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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

_12 露西·莫德·蒙哥马利(加拿大)
安妮和亚邦里的其他伙伴们那天都按时赶到了城里,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奔奎因学院。
第一天是新生互相见面及和教授们见面,并根据各自志愿分班。虽说忙得头昏眼花,但还是很令人愉快的。
安妮按照斯蒂希老师的建议,决定学习两年制的课程。基尔伯特•布莱斯也是一样。就是说,如果顺利,’不用两年,一年就可以学习完能够取得一级教员资格证书的课程。这门课程的学习主要是侧重学习质量,要求非常严格。珍妮、鲁比、乔治、查理以及穆迪•斯帕约翰都没有那么好学的热情和野心,若能取得二级教员资格证书就够她们心满意足的了。
安妮和50多名新生一进入教室,心里便没了底,除了教室对面一侧的基尔伯特外,别的新生她一个也不认识。而且安妮觉得即使认识基尔伯特,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一时间情绪低落悲观。
尽管如此,能和基尔伯特同班,对于安妮来说仍是件高兴的事。而且还能以基尔伯特为对手继续竞争下去,如果缺少了当时的那种对手竞争意识,安妮就会感到束手无策,迷失奋斗方向的。
安妮心想,“若是缺少了这个,我会永不安宁的。基尔伯特似乎充满了信心,早就瞄准了奖牌,而我需要的正是坚定信心。基尔伯特长着一个很好看的下巴,以前还从来没注意过。珍妮和鲁比假如也选一级的课程该多棒呀。不过,要是习惯了,那种心虚胆怯的感觉就会变得无影无踪了。
“在这些女孩子当中,哪个能成为我的朋友呢?想一想还真有点儿意思。当然了,我已经和黛安娜约定好了,即使和奎因学院的哪个孩子情投意合,都不能成为亲密的朋友,只能结交几个一般关系的朋友。
“那个穿着红衣服,长着茶色眼睛的孩子,看上去人还不错,精神十足,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蔷薇。还有那个朝窗外张望,白皮肤金发的孩子也很合我意,多漂亮的金发呀!什么时候能和她们俩认识一下,结为能互相挽着胳膊走路,互相起绰号的好朋友。可现在,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我,也许阂交朋友的事,她们连想都没想过,真让人寂寞死了。”
那天黄昏时分,安妮独自站在寝室里,越发感到孤独了。珍妮她们几个在城里都有亲戚,所以不能和安妮住在一起。约瑟芬•巴里小姐让安妮住到海滨森林去,但那里距学院太远,所以她没有去住,于是巴里小姐惊她找了个公寓。
马歇和玛里拉也曾嘱咐安妮求巴里小姐给找个合适的住所。
“出租公寓的是个没落的贵妇人,她的丈夫是个英国军官,房子租给什么样的人条件是相当苛刻的。安妮住在这里,能避免和别的性情古怪的人接触,饭菜也合口,离学院又不算太远,可以说是个环境优雅、宁静的好地方。”
正如巴里小姐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个生活、学习的良好场所。然而,这些对于被强烈的思乡情绪所困扰的安妮来说,实际上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安妮环视了一下这间狭小的寝室,墙上一幅画也没挂,只贴着令人扫兴的壁纸,室内除了一张小小的铁床和一个空空的书箱外,再别无它物。
看着眼前的一切,安妮不禁联想到了格林•盖布鲁兹那个属于自己的雪白的房间。夜晚从屋内向外面望去,是一片宁静无语的墨绿色世界。花坛里盛开着香豌豆花,果树园沐浴着柔和的月光,斜坡下面的小河在欢快地哗哗流淌,河对面的针枞树树梢在夜风中不停地摇曳起舞,透过树林的间隙,可以望见从黛安娜房间里发出的灯光。在这方土地之上的,是那神秘而巨大的星空。一想起这些,安妮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家乡的这些,在此时此地却一点儿也找不到。窗外是坚硬的道路,电话线如网眼一般交错纵横。素不相识的人们在街上来来往往,在街灯下映照出来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安妮的眼圈里含着泪水,但她拼命地忍着,始终没有哭出来。因为她觉得,哭哭啼啼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笨蛋,是懦弱的表现。
终于安妮实在忍不住了,两三滴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想点儿什么有趣儿的事能把泪水止住就好了。可是,有趣的事都是和亚邦里有关系的,越想越难受呀,第四滴、第五滴接着流了下来。周五就可以回家了,可似乎总觉得这是百年以后的事。
啊,这工夫马歇已经到家了吧。玛里拉肯定正站在栅栏门前,翘首张望小径那边,看看马歇回来了没有。第六滴、第七滴、第八滴。啊,已经数不下去了。马上就泪如泉涌了,也不想打起精神来,还是任凭这样下去的好!
这时,如果乔治•帕伊不出现,安妮肯定会哭得泪人一般,能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安妮高兴极了,她早已经把她和乔治关系中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
“你能来,我太高兴了。”安妮发自内心地说道。
“你哭了吧。”乔治同情地问道,但同时又是一副嘲弄似的口气。“想家了是吧,的确,缺乏自制心的人真是太多了。我呀,根本就不想家,和亚邦里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相比,城里真如天堂一般,以前我就一直想离开那个鬼地方。哭哭啼啼的,太不像话了,最好还是别哭了。安妮,你的鼻子、眼睛都哭红了,再加上红头发,整个都是红的了。
“今天在学院一整天我的情绪相当好。我们的法语老师长得非常英俊,如果你看到他的胡子,准会兴奋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的。
“安妮,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肚子饿得直叫,我猜想玛里拉一定会给你带来点儿什么好吃的,我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要不,我早就和弗兰克•斯特克利一起到公园听乐队演奏了。他是阂住在同一所公寓的男孩子,很富有人情味。他在教室里还注意过你呢。并曾向我打听,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是谁。我告诉他说,你是卡斯巴特家领养的孤儿,以前的经历如何,大家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与其和乔治•帕伊在一起,还真不如自己一个人哭好呢,安妮刚一冒出这个念头,珍妮和鲁比也进来了。两个人都把粉色和火红色的奎因学院的丝带得意地佩带在大衣上。乔治因为不爱跟鲁比讲话,所以她变得老实、安静起来。
珍妮叹了口气说:
“唉呀,从今天早晨起,我就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似的。说实在的,在家时,我就预习过巴吉尔[注]的诗——那个老爷爷太了不起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写二十行诗了,可是,我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学习。
“安妮,从你脸上这泪痕看,你一定是哭了吧?安妮要是一哭了,我也能稍稍恢复一下自尊心,在鲁比到我那儿之前,我也哭过一场,如果知道像笨蛋一样哭的并非我一个人的话,那我也能经受得住想家的折磨了。呀,是点心?也给我一点儿,谢谢,嗯,还真有那么点亚邦里特有的味道。”
这时鲁比注意到了放在书桌上的奎因学院活动预定一览表,便问安妮是不是已经瞄准了奖牌。
安妮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只是暂时这么打算的。
“噢,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乔治说道,“听说学院要颁发埃布里奖学金,今天来的通知,是弗兰克•斯特克利听说的——他叔父是学院的理事,好像学院明天就能发表。”
“埃布里奖学金!”安妮觉得自己的热血沸腾了,仿佛理想被插上了翅膀似的。
在听到乔治说这些话之前,安妮最大的目标是一年学习结束后取得一级地方教员的资格。如果学习成绩好,奖牌也摘取过来。可是这次则争取获得埃布里奖学金,升入雷德蒙德大学文学系。当乔治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的时候,安妮的眼前浮现出了自己头戴菱形帽,身穿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的身姿。
埃布里奖学金是专门为攻读英国文学的人而设立的,而英国文学正是安妮最得意的科目。
埃布里奖学金是新布拦克的一个有钱的工厂主,在临死前把遗产的一部分作为一项广泛的奖学金而设立的。它根据各自情况不同而分配给加拿大沿海各州[注]的高中和中等专业学校。奎因学院以前有没有这种奖学金不太清楚,这次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一年学习结束之后,英语和英国文学取得最高分的毕业生,将获得这项奖学金。在雷德蒙德大学,4年的学习生活中,每年付给该奖学金获得者350元。
那天晚上,安妮兴奋得简直睡不着觉了。
“如果说谁努力学习,谁就会获得奖学金的话,那么我于。”安妮决心已定。“我要是取得了学士学位,马歇该有多高兴呀。具有远大志向和抱负会使人感到生活充实。有许多想做的事令人精神振奋。一个奋斗目标实现之后,还会有更新更高的目标在等着我去奋斗,去实现,这就是人生的意义所在。”
第三十五章 奎因学院的冬天
第三十五章奎因学院的冬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妮的思乡之情也渐渐淡漠了。当然了,这里面也有每个周末都能回一趟亚邦里的缘故。趁着天气还好,亚邦里的学生们每个礼拜五的傍晚,都要利用新的铁路支线到卡摩迪去。黛安娜则领着亚邦里的年轻人来迎接他们,会合一处后,大家再热热闹闹地回亚邦里去。
在金黄色夕阳的余辉中,让人思念的亚邦里的灯火在远处一闪一间地清晰可见。在礼拜五傍晚的归途中,能在秋意浓浓的山丘上散步,对于安妮来说,是一个礼拜中最快活的时光了。
基尔伯特•布莱斯常常和鲁比•吉里斯结伴一起走,他甚至还要替鲁比拿书包,鲁比俨然变成了个体面的贵妇人。她曾幻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而事实上她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了。在母亲允许的范围内,她把裙子尽量放得长一些,虽然回家时把头发放下来,但在城里却一直是盘起来的。鲁比长着一双又大又亮的蓝眼睛,肌肤光洁如玉,身材线条匀称,生性快活、爱笑,喜欢凑热闹。
“怎么也想像不出基尔伯特的喜好是什么。”珍妮小声地对安妮说道。
其实,安妮也是这么想,但是她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同基尔伯特说话。不过,安妮还是不由得想到,如果能和基尔伯特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开开玩笑,谈论一下读书、学习和将来的事情,该有多么惬意呀。安妮深知基尔伯特具有远大的抱负和志向,但觉得如果他和鲁比•吉里斯谈论这些,却有点儿不太合适。
对于基尔伯特,安妮现在既没有一丝的恨,也没有一丝的爱,就是与基尔伯特和好如初了,基尔伯特另外再有多少个朋友,和谁在一起,这不都是很好的事情吗?
安妮交朋友还是蛮有些才能的。女朋友倒是交了不少,渐渐地安妮意识到,自己应该再结识一些男朋友,在交际上取得一下平衡。这样,在看问题和考虑问题上,思路不就更宽广了吗。特别是回亚邦里时,下火车后,若是能和基尔伯特一起沿着广阔的原野和长满羊齿草的小径回家,不就可以就各自眼前展开的新世界和各自的希望和抱负,进行愉快的交谈了吗?
基尔伯特对于事物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希望自己成长为一个聪明的青年,在人生中多吸收有用的营养,同时为社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生活得更有意义。
鲁比曾对珍妮说,基尔伯特跟她谈他的事儿,有一半她都听不懂。鲁比觉得弗兰克•斯特克利长得帅,又很风趣。但要说美男子,还得说是基尔伯特,这两个哪个更好,鲁比也分不出来。
在学院里,安妮的周围渐渐地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都是些思路敏捷、富有想像力、有朝气的女学生。其中,安妮和“红蔷薇”斯苔拉•梅娜德以及“幻想迷”普里茜拉•格兰特关系最好。白皮肤、像妖精一样的普里茜拉,实际是个喜好恶作剧、笑料满腹的少女。而生气勃勃黑眼睛的斯苔拉则和安妮一样,心
情不定,浮躁不安,爱做一些空想和虚幻的梦。
圣诞节休假一过,亚邦里的学生们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每逢礼拜五便不再回家了,学生们也都根据各自的能力和兴趣,聚集起来,各个班级也形成了相应的个性和特色。
虽然研究生们谁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终是事实。可以说金牌的候选人基本上确定为三个人,即基尔伯特•布莱斯,安妮•杰里,路易丝•威尔逊。埃布里奖学金的竞争者有六个人,他们实力都很相当,谁胜谁负结果难以预料。这和数学的铜牌被一个从内地来的大头、又矮又胖、穿着带补丁大衣的古怪的男孩子所摘取同样难以猜测。
鲁比•吉里斯在当年的学院选美中荣获了第一名。两年制的学生斯苔拉•梅娜德获得了美女的头衔。连安妮也拥有一些热情的支持者。埃塞尔•墨的发型被审查员一致认为是最时髦的发型。另外,普通而不显眼、总是孜孜不倦地努力学习的珍妮•安德鲁斯夺得了家庭科课程的所有奖。连乔治•帕伊也被冠上了全学院嘴最损的女人的大名。
可以说斯蒂希老师教过的学生到什么地方,都是很有出息的。
安妮仍然是勤勤恳恳、脚踏实地勤奋学习着,与基尔伯特的对手意识和以前丝毫没有两样,只是亚邦里时代的那种报复和怨恨心理消失了。战胜了基尔伯特,安妮就会有一种成就上的满足感,她若是被基尔伯特战胜了,也会认为对方很了不起,从前那种一被超过就不想活了的狭隘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学习是个苦差事,但苦中也有乐。安妮一有空便经常到海滨森林去玩儿,礼拜一一般都是在那儿吃午饭。去教堂大多也是与巴里小姐一起同往。
巴里小姐虽然承认自己上了年纪,但黑色的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嘴还是那么能说。不过,安妮至今还没领教过她的锋芒。安妮对这个爱唠叨的巴里小姐打心眼儿里尊敬、喜欢。
“这个安妮呀,好像变得越来越乖了。对别的孩子我都腻了,哪个孩子都一样,没有什么新鲜感。安妮却不一样,她像彩虹一样不断地变化着。每当看到她,我都感到满心欢喜,我觉得还是小时候有趣呀。”
不知不觉,春天又悄悄地走来了。尽管在亚邦里还有残雪,但在枯树色的原野上,山楂树已经吐出了新芽。林间和峡谷之间也已是一片绿意了。
然而,在夏洛特丹,学生们却无暇注意这季节的转换。他们始终都在议论着考试这件事,研究生们为此急得团团乱转。
“想不到马上就到学年末了。去年秋天仿佛就是昨天似的。从现在起,又将埋头于学习了,下礼拜又考试了吧。有时觉得,好像所有的考试都压上来,让你有些招架不住似的。但是一看到栗树的嫩芽都鼓起那么大了,天空的彩霞又那么令人欣慰,我又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妮对到自己公寓来的珍妮。鲁比和乔治说道。对于她们三人来说,下礼拜的考试太重要了,比起什么树芽和彩霞来要重
要得多。用不着担心不及格的安妮也许把考试的事儿看得很轻,但对将来的一切却很冷静、从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两个礼拜,我瘦了七磅。”珍妮叹了气说,“怎么给自己吃宽心丸也是白费,还是放心不下呀。其实担心着急并不是坏事,这样会有一种拼命学习的劲头。如果整个冬天都来回通勤上学,花了不少钱,结果仍没取得证书,那可就糟了。”
“我可不在乎。”乔治插嘴道。“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一次,反正我家允许我这么做。安妮,我听弗兰克确特克利说,特里梅园教授认为金奖肯定是基尔伯特的了,而埃布里奖学金好像非埃米里•克雷伊莫属呀。”
安妮笑了。
“乔治,如果到了明天,我也许会感到厌烦的。可现在,我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要一想到在格林•盖布鲁兹下面的那片不小的洼地里,盛开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紫花地了,‘恋人的小径’上,羊齿草冒出了绒绒的小脑袋时,我就觉得能否获得金牌或者埃布里奖学金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已经尽了全力。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勤奋的快乐’的意义了。失败并非是坏事,失败后再振作起来,努力奋斗而换来的胜利是最快乐的。
“我看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快看那边屋顶上浅蓝色的天空。此时此刻,亚邦里背后那片紫色又略带黑色的枞树林上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天空呢?”
“珍妮,你打算在毕业典礼上穿什么?”还是鲁比比较现实。
“你呀,什么时候都是挑时髦的话题说。”珍妮和乔治异口同声地批评鲁比说。
此时,惟有安妮一人站在窗前,紧握着两只手,支着脸颊。独自遥望着屋顶以及尖塔上像圆顶一般晚夏射的天空,在心里编织着未来花一般的梦。
第三十六章 光荣与梦想
第三十六章光荣与梦想
这天早晨,所有科目的考试结果都在学院的揭示板上张贴公布,安妮和珍妮结伴去看榜。
珍妮笑容满面。考试已经结束了,她估计不会有落榜的危险,心里爽快舒服极了,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行,也不奢望更高。更好的成绩。不抱雄心大志,也免去了许多不安和担忧。
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胸怀大志是好事,但是通向理想的道路却是不平坦的,这种拼命努力是与不安、失望伴随共生的。
安妮板着青白的脸一句话也没有,再过10分钟,就会知道谁是金牌得主,谁获得埃布里奖学金了。
“当然,谁得了奖早都确定下来了。”珍妮说道。对她来说尚未意识到教职员缺乏公正,会带来意外的结果。
“埃布里奖学金是没指望了,据说已经被埃米里•克雷伊拿到了,大家都这么说。我不能站到揭示板前,在大家面前看结果,我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我直接到休息室去,珍妮,我求你到揭示板前看看,然后再来告诉我结果,看在咱们长期交往的分上,快点儿呀。如果我考得不好,你别说对不起,干脆就说‘考糟了,没及格’。还有,即使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儿,也决不要同情我,答应我好吗?”
珍妮郑重地答应了,其实干脆就没有必要这么约定的。因为当两个人一登上学院的石阶时,大厅里早已挤满了男学生,他们把基尔伯特•布莱斯抬了起来,齐声喊道“布莱斯万岁!戈尔德•梅达里斯特万岁!”
安妮突然颓丧地想,彻底失败了!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基尔伯特胜利了,自己彻底失败了——啊!马歇该有多失望呀,他一直坚信安妮会夺取金牌的呀。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为埃布里奖学金得主安妮小姐三呼万岁!”
在四周一片欢呼声中,安妮和珍妮跑进了女子休息室。
“噢!安妮,”珍妮喘着气说道,“安妮,你太了不起了!我都为你感到骄傲。”
接着女学生们拥上来把安妮一下子围了起来,她们一边欢笑着,一边齐声向安妮祝贺,大家都为安妮考得出色而高兴。她们亲密地拍着安妮的后背,争着和她握手。安妮被簇拥着、搂抱着根本无法脱身。
珍妮附耳低声对安妮说:“马歇和玛里拉该有多高兴啊!快给家去信,快点儿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重大事件是毕业典礼。典礼在学院的礼堂举行,程序有致祝辞、高声朗读散文、唱歌,授与毕业证书和奖牌。
马歇和玛里拉都出席了毕业典礼,他们两个只盯着台上的一个人——身穿淡绿色裙子、脸颊微红、眼睛一闪一闪的,高声朗颂着优美的散文,身材苗条的安妮。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那个安妮就是埃布里奖学金得主。
等安妮朗诵完散文,进入礼堂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马歇小声说道:
“把这孩子收养在咱家,做得太对了,玛里拉。”
“我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玛里拉反驳道。“哥,你怎么这么絮叨呢,真
是的。”
坐在两人身后的巴里小姐把身子往前探着,用阳伞轻轻地捅了捅玛里拉的后背
说:
“你为安妮感到骄傲吗?我可为她感到骄傲。”
这天晚上,安妮和马歇、玛里拉一起回家了。从四月份以来,她就一直没有回家了,所以急得一天都等不下去了。苹果花开了,四周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黛安娜正在格林•盖布鲁兹迎接他们归来。
一回到自己的白色房间,安妮就东张西望地详细看个不停,她幸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台上摆放着黛安娜插好的蔷薇花。
“噢,黛安娜,能回家里太好了。瞧!以粉色的天空为背景,一片枞树林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果树园已经是一片雪白的世界了,我们又和令人怀念的‘雪的女王’重逢了,哎,还散发着一丝沁人心脾的薄荷的清香呢。这朵茶玫瑰[注]好像是集歌声、希望和祈盼为一体了。能这样和黛安娜再次相会,我真高兴!”
“那个叫斯苔拉•梅娜德的女孩子,你喜欢她吗?听乔治•帕伊说,你已经和她好上了。”黛安娜以责备的口气问道。
安妮听后笑了起来。用有些晒蔫了的水仙花束轻轻拍打了一下黛安娜说。
“除了一个人之外,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这个人就是你呀。和从前相比,你对我来说更加重要了。我想和你说的知心话有千言万语,不过现在就这样能看上你一眼,我就够高兴的了。我好像有点儿累了,至少明天要在果树园的草地上舒舒服服地躺上两小时,什么也不去想,好好休息休息。”
“你考得太棒了!已经取得了埃布里奖学金,就不用在学校教书了吧?”
“是呀,九月份要到雷德蒙德去,深造怎么样?从现在起还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尽情地渡过一个愉快的暑假了,这样我又可以实现各种各样新的目标了。有珍妮和鲁比,就可以胜任亚邦里的教师工作了。穆迪•斯帕约翰及乔治•帕伊也都通过考试毕业了,他们真都不一般呀。”
“听说新布里基理事会很早就跟珍妮打招呼让她去呢,基尔伯特•布莱斯也接到通知了。为了不让父母掏钱交学费,他只有当教师挣学费。埃姆斯老师如果转任,他不就能在这个学校教书了吗?”
听到这句意外的话,安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望感,她还是初次听到这个消息。
她原以为基尔伯特也会到雷德蒙德去呢。如果自己没有了竞争对手,学习起来劲头也就不大了。在男女同校的大学里,为了攻读学位,若是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竞争对手的朋友,会使学习生活减色不少。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安妮突然察觉到马歇看上去不太精神,和一年前相比,脸色难看多了。
马歇从椅子上刚一离开,安妮便不安地问道:
“玛里拉,马歇的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玛里拉非常担心地说,“春天时,他心脏就一直不好,虽然身体这样,他也一点儿闲不住,真叫人担心呀。不过最近他好像稍微好了一些,因为雇了一个好帮手,他能稍微轻松一些了。虽说他身体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那个状态,可是你一回来,他就又有了精神,只要安妮在,马歇总是非常快活的。”
安妮隔着桌子探出身体,用双后捧住玛里拉的脸颊说:
“玛里拉,你怎么也好像不如从前那么有精神了,是不是大劳累了?活儿干得太多了吧?我回来了,你该歇歇了,只今天一天,我要到我最喜爱的地方转一转,重温一下过去的梦,然后该轮到你好好歇歇了,活儿全交给我来干吧。”
玛里拉苦笑了一下。
“不是活儿干得太多——是头痛得厉害呀,最近眼睛里边也经常痛,斯文萨医生给我多次调过眼镜,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见好,据说六月未有位眼科医生要来岛上,斯文萨医生说一定要找他看看。真没办法呀,现在看不了书,也做不了针线活儿,真难受呀。
安妮出息了,一年的时间就取得了一级教员资格,还获得了奖学金,了不起!雷切尔说骄者必败,她主张女人没必要受高等教育,说这和女人的天职不相称,我不那么认为。说起雷切尔,安妮,你没听说亚比银行的事吗?”
“听说情况很糟,怎么了?”
“雷切尔也这么说的。她上礼拜到咱家来时,说起过这件事,马歇听了很不放心,咱们家里的钱一分不剩地全都存到了那家银行了。我早就觉得钱应该存到储蓄银行好,可是亚比先生是爸爸的老朋友,爸爸也总在他那儿存钱。马歇说,只要是亚比先生任银行总裁,就肯定没错……”
“亚比先生早就是名誉总裁了,年纪大了,实际上他侄子已经掌握了银行的大
权。”
“这些是我听雷切尔说的,所以我对马歇说,还是马上把存款取出来吧,他说再考虑考虑。昨天,我又碰到了赛尔先生,他说银行有信誉,没事儿。”
这天阳光明媚,到处烂漫一片,安妮一整天都没进家门,玩得非常痛快尽兴。
安妮先在果树园转了两三个小时,先后看了“德鲁亚德泉”。“维多米亚”、“紫花地了渊”,然后又拜访了牧师馆,和阿兰夫人亲热地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在傍晚时分,和马歇一起穿过“恋人的小径”,从后边的牧场赶牛回家了。
树林已是一片晚霞的颜色,在夕阳的余辉中,马歇垂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个子高高的、挺着胸脯的安妮搀扶着马歇。
“马歇,今天又干了很多活儿吧?”安妮埋怨地说。“您要能少于一些,轻松一点儿就好了。”
“是呀,可我做不到。”马歇说着打开院门让牛进去。“我也上了年纪,安妮,可是总不知不觉地忘了自己是个老人了,我干了一辈子的活儿了,我希望我在临终时,也是在劳动时倒下,到另一个世界去。”
“我要是您想领养的男孩子就好了……”安妮痛苦地说道。“那样至少我也能帮您干一些活儿,也能让您轻松一下。为了您,如果可能,让我变成男孩子我也心甘情愿。”
“不行,不行,我说一群男孩子也抵不上你一个强呀。”马歇一边抚摸着安妮的手一边说道,“我说得有道理,获得埃布里奖学金不是男孩子吧?是女孩子,是咱们家的姑娘吧,安妮,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呀!”
两个人进到院子里,马歇又冲着安妮腼腆地一笑。
这天夜里,安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又在窗前坐了好长时间。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马歇的微笑,一会儿又想着美好的未来。窗外皎洁的月光照在“雪的女王”上,映照出一片晶莹。洁白。从奥查得•斯洛普对面的沼泽地里,传来了青蛙的合唱声。
安妮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充满了朦胧的美丽、芳香清凉的夜晚,这是悲哀到来之前最后的夜晚。
第三十七章 死神降临
第三十七章死神降临
“马歇,马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玛里拉在用僵硬的声音呼唤着马歇,气氛显得异常紧张。这时,正巧安妮捧着一束雪白的水仙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后来,安妮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非常讨厌水仙花和它的香味。
马歇手里拿着报纸正依着阳台的门口,一脸土灰色,神情有些不对头。安妮见状猛地甩掉了花束,几步穿过厨房,和玛里拉同时奔向马歇,可是两人都迟了一步,马歇已经瘫倒在了门槛上。
“已经咽气了!”玛里拉悲叹了一声。“安妮,快去叫马丁!快!快!他就在仓库里。”
雇工马丁刚刚从邮局回来,他听安妮一说便立刻跑到了奥查德•斯洛普,向巴里夫妇通了信儿。碰巧林德夫人有事也在这里,于是三个人闻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格林•盖布鲁兹。进门一看,安妮和玛里拉两人正拼命想方设法抢救马歇呢!
林德夫人轻轻地推开两人,上前摸了摸马歇的脉,又用耳朵贴在马歇的心口上听了听,然后她悲伤地抬起头来,望着安妮和玛里拉两人焦急不安的脸,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玛里拉,”林德夫人呜咽着说。“已经没救了。”
“夫人,不!这决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马歇他……”
安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可怕的话,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吓人。
“可怜哪!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安妮,看看马歇的脸,这种面孔我见过好几次呢,一看就明白了。”
后来听医生讲,马歇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恐怕已经没有疼痛感了,他像是受到了什么突然的刺激而死去的。原来,马歇受到刺激的原因就是他手中拿着的那张报纸。这张报纸是当天早晨马丁刚从邮局取回来的,上面有一条消息说亚比银行破产了。
马歇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亚邦里传开了。马歇的生前好友和邻居们都来到了格林•盖布鲁兹进行慰问,格林•盖布鲁兹一整天都挤满了人。为了照料玛里拉和安妮,安排马歇的后事,人们进进出出,跑前跑后。
生前忠厚、老实、腼腆的马歇•卡斯巴特,在这一天里有生以来第一次成了人们注目的对象。马歇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独自一人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夜幕悄悄地降临到了格林•盖布鲁兹,古老的房屋里也安静了下来。在客厅里,马歇•卡斯巴特横卧在灵柜中,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慈祥的微笑。花白的头发垂落到了脸上,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做着美梦永久地睡着了一般。
灵柩的四周摆放着一簇簇鲜花。这些花还是当初马歇的母亲刚结婚时栽种的呢。马歇生前一见到它们就常常会回忆起美好的往事。因为马歇生前从心底里喜爱着这些花,所以,安妮把它们采摘下来,郑重地平放到马歇的身边。这也是安妮能为马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玛里拉苍白的脸上,干涩了的双眼因为过度悲伤像燃烧一般一闪一闪的,只是眼睛里没有眼泪。
那天晚上,巴里夫妇和林德夫人都留在了格林•盖布鲁兹。黛安娜跑到东厢房一看,只见安妮正在窗前站着呢。
“安妮,今天晚上我陪你一块睡好吗?”黛安娜轻声地说道。
“谢谢你,黛安娜。”安妮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黛安娜。“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希望黛安娜能理解我。
“我不害怕。从不幸发生的那时起,我还没独自静静地呆过一会儿呢。真想一动不动地感受一下,可我却感受不着。一是我不能相信马歇去世了,二是好像马歇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人世似的。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折磨着。”
对黛安娜来说,安妮的性情实在让人摸不透。而生来就自制心很强,平时感情不外露的玛里拉,这时却一下子精神崩溃了,陷入了极度的悲哀之中。比起见不到一滴眼泪的安妮的苦闷,黛安娜觉得还是玛里拉这种情感能够让人理解。黛安娜无奈,扔下安妮一个人独自留在房间里,不放心地走了。
安妮估计如果剩下她独自一人时,眼泪也许就会流出来。安妮是那么地尊敬和爱戴着马歇。慈祥、亲切的马歇昨天傍晚还和她在一起散步,如今却安祥地躺在楼下昏暗的房间里,永远地睡着了。
可是起初安妮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即使跪在昏暗的窗边,遥望着山丘那边的星空祈祷也无济于事。代替泪水的却是由于深深的悲哀而带来的可怕的阵阵心痛。由于一整天的极度紧张和操劳,安妮不久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时分,安妮从梦中醒来。周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经历了白天发生的不幸,悲痛一下子又涌上了安妮的心头。马歇临终前的那个晚上在门口和安妮分别时
那微笑的面孔又浮现在了安妮的眼前。她仿佛又听到马歇在说,“咱家的姑娘呀,安妮。你是我的骄傲。”泪水不由地夺眶而出,安妮立刻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
玛里拉听到了哭声,便悄悄地走了进来,安妮说:“好了,好了,安妮,你是个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就是再哭,马歇也回不来了。我也一样,虽然心里明明白白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住。马歇那么亲切、慈祥,是个难得的好兄长。唉,可这是上帝的安排呀。”
“玛里拉,你就让我这样哭个痛快吧。”安妮抽泣道。“哭出来我就好受多了,陪我呆一会儿,您就这样搂着我,我不能让黛安娜留下来陪我,她的心那么温柔、善良,我不能让她也跟着悲伤。还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悲哀。玛里拉,马歇他走了,怎样才能让他回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安妮,我也同样需要你呀,如果你不在,如果这一段时间你不回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
安妮,也许你会认为我平时总是要求很严,好像我没有像马歇那样爱过安妮,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现在可以说了,我就对你说了吧,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安妮,我是爱你的,就像是自己的亲骨肉一样,从你来到格林•盖布鲁兹的那天起,我就对你感到很满意。”
两天后是出殡的日子。马歇•卡斯巴特的灵柩被从家里抬了出来。灵柜和马歇生前种过的田地、果树园和树木逐一进行了告别。
不久,亚邦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生活。格林•盖布鲁兹也如平时一样平静了下来,一切都又有序地转运着。惟有安妮无论看到什么都会联想起马歇,常常一个人暗自伤心落泪。
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后,安妮过了好长时间才算安定下来,恢复了正常。只是马歇不在了,偶尔还会觉得孤单。看见朝阳又升到枞树的树梢,花坛里浅桃色的花蕾在含苞待放,安妮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每当黛安娜跟她说起有趣的事儿,安妮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这个如鲜花一般的美丽世界里,爱与友情依然感动着安妮的心。人生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同安妮对着话,吸引着安妮。
一天傍晚,和阿兰夫人一起来到牧师馆院子里的安妮,忽然间又有些郁郁不乐了。
“马歇不在了,可我还是这样的快活,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对马歇的背叛。我一想起马歇,就孤独得不得了,虽然如此,我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快活的。今天,黛安娜阂说了件有趣的事儿,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我就想,再也不能笑了,我觉得笑是不应该的……”
“马歇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安妮的笑声吗?他希望你生活得幸福、快活,不是吗?”阿兰夫人恳切地规劝道。“马歇现在只是到很远的另一个世界去了,他还是想听到安妮那银铃般的笑声的。不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人都会有这种经历的。自己所爱的人不在了,能够和自己共同分享快乐的人不在了,自己却依然这么整天地快乐,别人见了会感到讨厌的。自己又恢复了活力,便觉得好像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背叛了亲人的滋味。”
“今天,我到墓地去了。在马歇的墓前种上了一棵蔷蔽。”安妮好像在梦幻中自言自语似的。“很久以前,马歇的母亲从苏格兰带来的就是这种白色的蔷薇,马歇最喜欢这种让可爱的花朵从刺中间开放出来的蔷薇了,真高兴能够在墓前为他栽上一棵蔷蔽。让马歇喜欢的蔷薇在墓前陪伴着他,他一定会在九泉之下感到非常的欣慰的。
“天国要是也有普蔽就好了……每当夏季来临,马歇喜爱的小白玫瑰的花魂就
会来迎接我们的。我如果不回去,玛里拉一个在家,到了黄昏时分,会感到孤独的。”
“安妮如果上大学去了,她会感到更加孤独的。”阿兰夫人说道。
安妮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再见,便慢慢地走回了格林•盖布鲁兹。此时,玛里拉正一个人在门前的石阶上坐着呢。安妮见状也轻轻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大门敞着,顶门的是个大的粉色的海螺。在海螺光滑的螺旋形外表上,可以看出海边晚霞留下的一丝丝痕迹。
安妮把一朵浅黄色的金银花戴到了头上,头一晃动,就会闻到一种迷人的芳香。
“刚才你出去时,斯文萨医生来了,他说眼科大夫明天要来城里,建议我去找眼科大夫看看,我明天只好去了。如果能求他给配一副眼镜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进城期间,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儿吧?我已经求马丁陪我一起到城里去……你要熨衣服,还要烤蛋糕。”
“没关系,我让黛安娜过来玩儿就是了。家里的活儿您就交给我吧,您尽管放心地看病去,我决不会再烤糊或者加进什么药水了。”
“那时候你总干蠢事,总是惹麻烦,说心里话,那时我还真以为你干什么都不行呢。还记得染头发的事儿吗?”
“当然记得了,怎么能忘记呢!”安妮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手不自然地摸了摸两根小粗辫子。“那时候,这一头红发真让我苦恼了很长时间呢,现在回忆起来就忍不住有些好笑。当时,我总觉得红头发可是个大麻烦。当初我被红头发、雀斑折磨得好苦呀,现如今雀斑真的消失了,而且不负大家的厚望,头发也最终地变成了茶褐色,只有乔治•帕伊还不这么认为。
“昨天我遇到了乔治,她说我的头发看上去越来越红了,也许是我穿黑衣服的原因吧,所以头发显得发红。玛里拉,我已经死了心了,乔治这个人你就是和她再好,也是白费事。”
“乔治终归还是帕伊家的人呀。”玛里拉说。“所以给人感觉很坏,你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些人到底能给社会带来什么好处,生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真让人弄不懂。”
“嗯,明年我还去奎因学院,穆迪•斯帕约翰和查理•斯隆也去,是珍妮和鲁比告诉我的,她们俩都定下来在学校里教书了。珍妮在新普里西,鲁比好像是在西边的什么学校。”
“基尔伯特也接到了通知了?”
“是的。”回答仅此而已。
玛里拉听了怔怔地呆在那里。
“基尔伯特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上个礼拜日,我在教堂遇见他了,哎呀,已经长成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汉了。相貌、身材酷似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约翰•布莱斯当年也是个很棒的小伙子,他阂曾经要好,大家兜我们是一对恋人。”
安妮立刻来了兴趣儿,抬起头来问道。
“是真的吗?玛里拉,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您如今还是一个人呢?”
“后来我和他吵架了,约翰来承认错误时,我没有原谅他。当时我曾打算原谅他来的,可是我很生气,心情十分不快,觉得特别别扭,想先惩罚惩罚他,可是,
约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据说布莱斯家的人自尊心都很强,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后悔。后来,找了个机会我原谅了他。”
“这么说,玛里拉也有过一段罗曼史呀。”安妮轻轻地说道。
“是呀,没看出来吧。不过,我和约翰以前的事儿,大家都忘记了,连我自己也忘记了,只是上个礼拜偶然遇到基尔伯特,才触景生情,又唤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第三十八章 道路弯弯
第三十八章道路弯弯
第二天,玛里拉进城去了,直到傍晚才回到家。安妮把黛安娜送到奥查德•斯洛普后也返了回来。她刚一进门,就见玛里拉正一支手支着脑袋,在厨房的桌旁坐着呢。看到玛里拉这副无精打彩的样子,安妮感到脊梁骨里直冒凉气。玛里拉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安妮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玛里拉,累了吗?”
“啊,是呀。”玛里拉费力地抬起了头。“可是我也并不完全是累的,我是在想别的事儿呢。”
“请眼科医生给看过了?他是怎么说的?”安妮不安地问道。
“看过了,还彻底地检查了眼睛。医生说以后看书、做针线活儿等凡是累眼睛的事儿都不能做了。另外还要注意不能伤心落泪。戴上了医生给配的眼镜,小心保护眼睛,病情就不会继续发展下去了,头痛病也会渐渐地好起来。如果不听医生的劝阻,任凭情况恶化下去的话,6个月以后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安妮,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安妮听后吓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对,稍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勇气,断断续续地说。
“玛里拉,您不能总是琢磨这件事,这可不是医生所希望的。多注意一些,视力就不会完全丧失掉。还有,如果戴上眼镜,头痛病也会好起来的,这该有多好呀。”
“没什么指望了。”玛里拉难受地说。“看书、做针线活儿,如果用眼睛的事情彻底做不了,那还有什么生存乐趣了呢?莫不如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的好呀,还不如死了呢,而且医生还说不能哭,那我心情不好受该怎么发泄呢?
“唉,什么也于不了啦,安妮,给我倒点儿茶。我总有一种精疲力尽了的感觉……我眼睛的毛病,至少最近一段期间对谁也不能说,假如大家都知道了,肯定会纷纷来咱家看望、问候我的,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玛里拉一吃完晚饭,安妮就让她早些去休息了。然后,她自己也回到了楼上的东厢房,静静地坐在黑暗的窗边,一个人心情沉重地掉下了眼泪。毕业式结束后回到家里,她也是坐在这里,和那时相比,心情的变化竟如此之大。当时,安妮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玫瑰色的未来。如今,安妮觉得好像当时的一切已经是多少年前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上床休息的时候,安妮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一些。安妮暗下决心,要鼓起勇气,正视现实,尽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数日之后的一个下午,玛里拉在院子里同一个安妮不认识的客人谈完话后,缓缓地回到了屋内。后来,安妮才了解到这位客人是卡摩迪的约翰•桑德拉。看玛里拉的脸色,她好像同桑德拉谈了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来有什么事儿吗?玛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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