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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艾捷尔

_12 艾捷尔.丽莲.伏尼契(英)
既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政治经验。”
“萨维尼奥的起义者也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们有几位受过教育的人担任
领袖,这个小团体或许也是这样。记住在这些比较过激的团体中,里面有萨
维尼奥起义的幸存者。这一点广为人知。那些幸存者发现在公开的起义中,
他们实力太弱,打不过教会的势力,所以他们专事暗杀。他们还没有达到可
以拿起枪来、大干一场的地步,所以只得拿起刀子。”
“但你凭什么去猜里瓦雷兹和他们有联系呢?”
“我并不去猜,我只是怀疑。不管怎样,我认为在把私运工作交给他之
前,我们最好查清此事。如果他试图同时兼任两种工作,他会给我们这个党
造成极大的破坏。他只会毁了党的声誉,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们还是下
次再来讨论这事吧。我想跟你们说说来自罗马的消息。据说将会任命一个委

员会,起草一部地方自治宪法。”
员会,起草一部地方自治宪法。”
琼玛和牛虻沿着阿诺河边默默地走着。他那滔滔不绝的狂热劲儿好像
已经消退了。他们离开里卡尔多寓所以后,他就没怎么说话。琼玛见他默不
做声,心里着实感到高兴。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觉得难为情。比起平常来,
她今天更是如此。因为他在会上的举止使她大为困惑。
到了乌菲齐宫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她。
“你累了吗?”
“不累。为什么?”
“今晚也不特别忙吗?”
“不忙。”
“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想让你陪我散会儿步。”
“上哪儿呢?”
“没有什么具体的地方,随你喜欢上哪儿。”
“可是为什么呢?”
他犹豫了一下。
“我——不能告诉你——至少是现在,很难说出口。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就请来吧。”
他突然抬起原先望着地面的眼睛,她看见他那眼里的神情非常奇怪。
“你是有什么心事,”她平静地说道。他从插在纽孔的那枝花上摘下了一
片叶子,随后开始把它撕成碎片。奇怪的是他那么像谁呢?某个人的手指也
有这个习惯,动作匆促而又神经质。
“我遇到了麻烦,”他低头看着双手,声音弱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我
——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你来吗?”
“当然可以,你还是到我的寓所去吧。”
“不,陪我找家餐馆吃饭去吧。西格诺里亚有家餐馆。请你现在不要拒
绝。你已经答应了!”
他们走进一家餐馆,他点了菜,但是根本就没有动他自己的那一份。
他执意一句话也不说,一边在桌布上揉碎面包,一边捏着餐巾的边角。琼玛
觉得很不自在,然后开始想她不该同意到这儿来。沉默越发变得尴尬,可是
她又不能开口谈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那人仿佛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他终
于抬起了头,唐突地说道:“你愿意去看杂耍表演吗?”
她吃惊地望着他。他怎么想到了杂耍表演?
“你见过杂耍表演吗?”没等她回答他又问道。
“没有,我看没有。我并不认为那有什么意思。”
“很有意思的。我倒认为没有看过的人,想要研究人民的生活是不可能
的。我们回到克罗斯门去吧。”
当他们到了那里时,卖艺人已在城门旁边支起了帐篷,刺耳的小提琴
声和咚咚作响的大鼓声宣布演出已经开始了。

这是最粗俗的娱乐形式。几名小丑、哈里昆和玩杂技的、一名钻圈的
马戏骑手、涂脂抹粉的科伦宾和那个做出各种乏味而又愚蠢滑稽动作的驼
背,这就组成了全部的阵容。总的来说,那些笑话既不粗俗又不恶心,但是
平淡而又陈腐。整场表演都没有什么劲儿。观众出于托斯卡纳人那种天生的
礼节,又是大笑又是鼓掌,但是实际上看得津津有味的还是那个驼子的表演,
可是琼玛发现既不诙谐又不巧妙,只是扭腰曲背,动作古怪而又丑陋。观众
却模仿他的动作,他们把小孩举到肩上,以便让小家伙们也能看见那个“丑
人”。
“里瓦雷兹先生,你真的觉得这有吸引力吗?”琼玛转身对牛虻说道。
牛虻正站在她的旁边,胳膊搂着帐篷的一根木柱子。“在我看来——”
她打住了话头,仍旧不声不响地看着他。除了那天她在里窝那的花园
门口站在蒙泰尼里旁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张人脸,脸上表现出一种深
不可测、毫无希望的痛苦。她在看着他时想起了但丁笔下的地狱。
这会儿一个小丑踏了驼子一脚,驼子一个转身翻了一个斤斗,然后身
体一瘫,怪模怪样地倒在圈子外面。两个小丑开始说话了,这时牛虻好像从
梦中醒了过来。
“我们走吧?”他问。“抑或你还想再看一会儿?”
“我想还是走吧。”
他们离开了帐篷,穿过阴暗的草地走到河边。有一段时间里,他们谁
都没有说话。
“你认为表演怎么样?”过了会儿牛虻问道。
“我认为这是一个无聊的行当,有一段表演在我看来实在令人不快。”
“哪一段?”
“呃,那些鬼脸,那样地扭腰曲背。简直丑陋不堪,没有一点高明之处。”
“你是说驼子的表演吗?”
她记得他对涉及自己身体缺陷的话题特别敏感,所以就避免具体提到
这一段。但是现在是他自己触及这个话题,所以她就作了回答。
“是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一部分。”
“这可是人们最欣赏的表演。”
“没错,这正是最糟糕的地方。”
“因为它没有艺术性?”
“不—不,确实没有艺术性可言。我的意思——因为它残忍。”
他微微一笑。
“残忍?你的意思是对那个驼子而言吗?”
“我的意思——那个人当然是一点也不在乎。毫无疑问,对他来说只是
谋生的手段,就像骑手或者科伦宾一样。但是这事让人觉得不开心。丢人,
这是一个人的堕落。”
“他很可能不比他开始干这行时更堕落。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堕落的,或
在这个方面,或在那个方面。”
“不错,但是这——我敢说你会认为是个荒唐的偏见,但是在我来看,
一个人的身体是圣洁的。我不喜欢看见拿它不当回事,使它变得丑陋不堪。”
“一个人的灵魂呢?”
他停下脚步,手扶堤岸的石栏杆站在那里,同时直盯着她。
“一个人的灵魂?”她重复了一遍,转而惊奇地望着他。

他突然伸出双手,激动不已。
“你想过那个可怜的小丑也许有灵魂——一个活生生、苦苦挣扎的人的
灵魂,系在那个扭曲的身躯里,被迫为它所奴役吗?你对一切都以慈悲为怀
——你可怜那个穿着傻瓜衣服、挂着铃铛的肉体——你可曾想过那个凄惨的
灵魂,那个甚至没有五颜六色的衣服遮掩、赤裸在外的灵魂?想想它在众人
的面前冷得瑟瑟发抖,羞辱和苦难使它透不过气来——感受到鞭子一样的讥
笑——他们的狂笑就像赤红的烙铁烧在裸露的皮肉上!想想它回过头去——
在众人的面前那样无依无靠——因为大山不愿压住它——因为岩石无心遮住
它——忌妒那些能够逃进某个地洞藏身的老鼠;想起了一个灵魂已经麻木—
—想喊无声,欲哭无音——它必须忍受、忍受、再忍受。噢!瞧我在胡说八
道!你究竟为什么不笑出声来?你没有幽默感!”
她缓慢地转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沿着河边继续往前走去。整个晚
上她都不曾想过把他的苦恼,不管是什么苦恼,与杂耍表演联系在一起。他
在突然之间发出了这样一番感慨,这就让她模糊地窥见到他的内心生活。她
很可怜他,但又找不出一句得体的话来。他继续走在她的身边,调头俯视河
水。
“我想让你明白,”他突然开口说话,带着一种傲气,“我刚才跟你说的
一切纯粹都是想象。我非常喜欢沉湎于幻想,但是我不喜欢人家把它当真。”
她没有回答,他们默默地往前走去。当他们经过乌菲齐宫的大门时,
他走过马路,停在一个靠在栏杆上的黑色包裹前。
“小家伙,怎么啦?”他问道,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这样和气。“你为
什么不回家?”
那个“包裹”动了一下,低声呜咽着说了一些什么。琼玛走了过去,
看见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衣服又破又脏,蹲在人行道上就像是一个受了惊
吓的动物。牛虻弯着腰,手搭在那个头发蓬乱的脑袋上。
“你说什么?”他把身体弯得更低,以便听清模糊不清的答话。“你应该
回家睡觉去,小孩子晚上不要出门,你会冻坏的!把手给我,像个男子汉那
样跳起来!你住在哪里?”
他抓住那个小孩的胳膊,把他举了起来。结果那个孩子尖叫一声,赶
紧缩回身体。
“怎么回事?”牛虻问道,跪在人行道上。“噢!夫人,瞧这儿!”
那个孩子的肩膀和外套都沾着血。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牛虻继续带着亲切的口吻问道。
“不是摔了一交,对吗?不对?有人打了你吗?我想也是!是谁?”
“我叔叔。”
“啊,是这样!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他喝醉了酒,我、我——”
“然后你碍了他的事——对吗?小家伙,别人喝醉酒时,你就不该妨碍
他们。他们可不喜欢。夫人,我们拿这个小孩怎么办呢?孩子,到亮处来。
让我看看你的肩膀。把胳膊搁在我的脖子上,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就对了。”
他用双手抱起那个男孩,过了街道,把他放在石栏杆上。
然后他拿出了一把小刀,熟练地割开捅破的袖子。那个小孩把头伏在
他的胸前,琼玛则扶着那只受伤的胳膊。肩膀已经肿了起来,胳膊上有一道
很深的刀伤。

“给你这个小孩这么一刀,太不像话了。”牛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扎
在伤口的周围,防止外套蹭疼伤口。“他用什么干的?”
“铁锹。我请他给一个索尔多,想去拐角的那家店里买点米粥,然后他
就用铁锹打了我。”
牛虻不寒而栗。“哎!”他轻声说道,“小家伙,打疼了吧?”
“他用铁锹打了我——我就跑开了——我就跑开了——因为他打我。”
“然后你就一直四处游荡,饭也没吃?”
那个小孩没有回答,开始痛哭起来。牛虻把他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行了,行了!马上就没事了。我想知道哪儿才能找到一辆马车。恐怕
马车全都等在剧院门口,今晚那里可有一场盛大的演出。对不起,夫人,拖
累你了。但是——”
“我倒愿意和你一起去。你也许需要帮忙。你看你能把他抱到那儿吗?
他很重吗?”
“噢,我能行的,谢谢你。”
他们在剧院门口只发现了几辆马车,它们全都坐了人。演出已经结束,
大多数的观众都走了。张贴的海报醒目地印着绮达的名字,她就在芭蕾舞剧
中演出。牛虻请琼玛等他一会儿,随后走到演员出口处,跟一位侍者搭上了
话。
“莱尼小姐走了吗?”
“没有,先生。”那人回答。看到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抱着一个衣衫褴褛
的街头小孩,他感到有些迷惑不解。“我看莱尼小姐就要出来了,她的马车
正在等她。对,她来了。”
绮达走下了楼梯,倚偎着一位青年骑兵军官的胳膊。她显得绰约多姿,
大红的丝绒披风罩着晚礼服,一把用鸵鸟羽毛编织的大扇子挂在腰间。她在
出口处停下了脚步,从那位军官的胳膊里抽出了手,一脸惊喜地走到牛虻面
前。
“费利斯!”她小声地叫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在街上捡到了这个小孩。他受了伤,饿着肚子。我想尽快把他带回
去。哪儿都找不到马车,所以我想借用你的马车。”
“费利斯!不要把一个讨厌的叫化子带进你的屋子!找个警察来,让他
把他带到收容所去,或者什么合适他的地方去。你不能把城里所有的乞丐—
—”
“他受了伤,”牛虻重复了一遍,“如果必须把他送到收容所去,可以明
天送嘛,但是首先我必须照顾他,给他吃点东西。”
绮达做出一个表示厌恶的鬼脸。“你就让他的头抵着你的衬衣!你怎么
能这样呢?他脏死了!”
牛虻抬起头,猛然发了火。
“他可饿着肚子,”他怒冲冲地说,“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里瓦雷兹先生,”琼玛走上前来插嘴说道,“我的寓所离这儿很近。我
们还是把孩子带到那儿去吧。回头如果你找不到一辆出租的马车,我可以让
他在我那儿过夜。”
他迅速转过身去。“你不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晚安,莱尼小姐!”
那位吉卜赛女郎生硬地鞠了一躬,气呼呼地耸了耸肩膀。

她又挽起那位军官的胳膊,撩起裙裾从他们身旁经过,上了那辆引起
争执的马车。
“如果你愿意的话,里瓦雷兹先生,我会让它回来接你和那个孩子。”她
站在踏板上说道。
“很好,我这就把地址告诉他。”他走到人行道上,把地址给了那位车夫,
然后抱着那个孩子回到琼玛的身边。
凯蒂在家等着她的女主人。听到出了什么事后,她跑去端来热水和其
他所需的东西。牛虻把那个孩子放在椅子上,跪在他的身边,熟练地脱下那
身破烂的衣服,给他洗了澡,并且包扎了伤口,动作轻柔而又娴熟。他刚好
帮那个男孩洗完了澡,正用一条暖和的毛毯把他裹起来,这时琼玛端着一个
盘子走了进来。
“你的病人准备吃饭了吗?”她问,冲着那个陌生的小孩笑笑。“我已经
给他做好了。”
牛虻站了起来,把那身脏衣服卷成一团。“恐怕我们把你的房间搞得乱
七八糟的,”他说,“至于这些,最好还是烧了吧。我明天会给他买些新衣服。
夫人,你屋里有白兰地吗?我看他应该喝一点。如果蒙你同意,我这就洗个
手。”
等那个孩子吃完晚饭后,他立即就在牛虻的怀里睡着了,头发蓬松的
脑袋抵着他的衬衣前襟。琼玛帮着凯蒂把乱成一团的房间收拾好了,然后坐
在桌边。
“里瓦雷兹先生,你在回家之前必须吃点东西——你就没怎么吃东西,
而且天已不早了。”
“如果你有的话,我倒愿意来杯英国式的茶。对不起,让你折腾到这么
晚。”
“噢!没关系的。把那个孩子放到沙发上,他会累着你的。等一等,我
在坐垫上放上一条床单。你拿他怎么办?”
“明天吗?除了那个酒鬼恶棍,找找看他还有什么亲人。如果没有,我
看只得听从莱尼小姐的忠告,把他送到收容所去。也许最仁慈的做法是在他
的脖子上拴上一块石头,把他投进河里去。但是那样就会使我遭受不快的后
果。睡得真沉!你这个小孩,真是太不走运了——甚至都不能像只走失的小
猫那样保护自己!”
当凯蒂提着茶壶走进来时,那个男孩睁开了眼睛,带着惶惑不安的表
情坐了起来。他认出了牛虻,已经把他当成了天然的保护人。他扭身下了沙
发,拖着毛毯偎在牛虻的身上。
现在他已完全有了精神,问这问那。他指着那只残疾的左手问道:“这
是什么?”
牛虻的左手拿着一块饼。“这个吗?饼。你想吃一点吗?我看你已经吃
饱了。小男子汉,等到明天再吃吧。”
“不——那个!”他伸手碰碰断指和手腕处的大疤。牛虻放下了饼。
“噢,是这个!这和你肩膀上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我被一个比我更
壮的人打了。”
“疼得厉害吗?”
“噢,我不知道——不见得比其他东西更疼。好了,再去睡觉吧。这么
晚了,你就什么也别问了。”

马车开来时,那个孩子又睡着了。牛虻没有叫醒他,轻轻地把他抱起
来,然后出了房门走到楼梯上。
“今天在我看来,你就像是服务天使。”他在门口停下脚步对琼玛说。“但
是这不会阻止我们以后尽情大吵特吵。”
“我可无意和任何人争吵。”
“啊!但是我可会的。要是不吵,生活就没法忍受。吵得好可是难能可
贵,比杂耍表演可要强得多!”
他随即抱着那个沉睡的孩子走下楼梯,并且笑出声来。
第七章
一月份第一个星期的一天,马尔蒂尼发出了请柬,邀请大家参加文学
委员会的月会。他收到了牛虻的一张短笺,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很抱
歉,不能前来。”他感到有点懊恼,因为请柬注明了“要事”。在他看来,这
个家伙一贯桀骜不驯,这样做真是无礼至极。
此外,他那天分别收到了三封信,全都是坏消息。而且天上又刮着东
风,所以马尔蒂尼感到很不高兴,脾气极坏。开会的时候,里卡尔多医生问
道:“里瓦雷兹到了吗?”他绷着脸回答:“没有,他好像忙着某件更加有趣
的事情,不能来也不想来。”
“真的,马尔蒂尼,”加利气愤地说道,“你大概就是佛罗伦萨成见最大
的人了。一旦你反对某个人,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病了还怎么来?”
“谁告诉你他病了?”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卧床四天了。”
“他怎么啦?”
“我不知道。我们原来约好在星期三见面,因为生病他只得取消了这次
约会。昨晚我去了他那里,我听说他病得太重,谁都不能见。我还以为里卡
尔多会照顾他呢。”
“我一无所知。我今晚就过去,看看他想要什么。”
第二天早晨,里卡尔多走进了琼玛的小书房,他那苍白的脸上满是倦
容。她坐在桌边,正向马尔蒂尼口述一串串单调的数字。她做了一个手势,
要他不要说话。里卡尔多知道书写密码时不能被人打断,所以他坐在沙发上,
呵欠连天,像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2,4;3,7;6,1;3,5;4,1;”琼玛的声音就像机器一
样平缓,“8,4;7,2;5,1;这个句子完了,塞萨雷。”
她用针在纸上戳了一个洞,以便记住确切的位置。然后她转了过来。
“早安,医生。你看上去可是一脸倦容!你身体好吗?”
“噢,我身体还好——只是累得要命。我陪着里瓦雷兹熬了一夜。”
“陪着里瓦雷兹?”
“是啊,我陪了他一整夜,现在我必须回医院,照顾我那些病人。我过
来看看你能否找到一个人去照顾他几天。他病得挺重。我当然会尽力而为,
但是我没有时间。而且他又不让我派个护士去。”

“他得了什么病?”
“呃,病情相当复杂。首先——”
“首先你吃饭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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