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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艾捷尔

_21 艾捷尔.丽莲.伏尼契(英)
那个家伙给迷惑了。我在三个星期内四次更换了看守。我已不厌其烦地处罚
了那些士兵,可是这一切全都没用。我不能阻止他们来回传递信件。那些傻
瓜爱上了他,好像他是个女人。”
“这倒非常奇怪。他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的邪恶之处——请您原谅,主教阁下,但是这个家伙确实足以让
圣人也失去耐心。真是难以置信,但是我还得亲自主持审问,因为一般的军
官再也忍受不了。”
“怎么会这样呢?”
“很难解释清楚,主教阁下,他信口雌黄,你一旦听过就明白了。别人
还以为审讯官是犯人,而他却是法官。”
“但是他有什么厉害之处呢?他当然可以拒绝回答问题,可是他除了沉
默没有别的武器。”
“刺刀一样的舌头。我们全是凡人,主教阁下,我们大多数人都曾犯过
我们不愿公之于众的错误。这是人性使然,让他唠叨出二十年前犯下的小小
过失,谁也受不了——”
“里瓦雷兹兜出了审讯官的一些私人秘密吗?”
“我们——真的——那个可怜的家伙还是一名骑兵军官时欠了债,于是
就从团里的资金借了一笔钱——”
“事实上是偷窃了交他保管的公款?”
“这当然是错误的,主教阁下,但是他的朋友随后就把钱还了,这事就
遮盖了下来——他出身很好——从那以后他是一身清白。至于里瓦雷兹是怎
么获悉了这个事情,我就想象不出了。但是他在审讯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
是兜出这起丑闻——竟然当着下属的面!而且还摆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就像
是在祈祷一样!这个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教省。如果主教阁下能够出席一次
审讯,我相信您就会认识到——这事不必让他知道。您可以在一旁偷听——”
蒙泰尼里转过身来看着统领,脸上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表情。
“我是宗教使者,”他说,“不是警察的暗探,偷听不是我的职责。”
“——我并不是想惹您生气——”
“我认为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把犯人送到这儿,
我会和他谈谈。”
“我斗胆劝告主教阁下不要这样做。这个家伙完全是死不改悔。应该不
要拘泥于法律的规定,立即把他干掉,免得再让他去犯罪。这样不仅更加安

全,而且更加明智。在您表达了意见以后,我还得斗胆恳请您接受我的观点。
但是不管怎样,我要对特使大人负责,维护本城的治安——”
“我呢,”蒙泰尼里打断了他的话,“要对上帝和圣父负责,确保在我的
教区内没有见不得人的行径。既然你在这个问题上逼我就范,上校,那么我
就行使红衣主教的特权。我不许和平时期在本城设立一个秘密军事法庭。我
要在这里单独接见犯人,明天上午十点。”
“听凭主教阁下的吩咐。”统领带着愠怒的敬意回答,随后走开。一路上,
他暗自嘟哝:“他们倒是一对,一样固执。”
他没对任何人提及红衣主教将要接见犯人,到了时间才让人打开犯人
的镣铐,然后把他押往宫里。他对受伤的侄子说,贝拉姆那头驴子的杰出子
孙发号施令[出自《圣经》故事,贝拉姆是一位先知,他因诅咒以色列人,
被他所骑的驴子用人语叱骂。这里上校是借此辱骂蒙泰尼里是一个固执的
人。],就已够让人受不了,可是还要担当风险,防止那些士兵和里瓦雷兹及
其死党串通一气,计划在途中把他劫走。
当牛虻在严加看守下走进屋子时,蒙泰尼里正伏在一张堆满公文的桌
子上写着东西。他突然想起一个炎热的仲夏下午,当时他坐在就像这间屋子
的书房里翻着布道手稿。百叶窗关着,就像这里一样,不让热气进来。一个
水果贩子在外面叫道:“草莓!草莓!”
他愤怒地甩开眼前的头发,嘴上露出了笑容。
蒙泰尼里从公文堆里抬起头来。
“你们可以在门厅里等候。”他对卫兵们说。
“主教大人,请您原谅。”军曹小声说道,显然慌了神。
“上校认为这个犯人很危险,最好——”
蒙泰尼里的眼里突然露出了一道闪光。
“你们可以在门厅里等候。”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
军曹大惊失色,敬了一礼,结结巴巴地告辞,然后带着手下的士兵离
开了房间。
“请坐。”门关上以后,红衣主教说道。牛虻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里瓦雷兹先生,”停顿片刻以后,蒙泰尼里开口说道,“我希望问你几
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我将不胜感激。”
牛虻微微一笑。“目、目、目前我的主、主、主要职业就是被人提问。”
“那么——不作回答吗?这我已经听说了,但是那些问题是调查你的案
子的官员提出来的,他们的职责是利用你的回答作为证据。”
“那么主教阁下的问题呢?”语调隐含的侮辱甚于言辞的侮辱,红衣主
教立即就听出来了,但是他的面庞并没失去庄严而又和蔼的表情。
“我的问题,”他说,“不管你回答与否,始终只有咱俩知道。如果问题
涉及你的政治秘密,你当然不作回答。如若不然,尽管我们都是素昧平生,
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就算帮我个人一个忙吧。”
“我完、完、完全听凭主教阁下的吩咐。”他说罢微微鞠了一躬,脸上的
表情就连贪得无厌的人们都不敢鼓起勇气求他帮忙。
“那么,首先,据说你一直在把武器私自运进这一地区。它们是拿来做
什么用的?”
“是、是、是杀、杀、杀老鼠。”
“这个回答可真吓人。如果你的同胞和你的想法不同,在你的眼里他们

就是老鼠吗?”
“有、有、有些人是。”
蒙泰尼里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了他有一小会儿。
“你的手上是什么?”他突然问道。
牛虻瞥了一眼他的左手。“一些老鼠牙咬的旧疤、疤、疤痕。”
“对不起,我说的是另一只手。那是新伤。”
瘦弱而又灵巧的右手布满了割伤和擦伤。牛虻把它举了起来。手腕已
经肿了,上面有一道又深又长的黑色伤口。
“小、小、小事一桩,这您也能看得出来。”他说,“那天我被捕时——
多亏了主教阁下。”——他又微微鞠了一躬——“一个当兵的给踩的。”
蒙泰尼里拿起手腕仔细端详。“过了三个星期,现在怎么还是这样?”
他问。“全都发了炎。”
“可能是镣铐的压、压、压力对它没有什么好处。”
红衣主教抬起了头,眉头紧锁。
“他们一直都把镣铐扣在新伤上吗?”
“那是自、自、自然了,主教阁下。这就是新伤的用途,旧伤可没有用。
旧伤只会作痛,你不能让它们产生正常的灼痛。”
蒙泰尼里又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起身打开装满外科器械的抽屉。
“把手给我。”他说。
牛虻伸出手去,脸上绷得就像敲扁的铁块。蒙泰尼里清洗了受伤的地
方以后,轻轻地把它缠上了绷带。他显然习惯于做这样的工作。
“镣铐的事儿我会跟他们谈谈,”他说,“现在我想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
“这、这、这很容易回答,主教阁下。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死。”
“为什么要‘死’呢?”
“因为如果统领无法枪毙我,我就会被送去服划船的苦役。对我来说,
结、结、结果是一样的。我的身体受不了。”
蒙泰尼里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牛虻没去打扰他。他眯起
眼睛靠在椅背上,懒散地享受着解除镣铐以后的轻松感觉。
“假设,”蒙泰尼里再次开口说道,“你逃了出去,以后你怎么办呢?”
“我已经告诉过您,主教阁下。我会杀老鼠。”
“你会杀老鼠。这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让你从这儿逃走——假设我有权
这样做——你会利用你的自由鼓动暴力和流血,而不是阻止暴力和流血
吗?”
牛虻抬起眼睛望着墙上的十字架。
“不是和平,而是宝剑[此语引自《圣经》。耶稣有一次曾对他的信徒说:
“你们不要以为我带着和平来到世上;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剑。”]——
至、至少我应该和善良的人们待在一起。就我本身来说,我更喜欢手枪。”
“里瓦雷兹先生,”红衣主教不失镇静地说道,“我还没有侮辱过你,也
没有蔑视你的信仰和朋友。我就不能指望从你那里得到同样的礼遇吗?抑或
你还是希望我假定无神论者不能成为谦谦君子吗?”
“噢,我给忘、忘得一干二净。在基督教的道德中,主教阁下看重的是
礼节。我想起了您在佛罗伦萨的布道,当时我和您的匿名辩护者展开了一场
论、论战。”

“这正是我想和你谈的话题之一。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原因吗?你好像对
我怀有一种特别的怨恨。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便利的靶子,那就是另外
一回事。你那一套政治论战的方法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不谈政治。但
是我当时相信你对我怀有一些个人的仇恨。如果是这样,我乐于知道我是否
让你受过委屈,或者在什么方面致使你引发了这样的情感。”
“这正是我想和你谈的话题之一。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原因吗?你好像对
我怀有一种特别的怨恨。如果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便利的靶子,那就是另外
一回事。你那一套政治论战的方法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不谈政治。但
是我当时相信你对我怀有一些个人的仇恨。如果是这样,我乐于知道我是否
让你受过委屈,或者在什么方面致使你引发了这样的情感。”

“我必须向主教阁下引述莎士比亚的话。”他说,并且轻声笑了一下。“‘就
像那人一样,无法忍受一只无害且必需的小猫[典出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
斯商人》,意为各人的好恶不同,有些事情是没有什么理由的。’]。我讨厌的
就是教士。见到法衣我的牙、牙、牙齿就疼。”
“噢,如果只是——”蒙泰尼里作了一个满不在乎的手势,随即丢开了
这个话题。“可是,”他补充说道,“辱骂是一回事,歪曲事实则是另外一回
事。在答复我的布道时,你曾经说过我知道那位匿名作者的身份,这你就错
了——我并不是指责你故意撒谎——你说的不是事实。直到今日,我对他的
名字毫不知晓。”
牛虻把头歪到一边,就像一只聪明的知更鸟,严肃地望了他一会儿,
然后突然仰面放声大笑。
“S— S—Sanctasimplicitas![拉丁语:多么圣洁啊!]噢,你们这些可
爱而又天真的阿卡迪亚人——你猜不到的!你没、没有看出恶魔的象征吧?”
蒙泰尼里站了起来。“我得明白,里瓦雷兹先生,论战双方的文章都是
你一人写的吗?”
“这是一件丑事,我知道。”牛虻抬起那双纯真的蓝色大眼睛回答。“而
你竟然吞、吞、吞下了这一切,就像吞下了一只牡蛎。这样做很不应该,但
是,噢,太、太、太有趣了。”
蒙泰尼里咬着嘴唇,重又坐了下来。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牛虻想让他
发脾气,他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克制自己。但是他开始为统领的恼怒
寻找借口。一个人在过去三个星期里,每天都要花上两个小时审讯牛虻,偶
尔骂上一句,确实可以原谅。
“我们还是丢开这个话题,”他平静地说,“我想见你的具体原因是:我
在这里担任红衣主教,在怎么处置你的问题上,如果我选择行使我的特权,
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要行使特权的唯一用途是干涉对你动用暴力。为
了阻止你对别人动用暴力,对你动用暴力不不必要的。因此,我派人把你带
到这里来,部分原因是问你有什么抱怨的——我会处理镣铐一事,但是也许
还有别的事情——部分原因是在我发表意见之前,我觉得应该亲眼看看你是
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什么抱怨的,主教阁下。alaguerrecomme
àguerre.[法语:在
战争中,我们必须遵循战争的惯例。]我不是一个学童,把武器私自运进境
内,竟还指望政府拍拍我的脑袋。他们使劲揍我,这是自然的。至于我是什
么样的人,您曾听过我作的一次浪漫的忏悔。
那还不够吗?抑或你愿—愿—愿意我再来一次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蒙泰尼里冷冷地说道,随即拿起一支铅笔在
手中玩弄。
“主教阁下当然没有忘记老迭亚戈吧?”他突然改变了他的声音,开始
像迭亚戈一样开口说道,“我是一个苦命的罪人——”

铅笔啪的一声在蒙泰尼里手中折断了。“这太过分了!”
铅笔啪的一声在蒙泰尼里手中折断了。“这太过分了!”

“里瓦雷兹先生,”蒙泰尼里说道,最终停下了脚步,“你对我做了一件
任何一个出自娘胎的人对其不共戴天之敌都不肯做的事情。你窥探了我个人
的悲伤,并且挖苦和嘲弄另一个人的痛苦。我再次恳请你告诉我:我让你受
过委屈吗?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对我耍弄这样丧尽天良的玩笑呢?”
牛虻靠在椅垫上,带着神秘、冷酷和费解的微笑望着他。
“我觉得好、好、好玩,主教阁下。你对这一切那么在乎,这使、使、
使我——有点——想起了杂耍表演——”
蒙泰尼里连嘴唇都气得发白。他转身摇响了铃。
“你们可以把犯人带回去了。”他在看守进来时说道。
他们走了以后,他坐在桌边,仍然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气成这
样。他拿起了他这个教区里的教士呈交的报告。
他很快就把它们推到一边。他靠在桌上,双手捂住了他的脸。牛虻好
像已经留下了他那可怕的阴影,他那幽灵般的痕迹就在这间屋子里游荡。蒙
泰尼里坐在那里,浑身发抖,直打哆嗦。他不敢抬起头来,以免看见他知道
这里并不存在的幻影。那个幽灵连幻觉都算不上。
只是过度疲劳的神经所产生的一个幻想。但是他却感到它的阴影有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那只受伤的手,那种微笑,那张冷酷的嘴巴,那双
神秘的眼睛,就像深深的海水——
他摆脱掉那个幻想,重又处理他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闲暇的时间,
可这并没有使他感到烦恼。但是深夜回到卧室时,他在门槛前停下了脚步,
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如果他在梦中看见它怎么办?他立即恢复了自制,跪倒
在十字架前祈祷。
但是他彻夜都没有入眠。
第四章
蒙泰尼里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忽视自己的承诺。他强烈地抗议给牛虻带
上镣铐,那位不幸的统领现在毫无办法,绝望之余只得打开所有的镣铐。他
牢骚满腹,对他的副官说:“我怎么知道下一步主教阁下将会反对什么?如
果他把普通的一副手铐也称作‘残忍’,那么他很快就会惊呼不该在窗户上
安装栏杆,或者要我用牡蛎和块菌款待里瓦雷兹。在我年轻的时候,罪犯就
是罪犯,他们就被当成罪犯来看待,没有人会认为乱党要比小偷好,但是现
在造反成了一种时髦,主教阁下好像有意鼓励这个国家的所有坏蛋。”
“我看不出他凭什么要来干涉,”副官说道,“他又不是教省的特使,无
权插手民事和军事方面的事务。根据法律——”
“谈论法律有什么用?圣父打开了监狱的大门,把自由派的所有坏蛋全
都放了出来。在这之后,你不能指望谁来尊重法律!这完全是胡闹!蒙泰尼
里大人当然要摆摆架子。前任教皇在位时,他还算安稳。现在他可是妄自尊

大。他立即就得到赏识,可以为所欲为。我怎么能反对他呢?他也许得到了
梵蒂冈的秘密授权,谁知道呢。现在一切都是黑白颠倒。你闹不清下一步将
会发生什么。过去多好,人们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
大。他立即就得到赏识,可以为所欲为。我怎么能反对他呢?他也许得到了
梵蒂冈的秘密授权,谁知道呢。现在一切都是黑白颠倒。你闹不清下一步将
会发生什么。过去多好,人们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
至于牛虻,他在回到城堡时神经处于亢奋状态,近似歇斯底里,同蒙
泰尼里的会面几乎使他再也忍受不了。绝望之中,最后他才恶狠狠地说到了
杂耍表演,只是为了中止那次面谈。再过五分钟,他就会流出眼泪。
当天下午他被叫去受审。对于向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只是发出阵
阵抽搐似的狂笑。
统领忍不住发了脾气,开始破口大骂,牛虻却只是笑得愈加没有节制。
不幸的统领怒气冲冲,大发雷霆,威胁要对这位倔强的犯人动用无以复加的
酷刑。但是最终他得出了杰姆斯·伯顿老早就得出的结论,跟一个失去理智
的人争辩只是白费口舌,徒伤肝火。
牛虻再次被带回到他的牢房。他在地铺上躺了下来,陷入一种低落而
又绝望的情绪之中,疯疯癫癫一阵之后他总是这样。他一直躺到黄昏,身体
一动也不动,甚至什么也不想。
经历过上午的冲动以后,他处于一种奇怪的冷漠状态,他自己的痛苦
对他来说不过是沉闷的机械负担,压在某个忘了自己还有灵魂的木头物件
上。事实上,结局如何没有多大关系。
对于一个具有知觉的生物来说,唯一重要的是免除难以忍受的痛苦。
至于是从改变外部条件着手,还是从扼杀感觉着手,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
题。也许他能逃出去,也许他们会把他杀死。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再次见到
Padre了,所以这使他的精神感到空虚和烦恼。
一名看守送来晚饭,牛虻抬起头来,漠然地望着他。
“什么时间了?”
“六点。您的晚饭,先生。”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臭不可闻、半热不冷的馊饭,随即转过身去。他不
仅感到情绪低落,而且也感到自己病了。见到食物,他心中作呕。
“如果你不吃是会生病的,”那位士兵匆忙说道,“还是吃点面包吧,对
你会有好处的。”
那人说话时语调带着一种好奇的诚恳,他从盘子中拿起一块未曾烘干
的面包,然后又把它放了下来。牛虻恢复了革命党人的机警,他立即就猜出
面包里藏了什么东西。
“你把它放在这儿,回头我会吃上一点。”他漫不经心地说。牢门开着,
他知道站在楼梯的军曹能够听清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牢门又被锁上,他确信没人从窥测孔监视。他拿起了那块面包,小心
地把它揉碎。中间就是他所期望的东西,一把截短的锉子包在一小张纸里,
上面写着字。他小心地摊开那张纸,凑近略有光亮的地方。字密密麻麻地写
在一起,纸又薄,所以字迹很难辨认。
铁门打开,天上没有月亮。尽快锉好,两点至三点通过走道。我们已
经作好一切准备,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他兴奋地把那张纸揉碎了。这么说来,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他
只需锉断窗户的栏杆。镣铐已经卸下,真是幸运!他不用锉断镣铐。有几根

栏杆?两根,四根。第一根得锉两处,这就等于八根。噢,如果他动作快点,
他在夜里还是来得及的——琼玛和马尔蒂尼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包括伪装、护照和藏身之处?他们一定忙得不可分身——他们还是采用了她
的计划。他暗自嘲笑自己愚不可及。究竟是不是她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只
要是个好计划就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因为是她想出了让他利用
地道的主意,而不是让他攀着绳梯下去,私贩子们原先就是这么建议的。她
的计划虽然更加复杂和困难,但是不像另外一个计划那样,可能危及在东墙
外面站岗的哨兵生命。因此,当两个计划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选
择了琼玛的计划。
栏杆?两根,四根。第一根得锉两处,这就等于八根。噢,如果他动作快点,
他在夜里还是来得及的——琼玛和马尔蒂尼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包括伪装、护照和藏身之处?他们一定忙得不可分身——他们还是采用了她
的计划。他暗自嘲笑自己愚不可及。究竟是不是她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只
要是个好计划就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因为是她想出了让他利用
地道的主意,而不是让他攀着绳梯下去,私贩子们原先就是这么建议的。她
的计划虽然更加复杂和困难,但是不像另外一个计划那样,可能危及在东墙
外面站岗的哨兵生命。因此,当两个计划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选
择了琼玛的计划。
接到这个消息以后,牛虻就锉断窗户的栏杆,撕开衬衣编成一根绳子,
然后顺着绳子落到院子东边的那堵宽墙上。在哨兵瞭望另外一个方向时,他
沿着墙头往前爬;在那人朝这边张望时,他就趴着不动。东南角是坍塌了一
半的塔楼。在某种程度上,塔楼是被茂密的常青藤支撑在那里。但是大块的
石头坠落到里面,堆在院子的墙边。他将顺着常青藤和院子的石堆从塔楼爬
下去,走进院子,然后轻轻打开没有上锁的铁门,途经过道进入与其相连的
地道。数个世纪以前,这条地道是一道秘密走廊,连接城堡与附近山上的一
个堡垒。地道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而且多处已被落进的石头阻塞。只有私
贩子知道山坡有一个藏得严实的洞穴,他们掘开了这个洞穴,使它与地道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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