣裙全是由玛里拉缝制的,而且还全都是一个样式裙子,没打褶,只缝了一个极普通的腰身,袖子还是直筒的,看上去很合身,但样子却非常简单。
“我还以为是什么新连衣裙呢。”安妮一脸不高兴地回答道。
“我也没指望让你喜欢呀。”玛里拉不满地说,“不喜欢,是吧?说说什么地方不好,这么整整齐齐,利利索索的,你是不是以为它们不是新的?”
“才不是呢。”
“那为什么不喜欢?”
“只是,只是不怎么漂亮。”安妮客气地回避道。
“你是说不漂亮呀。”玛里拉用鼻子哼一声,“做漂亮的衣服,这个我连想都没想,我不打算助长你的虚荣心,安妮,所以今天在这里摆放的都是没有无聊的波形褶边和多余的装饰的,实用朴素大方的衣服,今年夏天就只给你做这几件了。
“茶色方格花布和蓝色印染布的那两件等开学后上学穿,缎子那件可以在去教会和礼拜日学校时穿,小心点儿穿,别弄脏弄破了。自从你来后,还一直穿着这件又短又小、不像样子的混纺衣服呢。怎么,连声谢谢也不想说说吗?”
“哪能呢,想是想说,不过,如果您给我做成带灯笼袖的,哪怕只是一件也好,我会更加感激您的。您不知道吧,现在灯笼袖很流行的,要是能穿上带灯笼袖的衣服,我会从心里感谢您的。”
“我说你就将就着穿吧,本来要做带灯笼袖的了,可没有多余的布料了,就没做,真不凑巧呀。我看哪,灯笼袖的衣服怪里怪气的,哪有普通样式的好呀。”
“我倒是觉得穿得怪点儿比独自一人穿得土里土气的要好。”安妮无可奈何地辩解道。
“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可现在你先把衣服好好地挂起来,然后坐在这里,预习一下礼拜日学校的课程,我已经从贝尔老师那里取来了教材,明天你就到礼拜日学校上课去吧。”玛里拉说完,便很不高兴地下楼去了。
安妮紧握着双拳,不满地盯着新衣服。“唉,要是有件带灯笼袖的白连衣裙该有多棒呀。我不就是随便想想吗,有什么不高兴的!”安妮嘴里嘟囔着,“虽然我也祈祷过了,但却指望不上,恐怕上帝没那份闲工夫关心一个孤儿的衣服的事儿吧,看来只能指望玛里拉了。”
第二天早晨,玛里拉由于头痛得厉害,没能带安妮一起去礼拜日学校。“安妮呀,你到林德夫人那儿去吧,求她带你去学校吧,让她告诉你在哪个班级,还有,要懂礼貌,注意言谈举止。学校放学后,接着去听传教,再求林德夫人指点一下咱家座席的位置。拿着,这是咱们捐献的10分钱。不要总是盯着别人,鬼鬼祟祟的,回来后还要跟我说说传教的内容,我很想听一下。”
安妮穿上了黑白方格的缎子料衣服,照着镜子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连衣裙的长短绰绰有余,肥大的衣服使得本来就瘦削的安妮显得越发瘦削了,头上戴着的是一顶有光泽的小而平坦的水兵帽,曾奢望拥有一顶装饰着飘带和鲜花的帽子的安妮,对这顶不怎么出奇、样式简朴的帽子很是失望。
小路才走出一半儿,安妮便被两旁的金凤花和野蔷该吸引住了,于是,她索性采摘起来,然后编成了一顶花冠,戴在了帽子上。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安妮自己感到非常的得意。她摇晃着被粉色、黄色装点起来的红头发脑袋,迈着轻快的脚步,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
来到林德夫人家时,夫人早已经走了,于是安妮便独自一人奔向了教会。
教会的阳台上,聚集着身穿各色艳丽服装的女孩子,她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个戴着奇特发饰的新人。亚邦里村的女孩子们对于安妮的事儿早有耳闻,听林德夫人介绍,安妮是个很有个性、脾气古怪的孩子,而据马歇家的雇工居里•布特说,安妮似乎是个头脑有毛病的人,她老是自言自语的,再不就是和花草树木谈心。
女孩子们偷偷地望着安妮,用书本掩着嘴,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从这时一直到礼拜结束后安妮到了罗杰逊小姐的班级,没有一个人对安妮表示出一点热情的举动。
罗杰逊小姐是位中年妇女,已经在礼拜日学校教了20年的书,喜欢照本宣科进
行提问,如果她决定让哪个孩子回答问题,总是站在那孩子的背后,用一种可怕的眼神一直盯着那孩子,这是她的习惯。
罗杰逊小姐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妮,幸亏玛里拉事先进行了严格训练,所以安妮能对答如流,不过,安妮对提问和回答是否有充分的理解还是个问题。
头一次见面,罗杰逊小姐就没给安妮留下什么好的印象,而且安妮还觉得自己非常的凄惨。因为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女孩子都穿着灯笼袖的衣服,这使她实在不能容忍,她觉得如果不能穿上带灯笼袖的衣服,生活简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对礼拜日学校的印象怎么样啊?”安妮刚一到家,玛里拉便问道。因为花冠早已被晒蔫了,安妮把它扔在小路上了,所以玛里拉对此还一无所知。
“什么也没喜欢上,总之,糟糕透了。”
“安妮!”玛里拉申斥道。
安妮长吁短叹地坐在摇椅上,手里摆弄着花草,“我没在家时,你一定很寂寞吧?还有,在礼拜日学校那边,按照您的要求,我表现得很有礼貌。到林德夫人家时,她已经走了,所以我自己就那么直接去了,和别的女孩子一起进入的教堂。做礼拜时,我坐在窗边角落的那个位置上了。
“贝尔先生的祈祷占了好长的时间,假若不是靠近窗边,我早就坐不住了,因为从窗户可以看见‘碧波湖’,我可以一边遥望着湖水,一边幻想着美事儿。”
“那可不行啊,你不认真听贝尔先生的祈祷可不行呀。”
“可他又没对我讲话。”安妮提出了异议,“贝尔先生是对上帝说话呢,首先他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好像上帝远在天边似的,即使你全身心地投入,也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不过,我自己也在默默地祈祷着,阳光透过伸展出来的白桦树枝一直照射到湖底,呈现在我眼前的仿佛是一个仙境。使我感动极了,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再三地说:‘主啊,谢谢您,谢谢您。’”
“你是不是弄出声音来了?”玛里拉追问道。
“没有,我只是小声地说说而已,好歹贝尔先生的祈祷总算结束了,于是,我被分到了罗杰逊小姐的班。除了我以外,那个班还有九个女孩,个个都穿着带灯笼袖的衣服。我当时试着幻想一下自己也穿着灯笼袖衣服的情景,但没成功,您说这是为什么呢?一个人在东厢房的时候,这点事是很容易想像出来的呀,您真想像不到当时我被包围在她们中间有多么难受。”
“在学校脑子里尽想着袖子的事可不行呀,不好好的听讲也不对,课文已经弄懂了吗?”
“啊,没关系的,罗杰逊小姐向我提了许多问题,我都对答如流地答上了。可只是她一个人提问真有些不公平,我也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她,但我觉得我们的灵在本质上有所不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别的孩子都会背诵圣经赞歌,罗杰逊小姐问我会点什么,我说什么也不会。如果是《守卫主人之墓的犬》我还能背诵,三年级的国语课本里就有这首诗,虽说它不是一首纯宗教的诗,但它的内容非常的悲哀凄凉,所以我认为和《圣经》里原诗篇很相似。罗杰逊小姐不同意,她希望我在下礼拜日前,把第十九首赞美诗背下来,然后在教会里诵读,这首诗写的太美了,特别是有两行令我激动不已。
在密底安不吉利的日子里
被虐杀,
如同骑兵大队倒下那样
迅急。
“这首诗的有些词我搞不太清楚,但却强烈地震撼了我,我已经等不及了,从这礼拜就开始练习。
“礼拜日学校放学后,罗杰逊小姐把我领到了咱家的座席,林德夫人就坐在对面,所以我没去打扰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来的。今天的内容是《启示录》第三章的第二节和第三节,很长很长的,我要是牧师,肯定选择那些短小的。
“传教真需要有时间,连题目也长得让人厌烦,牧师的话一点儿都没有意思,我觉得人如果没有想像力那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没太仔细听,只顾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而且想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事儿。”
玛里拉真想狠狠地教训安妮一顿,可是安妮所说的事,特别是有关牧师传教和贝尔校长祈祷的牢骚,也正是玛里拉长期暗藏在心里的真实感受,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玛里拉也就没再说什么。长期以来,对牧师和贝尔校长的一些不满一直笼罩在玛里拉心里,今天却被安妮兜出来了,可别小看了这个孩子,玛里拉似乎觉得安妮的话在毫不留情地谴责自己。
第十二章 新朋友
第十二章新朋友
关于安妮用花冠装点帽子的事儿,玛里拉是礼拜五以后才知道的。玛里拉从林德夫人那里一回来,便把安妮招呼到了跟前。
“安妮,听林德夫人说上个礼拜日你去教会的时候,帽子上还戴着顶花冠,怪模怪样的,有这回事吗?你是怎么想的,会开那种玩笑,想必那样一定很招人看吧?”
“我知道粉色和黄色很不相称。”安妮说道。
“不是相称不相称,什么颜色都无所谓,主要是在帽子上乱扎些花很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呀,你真是个能招惹是非的孩子。”
“为什么戴在衣服上不稀奇,而戴在帽子上就不行了呢?”安妮反问道,“好多孩子都把花戴在胸前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呀?”
“不许你这样顶嘴,安妮!你干了这样的蠢事就是不对,要是第二次再干的话,我可不答应。当林德夫人见到你那种怪打扮时,她羞得真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林德夫人虽想阻止你,可是没有能及时靠近你,即使说了也来不及了。我们今天谈论的内容始终是这件事儿,她肯定以为是我让你那么打扮的呢。”
“对不起了,我没想到那是不对的事情,只是想这么好看。可爱的花要是戴在帽子上该有多美呀,别的孩子不也是都在帽子上装点上一朵假花吗。”安妮含着眼泪解释说,“自从我来了以后,没少给玛里拉添麻烦,也许还是返回孤儿院去更好些。虽说到了那儿一定很不幸,可是我不回去肯定是不会安心的,我本来就很瘦,要是这样的话,很快就会瘦没了。即使这样,我看也比给玛里拉招惹麻烦强呀。”
“不许胡说八道!”看着哭哭涕涕的安妮,玛里拉有些生气了,但她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把安妮弄哭了,“我根本没打算送你回孤儿院,一点儿都没想,真的。你只要像别的孩子那样,规规矩矩的,不做稀奇古怪的事就行了。快别哭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吧,黛安娜•巴里今天回来了,我打算向巴里太太借个裙子剪裁的纸样,你要是愿意,也一起去吧,不想见一见黛安娜吗?”
安妮紧紧地握着双拳,满脸泪痕地站了起来。手里缝着的针线活儿也掉到了地板上。“玛里拉,我好害怕呀,一想到要见到黛安娜,我就怕得不得了。她要是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呢?若真的那样,那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悲剧啦!”
“别慌慌张张的,稍稍安定安定。还有,别总说个没完没了的,像你这样大小的孩子一唠起来就没个完,很容易让人感到厌烦。没关系,黛安娜肯定会喜欢你的,问题是她妈妈。要是她妈妈看不上你,就是黛安娜怎么喜欢你也没用。如果让她知道了你冲着林德夫人发脾气和带着花冠去教会的事儿,她会怎么想呢?所以你要尽量克服自己的缺点,表现得有教养,懂礼貌,不要动不动就发表你那些自鸣得意的议论。怎么了?你这孩子,别哆嗦呀!”
安妮的确哆嗦得很厉害,而且脸紧张得一阵青,一阵白的。
“噢,玛里拉,要是真的不能被她妈妈看中那可怎么办呀?就是换了您也肯定会紧张的。”说完,安妮便赶紧去取帽子了。
两人渡过小河,穿过丘岗上的枞树林,走近路来到了巴里家门前,玛里拉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巴里太太。巴里太太长的大高个,头发、眼睛全是黑色的,给人一种果断、坚毅的印象。据说在教育孩子方面,她的严厉是出了名的。
“一向可好呀,玛里拉?”巴里太太热情地问候道,“快请进,这位就是您领养的那个女孩子吧?”
“哎,是的。她叫安妮•杰里。”玛里拉介绍说。
“名字拼写时带‘E’字母。”安妮急忙补充道。兴奋之余她感到有些颤抖和呼吸困难,关于拼写这个要点若是被误解了,那可不得了,所以她豁出去了。
巴里太太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理解,只是亲热地握了握安妮的手,问道:“你好吗?”
“托您的福,我现在紧张极了,但身体很好。”安妮很幽默地回答道。然后,她放低声音,冲着玛里拉说道:“我还算正常吧?”没想到,这句话被大家全都听见了。
黛安娜正坐在沙发里看着书,见玛里拉她们进来,她赶紧放下了书。她继承了
母亲的黑头发、黑眼睛,脸颊是蔷薇色的,看上去非常的漂亮,直爽的神态很像她
的父亲。
“这是我家的黛安娜。”巴里太太介绍道。“黛安娜,领着安妮到院子里去赏赏花,玩玩,光是门头看书对眼睛可不好,最好是到外面呆一会儿。”
两个孩子一出去,巴里太太便和玛里拉唠起了家常。
“这孩子看书有点儿过分了,我怎么说都不行,因为我丈夫总是袒护、支持她,所以她一看上就没完没了。这回可好了,交上了个要好的朋友,也许能经常外出玩
玩了。”
院子里,初次见面的两个女孩子隔着花草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对面地站着,如果此时此刻不是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安妮肯定会被这庭院里的美景所陶醉的。
巴里家的庭院四周环绕着高大、古老的枞树和柳树,树阴之下,一条用小巧玲珑的贝壳镶边的整洁的小路,如湿润的丝带一般蜿蜒在竞相争奇斗艳的花丛间。花丛中既有红色心形的荷兰牡丹,又有硕大艳丽的红芍药;既有雪白迷人的水仙,又有带有香甜气息且多刺的苏格兰蔷薇;此外还有粉色、青色和白色的楼斗菜,淡紫色的朱栾草、苦艾蒿、带状草和薄荷,再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美洲兰、喇叭水仙和白麝香花的影子……夕阳、晚霞依依不舍地留恋着这片土地。蜜蜂飞来飞去,还在忙碌着。微风习习,绿叶“沙沙”作响。
“噢,黛安娜。”安妮紧握着两只手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微弱得几乎都让人听不见。“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咱们能合得来吗?我能成为你的知心朋友吗?”
黛安娜笑了,在说话之前她总爱笑一笑。
“当然能了,我想咱们成为好朋友,没有什么问题。”黛安娜爽快地答道。“你从格林•盖布鲁兹来到我家作客,我很高兴,结交一个要好的朋友不是很有趣吗?这附近能阂在一起玩的孩子一个都没有,妹妹又太小了,玩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能发誓永远成为我的朋友吗?”安妮进一步追问道。
一听到这句话,黛安娜仿佛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似的,突然变了脸。“讨厌!你竟然骂人,太可恶了!”黛安娜不满地叫道(英语中的发誓即swear,还有咒骂的意思)。
“什么呀,什么呀,我说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swear有两种含义呢。”
“是吗?可我听说只有一种含义呀。”黛安娜怀疑地说。
“确实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我一点儿也没有恶意,是郑重地发誓、约定的意思。”
“要是这样还行。”黛安娜终于同意了。“怎么起誓呢?”
“就这样,首先手拉着手。”安妮庄重严肃地说道。“其实本应该在流水上面起誓的,可这里没有流水呀,那我们就当这条小路是流水吧,先是由我朗诵誓词。
我郑重起誓,只要太阳和月亮存在,就一定竭尽一切,忠诚于我的知心朋友—黛安娜•巴里。这次该轮到黛安娜了,只要把我的名字加进去,就可以了。”
“誓词”朗诵完毕后,黛安娜微笑着对安妮说:“听说你有些与众不同,看来的确如此,不过,我还是非常喜欢你。”
玛里拉和安妮踏上归途时,黛安娜一直把她们送到独木桥边,安妮和黛安娜互相搭着肩地走着,反复约定第二天午后一起玩,最后,她们不得不在小河边告别了。
“哎,怎么样,和黛安娜有相同的灵魂吗?”一进到格林•盖布鲁兹的院子里,玛里拉便问道。
“是的。”说完,安妮满怀幸福地叹了口气,尽管玛里拉的话中多少带有些讽刺的意味,但安妮丝毫没把它放在心上。
“噢,玛里拉,我现在是爱德华王子岛上最最幸福的人了。今晚我准备诚心诚意地、专心致志地祈祷一番,我和黛安娜打算在威廉•贝尔山地的桦树林里盖一座过家家的房子,想要点儿小木屋里面的破碎陶瓷行吗?
“黛安娜的生日是在二月,我的生日是在三月,您说是不是不可思议的巧合呀?黛安娜答应要借给我书看,真让人兴奋不已,另外,她还告诉我说森林深处哪里生长有百合花。
“您说黛安娜那双眼睛是不是又大又有神?我要是也长那么一双眼睛该多好呀!黛安娜说她还准备教我唱一首歌,送给我一幅装饰画。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上面画着一位身着丝绸衣服的美女,据说是个缝纫机推销员送给她的,我要是也有点儿什么送给黛安娜就好了。
“黛安娜比我矮出一英尺,但体重却比我重得多。她说还是瘦削的好,显得优雅,她也想再瘦一些,但我想那只不过是在安慰我。什么时候和黛安娜一起到海边去一趟,拣些贝壳什么的。
“我给独木桥那边的泉起了个名字叫‘德鲁亚德泉’,这是个雅致的名字吧?以前我看过一本故事书,其中有个泉就叫‘德鲁亚德’,我想它一定是个长大了的妖精一般的东西吧。”
“你说的这么没完没了,没使黛安娜感到窒息吧?”玛里拉说道。“而且,无论做什么都应记住,整天地玩是不行的,玩的时间只有一点点,因为还有必须干的活儿呢,首先要把活儿干完。”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安妮由于马歇的到来变得越发欣喜若狂了。刚刚从卡摩迪店回来的马歇,瞟了一眼似乎正与安妮辩论着的玛里拉,怯生生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交给了安妮。“你说过你喜欢吃巧克力,这不,给你买来了。”
玛里拉用鼻子哼了一声。“巧克力这玩意儿对肚子、对牙齿可都不好呀。行了,行了,安妮呀,别那样板着脸了。既然他买来了,你就吃吧。要是行的话,你最好吃点薄荷,薄荷对健康既有好处,又可以提神。”
“我不能一下子都吃了。”安妮挺着胸脯说。“今晚上我只吃一点儿,玛里拉,分一半儿巧克力送给黛安娜行吗?要是行的话,这巧克力就会变得更香甜的。一想到要送给黛安娜点礼物,我就兴奋得不得了。”说完,安妮蹦跳着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望着安妮的背影,玛里拉感叹地说道,“看来,这孩子不小气。仅仅这一点我就十分满足了。我最讨厌那种小里小气的孩子,太好了。
虽说安妮来咱家还不到3个礼拜,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好像很久以前就一直生活在咱家似的。真无法想像,要是缺了安妮,格林•盖布鲁兹会是个什么样。
哥,你别总是那一副样子,那副样子连女人也会讨厌的,男人要是做出那副样子最可恨了。我承认哥哥坚持把安妮留下来是对的,甚至连我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孩子。总之,这些想法不想逐个地说给你听了。”
第十三章 渴望的快乐
第十三章渴望的快乐
“安妮,该做针线活儿了。”玛里拉看了一眼表自言自语道,同时,用有些困倦的眼睛望了望窗外。“我规定的活动时间都已经超过半小时了,本以为是和黛安娜在一起玩儿,谁知竟是和马歇坐在柴禾垛上唠个没完。这个孩子,她明明知道要做针线活儿的呀,马歇也真成问题,就像傻子似的老老实实地在那儿听得上了瘾。安妮呢,简直是越说越能说,越说越离谱。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喂,安妮•杰里,马上给我进来!知道了?”
玛里拉用指尖急促地敲了敲西窗玻璃。听到招呼后,安妮脸颊微红地披散着没有编辫的红头发,赶紧从院子里跑了回来。
“噢,玛里拉。”安妮喘着粗气对玛里拉说道。“下礼拜,礼拜日学校要出去郊游,地点就在‘碧波湖’附近的哈蒙•安得留斯山地上的一片空草地。听说,贝尔校长的太太和林德夫人还要给我们做冰淇淋呢。玛里拉,我去参加可以吗?”
“行了,行了,你看看表,安妮,我说让你几点回来来着?”
“是两点,可是玛里拉,您是不是对郊游的事很不以为然呀?我到底可不可以去呀?过去我虽然做过郊游的梦,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
“是呀,我是说让你两点回来,可现在已经是两点十五分了。安妮,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我不是不想听话,我是真想听话呀,可是郊游对我来说是那么具有诱惑力,所以我自然忍不住要向马歇说上几句郊游的事儿,因为马歇是阂最谈得来的人了。求求您,给我一句痛快话,我到底能不能去?”
“我要是说几点回来,就是说正正好好几点回来,不是说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而且也用不着借口和什么最谈得来的人说话之类。
接下来才是郊游的事儿,去自然是可以的,因为你也是礼拜日学校的学生,而且别的孩子也都去的,我并没说不让你去。”
“可是,可是……”安妮吞吞吐吐地说。“黛安娜说每人都得带一篮子吃的东西分给大家吃。我不是不会做饭吗,玛里拉,因此,因此,缺少了灯笼袖衣服倒也无所谓,可要是因为没法带一篮子吃的而不得不放弃郊游的话,真是太没脸见人了。自从黛安娜说了那句话后,我就一直愁眉苦脸的。”
“好啦,不必烦恼了。我给你做点东西吧。”
“真的吗?玛里拉!您真疼我,太谢谢您了!”
安妮说完,便一头扑到玛里拉的怀里,在血色欠佳的玛里拉的脸上来了个亲吻。玛里拉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孩子亲吻,心里真有股说不出的甜蜜,这种感觉迅速地传遍了她的全身。安妮的这一大胆举动实在让玛里拉快活得不得了,但正因为如此,她的口气反倒变得傲慢冷漠起来。
“行了,行了,亲吻一下是不错,不过重要的还是按照我说的规规矩矩地去做。我打算过些日子教你学习烹饪,但不管怎么说总还是有点儿大草率了,我想等你静下心以后再开始。烹饪这东西,假如你注意力不能非常集中地去做就不行,要是中间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就更不行了。
好了,快去把那些碎花布片拿来,争取在喝茶之前缝成一个四方形。”
“我不喜欢这些碎花布片。”安妮很不高兴地唠叨着,同时找出针线盒,在红色和白色的菱形花布片堆前坐了下来。
“本以为是个令人快活的针线活儿呢,可眼前却是一堆破布头,根本没有空想的余地。缝完了一个,接着又要缝另一个,即使这样,好像还是没有一点儿进展。当然了,做针线活儿的生活对在格林•盖布鲁兹的安妮总要比只顾贪玩、无家可归的安妮强,不过,要是做针线活儿的时间也能和黛安娜同我玩的时间过得一样快就好了。
“哎,玛里拉,您说怪不怪,一般来说,到了幻想的时间我不幻想就不行。幻想可是我最拿手的了,黛安娜在这方面稍差些,还需要再加把劲儿。您瞧,咱家农场和巴里山地之间的小河对面有片普通的山地吧,那就是威廉•贝尔山地。那里有个角落生长着一小圈白桦树,是个非常浪漫的地方。
“我和黛安娜过家家玩就在那里,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做‘偶像威尔顿’,是个诗一般的名字吧。为了起这个名字我绞尽了脑汁,整整琢磨了一个晚上,就在刚要入睡时,仿佛是受到了神的启示一般的灵感在脑海里闪现出来。我对黛安娜一说,她竟然听得出了神,总之起这个名字实在太难了。
“我们的房子盖得可好了,来参观参观吧,求求您了,玛里拉。那些长满地衣的大石头就算是椅子吧,还有在树枝上搭上木板就成了架子,上面放些碟子之类的东西,当然都是些破碟子,可我们却把它们当成是新碟子,这很简单。还有一些带有红、黄颜色的常春藤图案的碟子碎片,这些碎片漂亮得很,要放在客厅里,另外还有妖精的镜子,妖精的镜子美丽极了,是黛安娜在鸡窝后面的树林里发现的,上面尽是彩虹,不过那些彩虹还未长大,还是幼年期的彩虹,它是黛安娜的妈妈过去使用过的吊灯的碎片,它最容易被幻想成妖精们都消失了的舞会之夜。所以叫做妖精的镜子。桌子是马歇给我们做的。噢,还有,在巴里家的田里有个小小的圆圆的水池,我们叫它‘柳池’,是我从黛安娜借我的书中引用来的,那是本激动人心的书,书中的女主人公竟有五个恋人!要是我的话,有一个就满足了。您说是吧?女主人公是个绝世的美女,一生遭遇了种种的磨难,读完后真让人感慨万千。
“我这个人呀,尽管瘦小,但还是很结实的,不过最近好像有点胖了。您说呢?每天早晨一起来我就想是不是能胖出酒窝了,然后再看看胳臂肘。
“要是下礼拜三天气好的话,我就穿着黛安娜送给我的半袖绣花新衣服去郊游。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去郊游的话,我会受不了的,即便这样还要想办法生活下去,这真是我人生中的悲哀呀。即使以后能去一百次也不能代替这次。我们要把船划到‘碧波湖’中去,像刚才说的那样,另外,还有冰淇淋要吃,我从没吃过冰淇淋,虽然黛安娜跟我解释过冰淇淋是个什么东西,可我还是想像不出冰淇淋的样子。”
“安妮,表已经整整地走了10分钟,而你也滔滔不绝地唠叨了10分钟,你不能在10分钟内憋住不说话吗?”玛里拉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安妮按照玛里拉的话闭住了嘴,但从早到晚,她无论是想的,还是说的,梦见的仍旧是郊游。
“礼拜六下雨了,如果雨一直下到礼拜三该如何是好呢?”安妮想郊游想得都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为了安慰她,让她静下心来,玛里拉让安妮多缝了一个碎花布片。
礼拜天从教会回来的路上,安妮向玛里拉说出了心里话。当牧师在讲台上大声
宣布完郊游的通知后,她兴奋得过了头,以致于全身都战栗起来。
“玛里拉,以前我总也不相信郊游是真的,不管我怎么幻想都没用,只是今天牧师宣布了之后我才真的相信了。”
“你这个孩子呀,钻牛角尖钻得太厉害了。”玛里拉长吁短叹道。“我看呀,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失望和灰心的事在等待着你。”
“不过,玛里拉,快乐的一半是不是在于渴望呢?”安妮大声地插嘴道。“林德夫人说期待越多,失望就越大。可我觉得什么也不期待要比失望更令人讨厌。”
这天,玛里拉像平时一样,是戴着紫晶别针去的教会,这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如果忘了戴别针,就如同忘了带《圣经》和捐款的10分钱一样,总觉得会遭报应似的。
这个紫晶别针是玛里拉最最珍贵的宝贝,是当海员的伯父送给玛里拉母亲的礼物,母亲又把它留给了玛里拉。这个别针呈古朴的椭圆形,里面装有一缕玛里拉母亲的头发,四周镶着一圈上等的紫晶,玛里拉几乎不懂得任何有关珠宝方面的知识,也无法知道这紫晶属于哪个等级,尽管如此,玛里拉仍认为别针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即便自己戴看不见,但却能意识到把它别在外出用的茶色缎子衣服的领口处闪烁着深蓝色光芒的情景,感觉好极了。
初次见到紫晶别针的安妮既兴奋又羡慕地不住地夸赞:“哎呀,这别针多漂亮呀!为什么非得等到去做祷告或者听传教时才戴呢?要是我呀,可不这样。这个紫晶真是太美了,我看它就像钻石一样,以前,没见到真正的钻石的时候,我曾在书中读到过对它的描述,还对它的外表苦苦地幻想过。这块紫晶一闪一闪的,一定是种非常美丽的石头吧。有一天,我碰巧看见一位女子手指上戴着真正的钻石戒指,但它却令我大失所望。当然了,钻石是很漂亮,可它同我想像中的却不一样。玛里拉,让我拿一会儿好吗?紫晶色也许是好孩子淡紫色的灵魂吧?”
第十四章 别针事件
第十四章别针事件
郊游的前两大,也就是礼拜一的晚上,玛里拉神情焦虑地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此时此刻,安妮正端坐在洁净的桌旁,一边剥着青豌豆皮,一边大声地哼唱着歌。她唱得非常尽情、快活,而且表情也很丰富,可以说,这完全是黛安娜指导有方的结果。
“安妮,看见我的紫晶别针没有?我记得昨晚从教会回来后,就把它插到针包上了,可现在怎么找也没找到呀。”
“怎么可能呢?下午玛里拉去妇女协会时,我还见过它哪。”安妮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时,我正好从玛里拉的房门前通过,看见它正在针包上插着,就好奇地走进去看了看。”
“你摸了?”玛里拉急忙问道。
“是的。”安妮毫不隐讳地承认道。“只是拿到手里,想看看放在胸前会是个什么模样。”
“怎么能这么乱来呀,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敢胡乱翻这动那,太可恶了。首先,随便闯入我的房间本身就不应该,而且还乱动人家的东西就更不对了。说说,你把它放哪儿了?”
“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放在衣柜上了,根本没带出去呀,也没乱翻乱动呀,我说的全是真话,玛里拉。要是知道进屋摆弄别针不对,我绝对不会做。”
“原处没有呀,衣柜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别针。你没拿到外面去吗?”
“真的没有,确实放回原处了。”安妮有些不耐烦了。态度变得生硬起来。“不过,是插在针包上了,还是放在盘子里了,没记清楚,但肯定是放回去了。”
“再看看,这别针总不能自己长了翅膀飞了吧?你要是把它放回原处了,它就应该还在那里,如果没有,就是你没放回,是吧。”
玛里拉说完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彻底地翻起来,不只是衣柜,凡是能放别针的地方都找遍了,但结果仍是让她很失望,于是,玛里拉又返回了厨房。
“安妮,还是没找到呀,刚才不是承认说是你最后一次动它的吗?说实话,别针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带到外面弄丢了?”
“根本没那回事。”安妮直直地盯着玛里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绝对没带出去过,就是把我送上断头台,我也还是这句话。”安妮极力想为自己辩解,但也暴露了一丝对玛里拉的反抗心理。
“我总觉得你是在撒谎。”玛里拉板着脸严肃地说。“好吧,要是你打算隐瞒的话,你可以不说,但必须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坦白就不许出来。”
“拿着青豌豆去好吗?”安妮颓丧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剥皮,照我说的去做!”
安妮走了。玛里拉心神不定地干干这,干干那,但还是忘不了那个宝贝别针。
“如果安妮真的把别针弄丢了该怎么办?是不是安妮觉得没有人看见就可以嘴硬抵赖,她真是这样的孩子吗?果真如此,还装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那可真够讨厌的了。”玛里拉一边焦躁不安地剥着青豌豆,一边胡思乱想着。
“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自然了,安妮肯定没有偷的念头,只不过是为了玩玩拿出去罢了,或许是用做幻想的小道具吧,说千道万肯定是那孩子拿去的。今天下午我出去前,除了她谁也没进过房间,安妮自己不是也这样承认的吗?总而言之,别针是肯定被弄丢了,只是安妮担心挨说,就一直不敢承认。安妮还会撒谎了,这比脾气暴躁更令人不安,把一个信不过的孩子留在家里责任可不小呀。那孩子很会演戏,撒谎竟让人看不出来。为这件事,她肯定会伤心的,不过,如果她说了真话,我或许还不会那么生气。”
那天晚上,玛里拉又找了好几次但仍然一无所获,睡觉前她又去了趟东厢房,企图从安妮嘴里得到点线索,可安妮还是原来那句话——不知道。这使得玛里拉更加深信安妮和这件事有牵连了。
第二天早晨,玛里拉跟马歇说了这件事的经过,马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马歇始终是相信安妮的,但在这件事上,安妮的的确确令人怀疑。
“没掉到衣柜后面去吗?”马歇起身要去检查衣柜。
“衣柜都挪动了,所有的抽屉也都逐个地拉出来了,各个角落也全都找遍了,可什么也没有找到,很显然那孩子是在撒谎,很遗憾,我们只能承认这个事实,哥哥。”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马歇垂头丧气地问道。
“如果她不坦白,就不许她出房间。”玛里拉沉着脸答道,这之前,她曾凭这种手段成功过。“以后怎么办,事后再考虑,如果知道了别针的去向,也许还能找到,但对那孩子不会惩罚得太严。”
“怎么做由你了。”马歇用手扯了扯帽子说。“都是早早定好了的规矩,什么我都不干涉,是你那么说的。”
此时此刻的玛里拉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谁都不管这件事,又不能去林德夫人家商量、请教,只好心情沉重地到东厢房去了,但当她出来时,脸板得更难看了,因为安妮依然固执己见,还哭了起来,这又引起了玛里拉的怜悯之心,但她马上又责备自己不要太心软面慈。
到了晚上,玛里拉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可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对安妮说:“不坦白就不能出来!”
“可是,玛里拉,明天就要郊游了。”安妮喊道。“您能让我去参加郊游吗?只是午后让我出去一会儿。如果您同意,随您怎么关我都行,我会高高兴兴地呆在这里的,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想去参加郊游。”
“只要你不坦白,郊游也好,别的活动也好,都不准你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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