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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七部全)C

_3 C·S·路易斯(英)
“哦,是啊,现在呢?”露茜跳起来拍着手说。
“哦,孩子们,”狮王说,“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又恢复了。哦,孩子们,看看你们能抓住我吗?”它站了一会儿没动,眼睛闪闪发亮,四肢抖个不停,尾巴用力甩啊甩的。接着它一跃而起,跳过她们头顶,落在石桌对面。露茜哈哈大笑,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她赶紧爬过石桌去抓他。阿斯兰又是一跳。一场疯狂的追逐就此开始。它带领她们在山顶上转啊转啊,一会儿让她们够也够不着,一会儿让她们差点抓到它的尾巴,一会儿从她们中间冲过去,一会儿用它美丽而柔软的大爪子把她们抛向半空又接住,一会儿又冷不防停下来,弄得三个嘻嘻哈哈滚成一团,只看见一堆皮毛啊、胳膊啊、腿啊什么的。这场嬉闹除了在纳尼亚,可没人玩过;而且露茜怎么也拿不准,她们究竟是在跟雷雨玩呢,还是在跟小猫玩。有趣的是等他们三个最后一起躺在太阳下喘气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却再也不感到疲劳、饥饿和口渴了。
“好了,”阿斯兰不一会儿就说,“干正经事吧。我觉得我要吼了,你们最好把耳朵堵上。”
她们照办了。阿斯兰站起来,等它张开嘴怒吼时,它的脸变得那么可怕,她们都不敢正眼看它了。而且她们还看见它面前的树随着吼声全部弯下了腰,草也随风弯曲成了一片草场。随后它说:
“我们要走的路长着呢,你们一定得骑在我身上。”于是它趴下了,姐妹俩就爬到它温暖的金色的背上,苏珊坐在前面,紧紧抓住它的鬃毛,露茜坐在后面,紧紧抓住苏珊。它猛一挺身,站起来就飞奔而去,比任何骏马都快,下了小山,进入密林。
这次骑狮也许是她们到纳尼亚以来最美妙的事了。你曾经骑马奔驰过吗?想想吧,然后去掉沉重的马蹄得得声和鞍具的丁当声,只想着那四只大爪子,着地几乎无声无息。再想想黑的、灰的或栗色的马背换成了柔软的金黄色皮毛,鬃毛在风中飞舞。再想想,你比跑得最快的赛马还要快两倍。而且这次骑行既不需要带路的,也决不会疲劳。阿斯兰往前冲啊冲的,从不失足,从不犹豫,它熟练地在树干之间穿过,跳过灌木丛,跳过荆棘丛,跳过小溪,路过小河,游过大河。而且你不是在路上骑行,也不是在公园里,甚至也不是在草原上,而是横穿整个纳尼亚,在春天里,走过条条幽暗的山毛榉林阴路,穿过橡树林间块块向阳的空地,穿过片片有雪白樱树的野生果园,路过水声轰鸣的瀑布、青苔覆盖的岩石、回声不绝的山洞,爬上金雀花丛映照的多风的山坡,穿过有茂密石南的山肩,沿着令人眩晕的山脊,跑下去,跑下去,又一次跑进开阔的山谷,跑进大片的兰花地。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片陡峭的山坡上,俯看一座城堡——从他们站的地方望去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城堡——看上去似乎全是尖尖的塔楼。不过狮王正全速冲向城堡,因此城堡也就越来越大,她们还来不及问自己这是哪儿,就已迎面来到城堡前。此刻已不再像玩具城堡,而是阴森森地耸立在她们面前了。城垛上看不见人影,城堡大门也紧紧闭着。阿斯兰却一点没有放慢步子,像一颗子弹似的,笔直朝城堡冲去。
“妖婆的老窝到了!”它叫道,“好了,孩子们,抓紧啊!”
一眨眼,天翻地覆,姐妹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了出来,因为狮王振作精神,又跳了一大跳,这一次比它以往任何一次都跳得更高——不妨说它不是跳,而是一直飞过了城堡的墙头。两个女孩子气都喘不过来,但丝毫没受伤,不知不觉中已从狮背上滚了下来,落在一个宽阔的石头院子里,里面全是石像。,
第十六章 石像的遭遇
“多怪的地方!”露茜叫道,“所有那些石头动物——还有石人!就像——就像一个博物馆。” )
“嘘!”苏珊说,“阿斯兰在施什么法了。”
它果然在施法。它跳到石狮面前,对石狮吹了口气。接着突然转过身去——几乎像猫在追自己的尾巴——对那个石头小矮人也吹口气,你们大概还记得,这小矮人正背对着石狮,站在相隔一两英尺的地方。然后它又突然扑向站在小矮人那边的一个高大石头树精,又赶快转到另一边去对付它右面的一只石兔,再冲到两个人头马身边。但就在这时露茜说:
“哦,苏珊,瞧!瞧那只狮子。”
我想你们都见过人家点上一根火柴,凑到壁炉架里一团没点燃的报纸前那种情况。开头的一刹那似乎毫无动静,接着你们就看到一丝小小的火焰在报纸的边缘蔓延。此时的情况正是如此。阿斯兰对石狮吹了口气以后,有一刹那,那只石狮看上去并没什么两样。后来它那白色大理石的背上开始掠过一小缕金色——然后金色蔓延开了——后来金色似乎在它全身掠过,就像火焰吞没了那一团报纸一样——然后,尽管它的后腿是石头,这只狮子却用力抖动鬃毛,所有那些沉甸甸的石头褶痕都飘动起来,成了活生生的鬃毛。它这才张开血盆大嘴,呼出生气和热气,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这会儿它的后腿也活过来了。它抬起一条后腿在身上搔搔。接着,它看见阿斯兰,就跳到狮王后面,在阿斯兰身边又蹦又跳,高兴得哭了起来,还跳起来舔舔阿斯兰的脸。
两个女孩子的眼睛当然都跟着狮子转;不过她们看到的景象那么奇妙,因此很快就把它忘了。到处都是活过来的石像。这院子不再像一个博物馆,倒像一个动物园了。动物们都跟着阿斯兰跑,围着它跳舞,到后来它几乎被大伙儿遮住看不见了。院子里本来是一片惨白,如今却是色彩斑斓;人头马栗色的马身,独角兽深蓝色的角,百鸟绚烂的羽毛,红棕色的孤狸,狗和森林神,穿黄袜子戴红风帽的小矮人,一身银装的白桦姑娘,晶莹碧绿的山毛榉姑娘,还有落叶松姑娘,一身苍翠的衣装鲜艳得都快发黄了。这地方原来死气沉沉,一片寂静,如今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欢乐的喧闹声:狮吼,虎啸,驴叫,狗吠,鸽咕,马嘶,还有尖叫声、顿脚声、呐喊声、欢呼声、歌声和笑声。
“哦,”苏珊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瞧!不知道——我是说,不会伤人吗?”
露茜一看,只见阿斯兰朝一个石头巨人的两脚吹了口气。
“没事儿!”阿斯兰兴冲冲地大声喊叫,“只要这双脚治好了,其余的部位就会跟着好起来。”
“我不完全是这个意思。”苏珊悄声对露茜说。不过即使阿斯兰听到她的话,这会儿也来不及了。巨人两腿已经渐渐有了起色。目前他正挪动双脚,过了一会他拿下肩膀上那根大棒,揉揉眼睛说:
“天哪!我一定睡着了。嗨!那个在地上跑来跑去的该死的小妖婆上哪儿去了?刚才她还在我脚边什么地方呢。”当大伙儿都抬头对他大声喊着解释这儿真正出了什么事时,巨人把手放在耳边让他们再说一遍,最后才算听明白了。接着他深深低头一躬,脑袋低得只有干草堆的顶那么高,还不断摸着帽檐向阿斯兰致意,他那张诚实而丑陋的脸满面笑容。(如今在英国无论哪种巨人都难得一见,而脾气好的巨人更少见,你们十之八九就从来没见过一个满面笑容的巨人,这情景倒很值得一看。
“现在该上屋里去了!”阿斯兰说,“大家赶快。楼上,楼下,还有妖婆的房间!每个角落都要搜。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囚犯会给藏在哪儿。”
于是他们全都冲了进去。片刻工夫,那整座黑暗、恐怖、霉臭的旧城堡里响起了开窗户和大伙儿喊叫的声音:“别忘了地牢——帮我们打开这扇门!——这儿还有一条弯曲的楼梯——哦,我说,这儿有一只可怜的小袋鼠。叫阿斯兰来——嘘!这儿多难闻——小心那些暗门——到这儿来!楼梯平台上还有好多呢!”不过最好的事要数露茜冲上楼去,嘴里大叫着:
“阿斯兰!阿斯兰!我找到图姆纳斯先生啦。哦,快来吧!”
过了一会,露茜和那只小羊怪就手拉手跳着舞,高兴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小家伙虽然给变成了石像,但并没受伤,因此对她告诉他的一切当然都十分感兴趣。对妖婆堡垒的彻底搜查终于结束了。整个城堡都空了,门窗全都大开,阳光和芳香的春天气息涌进了所有那些黑暗而邪恶的地方,那些地方多么需要阳光和新鲜空气啊。这一大群重新获得生命的石像又拥回院子里。到了这时才有人(我想,是图姆纳斯吧)首先开口说:“可我们怎么出去呢?”
因为阿斯兰是跳进来的,院子大门仍然锁着呢。
“那没关系,”阿斯兰说,随即后腿直立起来,对巨人大声喊叫。“嗨,你,上边的,”它吼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大人,我是巨人伦波布芬。”巨人说着,摸摸帽子以示敬意。
“那好吧,巨人伦波布芬,”阿斯兰说,“让我们从这儿出去,好吗?”
“当然可以,大人。乐意效劳。”巨人伦波布芬说,“你们这些小家伙都离大门远点!”接着他大步走到门口,抡起大棒,砰——砰——砰。第一下,大门吱吱嘎嘎响了,第二下,大门裂开了,第三下,大门成了碎片啦。随后他又去对付大门两边的塔楼,又捶又捣,几下子工夫,两边的塔楼和旁边大部分高墙都轰隆隆倒下了,成了一大堆碎砖烂瓦;等到尘土散去,站在这个光秃秃、阴森森的石头院子里看着豁口外那些草地,摇曳的树木,森林中波光粼粼的溪流,以及溪流外的青山和山外的碧空,可真是别有风味。
“我要不是浑身臭汗才怪呢,”巨人说话时像大火车头似的直喘,“由于条件差,我想你们这些年轻小姐身上都没带手绢吧?”
“有,我有。”露茜说着踮起脚尖,尽量把她的手绢高高举起。
“谢谢你,小姐。”巨人伦波布芬说着弯下了腰。转眼间露茜吓了一大跳,因为她不知不觉中竟被巨人两个指头捏住提到半空中了。不过就在她凑近他脸的时候,他突然一惊,随即把她轻轻放回地上,嘴里还喃喃说,“老天爷,我竟把小姑娘拎起来了。对不起,小姐,我还以为你就是那块手绢呢。”
“不,不,”露茜笑着说,“手绢在这儿呢!”这一回他总算设法拿到了,不过对巨人来说手绢的大小就像你们的糖精片那么大,因此她看见他一本正经地用这块手绢在他那张又大又红的脸上来回擦着,不由说,“伦波布芬先生,恐怖这块手绢对你没多大用处吧。”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巨人有礼貌地说,“从来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手绢。这么精致,这么方便。所以——我都不知怎么形容了。”
“他是个多么好的巨人啊!”露茜对图姆纳斯先生说。
“哦,是啊,”羊怪回答说,“布芬家的人全是那样的。他们是纳尼亚最受人尊敬的巨人家族之一。也许不太聪明(我从来就不知道有聪明的巨人),但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你知道,这是有传统的。如果他是另外一种人,她也根本不会把他变成石头了。”
这时阿斯兰拍拍爪子,叫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今天的工作还没完呢,”它说,“如果要在睡觉前打败妖婆,我们必须立刻找她们打一仗。”
“希望算我一个,先生。”那最大的人头马加了一句。
“当然,”阿斯兰说,“现在呢,那些跟不上的——就是说,孩子们、小矮人和小动物们——必须骑在那些跟得上的动物背上——就是说,狮子、人头马、独角兽、马、巨人和鹰。那些鼻子灵的必须跟我们狮子一起走在前头,好闻出哪儿在打仗。赶快,你们自己分分类吧。”
接着就是一阵忙乱,一阵欢呼,它们都分好了。这里头最高兴的要算另外那头狮子了,它一直东跑西颠装做忙忙碌碌的样子,其实是为了对它见到的每一个人说,“你听见它说什么了吗?我们狮子。那意思就是它和我呀。我们狮子。我就喜欢阿斯兰这点。没有架子,不盛气凌人。我们狮子。那意思就是它和我呀。”它一直说来说去,至少说到阿斯兰把三个小矮人、一个树精、两只兔子和一只刺猬放到它背上,这才把它稳住了。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原来竟是一条大牧羊犬帮着阿斯兰让大家各就各位的),他们就从城堡高墙的豁口处动身了。开头狮子和狗四处乱嗅。可是接着有条大猎狗忽然闻到了气味,叫了起来。此后大家就抓紧时间。全部狗啊,狮啊,狼啊,还有其他参加追捕的动物都把鼻子贴近地面,全速前进,其他的都在它们后面大约半英里处尽快跟着飞跑。这声音倒像英国人在猎狐狸,因为大家不时听见猎犬的吠声,夹杂着另一只狮子的吼声,有时还有更深沉、更可怕的阿斯兰自己的吼声。气味变得越来越容易跟踪,他们也就跑得越来越快了。他们刚刚来到峡谷的最后一个转弯处,露茜就听出在所有这些声音之外,又有另一种声音——那是一种不同的声音,她一听心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那是些呐喊声、尖叫声和金属撞击声。
等她们走出峡谷,露茜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彼得和爱德蒙带了阿斯兰其余的军队正拼命跟她昨晚看见过的那群可怕的动物战斗,只不过如今在日光下,那些动物看上去更怪、更恶、更丑,头数也似乎多得多。阿斯兰的军队——它们是背对着露茜的——看上去少得可怜。而且有好多石像散布在战场上,显然这是妖婆使过她的魔杖了。但这会儿她似乎没使魔杖,她是用石刀在打仗。她在跟彼得作战——双方打得十分激烈,露茜简直看不清是怎么回事;她只看出刀光剑影飞闪,叫人眼花缭乱,看上去倒像有三把刀和三把剑了。这一对在中间厮杀,两边都排成一条战线。不论她朝哪边看,都是一片可怕的情景。
“孩子们,快下来。”阿斯兰叫道。她们俩就此翻滚下来。随后一声怒吼,震撼了西起路灯柱东到海边的纳尼亚整个土地,这只巨兽亲自向白妖婆扑去。露茜看见刹那间妖婆抬起头来看着它,脸上充满了恐怖和惊讶。接着狮王和妖婆就滚成一团了,但妖婆被压在下面;这时阿斯兰从妖婆老窝里带来参战的全部动物都狂热地朝敌阵中冲去,小矮人用战斧,猎狗用牙齿,巨人用大棒(他的双脚也踩死了好多敌人),独角兽用角,人头马用剑和蹄子。彼得那支累坏了的军队立时士气大振,新上阵的动物们怒吼着,敌人叽里呱啦,尖声喊叫,闹得树林里杀声震天。
第十七章 追猎白鹿
这场战斗在他们赶到后片刻间就全部结束了。大部分敌人在阿斯兰和它的伙伴第一次猛攻时就已送了命,那些还活着的看见妖婆死了,不是投降就是逃走了。接下来露茜只知道彼得跟阿斯兰在握手了。她觉得彼得这会儿看上去很怪——他的脸那么苍白,神情严峻,而且他老气多了。
“这都是爱德蒙的功劳,阿斯兰,”彼得说道,“要不是他,我们就要被她们打败了。妖婆把我们的军队都变成石头排在两边。可什么也挡不住他。他一路打倒了三个吃人恶魔,一直打到她刚把你的一头豹变成石像的地方。等他靠近她时,他很理智,先用剑劈了她的魔杖,而不是鲁莽地直接向她进攻,害得自己反而被变成一个石像。而所有其他的人正是犯了这个错误。要是我们原先损失没那么严重的话,她的魔杖一断,我们就开始有转机了。他受了重伤。我们必须去看看他。”
他们发现爱德蒙就在离战线不远的后方,由海狸太太负责照看着。他浑身是血,张着嘴,脸色惨白。
“快,露茜。”阿斯兰说。
到了那时,露茜才头一回记起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她的那瓶珍贵的妙药。她两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开瓶塞,不过末了她总算打开了,而且在她哥哥嘴里倒了几滴。
“还有别的伤员呢。”阿斯兰说。她却仍然焦急地望着爱德蒙苍白的脸,不知妙药有没有什么效果。
“是啊,我知道,”露茜生气地说,“等一下。”
“夏娃的女儿,”阿斯兰的声音严肃起来了,“别人也在生死关头,难道一定要更多的人为爱德蒙而死吗?”
“对不起,阿斯兰。”露茜说着站起来跟它一起走去。接下来半小时里她们忙得不可开交——她忙着照顾伤员,它忙着把那些变成石头的动物变回原样。等她终于抽出身子回到爱德蒙那儿时,她发现他已经一个人站在那儿了,不仅伤口长好了,而且看上去比以前还要好;事实上,自从他上了那个讨厌的学校,第一学期他就开始变坏了。如今他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敢于正视你的脸了。阿斯兰就在战场上封他为骑士。
“他知道,”露茜悄悄对苏珊说,“阿斯兰为他作出什么牺牲吗?他知道狮王和妖婆的真正协议吗?”
“嘘!不,当然不知道。”苏珊说。
“难道不应该告诉他吗?”露茜说。
“哦,当然不应该,”苏珊说,“那对他太可怕了。如果你是他,想想看你有什么感想?”
“尽管如此,我认为他应该知道。”露茜说。不过这时有人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那天晚上他们就在原地睡觉。阿斯兰怎么供大家吃饭我可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大伙儿在八点钟左右全都坐在草地上吃了一顿美美的正式茶点。第二天他们开始沿着那条大河往东进发。第三天,大约在吃茶点的时候,他们果然来到了入海口。坐落在小山上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高高屹立在他们上面;在他们前方是沙滩、岩石、一个个小小的咸水坑、海草、大海的气息,还有青绿色的万里波涛永远不停地冲击着海滩。哦,还有海鸥的叫声!你们听见过吗?你们还能记得吗?
那天傍晚吃过茶点,四个孩子全都想方设法再到海滩上去,他们脱下鞋袜,光脚在沙滩上玩。不过第二天就严肃得多了。原来那时,在凯尔帕拉维尔的大厅里,在那象牙屋顶的精美大厅里(西门全都挂满了孔雀毛,东门直通大海),阿斯兰当着他们的各位好友,听到号声齐鸣,就庄严地为他们加冕。“彼得国王万岁!苏珊女王万岁!爱德蒙国王万岁!露茜女王万岁!”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阿斯兰领他们坐到四个宝座上。
“在纳尼亚一朝为王,就终身为王,好好记住,亚当的儿子!好好记住,夏娃的女儿!”阿斯兰说。
同时从敞开的东门外传来了雄人鱼和雌人鱼的声音,它们游到靠近城堡台阶的地方,欢唱着向它们的国王和女王致敬。
于是四个孩子坐在宝座上,接受了权杖,他们对所有好友分别犒赏,表示敬意,包括羊怪图姆纳斯、海狸夫妇、巨人伦波布芬、豹、善良的人头马和小矮人,以及另一头狮子。那天晚上在凯尔帕拉维尔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纵情歌舞狂欢,金光闪闪,美酒汩汩,和城堡里的音乐相呼应的是海上传来的那种更奇妙、更甜美、更扣人心弦的仙乐。
但就在这场欢庆中,阿斯兰悄悄地溜走了。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注意到它不在了,倒也没说什么。因为海狸先生曾经对他们有言在先。“它是来去自由的,”它说,“你们今天看见它,改天就看小见了。它不喜欢被拴住——当然还有别的国家要它去操心。这没关系。它会常常来的。只是你们不能逼它。要知道它性子野,不像驯化了的狮子。”
现在呢,你们也看得出,这故事就快讲完了(不过还没完呢)。话说这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管理纳尼亚,倒也搞得长治久安,快快活活。一开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搜寻白妖婆军队的残余并消灭他们上。长期以来确实也有潜伏在森林中偏僻地带的坏蛋作恶的消息——到处捣乱,杀人,这个月看见一个狼人,下个月又谣传出现母夜叉。不过到头来所有的祸害都被消灭了。他们制订了完善的法律,维持社会治安,保护好树木不受滥砍滥伐,不让年轻的小矮人和树精被强迫上学,严禁人家多嘴多舌、爱管闲事,鼓励愿意安居乐业的普通百姓安定下来。他们赶走了胆敢越过纳尼亚北部边境的凶猛巨人(这些巨人跟伦渡布芬大不相同)。他们跟海外一些国家结成友好同盟,对那些国家进行国事访问,并接待对方的访问。岁月流逝,他们自己也都长大成人,起了变化。彼得变成一个身材高大、胸脯厚实的男人,一个伟大的武士,人称至尊王彼得。苏珊长成一个身材颀长,举止文雅的女人,一头黑发几乎拖到脚跟,海外一些国王开始纷纷派大使来向她求婚,人称温柔女王苏珊。爱德蒙比起彼得来显得更严肃、更沉默,善于掌握议会和主持审判,人称公正王爱德蒙。至于露茜,她一向无忧无虑,而且是满头金发,那一带所有的王子都想娶她为王后,国内人民称之为英勇女王露茜。
于是他们就这样过着欢欢喜喜的日子,如果他们想到过他们在人世间的生活,也只是像人们想起一个梦似的。有一年,图姆纳斯(如今这只羊怪也到了中年,身子也开始发胖了)顺河下来给他们带信说,白鹿又出现在他这一带了——如果你抓到白鹿,白鹿就可以让你实现愿望。于是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带上他们宫廷里的文武百官,还带着号角、猎犬,骑着马到西部森林去追踪白鹿了。他们去了不久就看到了白鹿的身影,白鹿领着他们飞快地翻山越岭,历尽艰险,折腾得所有大臣的马都累倒了,只有这四个国王仍然紧追不舍。他们看见那只鹿钻进一片灌木丛中,坐骑进不去。于是彼得国王说(如今他们在朝执政已经多年,所以说话的口气也大不一样了),“各位王弟王妹,现在让我们下马,跟随那畜生进入灌木丛吧;因为我生平从未打到过一只比这更高贵的猎物了。”
“王兄,”其余三个说,“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于是他们都下了马,把马拴在树上,继续向密林中走去。他们刚走进树林,苏珊女王就说:
“各位,这儿有一大奇迹,我似乎看见了一棵铁树。”
“王姐,”爱德蒙国王说,“如果你好好看一看,就会看出这是一根铁柱,顶上装了一盏灯。”
“真是的,想得倒怪,”彼得国王说,“把灯装在周围树木这么密、这么高的地方,就是灯亮着也照不见人。”
“王兄,”露茜女王说,“很可能这根柱子和这盏灯装在这儿的时候,这地方只有小树,也可能树木稀,也可能没树。因为这里是幼林,而铁柱是老的。”于是他们都站在那儿望着铁柱。后来爱德蒙国王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柱子上的这盏灯对我有种奇怪的影响。在我脑子里闪过,以前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东西,似乎是个梦,或者是梦中梦。”
“王弟,”他们大家都回答说,“我们也这样想。”
“而且,”露茜女王说,“我脑子里老在想,只要我们走过这根柱子和灯,我们就会有种种哿遇,或者命运就要发生大大变化。”
“王妹,”爱德蒙国王说,“我心里也有类似的预感。”
“我也是,王弟。”彼得国王说。
“我也这么想,”苏珊女王说,“因此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悄悄地回到我们拴马的地方,不要再追踪这只白鹿了。”
“王妹,”彼得国王说,“这一点我要请你原谅。因为我们四个自从在纳尼亚当了国王和女王以来,我们不论着手进行什么大事,诸如战争、审讯、比武、执法之类,都没有半途而废过;我们一向总是一旦着于,就必定贯彻到底的。”
“王姐,”露茜女王说,“王兄说得对。而且我觉得,要是我们为了任何恐惧或预感就回去,不再追捕一只那么高贵的野兽,似乎太不像话了。”
“我也这么想,”爱德蒙国王说,“我一心想发现这东西的意义,就是拿整个纳尼亚最珍贵的珠宝和所有的岛屿来换,我也决不回去。”
“那么以阿斯兰的名义起誓,”苏珊女王说,“如果你们都要这样做,那就让我们走下去,不管将遇上什么奇事都听之任之吧。”
于是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走进了灌木丛,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全想起来了,他们看见的那东西叫作路灯柱,再走了不到二十步,他们发现不是在树枝间摸索着走路,而是在大衣堆里止路。不一会儿他们全都从大衣柜的一扇门里滚到空房间里了,而且他们也不再是穿着猎装的国王和女王,而是穿着过去的衣服的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时间还是他们躲进大衣柜的同一天,同一个时辰。麦克里迪太太和参观的客人还在过道里谈话;不过幸好他们没到这空房间里来,因此孩子们也没被他们发现。
要不是他们觉得真的必须对教授说清他大衣柜里丢失四件大衣的原因,这个故事本来也就结束了。而教授呢,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并没教训他们别瞎说,或者别说谎,而是相信了整个故事。
“不,”他说,“我认为想再从衣柜里去拿回那些大衣没什么好处。你们不要从那条路再回纳尼亚去了。即使拿回来,那些大衣也没多大用处。啊?什么?是啊,有一天你们当然会回纳尼亚去。在纳尼亚一朝为王,就终身为王嘛。不过你们不要再走同一条路线。真的,千万别想方设法上那儿去。你们不去找它,它自会出现。而且,即使在你们自己之间也别多谈这件事。也别对任何外人说起,除非你们发现他们也有过类似的奇遇。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哦,你们准会知道的。碰上怪事,他们说的话——甚至他们的神情——会露出马脚的。你们留心好了。天哪,他们那些学校是怎么教他们的啊?”
这就是大衣柜奇遇的结尾了。不过如果教授说得对的话,这只是纳尼亚奇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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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岛
以前有四个孩子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在另一本叫做《狮子、女巫和魔衣柜》的书里,我们曾经讲述过他们的一次精彩历险。他们钻进一个神秘的大衣柜,发现自己来到一个与我们这里全然不同的世界——纳尼亚王国。在那里,他们成为国王和女王,并且统治了好多好多年。可是,当他们穿过那扇柜门,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来时,这场历险似乎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至少没人发现他们曾经离开过。而他们除了告诉过一位非常博学的老人之外,对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那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了。现在,这四个孩子都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身边堆放着大衣箱和用品箱。这是在回学校的路上,他们将在这里分手。女孩子们准备乘坐很快就要进站的一列火车返回自己的学校,而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两个男孩将乘另一列火车返回他们的学校。这一路上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总觉得仍然是在度假,可是现在,马上就要握手告别,这使每个人都意识到,假期的确已经结束,天天上课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孩子们不由得都情绪低落,谁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露茜将是第一次上寄宿学校。
这是个空荡、沉寂的小镇车站,月台上除了他们,几乎再没别人。突然,露茜轻声尖叫了一下,仿佛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
什么事,露?"爱德蒙问。可是话音未落,他也"哎哟"声叫了起来。
"真见鬼…"彼得话说了一半,突然也改变了原先想说的话,"苏珊,放手!你干什么?你拉我上哪儿去?"
谁碰你了!"苏珊说,"倒是有人在拉我,哎……哎……哎……别拉我呀!"
孩子们一个个脸色变得煞白。
"我也是,"爱德蒙气都喘不过来了,"好像有人把我拉向什么地方。这太可怕了——唷,又来了!”
"我也一样,"露茜喊道,"哦,我支持不住了。"
"快!"爱德蒙喊道,"大家快拉起手来,不要松开!这是一种魔力——我的感觉没错,快!”
"对,"苏珊急急地说,"拉起手来。噢,恐怕一时还停不了,噢……”
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行李、长楠、月台和车站转眼间都消失不见了。四个孩子手拉着手,气喘吁吁,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之中——这里的树木是那么稠密,树枝顶在他们身上,几乎连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孩子们揉揉眼睛,深深舒了一口气。
"喂,彼得!"露茜大声说,"你看咱们会不会是又回到纳尼亚了?"
"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彼得答道,"这么多的树,一米之外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咱们得想法找一找,看看外面有没有空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身上多处被树枝划破,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木最稠密的地区。外面的光线强多了,再往前走几步,他们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站在树林的边缘,眼前是一片海滩。离他们不远处,温和的海水轻轻地涌上滩头,激起层层细浪,几乎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这里看不到田野,天上也没有云,眼前只有大海那令人目眩的一片蔚蓝。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现在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几个孩子悄然肃立,沐浴在海洋气息之中。.
"哇!"彼得不禁感叹道,"这儿风景真好啊!"
五分钟之后,大家都脱掉鞋子走进那清凉透澈的海水之中。
"比起坐在那闷热的车厢里回学校去上那些拉丁文、法文和代数课来,这可真是强多了!"爱德蒙说。这以后有老半天,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是踩着水往前走,一边寻找水中的虾蟹。
"尽管如此,"过了一会儿苏珊说,"咱们该认真计划一下,要不然我们很快就会饿肚子了。"
"不是有妈妈给我们带在路上吃的三明治吗?"爱德蒙说,"至少我的一份在这里。
"我的没了,"露茜说,"我把它放在小包里了。""我的也放在那儿。"苏珊说。
"我的在衣服口袋里,睹,就在海滩上,"彼得说,"四个人两份午餐,准不够吃!”
"我现在并不饿,就是有点渴。"露茜说。
这一说,大家都感到口渴起来。当然啦,在烈日下的海水中玩一会儿之后,谁都要口渴的。
"我们现在的情形就好像船在海上遇了险,"爱德蒙一本正经地说,"书中的遇难者们总是能在荒岛上找到清凉甘甜的泉水。咱们也该去找找看口
"你是说,我们还得到那茂密的林子中去?"苏珊问。
"用不着,"彼得说,"只要有小溪,它们肯定会潺潺而下,流入大海。我们沿着海岸走,!佳能找得到。
于是,他们开始趟水往回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他们穿起鞋袜。爱德蒙和露茜曾异想、天开地要把鞋袜都丢掉,光着脚去探险,幸亏苏珊及时阻止了他们,说那样做简直是发疯。"那样就再也找不回它们了,可如果晚上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天又冷起来,你们穿什么?"
他们穿好后,沿着海岸向前走去,左边是大海,右边是森林。这里非常恬静,只是间或传来海鸥的叫声。树林十分茂密,枝叶缠结在一起,根本看不到里面,而且,林子深处一片寂静——没有鸟儿,甚至连昆虫的动静也没有。,
贝壳、海藻、海葵和那岩石缝里的小螃蟹,都非常好玩。
可是,在口渴难当的时候,你就对它们不感兴趣了。更糟的是,从凉凉的海水中出来以后,他们不久便感到两条腿又热又沉甸甸的。苏珊和露茜有各自的雨衣要拿,爱德蒙的外衣丢在了车站的长椅上,所以现在他和彼得轮流着拿彼得的大衣。
不久,海岸开始向右延伸。大约一刻钟之后,他们绕过一个石崖。这石崖在前面一个急转弯,把刚才那片海域抛在了身后。举目望去,他们看到海峡对面的一片陆地上树木茂密,与脚下这片土地十分相像。
"那是一个岛吗?或者,没准儿两边很快就连在起了。"露茜说。
"不知道。"彼得懒懒地答道。大家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前走,谁也不说话。
两边海岸越来越靠近。每走过一个岬角,他们就期待着看到两岸相交,可结果总是使他们失望。终于,他们来到片岩石跟前。爬上岩顶,只见一条小路伸向远方。"真糟糕!"爱德蒙懊恼地说,"白费了半天劲儿|咱们根本无法到达那边的树林——这儿是一个小岛!"
千真万确,从这里看去,两岸之间的海峡只不过三十来米,显然是最狭窄的地方。再往前,脚下的海岸继续向右延伸,他们可以看到岛与大陆之间开阔的海面。看来,他们已经沿着岛走了大半圈了。
"看,那是什么?"露茜突然说,手指着横卧在海滩上的一条银色的、长蛇般的东西。
["小溪,一条小溪!”其他几个齐声欢呼起来。尽管已经十分疲倦,他们还是毫不迟疑地跳下岩石,向那淡水小溪跑过去。他们知道,上游的溪水才最好喝,便沿着小溪朝上游走去。树林仍然是那么茂密,好在天长日久,那小溪冲出了一条通道:弯下身来,在枝叶搭起的天然隧道里,就能顺水而上。他们在第一个水潭边跪下来,尽情地喝了个够。然后把脸浸在水里,再把胳膊也伸进去,一直浸到臂弯处。
"好极了!"爱德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让我们来点儿三明治怎么样?"
"喂,我们是不是该省着点儿吃?"苏珊犹豫地说,"也许我们以后更需要它们。"
"现在我们已经不觉得口渴了,"露茜说,"我真希望,仍然像刚才口渴时那样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可那些三明治怎么办呢?"爱德蒙仍不甘心,"我们可别省着不吃,结果却把它们放坏了。你们别忘了,这儿气温很高,我们把它们装在口袋里已经走了很久。"于是他们把那两包三明治取出来,分成四份。说实在的,谁都没有吃饱,但这总比什么都不吃强多了。可下一餐怎么办呢?露茜提议回到海边去捕捉海虾,可是没有网。爱德蒙认为最好是去岩石缝里搜集海鸥蛋,可谁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看到过海鸥蛋,再说即使找到,也无法把它们做熟。彼得心想,除非碰上好运气,否则不用多久,能有生蛋吃就不错了。当然,他明白没有必要把这话讲出来。苏珊开始懊悔不该这么早早地就把三明治一下子吃个精光。孩子们有些沉不住气了。
最后,还是爱德蒙开口说道
"听我说,现在我们只能去森林里面碰碰运气。探险家、云游四海的骑士、侠客以及许多诸如此类的古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想办法活下来的。他们吃根茎、野果和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什么根茎?"苏珊好奇地问。
"我一向以为那是指树根。"露茜说。
"出发吧,"彼得鼓励大家,"爱德蒙是对的。我们必须去闯闯看,这总比傻站在阳光下要强。""
于是,他们站起身来,顺着小溪向森林深处走去。行程十分艰难,茂密的枝叶拦在面前,他们不得不弯腰前进,或者从枝干上面爬过去。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大片大片杜鹊之类的灌木丛。衣服扯破了,鞋也在小溪里搞湿了。此时此地,除了小溪流水和他们自己发出的声响之外,林子里依然是一片寂静。正当他们开始感到有些厌倦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从什么地方飘来一股清香。接着,他们看到右上方有一种十分鲜亮的色彩。
"看呀!"露茜叫道,"我说那一定是一棵苹果树。"
果然是一棵苹果树。他们一鼓作气爬上陡坡,从荆棘中踩出一条路,来到这棵老树前。树上沉甸甸地挂满了金黄色的、坚实多汁的大苹果。
"还不止一棵呢。"爱德蒙嘴里塞满了苹果,吐字含糊不清。"看那儿,还有那儿。"
"可不是,瞧,这里足有好几十棵果树!"苏珊说着,扔掉了于里的果核,一边又摘下一个大苹果。"很久很久以前,这儿一定是个果园。那时候这儿肯定不像现在这样没人照看,那些树木也还没有长起来口"5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曾经有人居住过的小岛。"彼得沉思道。
"那是什么?"露茜指着前面。
"天哪!那儿有一堵墙!"彼得吃了一惊,"一堵古老的石墙!"
他们推开果实累累的树枝,走到了墙的跟前。这墙的年代已经很久了,有些地方已经塌下来。墙上覆盖着苔藓和那种总是长在墙上的小黄花。墙上有个高大的门拱,这儿肯定有过一扇大门,可现在门拱几乎被一棵最高的苹果树堵1
塞住了。孩子们折断一些树枝,爬了进去。墙那边的光线显然明亮得多,他们惊愕地发现自己来到一片开阔地。这里没有树,只有平坦的草坪,野花盛开。四周是灰色的围墙,覆盖着常春藤。这是一个明亮、宁静而又神秘的地方,但令人感到有些阴郁。四个孩子迈步来到院子中间,心里十分高兴。现在他们可以伸伸腰,自由自在地活动一下四肢了。
2古老的宝库
这不像是个花园,"苏珊想了想说,"这准是个城堡,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就是城堡的院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彼得说,"对,那是塔楼的废墟,那是楼梯,直通顶层。你们再看这些又宽又浅的台阶,一直通往门廊,那门准是通往大厅去的。"
看上去可真有些年头了。"爱德蒙说。
"不错,"彼得接着说,"但愿咱们能发现当年住在这里的是些什么人,以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我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稀奇古怪。"露茜说。
"是吗,露?”彼得转过身来,眼睛盯着她,"我也有同样户感觉。这是今天这个奇怪的日子里所发生的最奇怪的事情。我真想知道咱们是在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穿过院子,走进另一个门道。这里曾经是个大厅,可是现在,与外面的院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屋顶早就没有了,只见一片荒草和雏菊丛生的空地,不过比较窄,比较短,墙比院墙高一些。在另一端有个平台,比别处-
大约高三英尺。
"奇怪,这儿以前真是个大厅吗?"苏珊说,"那平台是做什么用的”
"哎,你这傻瓜,"彼得突然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你还看不出来,那是国王和贵族们坐的地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自己就曾经是国王和女王,坐在王宫的高台上,那台子跟这个都差不多的。"!
"我们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提起往事,苏珊心驰神往,如在梦中,"它就坐落在纳尼亚大河的入口处。我怎能忘记呢?"
"这一切若能重现,那该多么好哇!”露茜说,"干脆咱们把这儿当作凯尔帕拉维尔。这座大厅和我们过去举行宴会的王宫十分相似。"
"只可惜没有宴会。"爱德蒙总是很实际,"天色晚了,你们看,影子这么长,而且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要是我们不得已在这儿过夜的话,就必须准备一堆篝火,"彼得说,"我有火柴,咱们分头去找,看能不能搜集些干树枝来。"
大家都意识到这是明智的,便立即行动起来。果园里枯枝并不多,他们只好穿过大厅,从一扇小小的侧门来到城堡的另一端去碰碰运气。这儿像一个迷宫,有许多石堆和空地。他们猜想,以前这些都是连在一起的小房间,可现在早已是杂草丛生,满目荒凉。再往前去,他们看见围墙上有一个大豁口。穿过豁口,来到一个小树林,这儿的树颜色很深,也很高大。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大量的干枝、朽木、枯叶和冷杉树的球果。他们来回搬运,抱了一捆又一捆,在城堡平台上堆起了好大堆。幸运的是他们还在大厅外面找到了一口井,这口井被埋没在草丛里。他们把井边的杂草清理干净,发现那井水清凉、甘甜,水也很深。随后,女孩子们又跑去摘来一些苹果,两个男孩子则弄好篝火。他们用了好多根火柴,篝火终于燃起来。这时候,他们相信世上简直找不出更舒适温暖的地方了。接着,他们把苹果插在小棍尖儿上,试着烤苹果吃,可是,没有白糖,烤苹果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如何美妙。太烫时没法儿用手拿着吃,等你可以用手去拿时,它又凉得一点儿都不好吃了。结果,他们只好吃生苹果充饥。爱德蒙说得不错,学校食堂里的晚餐其实并不那么糟糕——"要是这会儿来一片厚厚的奶油面包,我倒是没什么不乐意。"他加上一句。但是,一股冒险的热情在激动着大家,谁也没有真的就想回学校去。8
吃完了最后一只苹果,苏珊又跑到井边去喝水,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看,"她的声音有些异样,"我在井边捡到的。"她把那东西交给彼得,然后坐了下来。从她的表情和声音里,其他几个都以为她就要哭出来了。爱德、蒙和露茜极感兴趣地弯下身来,向彼得手里望去——那是个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在篝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真是怪事!"彼得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异样了。他随手把那东西递给其他几个。
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象棋里的马,它的大小与普通棋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分量特别重,因为它是用纯金制成的。那马头上的小眼睛是两颗小宝石,说准确些是一只眼睛,因为另外一只已经掉了。#
"咦?"露茜吃了一惊,"这像是我们在凯尔帕拉维尔做国王和女王时常玩的!"
"你怎么啦,苏?"彼得注意到苏珊在那儿发愣。
"不知怎么搞的,"苏珊喃喃地说道,"这棋子把我带回了……。哦,多么迷人的日子。我还记得和小矮人以及那些善良的巨人们一起下象棋时的情景,还有水族的朋友们在海里歌唱,还有我那匹骏美的小马,还有……还有……
"现在,"彼得的声音有些激动,"咱们该认真思考一下了。
"思考什么?"爱德蒙问。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想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彼得说。
"你说呢,你说呀!"露茜急切地喊道,"几个小时以来,我一直感到这是个神秘的地方。"
"你接着说,彼得,"爱德蒙说,"我们都听着呢。"
"我们就在凯尔帕拉维尔的废墟上。"彼得很有把握地宣称。
"可是,我说,"爱德蒙不停地眨巴眼睛,"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呢?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就给毁坏了。看看那些大树,它们沿着大门一直长了上去,再看看这些石头。随便什么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几百年都没人住过了。"2
"我想过了,"彼得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先把这个搁在一边,我想把我的根据一条条地摆出来。首先,这个大厅的形状和大小与凯尔帕拉维尔的那个完全一样。你们只要想象一下,上方是个穹顶,再把那些草地改成彩色的路面,墙上挂起壁毯。好了,现在咱们已经在宫廷宴会大厅里了。是不是?"
谁也没有讲话。
第二点,"彼得继续说,"这城堡的水井与我们的水井位置完全相同,在大殿偏南一点儿,而且,大小和形状也没有两样。"
其他几个仍然一言不发。
"第三点:苏珊刚刚发现的棋子,与我们过去玩的棋子一模一样。"
还是没人答话。
"第四点。你们还记得么——就在卡乐门国王的大使到来的前一天——我们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北门外种了很多果树。森林里所有精灵中最高贵的果树女神波莫娜亲自前来,为我们的果园做了祈祷,而动于刨坑的正是那些打扮得十分体面的小睡鼠。你们还记得不记得它们的首领,那个上了年纪的哩哩格拉唔?它靠在铁锹上说"请相信我,陛下,总有一天,这些果树将给你带来快乐。'瞧,真给它说中了。"*
"这一切我全记得,全记得呀!”露茜拍起于来。
"可是你看这儿,彼得,"爱德蒙犹豫地说,"我们不可能紧挨着大门种植果树——我们不会这么傻的。"2
"那当然,"彼得说,"可能是后来果园慢慢延伸到大门跟前来了。"
"另外,"爱德蒙说,"凯尔帕拉维尔原来并不是一个小岛。"
"对,我对这一点也一直感到奇怪,但那要看你怎么称呼它。这里可能是一个半岛,很像一个小岛。也许在我们以后的年代,有什么人挖了一道海峡,使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等一等!"爱德蒙说,"你说在我们以后的年代,可是我们从纳尼亚回来才不过一年时间。怎么会在短短的一年里,城堡就倒塌了,巨大的森林形成了,而我们亲眼看着栽种的小树苗都变成了古老高大的果树?天晓得还有其他什么奇迹。可这全是不可能的!”*
"我想起一件事,足以证明这儿是不是我们的城堡。"
露茜激动地说,"假如这就是凯尔帕拉维尔,那么在高台的这一端应该有一扇门。实际上,这扇门应该就在我们的身后。你们都知道——它通向我们的宝库。"
"看不出来。"彼得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他们身后的墙上垂下大片的藤叶。
"我们马上就能搞清楚。"爱德蒙说着拿起一根准备用来生火的粗树枝,开始敲打那爬满青藤的墙壁。嗒,嗒,棍子打在墙上发出坚实的响声,再打下去,仍然是嗒,嗒,嗒。突然,通,遇,通,敲打声变了,这是一种打在木头上的声音。
"听!"爱德蒙惊呆了。
"我们必须先清除这些藤。"彼得说。
"哦,千万别去动它,"苏珊说,"咱们明天早晨再开这门吧。如果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我可不愿意在身后有扇敞开的大门,里面黑咕隆咚,往外散发着凉风和潮气,什么可怕的东西都可能从洞里跑出来!再说,天马上就要黑了。"-
"苏珊!你怎么说这种泄气的话?”露茜责备地瞥了她一眼。两个男孩子则太激动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苏珊讲了些什么。他们开始用小刀割去青藤口转眼间,他们刚才的"安乐窝"被搞得一片凌乱。一阵忙碌过后,那扇门完全暴露出来了。5
"肯定上了锁。"彼得说。
"没关系,木头已经腐朽了,"爱德蒙信心十足,"咱们可以毫不费事地把它砸成碎片,这样我们还可以多些劈柴。来吧。"
事情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这时,沉沉暮色已笼罩大地,天上出现了几颗星星。孩子们站在一堆劈得乱七八糟的木片上,向那刚刚打开的阴森漆黑的洞里望去,不禁一阵微微的颤栗。+
"行了,拿个火把来。"彼得吩咐妹妹。)
"哎呀,现在别下去,"苏珊急忙阻拦,"爱德蒙说……”
"我现在可没那么说,"爱德蒙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我还没有弄懂,不过我们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情的。彼得,你也下来吧?"
"我们大家都下去,"彼得说,"勇敢些,苏珊。我们现在又回到了纳尼亚,像小孩子那样是没有用的。你在这里是女王。而且,不管怎么说,心里装着这样的秘密,谁也睡不着的。"
他们用树枝燃起火把照亮,但这办法不行。燃烧的那一头朝上的话,火就会熄灭;换一头的话,火苗就会灼痛手,烟会熏着眼睛。最后他们不得不用爱德蒙的电筒。幸好一个礼拜前爱德蒙生日时得到一只电筒,电池几乎还是新的。他拿着电筒第一个走了下去,接着是露茜和苏珊,彼得走在最后.
"我已经来到台阶跟前。"爱德蒙大声报告。
"数一下,看有多少级。"彼得说。
一——二——三——"爱德蒙嘴里数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直数到第十六级台阶。"到底了。"他朝身后喊道。
"那么这里真的是凯尔帕拉维尔,"露茜说,"以前的台阶就是十六级。"再没有谁讲一句话。直到他们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紧靠着站在一起。爱德蒙打开手电筒,光柱缓缓地移动着。(
"哇!"孩子们立即发出了一阵欢呼。
现在无可怀疑了,这儿就是凯尔帕拉维尔那古老的宝库。作为纳尼亚的国王和女王,他们曾是这里的主人。房子正中有一条南道(就像暖房里一样),两边每隔不远就竖立着一套辉煌的盔甲,犹如卫士在守护着那些宝藏。在南道两旁的架子上,盔甲之间,摆满了奇珍异宝——项链、手锡、戒指以及纯金餐具和长长的象牙,还有成堆尚未镶嵌的宝石,像石子或者土豆一样散乱地堆在那里——钻石、红宝石、绿宝石、红玉、黄玉,还有紫水晶。架子下面放着一个个钢片镶边的标木箱子,上着大锁。这里冷得要命,又静得出奇,孩子们几乎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那些宝贝上面盖着厚厚的尘土,要不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并且又回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他们简直无法相信那些是珠宝。渐渐地孩子们由新奇而产生的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伤感与惆怅,甚至有些恐怖,因为这里完全像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被遗弃的地方。因此足足有几分钟,谁也没有讲话。
他们慢慢朝前走去,不时把手边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看,就像遇到久违的老朋友,一边发出阵阵感叹"噢,看!咱们的加冕戒指——你还记得头一次戴上它时的情景吗?——咦,这不是那枚我们都认为丢失了的胸针吗?——瞧,这不是你在孤独岛那次比武大会上穿的盔甲吗?那还是小矮人们为我特制的呢!——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用那只号来喝酒?——你还记不记得。。
突然,爱德蒙停住了脚步"听我说,不能再浪费电池了,也许以后会更需要它。咱们是不是拿上需要的东西,然后赶紧出去?"
"我们首先得拿上那些礼物。"彼得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纳尼亚的圣诞夜,他、苏珊和露茜都得了一些礼物,他们把这些礼物看得比整个王国都珍贵。爱德蒙没有礼物,因为当时他没有和大家在一起。(这是他自己的过错,你在另一个故事里可以读到。)
大家都同意彼得的话,于是顺着甬道径直朝宝库的另一端走去。不出所料,那些东西依然挂在墙上。露茜的礼物最小了,是一个宝石小瓶子,里面还剩有半瓶多神水:这神水可以瞬间治愈所有的创伤和疾病。露茜十分庄重地、默默地把它从墙上取下来,用背带斜持在肩上。苏珊的礼物是一张弓、一壶箭和一只号。那张弓依然完好无损,旁边是那只盛满了羽栩箭的象牙箭壶。可是,号却不在。
"喂|苏珊,"露茜问,"你的号在哪里?"
"唉,真糟糕!”苏珊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最后天带着它,就是我们去围猎白色牡鹿的那一天。它肯定是在我们回人类世界时给弄丢了。"
爱德蒙吹了声口哨,深表惋惜。这是一只神奇的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吹响它就会及时得到帮助。
"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正需要这种宝贝。"他说。
"别担心,我还有弓箭呢。"苏珊说着从墙上把弓箭取下来。
"弓弦不会已失去弹性了吧,苏?"彼得问。
可能是宝库里的空气有些奇异之处,那张弓仍然很好用。苏珊在学校里是射箭和游泳的好手,她立即拉开弓,轻轻弹了一下弓弦。嗡的一声。弓弦那震撼人心的声响,在整个屋子里回荡。这轻轻的响声,把孩子们带回往日那美好的时光。战斗、持猎、欢宴……一幕一幕又都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随后,她放松了弓弦,把箭壶挎在身边。
接着,彼得取下了他的礼物——镶着一只红色巨狮的盾牌,和那柄神圣的宝剑。他吹掉剑鞘上的灰尘,在地毯上擦了擦,佩在身旁。然后把那盾牌拿在手里试一试。开始他担心宝剑会锈在剑鞘里拔不出来。可令他欣喜不己的是,那把宝剑轻轻一拉便出了鞘,在黑暗中发出一道寒光。,
"这是我的宝剑,我用它杀死了那只射狼。"他自豪地说,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与勇气。其他几个这时都觉得面前站着的已不是个普通的男孩子,而是威严的彼得国王。大家突然想起,他们必须节约电池了。'
他们沿着台阶回到地面,重新燃起熊熊的篝火,然后紧紧地靠在一起,以便互相取暖。地面很硬,很不舒服,可他们太疲倦了,不久便沉沉睡去。
3小矮人
露宿最糟糕的是一大清早你就醒过来了,而且一旦醒来就非得起身不可,因为地面太硬,你觉得很不舒服。可是,早餐除了苹果之外什么也没有,在前一天的晚餐也只是苹果的情况下,这就更糟。当露茜说这是个灿烂的早晨时(她的话完全正确),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恰当的话可说了。还是爱德蒙说出了大伙儿的心里话……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小岛。"
他们在井边喝足了水,草草地洗了把脸,然后便顺着小溪走向下游。他们来到海岸边,久久地凝视着海峡,正是这海峡把他们与大陆分开了。
"我们只有游过去。"爱德蒙说口
"苏没有问题。"彼得说。(她在学校时就曾获得游泳奖牌。)……可是,我不知道咱们几个怎么样。"他说的"咱们几个"其实是指爱德蒙和露茜。爱德蒙至今在学校的游泳池里游不了一个来田,而露茜简直就不会游。!
苏珊说"海里也许有漩涡爸爸说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游泳是危险的。"
"可是,彼得,"露茜说,"在家里我的确不会游泳,可是在纳尼亚我们不是都已学会了吗?——那时我们还会骑马,还学会了做其他的事情。你不认为…?
"啊,那时我们都是成年人。"彼得说,"我们治理国家许多年,的确学会了做很多事情。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了。"
"现在我才算明白过来了。""明白什么了?”彼得问。
"当然是明白所发生的这一切啦。"爱德蒙激动地说,
"你们说昨天晚上最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什么?我们离开纳尼亚才不过一年,凯尔帕拉维尔却好像已经有几百年没人住过了。怎么,还没明白过来?你们知道,无论在纳尼亚住多么久,对我们自己那个世界来说,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说下去,"苏珊说,"我想我已经开始明白了。"
"这就是说,"爱德蒙继续说道,"一旦你离开了纳尼亚,你就失去了那里的时间概念。我们在英国过了一年,而在纳尼亚就可能已经过了几百年呢!”
"好家伙,爱德,"彼得兴奋起来,"我相信你说得对。
这么说来,我们住在凯尔帕拉维尔竟是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重返纳尼亚,就像是十字军的战士,或者盎格鲁-撒克逊人,或者古代的英国人重返现代的英国一样!”
"要是过去的朋友看到我们,该会多么激动,多么——"露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嘘!”“看!”三个伙伴说,因为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海峡对面,在他们现在的位置稍微向右一点儿,有一只树林,他们都确信河口就在那片林子的另一侧。这时,从权林后面划出一条小船,顺着海峡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船上有两个人,一个划桨,另一个坐在船尾,用于使劲抓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一个劲地扭动着,好像是活的。那两个人看样子是大兵:他们身穿盔甲,满脸胡须,相貌凶悍冷酷。孩子们从海岸上退回到树林中,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这儿就行。"坐在船尾的那个人说。这时候小船正好停在孩子们对面。
"在他脚上捆一块石头怎么样,头儿?"另一个停下了手中的桨。
"混蛋,"船尾那人粗鲁地怪声说,"用不着口再说咱们也没带石头来。没问题,只要咱们把绳子绑紧些,不用石头也能淹死他。"说着,他站起身来,提起了那捆东西。彼得这时看清了,那是一个小矮人,他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但仍在不停地奋力挣扎。突然,彼得听到耳边。翁的一声响,只见那领头的扬起双臂,把小矮人摔在小船的底板上,他自己却翻身落入水中,挣扎着朝对岸游去。彼得清楚地看到,苏珊一箭正射在他的头盔上。他转过身来,只见苏珊脸色苍白,已经把第二支箭搭在弦上了,可这支箭没有射出去。另一个士兵看到自己的同伴遭到袭击,立即惊叫一声,从小船的另一端跳下水去,没命地一口气游到对岸,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快l别让小船顺水漂走了!"彼得喊道。他和苏珊顾不得脱下衣服便一齐跳进水里,没费多大劲儿,他们便把那小船拖到岸边,把小矮人从船里抬了出来。爱德蒙忙着用小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彼得的剑应该说比小刀锋利,但是长剑在这种情况下很不方便,因为在剑柄以下的部位没有抓手的地方。)小矮人松了绑之后,立即坐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然后大声说"你们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看你们并不像是妖魔鬼怪。"
和绝大多数小矮人一样,他矮胖、鸡胸,身高不足一来,又粗又红的大胡子,使他的脸显得很小,只剩下一只山峰一般的高鼻子,和那双闪闪发光的黑眼睛。
"不管是不是鬼,"他继续说,"你们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万分。"
"我们怎么会是鬼呢?"露茜好奇地问。
"这话我可听了一辈子了,"小矮人说,"都说海岸这边树林里的鬼就和树叶一样多。大家一直是这么传说的。所以当他们想干掉谁的时候,就把他送到这个地方来(正像他们对付我一样),说是把他留给那些鬼怪去”处理'。可是,那些鬼怪真会把人活活淹死,或者割断他的喉咙吗?人们对此一直将信将疑。我并不怎么相信鬼神,可是刚才那两个胆小鬼却深信不疑,他们送我去死,而面对死亡时,却比我更感到害怕!”
"真有意思,"苏珊笑着说,"难怪他俩逃命时跑得飞快。"
"什么?他们逃走了?"小矮人有些紧张起来。"是的,"爱德蒙说,"逃到大陆上去了。"
"我射他们,但并不打算伤害他们,你知道。"苏珊解释说。她怕别人误以为她在这么近的距离还射不中。
"嗯,"小矮人说,"那可不太妙,那意味着今后将会有麻烦,除非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守口如瓶。"
"他们为什么要淹死你?"彼得问口
"我是一个危险的罪犯,真的!"小矮人不无自豪地说,"那可是说来话长了。不过,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也许你们会邀请我共进早餐?你们简直想象不出来,一个人死里逃生之后,他的胃口是多么好。"(
"可是,这儿只有苹果。"露茜泄气地说。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当然,能有几条鲜鱼做早餐就更好了,"小矮人咂咂嘴,"看来我只好反客为主,请你们吃早餐口罗。我看见那船上有些钓鱼用具。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把小船弄到岛的另一边去,不能让对面大陆上的任何人看到它。"
"这一点我本该先想到的。"彼得有些惭愧地说。
四个孩子和小矮人一道来到水边,费了好大力气才托小船推进水里,然后一个个爬了上去。小矮人立即老练地指挥起来。船桨对他来说显然太大了。于是他来掌舵,彼得主桨,小船缓缓朝北驶去。一会儿,他们便绕过小岛的拐角,转向东方。从这里,孩子们举目望去,看到了整个海湾和对西海岸的土地。他们原以为旧日的纳尼亚总要留下些什么痕迹的,但那些树林,那些自他们的时代往后生长起来的松林,使得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在小岛东边的海面上,小矮人开始钓鱼。他们钓到了词多鳝鱼,这是一种像彩虹一样美丽的鱼。这使孩子们又回想起在凯尔帕拉维尔的那些日子,那时他们也吃这种鱼。当他们认为钓到的鱼已经足够吃了,便把小船逆水划进一条小溪,拴在一棵树上。那小矮人十分能干(尽管小矮人里有坏蛋,可他们个个都很聪明),他麻利地把鱼剖开、洗净,然后说:!
"好了,现在需要的是一堆篝火。"
"我们已经在城堡里架起了火堆。"爱德蒙说。
小矮人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果然有一个城堡!""只不过是一堆废墟。"露茜并没有介意。
小矮人满脸疑虑,仔细地依次打量着他们。"那你们究竟是……"他嗫嚅着说,但马上又改口道,"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先吃早饭。可是,让我们先来做一件事:请你们把手放在心口上,然后对我连说三遍’你现在的确还活着'。你们真的有把握,我没有淹死,而你们不是一群鬼?"
他们一齐向他保证,直到这小家伙放心为止。下面一个问题是,怎么拿走这些鱼。既没有铁丝把它们穿成一串,也没有笼子,最后,他们只好用爱德蒙的帽子,这是他们惟一的一顶帽子,要不是他实在饿得发慌,他是决不会同意的。
在城堡里,小矮人起先好像浑身都不自在,他不停地东张西望,使劲用鼻子嗅来嗅去,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奇怪,真奇怪。这味道好像是从鬼穴里发出来的。"可是当篝火点燃时,他精神来了,指手画脚地教几个孩子如何用炭火烤新鲜蹲鱼。鱼很烫手,没有叉子,惟一的一把小刀要供五个人用,饭还没有吃完,几个人的手指都烫伤了。可是,孩子们早已饥饿难忍,所以对这点儿小小的烫伤并不十分在意。最后,大家喝了些井水,再吃一个苹果,就结束了这顿美餐。.
小矮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做成了一根足有他胳膊那么粗的大烟斗,装满烟丝,凑在篝火上把烟点着,惬意地吐出了一口清香的灰色烟雾,心满意足地说"好了。"
"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好吗?"彼得说,"然后我们给你讲我们的故事。"
"好吧,"小矮人说,"既然你们救了我的命,当然应该满足你们的要求,才算是公平合理。从哪儿说起呢?首先我该告诉你们,我是凯斯宾国王的信使。"
"谁是凯斯宾?"四个声音同时问道。
"凯斯宾十世,纳尼亚的国王,祝他统治长久!"小矮人极其虔诚而庄严地祈祷着,"我是说,他应该是整个纳尼亚的统治者,这是我们的希望。可是眼下他还只是我们纳尼亚旧臣的国王。
"请问,”纳尼亚旧臣'是指哪些人?”露茜插了一句口,
"哦,那就是指我们,"小矮人说,"我们这些被称为”叛逆'的土生土长的纳尼亚人。"
"你是说,"彼得猜测道,"凯斯宾是过去的纳尼亚的首领?"
"对了,可以这么说,"小矮人用手搔搔头,"可他自己却是个新纳尼亚人,一个台尔马人。你们能够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爱德蒙说。
"我简直都糊涂了。"露茜说。
"哦,亲爱的,"小矮人抱歉地说,"我讲得很不好,我想最好还是从头讲起吧——从凯斯宾是怎样在他叔父的王宫里成长起来,以后又是怎样完全站在了我们一边。可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长些更好,"露茜高兴极了,"我们都喜欢听故事。"
于是,那小矮人坐下来,讲了下面的故事。我不准备照他的原话把这故事复述给你们听,因为,那就要把孩子们在听故事过程中的提问和插话也都写出来,篇幅就会太长,情节就会太复杂,而且仍然不得不舍去孩子们只是在后来才听说的一些内容。不过,故事的要点,与孩子们最终所了解的完全一致,是下面这样的。
4凯斯宾王子的故事
凯斯宾王子从小住在纳尼亚中部地区一座巨大的城堡里,跟着他的叔父和婶婶二纳尼亚的国王弥若兹,和那个满头红发的普鲁娜普瑞丝弥尔王后。凯斯宾王子的双亲早去世了,保姆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作为王子,他虽然有许多除了不会讲话之外几乎什么都会做的非常精致奇妙的玩具,但是最使他神往的却还是每天睡觉前的那段时间,每到这时,慈祥的保姆便来给他讲故事。
叔父对凯斯宾的成长似乎并不十分在意,不过每周两次唤他去阳台上散半个钟头的步。一天,当叔侄俩散步闲谈时,叔父突然对他说
"孩子,我打算派人教你骑马和击剑。你知道,我和你的婶婶没有孩子。看来,我过世以后,多半要由你继承王位。你一定非常开心吧!嗯?"
"不知道,叔父。"凯斯宾回答说。
"不知道'!"弥若兹感到很意外,"那么,我倒要问问看,一个人除此之外,还想要些什么?"
"叔父,我的确有一个希望。"凯斯宾认真地说。
"什么希望?"
"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生活在过去的日子里。"(别忘了,小王子这时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
到现在为止,国王一直是用一种成年人的令人讨厌的腔调跟他谈话,这表明他对谈话并无兴趣,然而这时他突然向凯斯宾投来非常锐利的一瞥。
"嗯?怎么回事?"他说,"什么过去的日子?"
"咦,你不知道,叔父?"凯斯宾睁大了眼睛,"那时候,所有一切与现在全不一样——动物都会讲话,有善良的水族仙女和林中仙女:小矮人和那些非常可爱的小羊怪,还有……
"那全是胡说八道,是哄小孩的!”国王严厉地呵斥道,"只能讲给小娃娃听,你听见没有?你已经长大了,不该再信这些胡言乱语。在你这样的年龄,你应该对战斗和探险感兴趣,而不是这类无稽之谈。"
"哦,可是那古老的年代里,也有战斗和探险呀!”凯斯宾不服气地说,"那是多么奇妙的经历!那时候,曾经有一个白女巫,她自封为纳尼亚国的女王,用魔法使整个纳尼亚只有寒冷的冬天,没有明媚的春天。后来,从什么地方来了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他们杀了那女巫,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和女王,他们叫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他们统治多年,人民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而这一切又全都离不开阿斯兰……
"它是谁?"弥若兹厉声问道。假如凯斯宾的年龄再稍微大一点儿,他无疑会从叔父的语调中有所警觉,马上识相地闭上嘴巴。可是,他继续讲了下去。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阿斯兰是只狮子,伟大的神灵,正义的化身。"
"你从谁那里听来这些鬼话的?"
国王怒气冲冲地说,并抓起凯斯宾的手。凯斯宾有些害怕了,闭着嘴没有回答。
"尊贵的王子隆下,"国王弥若兹放开了凯斯宾的手,"你必须回答我!看着我的脸。是谁在向你讲这些谎话?"
"保……保姆。"凯斯宾十分踌躇地说,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听着!"叔父紧紧抓住他的肩头,使劲摇了一下,"不许哭!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谈论那些愚蠢的故事,连想都不许想l那些什么国王和女王,根本就不存在!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国王、两个女王?而且根本就没有狮子阿斯兰之类的东西,更不会有什么说话的动物。你听见没有?"
"是的,叔父。"凯斯宾抽泣着说。
"好了,我们别谈这些了。"国王打个手势,恭候在阳台另一端的侍从快步走过来。国王威严地吩咐道:”把王子殿下送回他的房间去,再把他的保姆给我带来。"
第二天,凯斯宾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保姆被送走了,连向王子说一声"再见"都不准。他还听说,他马上会有一位家庭教师。
凯斯宾非常怀念慈祥的保姆,为此他还哭过好多次。不知为什么,古老纳尼亚的故事反而更为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每天夜里都梦到小矮人和林中仙女,还有那些会说话的动物,白天便想方设法要让城堡里的猫狗们开口和他说话。可是,那些狗只会摇尾巴,猫也只会冲着他咪咪叫。
凯斯宾深信未来的家庭教师一定非常讨厌。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礼拜后,当那家庭教师出现在他面前时,凯斯宾发现他竟然非常讨人喜欢。他是凯斯宾见过的最矮也最肥胖的人,长长的胡子一直垂到肚子上。他那张棕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虽然长得很丑,但和善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他的声音十分庄重,他的眼睛却时常闪烁着诙谐的笑意,所以在对他十分熟悉之前,你很难判断出他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却是顶认真的。他叫克奈尔斯博士.
在克奈尔斯博士讲授的所有课程中,凯斯宾最喜欢的莫过于历史课了。迄今为止,除了保姆的那些故事以外,他对纳尼亚的历史一无所知。当教授讲到皇族是如何迁移到纳尼亚并成为统治者的时候,他感到惊讶万分。
"那是殿下的祖先,凯斯宾一世,"克奈尔斯博士缓缓地说,"他第一个征服了纳尼亚,并成为那里的国王。把你们整个民族带到纳尼亚来的就是他。你们并不是真正的纳尼亚人,你们都是台尔马人,来自西部大山那边十分遥远的台尔马国。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凯斯宾一世被称为征服者凯斯宾。"
"请问,博士,"有一天凯斯宾问,"我们从台尔马国来到这儿以前,什么人住在纳尼亚?"
“没有有人类,或者说极少有人在台尔马人之前来过纳尼亚。"克奈尔斯博士说。
"那么我的祖先征服的是谁呢?”
"王子殿下,"克奈尔斯博士有意换了个话题,"好像我们该结束历史课,开始学习语法了。"
"噢,求求你,再等一会儿!"凯斯宾恳求道,"请告诉我,难道没有经历战争吗?要是这里没人和他打仗,为什么称他为征服者凯斯宾?"
"我刚才说了,那时在纳尼亚很少有人类。"博士说着,透过眼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这个小男孩。
开始凯斯宾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但他的心马上剧烈地跳了起来。"这么说,"他急切地问,"还有其他的生灵?就像故事里讲的那样?有……”
"嘘!"克奈尔斯博士把头凑向凯斯宾,"不要再说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保姆就是因为给你讲了古代纳尼亚的故事而被打发走了?国王不喜欢这个。假如他发现我对你讲这些秘密,你会受到鞭苔,而我就会被杀头。"
"那为什么?"凯斯宾问。
"咱们真的该开始学习语法了,"克奈尔斯博士高声说,"请王子殿下翻开《语法解析》第四页,语法园地或趣味语法点滴及语言的结构和妙用。"
打这以后,直到吃午饭,老师讲的全是名词呀、动词呀等等。可我们的小凯斯宾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太激动了。他深信克奈尔斯博士要对他讲的并不止这些,他迟早会告诉自己更多的事情.
王子没有失望。几天以后,他的家庭教师对他说"今天晚上我要给你上天文课,在深夜时分,两颗神圣的行星塔瓦和阿拉姆毕尔将在相距一度左右的位置上相遇而过。这种现象已经两百年没有发生过了,王子殿下今生也不会再见到了,最好你今晚早些上床,两星相遇之前我会来叫醒你的。"
这和古代纳尼亚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凯斯宾真正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可不管怎么说,半夜起床总是件新鲜事,他感到十分高兴。他原以为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可实际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过,好像才睡了不过几分钟,便感到有人轻轻地在推他。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屋子里洒满了银色的月光,克奈尔斯博士身上裹着一件带头罩的大斗篷,手里提着一盏灯,站在床边。凯斯宾马上清醒过来,他一骨碌爬起身,开始穿衣服。尽管这是夏天,他仍感到出乎意料的凉意。博士给他披上一件同样的斗篷,又帮他穿上一双温暖轻便的高筒靴。有了斗篷和靴子,在黑暗的过道里就不容易被人看见,而且走起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这样,他们俩离开了房间。
也不知穿过了多少走廊,爬了多少楼梯,最后经过塔楼的一扇小门,他们终于来到外面的平台上。从这里朝下看,是幽暗的城堡花园,抬头望去,是一轮明月和满天的星斗。他们快步走向另一扇门,这门通向城堡中心巨大的高塔。克奈尔斯博士打开锁,领着凯斯宾沿塔内的旋转楼梯向上爬去。凯斯宾开始兴奋起来,以前是从来不许他爬这楼梯的。
楼梯很长,也很陡。爬到塔顶时,凯斯宾已是气喘吁吁。
但他马上发现再累些也值得。向右边极目望去,山峦重重,依稀可见:左边则有一条大河,蜿蜒而去。此时万籁俱寂,凯斯宾甚至听得见一英里外海狸大坝的水声。分辨那两颗他们想看的星星似乎并非难事它们低垂在南方,明亮得就像小小的月亮,而且相距非常近。
"它们会撞在一起吗?"凯斯宾对那无垠的宇宙感到神奇莫测,于是不安地问。
"不会的,亲爱的王子,"博士轻声地说,"苍天那些伟大的星宿太熟悉它们的舞步了,怎么会相撞呢。你好好地看着吧,它们的聚会是吉祥的,会给苦难的纳尼亚带来巨大的幸福。看啊,胜利之神塔瓦在向和平女神阿拉姆毕尔致敬了,看——它们就要到相距最近的位置了!”
足有两分钟克奈尔斯博士一言不发,像一尊雕像矗立在那里,凝视着塔瓦和阿拉姆毕尔。然后,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转向凯斯宾。
"极少有人看到这一奇景,王子殿下是幸运的。现在,我想说的是,我带你到这里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凯斯宾扬起头来望着他,可是博士的斗篷帽子把他的脸遮住了一大半。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克奈尔斯博士说,"是因为我们下面有六间空房子,还有一个长长的楼梯,而且楼梯底下的小门已经上了锁,没有人能偷听我们讲话。"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天你不肯讲的事情?"凯斯宾一下子激动起来。
"是的,"博士说,"可是记住,我们绝不可以随便谈论这类事情——除非在这里。"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凯斯宾使劲儿点点头,"你快接着往下说呀!”
"听着,"博士说,"你所听到有关纳尼亚的每一个传说都是真实的,纳尼亚原本不是人类的领土,它属于伟大的阿斯兰。在这个国家里,有神志清醒的大树,有机灵活泼的水中仙女,有羊怪,有森林之神、小矮人和巨人,有海狸和人头马,还有许多其他会讲话的动物。与凯斯宾一世战斗的就是它们。正是你们台尔马人,使得所有这些生灵、树木和流水都变得沉默不语,是你们屠杀并赶走了小矮人和羊怪,现在甚至想把这一切永远地从人们的记忆中抹掉。想想看,国王为什么不允许人们提起这些往事?"
"噢,我多么希望我的祖先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凯斯宾说,"但使我高兴的是所有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尽管它们都已经成为过去。"
"你的同胞们同样在暗地里反对你们祖先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克奈尔斯博士说。
"可是,博士,"凯斯宾问,"你为什么说’我的同胞'?你自己不也是台尔马人吗?""
"我像吗?"
"不管怎样,咱们是同类呀!”
"是吗?"博士用更加深沉的声音重复着,同时把他斗篷上的帽子掀到脑后。于是,凯斯宾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凯斯宾恍然大悟——怎么没能早些发现这个事实呢|克奈尔斯博士身材那么矮小,又那么胖,还有那么又长又密的胡子。他的脑子里一下闪出两个念头。"眼前的这个克奈尔斯博士是个小矮人,他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要杀掉我。"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有点害怕。另一个念头倒很令人高兴"果然有小矮人活了下来,我终于亲眼见到了一个。"
"我想你终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克奈尔斯博士说,"或者,你猜着了。我不是纯种小矮人,我身上也有人类的血液。许多小矮人战后幸存了下来,为了继续生存,他们剃掉胡须,穿上高底靴子,装成人的模样,与你们台尔马人混在一起,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个半小矮人。假如我的同胞——纯种小矮人——还活在世上的话,他们一定会看不起我的,他们会叫我’叛徒'。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我的同胞,以及纳尼亚那些愉快的生灵,还有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我很抱歉,博士,"凯斯宾说,"可那不是我的过错,你知道。"
"我讲这些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亲爱的王子,"博士答道,"你倒是应该问一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我有两个理由。第一,我这颗衰老的心把这些秘密藏得实在太久了,久得使它隐隐作痛,我要是不悄悄地对你讲出来,我就要憋死了!第二,我希望当你成为国王时,你能帮助我们,因为我深信你虽然是一个台尔马人,但你同样热爱过去的一切。
"当然,当然啦,"凯斯宾连连点头,"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可以仁慈地对待小矮人家族那些可怜的幸存者:你可以召集那些有学问的魔法师,想办法找到一个重新唤醒树神的秘诀:你可以找遍这块国土上的每一个角落,看是不是还有羊怪、会讲话的动物和小矮人。他们可能藏在什么地方默默地生存着。"
"你真的以为在这世上还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吗?"凯斯宾热切地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博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也怀疑他们是否还存在,我一生都在寻找他们的踪迹。有时我好像听到了山中小矮人们的鼓声:有时,在夜里,在森林中,我好像看到了羊怪和林中仙女在远远的地方跳舞。可是,当我走过去时,那儿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我总是感到失望,可随后又不断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燃起我心中的希望之火。我也不知道究竟这世上还有没有他们存在,可是至少你可以努力做一位像古代彼得国王那样的贤明君主,可不要学你的叔父。"
"这么说,关于国王和女王的传说也是真的啦?还有那白女巫的故事?"凯斯宾问。
"当然,那都是真的,"克奈尔斯说,"那是纳尼亚的黄金时代,这块土地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那时他们就住在这座城堡里吗,博士?"
"不,我亲爱的孩子,"老人说,"这座城堡只是近些年你曾祖父修建的。当阿斯兰加封亚当的两个儿子和夏娃的两个女儿为国王和女王之后,他们就一直住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没人见过那神圣的地方,或许就连它的废墟现在也找不到了。可是,我们相信那地方离这儿十分遥远,在大河入海之处。"
"啊!"凯斯宾吃了一惊,"你是说在那’黑树林'里?那个到处都住着鬼的地方?"
王子殿下,看来有人曾经向你讲过一些谎话,"博士说,"那里根本就没有鬼,那是台尔马人编出来的一派胡言。你们的国王们对那大海怕得要命,因为他们总也忘不掉有关过去的传说中,都少不了阿斯兰会从海外归来,惩处邪恶,伸张正义。他们自己不敢走近大海,也不希望其他任何人走近它。因此,他们任那里长起茂密的森林,好把他们的人民与海岸隔开。由于和树神的冲突,他们害怕森林,所以他们想象出那里到处都是鬼魂。历代国王和那些大臣们,由于仇视、惧怕大海和森林,就编造了这些谎言,如果谁都不敢到海边去看大海,去遥望阿斯兰的土地和东方初升的太阳,他们就会感到安全一些。"
他俩在寂静中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克奈尔斯博士先说话"哦,咱们在这儿待的时间不短了,该下去睡觉了。"
"一定要走吗?"凯斯宾有些依依不舍,"我真想多谈一会儿。"
"天快亮了,当心别人发现并四处寻找我们。"克奈尔斯博士说。
5凯斯宾深山探险
从这以后,凯斯宾和他的老师在塔顶上又有过好多次这样的密谈,每一次都使得凯斯宾对古代纳尼亚有更多的了解,结果他脑子里几乎装满了对那奇妙世界的憧憬和向往,以及对好时光重返纳尼亚的渴望。可是,他并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因为这时他已开始接受正规的教育了,他学会了击剑、骑马、游泳和潜水,以及如何使用弓箭,如何捋猎,还学会了宇宙结构学、修辞学、纹章学、诗体韵律,当然还有历史、法律、物理、炼金术和天文学;关于占星术,他只学了一些基础理论,因为博士说实际操作不宜教授给王子。,
"而我自己,"他补充道,"也只是一个很不成熟的占星家,只能做最简单的试验。"他没有上航海课,(“这是一门高尚而又富有英雄色彩的学问。"博士说。)这是因为国王弥若兹反对提到船舶和大海。,
他凭着自己的聪慧敏锐与细心的观察,还学会了不少其他知识。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自己的婶婶——普鲁娜普瑞丝弥尔王后,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她不喜欢他。同时他渐渐发现,纳尼亚是一个不幸福的国家,
税收过重,法律严酷,而弥若兹更是一个极其残忍的君王。
岁月如梭,一晃几年过去了。有一段时间里,王后好像是害了什么病,整个城堡都为她忙碌和不安,医生们往返如梭,全国上下都在议论纷纷。这时已是初夏,一天夜里,凯斯宾躺下不过几个钟头,便意外地被克奈尔斯博士摇醒了。
"我们要讲一点儿天文学吗,博士?"凯斯宾问。
"嘘!”博士低声说,"别说话,你要相信我,按照我的盼咐去做。穿上衣服,你就要进行一次长途跋涉了。"
凯斯宾感到十分诧异,可现在他已完全信任自己的老师,便立刻照他的吩咐做了。穿好衣服之后,博士递给他一件什么东西"我这儿给你准备了一个旅行袋,我们马上到隔壁房间,从餐桌上取些吃的,把袋子装满。"
"那儿有我的仆人,他们总是寸步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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