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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艾捷尔

_10 艾捷尔.丽莲.伏尼契(英)
人,并且离间一些人,而这些人的帮助和支持对党来说是珍贵的。”
他从花瓶里抽出一支菊花,开始慢慢地撕下白色的花瓣,一片接着一
片。当她的眼睛碰巧看到他纤细的右手一片接着一片扔落花瓣时,琼玛觉得
有些不安。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举动。
“作为一篇文学作品,”他用柔和而又冷漠的声音说道,“它一点价值也
没有,只能受到一些对文学一无所知的人们推崇。至于说它会得罪人,这才
是写作这篇文章的本意。”
“这我十分明白。问题是你会不会得罪那些不该得罪的人。”
他耸了耸肩膀,牙齿咬着一片扯下的花瓣。“我认为你错了,”他说,“问
题是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把我请到这里。我的理解是揭露并且嘲笑那些耶稣会
教士。我可是尽力履行我的职责。”
“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人怀疑你的才能和好意。委员会担心也许会得
罪自由党,而且城市工人也许会撤回给予我们的道义支持。你也许想用这本
小册子攻击圣信会教士,但是很多读者会认为这是在攻击教会和新教皇。从
政治策略的角度出发,委员会考虑这样做是不可取的。”
“我开始明白过来了。只要我将矛头对准教会中特定的一些先生们,因
为他们目前和党的关系弄得很僵,那么照我看来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但是我
直接涉及到了委员会自己所宠爱的教士——‘真理’就是一只狗,必须把它
关在狗窝里。而且在那个——圣父可能受到攻击时,那就必须拿起鞭子抽它。
对,那个傻子是对的[牛虻是在引述莎士比亚的悲剧《李尔王》第一幕第四
场中傻子的一段话:“真理是一条贱狗,它只好躲在狗洞里;当猎狗太太站
在火边撒尿的时候,它必须一鞭子把人赶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就是
不愿做个傻子。我当然必须服从委员会的决定,但是我不免还要认为委员会
把聪明劲儿用在两旁的走卒身上,却放过了中间的蒙、蒙、蒙泰尼、尼、尼
里大、大人。”
“蒙泰尼里?”琼玛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布里
西盖拉教区的主教吗?”
“对,你要知道新教皇刚把他提升为红衣主教。我这儿有一封谈到他的
信。你愿意听一下吗?写信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在边境的另一边。”
“教皇的边境吗?”
“对,他在信中是这么写的——”他捧起她进来时就已在他手里的那封
信,然后大声朗读起来,突然结巴得非常厉害:
“‘不、不、不、不久你、你就会有、有幸见、见、见到我们的一个最、
最、最大的敌人,红、红衣主教劳伦佐·蒙、蒙泰尼、尼、尼里,布里西盖、
盖拉教区的主、主、主教。
他打、打——’”
他打住了话头,停顿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念了起来,念得很慢,声音
拖得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不再结巴。

“‘他打算在下个月访问托斯卡纳,他的使命是实现和解。他将先在佛罗
伦萨布道,并在那里逗留大约三个星期,然后前往锡耶纳和比萨,经过皮斯
托亚返回罗马尼阿。他表面上属于教会中的自由派,并和教皇和费雷蒂红衣
主教私交很深。他在格列高利在位期间失宠,被打发到亚平宁山区的一个小
洞里,从而销声匿迹。突然之间他现在又抛头露面了。当然,他确实受到了
耶稣会的操纵,就像这个国家任何一位圣信会教士一样。还是一些耶稣会教
士建议由他出面执行这一使命的。他在教会中算是一位杰出的传道士,就像
兰姆勃鲁斯契尼一样阴险。他的任务就是维持公众对教皇的狂热,不让这种
狂热消退下去,并且吸引公众的注意力,直到大公签署耶稣会的代理人准备
提交的那份计划。我还没能探悉这份计划。’然后信上还说:‘究竟蒙泰尼里
是否明白他被派往托斯卡纳的目的,以及他是否明白受到了耶稣会的愚弄,
我无法查个水落石出。他要么是个老奸巨猾的恶棍,要么就是最大的傻瓜。
从我迄今发现的情况来看,奇怪的是他既不接受贿赂也不蓄养情妇——我还
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他打算在下个月访问托斯卡纳,他的使命是实现和解。他将先在佛罗
伦萨布道,并在那里逗留大约三个星期,然后前往锡耶纳和比萨,经过皮斯
托亚返回罗马尼阿。他表面上属于教会中的自由派,并和教皇和费雷蒂红衣
主教私交很深。他在格列高利在位期间失宠,被打发到亚平宁山区的一个小
洞里,从而销声匿迹。突然之间他现在又抛头露面了。当然,他确实受到了
耶稣会的操纵,就像这个国家任何一位圣信会教士一样。还是一些耶稣会教
士建议由他出面执行这一使命的。他在教会中算是一位杰出的传道士,就像
兰姆勃鲁斯契尼一样阴险。他的任务就是维持公众对教皇的狂热,不让这种
狂热消退下去,并且吸引公众的注意力,直到大公签署耶稣会的代理人准备
提交的那份计划。我还没能探悉这份计划。’然后信上还说:‘究竟蒙泰尼里
是否明白他被派往托斯卡纳的目的,以及他是否明白受到了耶稣会的愚弄,
我无法查个水落石出。他要么是个老奸巨猾的恶棍,要么就是最大的傻瓜。
从我迄今发现的情况来看,奇怪的是他既不接受贿赂也不蓄养情妇——我还
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你对这位通风报信的人所说的情况感到满意吗?”她过了一会儿说道。
“有关蒙、蒙泰、泰尼、尼里大人无可非议的私生活吗?不,这一点他
也不满意的。你也听到了,他加了一句表示存疑。‘从我迄今发现的情况来
看——’”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是他的使命。”
“我完全信得过写信的人。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四三年结识的一位
朋友。他所处的地位给他提供了异乎寻常的机会,能够查出这种事情。”
“那是梵蒂冈的官员了?”琼玛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么说来,你还
有这种关系了?我已猜到了几分。”
“这当然是封私信,”牛虻接着说道,“你要明白这个情况应该只限你们
的委员会了解,需要严加保密。”
“这根本就不需要说。那么关于小册子,我可否告诉委员会你同意作些
修改,把调子改得缓和一些,或者——”
“你不认为作了修改,夫人,降低言辞激烈的语调,也许就会损害这篇
‘文学作品’的整体之美吗?”
“你这是在问我个人的意见。我来这里表达的是整个委员会的意见。”
“这就是说你、你、你并不赞同整个委员会的意见了?”他把那封信塞
进了口袋,这会儿身体前倾。他带着急切而又专注的表情望着她,这种表情
完全改变了他的面容。“你认为——”
“如果你愿意了解我本人的看法——我在这两个方面和委员会大多数人
的意见不相一致。从文学的观点来看,我并不欣赏这个小册子。我的确认为
陈述了事实,策略的运用也有过人之处。”
“这是——”
“我十分同意你的观点,意大利正被鬼火引入歧途,所有的狂热和狂喜
很有可能使她陷入一个可怕的沼泽地。有人公开而又大胆地说出这种观点,
我应该感到由衷的高兴,尽管需要付出代价,得罪并且离间我们目前的一些
支持者。但是作为一个组织的一名成员,大多数人持有相反的观点,那我就
不能坚持我个人的意见。我当然认为如要说出这些话来,那就应该说得含蓄,
说得平心静气,而不是采用这个小册子里的语调。”

“你能稍等片刻,让我浏览一遍这份稿子好吗?”
他把它拿了起来,一页页地翻看下去。他皱起了眉头,似是不满。
“对,你说得完全正确。这个东西写得就像是在音乐餐馆里见到的那种
讽刺短文,不是一篇政治讽刺文章。但是我又怎么办呢?如果我一本正经地
写,那么公众就会看不明白。如果不够尖酸刻薄,他们就会说枯燥乏味。”
“你不认为老是尖酸刻薄,那也会枯燥乏味吗?”
他那锐利的目光迅速地扫了她一下,接着哈哈大笑。
“有一类人总是对的,夫人显然就属于这类可怕的人!这么说来,如果
我迫于尖酸刻薄的诱惑,时间一长我也许会像格拉西尼夫人一样枯燥乏味
吗?天啊,真是命苦!不,你不用皱眉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这就说正
经的。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如果我删掉人身攻击,原样保留主要的部分,
那么委员会就会觉得非常遗憾,他们不能负责印刷出来。如果我删掉政治真
理,只是臭骂党的敌人,那么委员会就会把这个东西捧上天,可是你我都知
道那就不值得印了。确切地说,这是一个有趣的形而上学观点:哪种状况更
可取呢?是印出来但却不值得,还是值得但却不印出来呢?夫人,你说呢?”
“我并不认为必须从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我相信如果你删掉了人身攻
击,委员会就会同意印刷这个小册子,尽管大多数人当然不会赞同文中的观
点。我确信这篇文章将会发挥很大的作用。但是你得丢开那种尖酸刻薄。如
果你想要表达一种观点,这个观点的实质就是一颗大药丸,需要你的读者吞
下去,那么就不要在一开始就拿形式吓唬他们。”
他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我服从,夫人,但是有一个条
件。如果你们现在不让我笑出声来,那么下一次我就必须笑出声来。在那位
无可非议的红衣主教大人莅临佛罗伦萨时,你和你的委员会都不许反对我尖
酸刻薄,我想怎样就怎样。那是我的权利!”
他说话时的态度轻松而又冷漠,随手从花瓶里抽出菊花,举起来观察
透过半透明的花瓣的阳光。“他的手抖得多厉害!”
看到鲜花摇晃抖动,她在心里想到。“他当然不喝酒了!”
“你最好还是和委员会的其他成员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她起身说道,“至于他们将会如何看待这事,我不能发表意见。”
“你呢?”他也站了起来,靠在桌边,并把鲜花摁在脸上。
她犹豫不决。这个问题使她感到不安,勾起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不大知道,”她最后说道,“多年以前我了解蒙泰尼里的一些情况。
他那时只是一个神父。我小时住在外省,他是那里的神学院院长。我是从—
—一个和他非常亲近的人那里听到过他的很多事情。我没有听到过他做过什
么不好的事情。我相信至少他在那时确是一个非常杰出的人。
但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他也许已经变了。不负责任的权力毒害了
太多的人。”
牛虻从花中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很平静。
“不管怎样,”他说,“如果蒙泰尼里大人本人不是一个恶棍,那么他就
是掌握在恶棍手中的工具。不管他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对我在边
境那边的朋友来说也是如此。
路中的石头也许存心极好,但是仍然必须把它踢开。请让我来,夫人!”
他摁了一下铃,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来让她出去。
“谢谢你来看我,夫人。我去叫辆马车好吗?不用?那么就再见了!比

安卡,请把门厅的门打开。”
安卡,请把门厅的门打开。”
第四章
蒙泰尼里大人在十月里的第一个星期到达佛罗伦萨。他的来访在全城
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他是一位著名的传道士,革新教廷的代表。人们热切
地期望他会阐述“新教义”,阐述友爱与和解的福音,这个福音就能治愈意
大利的苦难。红衣主教吉齐已被提名担任罗马圣院的书记长,以便接替万人
痛恨的兰姆勃鲁契尼。这一举动已将公众的狂热煽到了最高点。
蒙泰尼里正是能够轻易维持这种狂热的合适人选。他那无可非议的严
谨生活作风,在罗马教会的显赫人物中是个罕见的现象,因而吸引了人们的
注意。人们习惯于把敲诈、贪污和为人不齿的私通看作是高级教士职业之恒
定不变的附属品。
此外,作为一名传道士,他的才能确实了不起。加上他那美妙的声音
和富有魅力的性格,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做到人过留名。
格拉西尼如同往常一样费尽心机,想把新到的名人请到他的家里。但
是蒙泰尼里可不会轻而易举地上钩。对于所有的邀请,他都一概谢绝,态度
客气而又坚决。他借口他身体不好,抽不出时间,并说他既没有力气也没有
闲心去社交场合走动。
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星期天早晨,马尔蒂尼和琼玛走过西格诺里亚广场。
“格拉西尼夫妇真是欲壑难填!”他厌恶地对她说道。“你注意到在红衣主教
的马车开过时,格拉西尼鞠躬的姿态吗?他们不管是谁,只要他是别人谈论
的对象。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巴结名流的人。八月份是牛虻,现在又是
蒙泰尼里。我希望红衣主教阁下受到如此瞩目会感到受宠若惊,竟然会有这
么许多的宝贝投机分子趋炎附势。”
大教堂里已经挤满了热心的听众,他们已经听说蒙泰尼里正在那里布
道。马尔蒂尼担心琼玛又会头疼,所以劝她在弥撒结束之前出去。这是一个
晴朗的早晨,先前下了一个星期的雨,这样他就找到了一个借口,提议到圣
尼科罗山旁边的花园散步。
“不,”她答道,“如果你有时间我还是愿意散步的,但是不要去山上。
我们还是沿着阿诺河走走吧。蒙泰尼里将从大教堂经过这里,我也像格拉西
尼一样——想要看看这位名人。”
“但是你刚才已经看见他了。”
“离得太远。大教堂里挤得水泄不通,而且在马车经过的时候,他是背
对着我们。如果我们站在桥的附近,我们肯定就能清楚地看到他——你知道
他就住在阿诺河边。”
“可是你怎么突发奇想,希望见见蒙泰尼里呢?你从来都不留意著名的
传道士啊。”

“我并不留意传道士,我留意的是那个人。我想看看自从我上次见过他
“我并不留意传道士,我留意的是那个人。我想看看自从我上次见过他

“那是什么时候?”
“亚瑟死过两天以后。”
马尔蒂尼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来到阿诺河边,她正茫然地凝
视河的对岸。他不喜欢她脸上露出的表情。
“琼玛,亲爱的,”过了一会儿他说,“你难道要让那件不幸的往事纠缠
你一辈子吗?我们在十七岁时全都犯过错误。”
“我们在十七岁时并非全都杀死过自己最亲爱的朋友。”
她有气无力地答道。她把胳膊支在小桥的石栏杆上,俯视河水。马尔
蒂尼缄默不语。当她陷入这种心境时,他几乎有些害怕跟她说话。
“每当我俯视河水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这段往事。”她说。她缓缓地抬
起了头,望着他的眼睛。接着她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我们再走一会儿吧,
塞萨雷。站着不动有点冷。”
他们默默地过了桥,然后沿着河边往前走去。过了几分钟,她又开口
说话。
“那人的嗓音真美!里面有种什么东西,我在别人的嗓音里从来没有听
到过。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感染力,我相信一半的秘密就在这个上面。”
“是副好嗓子。”马尔蒂尼表示同意。河水勾起了她那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算是捕捉到了一个也许可以把她引开的话题。“撇开他的嗓子不谈,在我
见过的传道士当中,他是最出色的一位。但是我相信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感
染力,还有更深的秘密。那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几乎与所有的高级教士不同,
因而他就显得超凡脱俗。我不知道在整个意大利教会中,你是否可以找到另
外一个显赫人物——除了教皇本人——享有如此白璧无瑕的名声。记得去年
我在罗马尼阿时,经过他的教区,看见那些粗野的山民冒雨等着见他一面,
或者摸一摸他的衣服。他在那里受到顶礼膜拜,他们几乎把他当成圣人一样。
罗马尼阿人一向憎恨所有身穿黑色法衣的人,可是却把他看得很重。我曾对
一位老农——生平见过的一个典型的私贩子——说人们好像非常忠于他们的
主教,他说:‘我们并不热爱主教,他们全是骗子。我们热爱蒙泰尼里大人。
没人见过他说过一句谎话,或者做过一件不公的事情。’”
琼玛半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就纳闷他是否知道人们对他的这种看
法。”
“他怎么就不该知道呢?你认为这种看法不对吗?”
“我知道是不对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蒙泰尼里?琼玛,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掠去,然后转身对着他。他们又静静地站着,他
靠在栏杆上,她则用雨伞的尖头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画着线。
“塞萨雷,你我都是多年的朋友了,我从没跟你讲过有关亚瑟的真实情
况。”
“用不着跟我讲了,亲爱的,”他匆忙插嘴说道,“我全都知道。”
“乔万尼告诉你的?”
“是的,在他临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守在他的身边,他把这事告诉

了我。他说——琼玛,既然我们谈起了这事,我最好还是跟你说真话吧——
他说你总是沉湎于这件痛苦的往事,他恳求我尽力做你的好朋友,设法不让
你想起这事。我已经尽了力,亲爱的,尽管我也许没有成功——我的确尽了
力。”
“我知道的。”她轻声地答道,抬起眼睛望了一会儿。“没有你的友情,
我的日子会很难过的。但是——乔万尼并没有跟你讲起蒙泰尼里大人,对
吗?”
“没有,我并不知道他与这事有什么关系。他告诉我的是有关——那个
暗探的事,有关——”
“有关我打了亚瑟和他投河自杀的事。呃,我就给你讲讲蒙泰尼里吧。”
他们转身走向主教马车将会经过的小桥。在讲话的时候,琼玛失神地
望着河的对岸。
“那时蒙泰尼里还是一个神父,他是比萨神学院的院长。亚瑟进入萨宾
查大学以后,他常给他讲解哲学,并和他一起读书。他们相互忠贞不贰,不
像是一对师生,更像是一对情人。亚瑟几乎对蒙泰尼里崇拜得五体投地,我
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如果他失去他的‘Padre
’——他总是这样称呼蒙泰尼
里——他就会投河自杀的。呃,你知道其后就发生了暗探那事。第二天,我
父亲和伯顿一家——亚瑟的同父异母兄弟,最可恶的人——花了一天时间在
达赛纳港湾打捞尸体,我独自坐在屋里,前思后想我做了些什么——”
她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讲了下去。
“天黑以后我父亲走进我的房间说:‘琼玛,孩子,下楼去吧。我想让你
见个人。’我们走下楼去,见到那个团体里的一个学生。他坐在接待室里,
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告诉我们乔万尼从狱中送出了第二封信,说他们从
狱卒那里打听到了卡尔迪的情况,亚瑟是在忏悔时被骗了。我记得那位学生
对我说:‘我们知道了他是无辜的,至少是个安慰吧。’我的父亲握住我的手,
试图劝慰我。他并不知道我打了他。然后我回到了我房间,独自坐了一夜。
我的父亲在早上又出了门,陪同伯顿一家到港口去看打捞的情况。他们还是
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尸体。”
“什么也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肯定是被冲到海上去了。但是他们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我
们自呆在我的房间里,女仆上来告诉我一位神父登门来访。她告诉他我的父
亲去了码头,然后他就走了。我知道肯定是蒙泰尼里,所以我从后门跑了出
去,并在花园的门口赶上了他。当时我说:‘蒙泰尼里神父,我想和你说句
话。’他随即停下脚步,默默地等我说话。噢,塞萨雷,如果你想到了他的
脸——此后的几个月里,它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说:‘我是华伦医生的
女儿,我来告诉你是我杀死了亚瑟。’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站在那里听
着,就像是一个石头人。等我讲完后,他说:‘你就放宽心吧,我的孩子。
我是凶手,不是你。我欺骗了他,他发现了。’说完就转过身去,一句话也
不说就走出了大门。”
“然后呢?”
“我不知道在这以后他的情况。我在那天傍晚听说他昏倒在街上,被人
送到码头附近的一户人家里。我只知道这些。我的父亲想方设法,为我做这
做那。我把情况告诉他以后,他就歇了业,立即带我回到英国,这样我就听
不到任何可能勾起我回忆的事情。他害怕我也会跳河自杀,我的确相信有一

次我差一点就那么做了。但是你知道的,后来我就发现我的父亲得了癌症,
这样我就得正视自己——没有别人服侍他。他死了以后,我就要照顾家中的
小弟小妹,直到我的哥哥有了一个家,可以安顿他们。后来乔万尼去了。他
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追悔莫及——就是他从狱中写了那封不幸的信。但是我相
信,真的,正是我们的共同苦恼把我们连在一起了。”
次我差一点就那么做了。但是你知道的,后来我就发现我的父亲得了癌症,
这样我就得正视自己——没有别人服侍他。他死了以后,我就要照顾家中的
小弟小妹,直到我的哥哥有了一个家,可以安顿他们。后来乔万尼去了。他
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追悔莫及——就是他从狱中写了那封不幸的信。但是我相
信,真的,正是我们的共同苦恼把我们连在一起了。”

“你可以这么讲,”他说,“但是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以后,乔万尼就拿定
了主意。我记得他第一次去里窝那回来后,没完没了地谈起你。后来听到他
提起那个英国女孩琼玛,我就感到腻味。我还以为我不会喜欢你的。啊!来
了!”
马车通过了小桥,停在阿诺河边的一座大宅前。蒙泰尼里靠在垫子上,
仿佛已经疲惫不堪,不再去管聚集在门前想要见上他一面的狂热群众。他在
大教堂里露出的那种动人表情已经荡然无存,阳光照出了烦恼和疲劳的皱
纹。他下了马车,然后走进了屋里。他显得心力交瘁,龙钟老态,迈着沉重
而又无力的脚步。琼玛转过了身,慢慢地朝着小桥走去。有一段时间里,她
的脸好像也露出他脸上的那种枯槁、绝望的表情。马尔蒂尼默默地走在她的
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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