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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葫芦的秘密

_8 张天翼(现代)
日那天晚上起——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你,我就看出来了。”
“看出了什么?”我吓了一大跳,右手不由得暗暗地去按住了兜儿。
杨拴儿瞧着我笑了一下:
“王葆,你别把别人都当做傻瓜。我杨拴儿虽说没有你那么好的本领,
我可也到底干过那一手来的。你那桶里的金鱼是哪儿来的,你蒙得住你同学,
可逃不了我的眼睛。我打那会儿起,就拚命打听你的事。”
我这才知道,原来杨拴儿一直在那里注意着我的成就。他知道我屋子里
老是不断地有新东西添出来——连我自己也记不请有些什么了,现在他可一
件一件的都数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我的保管员似的。他一方面非常眼馋,一
方面又非常佩服我。这么着,他就打定主意要跟我交朋友,要跟我合伙。
“只要你不嫌弃,那咱们俩——”他拿手指头点点我的胸脯,又点点他
自己的胸脯,“咱们俩结个金兰之交: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
同日死。”
我一时没听懂他的话,正在发楞,杨拴儿又说:
“我是有心要拜你为兄——论年纪我虽说痴长几岁,论手段你可该做大

寄。你是龙头:你叫小弟干啥就干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么呀?”我简直没法儿领会他的意思,“你说的什么?”

二十七
杨拴儿又和我谈了老半天,我这才摸清了他的意思。
原来这只是一个误会。他以为我得到的那些个东西,都是来路不正当的。
那也难怪。他当然不明白我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特殊幸福的
人了,能够要什么就有什么,都可以给变出来。我完全有权利享有这些东西,
丝毫没有什么不正当。
他虽然那么误解了我,可是他倒的确是打心底里佩服我的。你瞧,他专
心诚意要跟我交朋友,就宁愿从他学校里溜出来找我,这一片好意难道不令
人感动么?——只是他认错了人。
可是,这一切怎么能告诉他呢?我怎么跟他解释呢?
所以我只是劝他回他学校里去,别三心二意的。我还对他讲了一些大道
理,因为我没有别的什么话可以说。我说明一个青年必须学习,因为学习对
于一个青年有无比的重要性。他杨拴儿既然是一个青年,那么就应当回去学
习,而不应当溜出来不学习。最后,我希望他能把我的意见好好想一下,说
不定可以在思想上提高一步。
可是他有他的见解。他说:
“我要是没有别的门路,那我当然——..,没的说,只好乖乖儿的去学
好,去读书,可是一有了别的门路——比如说,能跟上你这么一位角色,咱
们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好日子,那我——你想想,那我又何苦再圈在学校里
傻学习呢!我如今特为来找你,我豁出去了..”
“呃呃!”我不让杨拴儿再往下说。“你别把我误会了,我可不是..”
“你是真人不露相,我知道,”他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可是咱们哥
儿俩——这,这!”他怪里怪气地翘翘下巴,还扬了一下眉毛。“你刚才小
小儿露了那么一手——可真,呵!神不知鬼不觉,连我也没看出你在哪儿做
了手脚。我对你只有四个字:五,体,投,地。这是真话。”
接着杨拴儿还赞不绝口,认为我的本领简直赛得上什么“草上飞”,他
还说,我这号人物儿该有个名副其实的称号,可以叫做“如意手”,再不然
就叫“通天臂”。
你瞧!就这么着,跟他实在说不到一块儿。他说的那一套又还有些我听
不大懂的。我急了,再三劝他别跟我,跟了我没好处。他也急了,红着脸直
赌咒,说他并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要有半句戏言,立刻就五雷轰顶!”
我们站着谈一阵儿,又走一段儿(怕路上的人注意我们)。然后又站着
谈一会儿。
时候可已经不早了,我就说:
“咱们以后再讨论,行不行?我劝你还是先回你学校里去..”
“不行了,”杨拴儿忽然垂头丧气的,“学校我可回不去了。我也回不
了家。我没路可走了。”
“那你..”我也觉得十分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
“住的地方倒还好办,什么角落儿里都成。可是没得吃的。我身上一个
大子儿也没有。”
“啧,你瞧你!”我忍不住要怪他。“可怎么办呢?”
“可怎么办呢?”

停了一会,他才又告诉我:
“我连晚饭都还没着落呢。”
怎么,原来他还是饿着肚子找我来的!——
“嗨,你不早说!”
于是我拉着他上了夜宵店,让他吃了一个饱(反正我兜儿里随时可以变
出钱来)。他可高兴了,一面吃着,一面谈着,还喝了两杯白酒。我们走出
店门以后,他就问:
“王葆,你会抽烟不会?”
“谁会那个!”
“我教你,好不好?”
“谁学那个!”
“可我真想抽两口儿,怎么办呢?请请我吧。”
我不同意。
他叹了一口气,说:
“我可真摸你不透。你一会儿那么大方,一会儿又那么小器。”
“嗯,我小器呀?我只是..”
“嗯,我知道了!”他两手在肚子上一拍。“敢情你是要让我自己来想
办法。你想要试试我的手段,看我够不够得上做你的小兄弟,是不是?”
“什么..?”我还没听明白他的话,从他的举动里可看出他的意思来
了:他想要去偷!
我使劲拉住他的膀子:
“那可不行!你还是学生呢。我可不许你..”
“呃呃呃,”他悄悄地挣扎着,“瞧我的,瞧我的。”
“不害羞么,你,”我几乎拽他不住。“我嚷了,噢!”
我真是有点儿着急。心想,这么着倒还不如给他买一包了。我觉得我有
责任来制止他那种不正当的行为。..
我刚这么一转念,手上就突然出现了一盒双喜牌的纸烟,要藏都来不及
藏。
杨拴儿可鼓起了一双眼睛把我傻盯着,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真可恶!”我暗暗地骂着宝葫芦,恨不得有个地缝好钻进去。
忽然我觉着我的手给人抓住了,——那是杨拴儿,他亲亲热热地捧着我
的手,压着嗓子叫:
“真是真是!..啧,如意手!我这才知道,是你自个儿要露一露..”
“别瞎闹!”
他脚一跺:
“孙子跟你瞎闹!我知道我刚才错了:我太不自量了。我只是要尊你为
兄,其实我还不配。我得——我得——要是你不嫌弃,我得拜你为师。”
他还赌咒说,他从来没见过一位像我这么高的本领的,只不过在剑侠小
说或是侦探小说里读到过一些。这回——
“这回可给我访着了!”
我哀求他别往下说。他可越说越来劲。
我要走开。他可老是跟着我。
同志们!假如你们做了我,不知道你们会有怎么样个感觉。当时我只是
觉着热得难受,脊背上还好像有什么虫子在那里爬似的。

其实我这个人并不难说话:谁要是说我本领好,说我有成绩,我倒没有
意见。我也并不太讨厌人家赞扬我。可是现在——瞧瞧我!——一身的白毛
汗!
我这才知道,受人赞扬也不一定就很舒服:这得看看赞扬你的是哪一号
人,所赞扬的是哪一号事儿。
我还是得想个法子脱身:
“对不起,咱们可不能多谈了。我还有点几事。”
杨拴儿挺热心地问:
“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我是——我是——我得去看电影,”我想出了这么个理由。“我跟郑
小登约好了的。票都早买了。”
这总不能再跟着我了吧。
他问明是什么电影院,哪一场(我胡诌(zhōu)了一套),他就拉着我
的手:
“走,我送你到门口。”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又说:
“我知道你瞧我不起,我知道。”
我没言语。

二十八
我们走着走着——这可好了,我可以和他分手了,杨拴儿还想要约日子
和我见面。
“明儿我来找你?”
“不行,明儿我们恐怕得考数学了。”
“呵,考数学!,考好了又怎么样?要是我做了你..”
“呃,瞧瞧这个!”我打断了他的话,向路边一个“无人管理售书处”
的柜子走去。他只好住了嘴,跟着我走。
本来我只不过是为了打打岔的。可是一走到书柜跟前,我就不由得也注
意起那些陈列品来了。顶吸引我的是一本《地窖人影》一——封面是黑咕隆
咚的一片,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黑影子,而角落里有一只亮堂
堂的手,抓着一支亮晶晶的手枪对着那中间。
还有一本可更有吸引力,叫做《暗号.. 000,000!》画着一个又丑又凶
的人和一个又凶又丑的人在街上走着,互相做着鬼脸——一瞧就可以断定那
是两个坏蛋。我想:
“要是给我遇见了,我准也能破获这些个暗藏的匪徒。这么着,公安工
作可就省事多了。”
我忍不住要瞧一瞧杨拴儿的脸——想要看看这号人的脸是不是也有显著
与众不同的地方,好让大伙儿一看就能毫无错误地断定他..
我正想着,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来的——打我身后钻出
了一个小男孩儿,扒在书柜上一瞧,就叫起来:
“哟,没了!”
“啊?”——在我后面忽然也发出了一声叫,就又钻出一个小姑娘来,
顶多不过像小珍儿那么大。“我瞧瞧,我瞧瞧——嗯!这不是?”
于是他俩欢天喜地地打柜里拿出一本连环画来。小男孩儿把钱数好,要
投到收款箱里去,女孩儿可拦住了他:
“数对了没有?”
“没错,你瞧,没错。还多给了两分呢。妈妈说,没零钱了,就多给两
分吧,妈妈说。”
小姑娘把钱接过来数了一遍,才投到了钱箱里。他俩又仔细瞧了瞧口子,
看见的确是全数给装了进去了,这就连蹦带跳地跑开了。
我们也就转身走开。我一面眼送着那跑着的俩孩子,一面慢慢走着。才
走不了几步,我手上就一下子冒出了两本崭(zhǎn)新的书——就是刚才顶
吸引我的那两本。
我脸上又是一阵发烫,瞟了杨拴儿一眼。他恰恰正瞧着我,那眼神可有
点儿古怪:好像是有点儿看我不起,又好像有点儿可怜我似的。
“王葆,这可不光彩。”
我简直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咱们快走吧,”杨拴儿悄悄碰我胳膊一下。“别站在这儿丢人!”
“这书——这不是那里面的,是我自己..”
他不理我的话,只是把嘴角那么咧着点儿,像笑又不像笑。过了会儿他
才开口:
“你一直瞧我不起,我知道。可是我就算再怎么下流,就算本领再怎么

不行,我可也不干这个。它这是‘无人管理’,就是信得过你,你怎么能在
这儿使这个手段?这算是什么人品?咱们这一行也有咱们这一行的人品。你
就是发个狠心把这儿的东西全都拿到了手,这又算什么好汉,我问你?”
我可真想要跳起来嚷起来,和他大吵一场。可是我没那么办。我想把这
两本书扔掉,不过也没有扔。我只是加快了步子。三步两脚一赶,就到了目
的地:过街就是我讲的那家电影院了。
杨拴儿可还拽住不让我走:
“还有一句话。..王葆,我算是知道你了,今儿个。”
他瞧瞧我。我瞧瞧他。他可又说了:
“唔,不错,你好,你有钱儿,你还有好名声——可是你得给我想想了
吧。我可怎么办,你说?我明儿还得去找吃的喝的呢。”
这里他住了嘴,老盯着我。然后拿手背拍拍我的胸脯:
“怎么样,老兄?”
我倒退了一步。
“什么‘怎么样’?你要干么?”
“您不懂?”他摊开了一个手掌,“帮帮忙,请您。”
“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只要俩钱儿。”
我心里可实在生气:
“什么‘俩钱儿’!这是什么态度!”
可是你又不能不管他:他要是真挨了饿可怎么办?我这就在兜儿掏摸
着,一面暗暗吩咐了宝葫芦一句,就掏出了一张人民币。
“五圆?”他接到手里一瞧。“别是闹错了吧?”
“没错。”
“谢谢。你这个人倒还够朋友,”他拍拍我的胳膊,“回见。”
我正要过街去,杨拴儿忽然又打了回头:
“王葆,你生我的气了吧,刚才?我的确大说重了点儿,请你别见怪。
我可是还得劝你:往后别再在“无人管理”处露这一手儿了。”
你们听听!他倒仿佛挺正派似的!可是我并没有答辩。他又说了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那么些个活——这才抬了抬手,“回见。”
我于是松了一口气,刚要跑——杨拴儿又回来了。
“王葆,还有一句话。”
他拉着我的手陪我过街去,一面小声儿告诉我说,我要是有了什么事,
尽管找他就是:他准给我帮忙。
我知道这是他又跟我友好起来了。他一直把我送到电影院的进场口。我
得感谢他的这片好意。可是我本来并没打算真的跑去看电影,我也没有票。
现在——嗯,你还有什么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也好,”我心说,“反正这会儿回不了家:小珍儿他们准等着我呢。
宝葫芦!给我一张票!”

二十九
我进了场子。我耳朵里好像一直还响着杨拴儿的话声。我使劲晃了晃脑
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才听出是场子里有人嗡嗡嗡他说话。
我找到了我的座号之后,这才想起:
“放的是什么片子,这一场?”
后面一排有几个人在那里议论着一个什么故事,讲得津津有味,——可
不知道是不是这部片子的故事。我回过头去瞧瞧,无意中瞥见场子门口走进
了好些个人,中间有一位很像是老大姐。
“难道就这么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儿发慌。我赶快转过脸来,低着脑袋翻我手
里的书,好像要准备考试似的。
“咦,王葆!”——忽然有人喊我,仿佛就在我耳朵边。
我侧过脸去一瞧,可就——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由于吃惊呢,还是由于礼
貌的缘故——我猛地站了起来:
“老大姐!”
这就是说,她已经发现了我,和我面对面招呼起来了。
并且她的座位——不前不后刚好正在我的旁边!我瞧着她,十分纳闷。
她也瞧着我,十分纳闷。
“你的座位也在这儿?”她倒问起我来了。“你的是几号?”
“没错。你瞧,”我看看手上的副票,又看看椅背上的号码。
“怎么,你的也是十二排八号?那可重复了!”
“什么重复?”
“郑小登的票子也是这个座号。”
“怎么!郑小登..”我急忙四面瞧着找着。
“小登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来。票在他身上。可怎么..”
我把手一拍:
“噢,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没什么!”——我掉脸就往外跑,头也不回。我逆着那些走进场的人
们,连钻带拱地往门口挤。哪怕有人很不满意我,“瞧这孩子!”我也不管。
别人回过脸来瞧我,我可不瞧他。
我从门口验票员手里拿到了一张票根,就连忙一拱腰,对准一个迎面来
的大个儿肋窝下一钻,来到了场子外面。
“郑小登!”
郑小登正在那里满身的掏口袋呢。
“哈,王葆!你也来了?”
“哪,这儿。你的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你..”
“快进去,别罗嗦!要开映了!”
我把郑小登往门里一推——他拉我的手都没拉住。
我走了出来。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时候我才有工夫弄明白今
天开映的是什么片子。原来叫做《花果山》。
可惜已经“本场客满”了。

“这准是一部好电影,挺有趣的。”我估计着。
“可是注意,我可并没说我想要去看!”我赶紧对自己声明。
“我才不想看呢。我想散步,呶。我慢慢儿走回家去。”
街上还是很热闹,那些店铺都还不打算休息,还把许多许多诱人的东西
排列在通明透亮的柜台里,引得人们不断地出出进进。
可是我瞧也不敢瞧它一眼,免得添麻烦——让我手里又堆满什么盒儿呀
包儿的。
“唉,我真不自由!”
宝葫芦在我兜儿里说:
“怕什么!你吃不了兜着走,兜不走的我给搬家去。”
话是不错。可是我要那么多玩意儿子么呢?
当然,有些个东西我瞧着也还喜欢。可是我一喜欢,立刻就照样有这么
一件东西来到了我手上或是放到了我屋里——来得那么容易,那么多,让我
吃不了,用不完,玩不尽,那反倒没有什么意思了。
我自问自:
“那么我到底还该要些什么,这辈子?”
答不上。
如今说也奇怪;我的东西都也像我的时间一样:不需要。这已经多得叫
我没法儿处理了。我好像一个吃撑了的人似的,一瞧见什么吃的就腻味。
因此我就昂着脑袋,直着脖子,目不斜视地走着。虽然有时候总不免要
惦记到那些铺面,脑子里不免要浮起一些东西来,可是我自己相信:
“我基本上做到了..”
“格咕噜!”
我不理会,仍旧一声不吭地走着。我不打算跟宝葫芦讲什么,反正讲也
白讲。我只是心里说要防着它点儿。
“干么要防着我?”宝葫芦忽然发问。
“不跟你谈。”
“干么不跟我谈?”
“俺,就是不跟你谈,”我说。“反正,你挺什么的:你思想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它又问。等了会儿,见我不开口,它就自己回答:“没
一处不对头。”
它的意思总还是那句老话:它是按照我的意图办事的,可是我老不肯承
认这一点。因此它十分痛心,它说:
“其实呢,当时你心里的确是那么转念头来的一你自己也许还不很了
然,我倒是明白你的心眼儿。我还知道,你照那么想下去,想下去,就会要
怎么样,什么样的秧儿长成什么样的树。”
“哈,不错!所以你就净把大树给搬来了?”
“对,我让你直接达到那个最后的目的——大树。”
不对,我说。究竟秧儿是秧儿,树是树,可不是一个东西。干么净把那
些个大树栽到我头上?有时候有些个玩意儿——
“不错,我瞧着好,喜欢。可并不一定就要归我——我可没有那么个目
的。”
这个宝贝可只说它的宝贝道理:
“你既然喜欢它,就得让它归你。就该是这么个目的——

不然你干么要白喜欢它一场?”
停了会儿它又说:
“这全是为你打算。”
你瞧,说来说去可又绕到了这句老话!
不谈了!我也不跟它提意见。你们知道,它虽然有些行为不大正派,它
那个主观意图可总是好的。难道我还忍心责备它么?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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