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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岛

儒勒·凡尔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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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岛》
  【第一部】 高空历险
  第一章“我们又在上升了吗?”“不,正相反!我们在下降!”“比那还要糟,史密斯先生!我们正在往下掉!”“天哪!快把压仓物扔出去吧!”“瞧!这最后的一袋都空了!”“气球上升了吗?”“没有!”“我好象听到波浪冲击的声音!”“吊篮下面就是海!”“离我们至多不过五百英尺了!”“把所有占分量的东西都扔下去!……所有的东西!”
  这就是1865年3月23日下午四点钟从辽阔的太平洋上空传来的喊声。
  那年春分前后,那场从东北方吹来的骇人暴风是令人难忘的。从3月18日到26日,大风暴片刻不停地怒吼着。它从北纬35度斜穿赤道,直到南纬40度,掠过了一千八百英里的地带,给美洲、欧洲和亚洲造成了严重的灾害。城市被吹毁;树木被连根拨起;排山倒海似的巨浪冲毁了堤岸,仅仅根据已经发表的数字,一直抛上陆地的船就有几百只;有些龙卷风经过的地方,整个都变成了平地;好几千人在陆上和海里丧了命;这就是当时疯狂肆虐的暴风过去以后所留下的罪证。1810年10月25日哈瓦那和1825年7月26日瓜德罗普的灾情固然可怕,但是也比不上这一次。
  就在这陆地和海洋上惨遭浩劫的时候,激荡的高空中也演出了同样惊心动魄的悲剧。
  一只轻气球,象被龙卷风带到水柱顶上的皮球一样,卷进了一股气流的旋涡中,它以每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掠过太空,仿佛被什么空中旋涡抓住了似的,不停地转着。
  气球的下边系着一只吊篮,里面坐着五个人,由于浓雾和水汽弥漫在整个的洋面上,人们很难看得清楚。
  也许有人会问,这个气球——暴风的玩具是从哪儿来的?它是从地球的哪个角落升起的?当然,它是不会在刮暴风的时候起飞的。但是,暴风已经刮了五天,并且在18日那天就已经有了要起风暴的征兆。毫无疑问,这个气球是从极远的地方飞来的,因为大风一昼夜至少要把它带走两千英里。
  这些迷失方向的乘客,横竖也没法计算他们起航以来经历了多少路程。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在这怒吼的暴风中飘荡,却还是平安无事。他们被风抛来抛去,吹得团团乱转,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滚动,也不觉得怎样颠簸。
  他们的目光没法透过吊篮下面的浓雾。阴云环抱着他们。他们分辨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当时他们悬浮在高空中,周围一片昏暗,既看不见地上的反光,也听不到地上的人声,连海洋的澎湃声也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只有当急骤下降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会有惨遭灭顶的危险。他们扔下了弹药、枪枝和粮食一些重负以后,便又升到四千五百英尺高度的空中。飞行的人们一发觉下面是汪洋大海,就觉得上面的危险总比下面小些,因此毫不犹豫地连他们最有用的东西都扔掉了,同时他们尽量想法不让气球漏掉一点氢气,只有这种氢气,才是他们的命根子,才能把他们悬在海洋上。
  黑夜在惊险恐怖中过去了(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早已吓死了)。白昼又来临了。随着白昼的来临,暴风也逐渐和缓下来。从3月24日那一天清晨起,暴风有了减弱的征象。黎明时分,一片片的轻云向更高处升去。几小时的工夫,飓风已经变成了“强风”,这就是说:大气流动的速度已经减弱了一半。这时虽然还是水手们所说的“紧帆风”,然而风势毕竟减弱不少了。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下层的空气显得比较明朗了。大气已经发出象雷雨过后常有的那种湿润的气息。暴风似乎不再向西刮了。风力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它会不会象印度洋上的台风那样,往往说停就停,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呢?
  可是,就在这时候,气球显然又在慢慢地下降了。看来它正在逐渐瘪下去,气囊愈伸愈长,从球形变成了椭圆形。到了中午,气球离海面只有两千英尺了。气囊能容纳五万立方英尺气体,正因为它有这么大容量,所以它才能在空中——或是向上升得很高,或是保持平行方向移动——停留很长时间。
  乘客们感觉到自己有危险,把仅存的一些能够使吊篮下坠的物品:少量存粮,每一件东西,甚至衣袋里的小刀都扔掉了。这时,有一个人爬到套住网索的圆环上,打算把气球的下部系得更牢一些。
  然而,乘客们心里都很明白,氢气已经不足了,气球不可能再维持在更高的空际。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底下没有大陆,甚至连一个小岛也没有。只是一片汪洋,没有一处可以让他们着陆、也没有任何地面可以让他们下锚。
  辽阔的大海上,仍然翻腾着惊涛骇浪!这片汪洋大海,即使人们居高临下,视野扩大到半径四十英里,也同样是一眼望不到边。这流动的平原在暴风无情的鞭挞下激起汹涌的浪头,真好比万马奔腾,那一片白色鬃毛还在迎风飘拂哩!看不到一寸陆地,也看不到一叶孤帆!这时必须不借任何代价阻止气球再往下降,否则就有被波浪吞没的危险。乘客们在这紧急关头显然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尽管他们努力,气球还是继续下坠,同时顺着东北风以极大速度移动。
  这些不幸的人们所处的境况的确是惊险万分!他们已经不是气球的主人了。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用。气球的气囊愈来愈瘪。氢气不住地往外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堵塞。下降的速度显然愈过愈快,午后一点钟,吊篮离洋面已经不到六百英尺了。
  氢气从气囊的一条裂缝在外冲,要阻止它往外冲是不可能的了。吊篮里的东西都扔掉了,重量轻了,因此,几个钟头以内,乘客们还可以在空中支持下去,不至于掉下来。但这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如果在天黑以前还找不到陆地,那么乘客、吊篮和气球肯定地都要葬身海底了。
  这时候,他们拿出了最后的一着。他们显然都是勇敢无畏、头脑冷静的人。他们没有一句怨言。他们尽量想办法延迟降落的时刻,他们决心要奋斗到最后一分钟。吊篮不过是个柳条编的篮子,不能在水上漂浮,万一落到海里,决没有任何可能不沉下去。
  两点钟的时候,气球离水面仅仅四百英尺了。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从这声音就知道这人一点也没想到恐惧。回答他的声音也同样显得坚强有力。“东西都扔了吗?”“不,还有一万金法郎。”一个沉重的钱袋立刻落到海里。“气球上升了吗?”“上升了一点儿,但是一会儿又会下降的。”“还有什么可扔的吗?”“没有了。”“有!……吊蓝!”“让我们抓住网索,把吊篮扔到海里去吧!”
  这的确是最后的唯一可以减轻气球重量的方法了。系着吊篮的绳索割断了,吊篮掉了下去,于是,气球又上升了两千英尺。
  这五位乘客爬上了气球网,紧紧攀住网眼,注视着下面的无底深渊。
  大家知道气球对于重力的增减是最敏感的。即使扔下很轻的东西,也可以改变它的高度。这种在空气中浮动的工具象一架极度精确的天平。不难想象,它只要减轻一点点负担,马上就会急剧上升。这时的情形正是这样。但是,没一会儿工夫,气球又开始下降了,气体从裂缝中向外跑,这裂缝现在要补也没法补。
  这些人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人力已经不能挽救他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在四点钟的时候,气球离海面只剩五百英尺了。
  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声。原来飞航员们还带着一只狗!它紧紧地靠着它的主人攀在网眼上。
  “托普瞧见什么了?”一个人大声说。接着马上有人喊道:“陆地!陆地!”
  原来气球从天亮到现在,随着大风向西南飘行了足足有几百英里。现在前面出现了一片相当高的陆地。不过这片陆地还在三十英里以外。如果一直飘去的话,至少也要一个钟头才能到那里。
  一个钟头!在这一个钟头里气球里仅存的一点气体会不会全跑光呢?
  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里!飞航员已经清清楚楚地望见了陆地,他们必须不借任何代价到达那里。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岛屿还是大陆,因为他们不知道飓风把他们吹到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来了。但是,他们只好到那块陆地去,不管那里有没有人,去得去不得。
  气球在四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支持不下去,现在它更贴近水面了!巨大的浪花好几次舔着网的下部,使它更加沉重,气球象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鸟,要飞又飞不高。半小时后,距陆地只有一英里了,但是气球已经耗尽了气力,褶绉不堪地悬在那里,只有上层还剩下一些气体。飞航员们紧紧地攀住气球网,可是还嫌太重,不久,他们有半个身子浸在海里了,汹涌的波浪冲击着他们。又过了一会,气球的气囊变成了一个口袋,风象吹着帆片似的使它往前飘过去。它也许能就这样到达陆地吧!
  但是,当离岸只有两锚链远的时候,四个人同时惊叫起来。那只原以为决不能再飞的气球,在一个巨浪的打击下,竟突然出人意料地一下子升起来。一会儿工夫,它似乎又减轻了一部分重量,高升到一千五百英尺的上空,在那里它遇到一阵风,这阵风并没有把它吹上岸,反而吹得它沿着和陆地几乎平行的方向飞去了。
  两分钟以后,它终于又斜转回来,最后降落在一个波涛冲击不到的沙滩上。飞航员们彼此协助从网眼里脱出身来。气球由于失去了人们的重量,又被风吹起来,象一只受伤的鸟,精神一恢复,便消失在空中了。
  吊篮里原来有五个人和一只狗,可是现在随气球着陆的却只剩下四个人了。
  失踪的那一个人一定是浪涛冲击气球网的时候被卷到海里去了,正因为这样,气球才减轻了重量,才会在着陆前不久突然一下子上升。这四个遇险的人脚一踏上了陆地,就发觉少了一个伙伴,马上同声喊道,“大概他会游上岸来的。我们要救他!我们要救他!”
  第二章那几个刚才被飓风抛掷在海岸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气球飞行员——既不是职业的,也不是业余的,而是一群战俘。正因为他们个个英勇,人人豪迈,所以才想出这种异想天开的办法来逃脱。“
  他们出生入死已经有几百次了!他们也有数百次几乎从破裂的气球上掉到海洋的深渊。但是不知为什么,上天却别具用心地保全了他们的生命。在3月20日那天,他们逃出了里士满,在空中连续飞行了五天,现在他们离开那弗吉尼亚的首府已经有七千英里了。在可怕的南北战争期间,里士满是南方的要塞,当时正被尤利斯?格兰特将军的部队包围。
  战俘们逃跑的经过是这样的:1865年2月间,格兰特将军打算出奇制胜,占领里士满,可是没有成功,结果他部下的几个军官却落到敌人手里泰利士(Thales,约前624—约前547)又译泰勒斯,古,被囚禁在城内。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是联邦参谋部的赛勒斯?史密斯。他是马萨诸塞州人,一位渊博的学者,在战争期间,政府曾委派他负责当时在战略上极其重要的铁路的管理工作。他是一位道地的北方人,瘦骨嶙峋的,约有四十五岁,他的短头发和一小撮浓胡子都已经灰白了。他的头部长得非常端正,仿佛生来是为了铸在勋章上似的,两眼炯炯有光,嘴形庄严,从面貌看,他显得是一个激进派的学者。他是一个从舞锤弄斧做起的工程师,正如一个行伍出身的将军一样。他不但脑子灵,而且手也巧。他的筋肉显得非常强壮。他是一个活动家,同时又是一个思想家。他热情乐观,任何一件事都难不倒他。他见多识广,善于随机应变,在任何紧要关头,他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无限的信心和坚强的毅力;这三个条件使他永远是他自己的主人。他常常引用十六世纪奥兰治的威廉的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即使已经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也能够承担任务,坚忍不拔。”
  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勇敢的化身。他参加过南北战争的各次战役。他自从在伊利诺斯州自愿投效尤利斯?格兰特麾下以来,曾在巴丢卡、柏尔梦特、匹兹堡埠头等地作战,在围攻科林斯、吉布森港、黑河、差坦诺加、魏尔德涅斯、颇陀马克等地的战役中,始终是勇猛善战,并没有辜负那位说“我决不计算我的伤亡”的将军的训导。史密斯好几百次几乎成为威严的格兰特所不计算的阵亡将士。但是,他在这些战斗中,直到在里士满战场上受伤被俘以前,一直是很幸运地平安无事。就在史密斯被俘的那一天,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也落到南军手里。这就是《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吉丁?史佩莱,他是奉命跟随北军作战地报道的。
  吉丁?史佩莱在英、美新闻采访员当中,也是一位有名的人物,正象史坦莱等人一样,不管什么困难也不能使他退缩,他也要采访到正确消息,并且在最短时间内把消息送给自己的报刊。联邦的许多报纸,例如《纽约先驱报》,都拥有坚强的实力,报刊的通讯记者就是它们的代表。吉丁?史佩莱又是第一流的记者:他是一位精明强于、体力充沛、办事敏捷、善于开动脑筋的人;他环游过世界各地;他是一个兵士,也是一个艺术家;他在谈话时很热情,行动时很坚决,既不顾虑劳累,也不害怕危险;采访新闻的时候,他首先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的报刊;凡是新奇的、没有发表过的、别人不知道同时也没法采访到的事物,他全都知道;他是一位浑身是胆的战地记者,惯于在枪林弹雨中写稿,危险,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报道资料。
  他参加过各次战役,每次都在最前线,一手拿着左轮枪,一手拿着笔记簿;葡萄弹从来也没有使他的铅笔颤抖;他决不象有些人没话找话说,而总是不厌其烦地打着电报;他的每一篇报道都很简短有力、明确、能够说明要点。此外新莱茵报全称《新莱茵报?民主派机关报》(Neue,他还很幽默。黑河的战事结束以后,决心不借任何代价独占电报局窗洞的就是他。他在向他的报刊报道了战役的结果以后,接着就拍发圣经的前几章,一共拍了两个钟头之久,虽然花费了两千美元,但《纽约先驱报》却首先登载了这个消息。
  吉丁?史佩莱身材高大,大约有四十来岁。淡红色的胡须围绕着他的面庞。眼光坚定活泼,而且变化迅速。只要目光一扫,他就可以把一切景象一览无遗了。他体格健壮,能够适应各种气候,好象一根在冷水中淬硬了的钢筋。
  吉丁?史佩莱担任《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已经有十年了。他不但文笔美妙,并且精于绘画,他的通讯和插图大大充实了报刊的内容,他被俘的时候,还正在描写战役和画素描,他的笔记簿中的最后一句是:“一个南军正拿枪对着我,但是……”然而那个南军的兵士并没有打中吉丁?史佩莱,他一向是幸运的,在这次事件中也没有受一点伤。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过去只是闻其名而没有见过面,他们一起被押送到里士满。工程师的创伤很快就痊愈了,就在他养伤的期间他认识了这位通讯记者。他们一见面就建立了友谊。不久以后,他们产生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逃回格兰特的军中去美的情况。提出“借西方文明之学术以改良东方之文化”的,为了联邦的统一而继续战斗。
  这两个美国人一开始就想找机会逃跑;虽然他们能够自由地在市镇里溜达,但是里士满戒备严密,逃脱似乎是不可能的。在这期间,史密斯遇到了一个昔日的仆人,他是一个愿意为史密斯竭尽忠诚的人。他是一个勇士,也是一个黑人,是在工程师家里出生的,他的父母都是奴隶。但是,赛勒斯在信仰上和道义上都反对奴隶制,因此早就让他自由了。这个曾经当过奴隶的人,虽然得到了自由,还是不愿意离开他的主人。他情愿为他的主人效死,他大约有三十岁,强壮、活泼、聪明、伶俐、温柔、和顺、有时还有点天真,平时总是一团高兴,勤恳而诚实。他的名字叫做纳布加尼察,但他已经习惯让人们简称他为纳布了。
  纳布听到主人被俘的消息,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马萨诸塞来到里士满,凭着他的机智,冒了二十多次生命的危险之后,终于潜入了被围的城市。史密斯瞧见纳布时的喜悦和纳布找到主人的高兴,那是难以形容的。
  纳布虽然能够进入里士满,但要想再溜出去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北军战俘被看守得非常严格。要想顺利地逃跑,除非遇到特别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但不会送上门来,而且很难找到。
  在这期间,格兰特将军还在继续作战。他以重大的代价赢得了匹兹堡的胜利。然而在里士满战线上,他和巴特莱部队联合进攻还不能取得胜利,因此战俘们想要早日获得释放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在这枯燥无味的囚禁生活中,没有一点值得记述的事情,通讯记者再也不能忍耐了。他那一向灵活的头脑只想着一件事——怎样能够不借任何代价逃出里士满。他甚至尝试了几次,但都被不能克服的障碍阻挡住了。围困还在继续着!如果说战俘急切要逃回格兰特的军中,那末,被围的人也迫切希望和南军取得联系,其中约拿旦?福斯特就是南军中的一个热切希望如此的人。被俘的北军固然不能出城,而南军也同样离开不了,因为他们都给北军包围了。里士满的总督很久没能和李将军取得联系了,他很想把当地的情况告诉李将军,以便迅速得到援兵。于是约拿旦?福斯特就建议利用轻气球越过包围线,直达南军的兵营。
  总督批准了这个计划。造了一只轻气球供福斯特使用,另外还派了五个人做他的动手。他们携带了降落时自卫用的武器,并准备了干粮,以备航程拖延时食用。
  气球预计在3月18日启航。起飞必须在夜间进行,还要有和缓的西北风。据飞行员的估计,他们在几个钟头之内就可以到达李将军的军营了。
  但是,刮的却不是什么和缓的西北风。从18日起它分明已经变成飓风了。风暴很快就猛烈起来,福斯特只好延期动身,因为乘客和气球是不能在这种险恶的天气里冒险的。
  轻气球灌足了气,放在里士满的一个广场上,只等风势稍弱,就要启航。困守在城里的人盼望着暴风缓和的心情是不难想象的。
  3月18、19两天过去了,天气并没有什么转变。拴在地上的气球被狂风猛烈地冲过来撞过去,甚至要保护这个气球都很困难。
  19日的夜晚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暴风加倍猛烈,气球更不可能起飞了。
  那天,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在里士满的一条大街上,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喊住了。这是一个水手,名叫潘克洛夫,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体格强壮,皮肤晒得黝黑。长着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和非常英俊的面庞。潘克洛夫是一个美国的北方人,他航遍了各大洋,参加过一切可能和几乎不可能的探险,一切不长翅膀只长腿的生物所能碰到的遭遇他都遇到过了。可想而知,他是一个大胆而勇猛的家伙,敢作敢为,什么也吓不倒他。年初的时候,潘克洛夫有事到里士满来,他带着一个新泽西的男孩子,这是过去一个船长的孤儿,才十五岁,潘克洛夫象对待亲生子女似的爱护他。在围城以前,他没有能离开这座城市,等到发觉自己被围在城里的时候,感到十分懊丧。但是他从来不肯向困难低头,因此他决定要想法子逃出去。他听说过这位工程师军官的大名,他了解这位坚强的男子汉在囚禁中的苦闷。因此,这一天他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向工程师招呼道:“史密斯先生,你在里士满待够了吗?”
  工程师呆呆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对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先生,你打算逃跑吗?”
  “什么时候?”工程师连忙问道,这句话显然是脱口而出的,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跟他说话的陌生人是谁。但是当他用敏锐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水手爽朗的面孔之后,他就确信对方是一个诚实的人。
  “你是谁?”他简短地问道。
  潘克洛夫作了自我介绍。
  “好吧,”史密斯回答说,“你打算用什么法子逃呢?”
  “用那只气球,它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我看它正是为我们预备的……”
  水手的话没有说完,工程师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抓住潘克洛夫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住的地方去。在那里,这位水手说出了他的计划。计划倒是十分简单,除了生命危险以外,什么危险也用不着冒。当然,飓风的威力正大,但是,象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精明强干的工程师是完全懂得怎样操纵气球的。假如潘克洛夫对飞行技术,正好象对航海一样熟悉,那么他一定早就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的小朋友赫伯特出发了;他惯于在海里冒狂风骇浪的危险,这场飓风是难不住他的。
  史密斯一言不发地倾听着水手的讲话,他的眼中闪耀着满意的光芒。想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他决不是坐失良机的人。这个计划是可以实行的,但必须承认,非常危险。夜间虽然有岗哨,他们还可能走近气球,潜入吊篮,然后割断系住吊篮的绳索。当然,他们可能被打死,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有成功的希望。要是没有这场风暴多好啊!——不过话要说回来,要是没有这场风暴,气球早已启航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不会出现了。
  “我不只是一个人!”史密斯最后说。
  “你要带几个人?”水手问道。
  “两个人。我的朋友史佩莱,还有我的仆人纳布。”
  “那就是三个人,”潘克洛夫说,“连赫伯特和我一共是五个人。气球能载六个……”
  “那就行了,我们一定走。”史密斯坚决地说。
  这个“我们”包括史佩莱在内,因为史密斯非常了解,这位通讯记者不是胆小如鼠的人。史佩莱听到这个计划以后,表示完全同意。使他惊奇的是: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以前竟没有想到。至于纳布,他是到处追随着他的主人的。
  “那么,今天晚上,”潘克洛夫说,“大家都到那里集合。”
  “今天晚上十点钟,”史密斯回答说,“但愿上天保佑,在我们离开以前,风势不要减弱。”
  潘克洛夫辞别了工程师,回他的寓所去了。年轻的赫伯特?布朗还独自留在那里。这个勇敢的少年知道水手的计划,焦急地盼望着向工程师提议的结果。这五个意志坚决的人就这样打算在暴风雨中碰碰运气了!
  没有!风势并没有减退,约拿旦?福斯特和他的伙伴们都不愿意在不保险的吊篮里任凭风吹雨打。
  这一天是不好过的。工程师只担心一件事,担心那系在地面上的气球在大风猛烈的撞击下可能被撕成碎片。他在几乎空旷无人的广场上来回踱了几个钟头,看着这个飞行工具。潘克洛夫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他双手插在衣袋里,好象设法消磨时间似的,不时打着呵欠,但是实际上也象他的朋友那样,十分担心气球会不会损坏,风会不会刮断它的绳索,把它刮到天空去。天晚了。夜色非常昏暗。大雾象乌云一般弥漫在地面上。天空同时下着雨和雪。气候非常寒冷。浓雾笼罩着里士满。强烈的风暴似乎在攻和守的双方之间造成了休战状态,大炮的声音在怒吼的狂风中一点也听不到了。城市的街道上不见人影,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官方似乎没有想到会丢失气球,因此觉得没有必要在广场上设岗。这一切都是俘虏们脱逃的有利条件,但是,他们在狂风暴雨中所作的冒险尝试最后会怎么样呢?
  “天气真坏!”潘克洛夫喊道,他一拳压住了头上那顶要被风刮走的帽子。“但是,啊,我们还是会成功的!”
  九点半钟,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从不同的方向来到广场,大风吹灭了汽灯,广场上一片漆黑。连那几乎被吹倒在地上的大气球也看不见了。网索是系在沙囊上的,而吊篮却是单独用一根结实的钢缆穿在便道的一个铁环里。五个俘虏在吊篮旁边会合了。他们没有被人发现,由于天色昏黑,甚至他们彼此都看不见。
  史密斯、史佩莱、纳布和赫伯特一言不发地在吊篮里各自坐了下来,潘克洛夫按照工程师的指示把沙囊一一解开。只花了几分钟的工夫,水手就回到他的伙伴们身边来了。
  系着气球的只剩下一根钢缆,只要工程师一声号令就可以起飞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只狗跳到吊篮里来。原来是工程师的爱犬托普。这只忠实的畜生挣断链索,赶上了它的主人。工程师怕这份外加的重量会影响他们的上升,想打发它走。
  “可怜的畜生!就多它一个吧!”潘克洛夫一面说,一面把两袋沙土扔了出去,减轻了吊篮的重量,然后解开钢缆,气球斜着往上升去,由于起势猛烈,吊篮在两个烟囱上碰了一下,然后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飓风可怕地怒吼着。在夜间下降,工程师连想也不敢想;拂晓时,下面的大地被浓雾遮蔽得一点也看不见。
  五天以后他们才从云隙中看到下面的一片汪洋大海。在飓风的推送下,气球以惊人的速度飞行着。
  大家都知道:在3月20日起飞的这五个人,后来在3月24日有四个人被抛弃在远离祖国六千英里的荒凉海岸上,一个人丢失了!这个丢失的人就是他们的领袖,工程师史密斯!他们刚刚着陆,就连忙赶到海滩上去,打算援救他。
  第三章工程师从网眼上掉下来以后,就被海浪卷走了。吊篮里的狗也失踪了。这只忠实的狗主动地跳出去营救它的主人。“前进啊!”通讯记者喊道;他们四个人——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全都忘记了疲倦,到处寻找。可怜的纳布痛哭流涕,一想到世界上自己唯一心爱的人已经丧命,他不禁感到灰心。
  从赛勒斯?史密斯失踪到他的伙伴们着陆,前后只有两分钟。因此他们希望能及时赶去救他。纳布喊道:“我们去找他吧!我们去找他吧!”
  “对,纳布,”吉丁?史佩莱说,“我们一定找得到他!”
  “他还活着吗?”
  “一定活着!”
  “他会游泳吗?”潘克洛夫问道。
  “会的,”纳布答道,“还有托普跟他在一起呢。”
  水手望着拍岸的巨浪,不禁摇摇头。
  工程师是在海滨的北部失踪的,离这群遇难人着陆的地点将近半英里。因此,也就是说,他离最近的海岸足有半英里。
  这时候将近六点钟了。暮色在浓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昏暗。遇难的人从他们偶然落下的地方向北面一片陌生的地区走去,那里的地理位置他们简直无从猜测。他们在寸草不生的沙地上跋涉着。地面坎坷不平,有些地方完全是坑洞,走起来非常困难。不时有许多不善飞翔的大鸟从这些坑洞里向各处飞去。比较灵活的鸟成群地象云似的从他们头上掠过。水手认得这些是海鸥和鸳鸯,它们的尖叫连奔腾澎湃的潮水声也掩盖不了。
  这些遇难人不时站下来高声喊叫,倾听着海上有没有回音。他们认为,如果工程师已经登岸,而他们离登岸地点又不太远,那么即使史密斯没法表示他在这里,他们至少也可以听见托普的叫声。他们站下来静听,但除了澎湃的海水和拍岸的惊涛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于是这一小伙人继续前进,找遍了海滨的每一个角落。
  徒步走了二十分钟以后,这四个遇难的人突然发现脚下白浪翻腾,只得停下来。陆地到此为止了。他们发觉自己来到一个海角的尽头,海水猛烈地冲击着它的尖端。
  “这是一个海角,”水手说,“我们只好按原路回去,向着右边走,这样我们就能返回本土了。”
  “也许他就在那里呢,我们还是再喊几声吧!”纳布一面说,一面指着黑暗中白浪滔天的大海,于是他们又齐声大喊起来,但是没有响应,他们稍停了片刻,又喊了一次,还是没有回音。
  遇难的人只好回去了;他们沿着海角的另一边走着,这里不但遍地沙石,而且道路崎岖。但是,潘克洛夫发现海岸较直,地面也高起来了,他告诉大家,这里毗连着丘陵斜坡;通过浓雾,他隐隐约约地望到山峦的雄姿。这一带海岸上鸟类较少,海水的喧嚣声也不大;他们还注意到波涛减弱了。几乎听不到拍岸的波涛声。海角的这一面显然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海港,海里的浪花掩盖着海角的尖端。循着这个方向是通往南边的,正和史密斯可能登陆的海岸遥遥相对。步行了一英里半之后,他们在海岸上找不着拐回北边去的弯路了。这个海角——他们曾经绕过它的尽头——一定是和本土相连的。他们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鼓起勇气前进,随时盼望突然遇到一个转角,使他们能回到原地去。走了差不多两英里以后,到了一个高耸的地岬上,遍地都是又湿又滑的岩石,又被海水阻挡住了,他们不禁大失所望。
  潘克洛夫说:“我们是在一个小岛上,我们已经从它的一端勘察到另一端了。”
  水手说得对;他们落下来的地方不是大陆,甚至也不是海岛,而只是一个小岛,它全长还不到两英里,宽度就更短了。
  这一片海鸟栖身的荒地上,满地都是乱石,一点草木也不生,它是不是还和其他较重要的群岛相连呢?这很难说。飞航员在吊篮里的时候,透过云雾看见了陆地,但是他们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尽管这样,潘克洛夫航海多年,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几乎还是可以肯定西方朦胧的巨影就是隆起的海岸。不过在黑暗中他们不能断定那是一个孤岛,还是和其他岛屿相连。他们也不能离开这个岛,因为周围都是大海;因此他们只好把寻找工程师的事情拖到第二天。糟糕的是他们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听到,没法知道工程师的死活。
  “我们的朋友虽然默不作声,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通讯记者说。“他也许晕过去了,也许受了伤,不能马上回答,我们不必灰心。”
  随后通讯记者提议在小岛上燃起一堆火来给工程师作为信号。但是这里遍地都是沙石,找不到任何树枝或干枯的荆棘。纳布和他的伙伴们对勇敢的史密斯都非常敬爱,他们的悲痛只能用画笔来描绘,而不是文字所能形容的。显然,他们已经没法去帮助他了。他们只能尽量忍耐到天亮。除非工程师能够自己逃生,在海岸上找到一个避难的地方,要不然他就是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漫长而痛苦的时光过去了。天气非常寒冷。遇难的人处境十分困难,但是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他们连一分钟也不想休息。一心想着他们的首领,他们怀着希望,或者说还抱着一线希望在这一片不毛之地上继续奔走,几次回到小岛的北端,也就是离遇难地点最近的地方。他们倾听、喊叫、齐声高呼,他们打算叫得更响亮一些,使遥远的地方也能听见。现在已经风平浪静。纳布有一次喊叫以后甚至仿佛传来了回声,赫伯特提醒潘克洛夫说:“这说明西边不远的地方有海岸。”水手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会欺骗他的。他只要发现了陆地,不管多么模糊不请,那儿就准有陆地。可是回答纳布呼唤的只是遥远的回声,而小岛整个的东部却是一片昏暗。
  在这期间,天空逐渐清朗起来了。午夜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如果工程师在这里,他就会告诉他的伙伴,这不是北半球的星星。这里看不见北极星,星座也不是美国常见的那些了,南十字座在天空闪耀着亮光。
  黑夜过去了。3月25日消晨将近五点钟的时候,天渐渐地亮了,地平线上还是黑黝黝的一片。破晓时分,海面上升起了一抹朝雾,他们站在那里连二十英尺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最后大片的浓雾动荡不停地四散飘开。
  然而不幸得很,这些遇难的人还是看不见周围有任何东西。通讯记者和纳布仔细地视察着海洋,水手和赫伯特急切地寻找看西边有没有海岸。可是连一点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不要紧,”潘克洛夫说,“虽然我没有看见陆地,可是我感觉得出来……那里准有陆地……正象我们目前已经不在里士满那样肯定。”朝雾不久就停止上升,这不过是晴天的烟霭。炎热的阳光不久就射到海岛上来了。大约在六点半钟左右,也就是太阳升起后三刻钟的时候,烟雾更加淡薄。它的上层逐渐浓厚,而下层却消散了。不久个岛就好象从云端里降下来似的,整个地现了出来。同时周围海洋也显现出来了,它在东面向远处伸展出去,可是西面却被突然插入的险滩挡住了。
  是的!那里有陆地。至少他们暂时可以安全了,小岛和对岸之间有一条半英里宽的海峡,海峡里水流湍急。
  这时,有一个遇难的人由于内心的驱使,没有同伙伴们商量,就一言不发地跳下水去了,这就是纳布。他急于要到对岸,并向北边爬去。他们拦也拦不住他。潘克洛夫喊他也不听。通讯记者打算跟着去,可是潘克洛夫把他拦住了。“你打算渡过海峡吗?”他问道。“是的。”史佩莱回答说。“好!”水手说:“等一会儿,纳布一个人足够帮助他的主人了。假如我们冒险跳到海峡里去,那就有被急流冲到大海里去的危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现在正退潮。你瞧,沙滩上的潮水退下去了。别着急,水浅的时候我们就容易找到一条可以涉水过去的道路了。”“你说得对,”通讯记者答道,“我们不要太分散了,免得大家没法互相照顾。”
  这时候纳布正和潮流激烈地搏斗。他在斜渡海峡。当他划水的时候,水里露出他的黑肩膀来。他很快地被冲往下游去,但终于接近了对岸。从小岛横渡到对岸需要半个钟头以上,当他上岸的时候,离对面的出发点已经有几百英尺了。
  他在一片高大的花岗石壁下登了岸,用力抖了一下身子,然后拔脚就跑,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一个岩石的海角后面了。这个海角几乎和小岛北端的高度相等。
  纳布的伙伴们焦急地望着他的大胆尝试。当他的身影消失以后,他们就一面吃散布在沙滩上的贝壳动物,一面注视他们寄托着安全希望的陆地,这种食物虽然很难吃,但总比饿着肚子强一些。对岸形成一个宽阔的港湾,南端是一个险峻的海角,上面寸草不生,看起来非常荒凉。这个海角毗连海岸,形成一道奇形怪状的花岗石轮廓,高耸在地面上。相反地,愈向北港湾就愈加宽了,这里的海岸显得更加迂曲,从西南弯向东北,终点形成一个狭长的地角。构成港湾弓形地带的两端之间相距八英里左右。小岛离海岸半英里,很象一条大鲸鱼。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四分之一英里。
  小岛对面海滩的最低层是沙砾,上面散布着黑石头。退潮以后,这些石头都慢慢地露出来了。海滩的第二层有一道垂直的花岗石峭壁把它隔开,峭壁的顶端参差不齐,至少高达三百英尺。峭壁连绵三英里,右方伸展到一座好象人工凿开的断崖处突然终止了。左边,在海角的上面,这座参差不齐的悬崖下降成一片很长的砾岩山坡,一直湮没在南角的地面上。海滨的高地上一棵树也没有,有些象好望角开普敦的平坦台地,只是显得小一些;至少从小岛上看来是这样的。悬崖的右边倒有不少青翠的植物。他们一眼就看见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树林。看了绵延起伏的花岗石丘陵,再看这一片苍翠的绿荫,不禁使他们感到满目清凉。最后,越过高原,在西北至少七英里远的地方,他们看见一个白色的山巅在阳光里闪闪发光。这是一座顶端积雪的高山。
  这片土地究竟是一个孤岛,还是和大陆相连,现在还很难说,可是地质学家们看了左边那些由于地震所形成的石堆以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指出,这是由火山爆发引起的,因为这些东西无疑是大地内部震动的结果。
  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仔细地考察了这片土地。也许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假如这个荒岛远离船舶的经常航线,那么他们甚至可能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赫伯特问道:“喂,潘克洛夫,你认为怎么样?”
  “跟任何事情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水手答道。“等着瞧吧,现在显然正在退潮,三个钟头之后我们就可以想法子过去了。只要一到对岸,就可以想法子脱离这个困难的境地,我认为是可能找到史密斯的。”果然不出潘克洛夫所料,三个钟头以后,在低潮的时候,海峡有大部分都露出了沙滩。小岛和对岸之间只留下一条很窄的水道,要渡过去显然是很容易的。
  十点钟左右,吉丁?史佩莱和他的伙伴们脱去衣服,捆起来顶在头上,然后跨进不到五英尺深的海水。赫伯特嫌水太深,就象一条鱼似的很出色地游过去了。三个人都顺利地抵达了对岸。他们在阳光下很快晒干了身子,穿上衣服——他们没有让衣服浸湿——然后坐下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四章突然,通讯记者跳起来,叫水手在原地等他,然后他就顺着几小时以前纳布所爬过的方向攀上了悬崖。他急于想知道朋友的下落,因此急急忙忙地加快了步子,马上就绕过峭壁的拐角不见了。赫伯特想跟他一起去。
  “别去,孩子,”水手说,“我们要准备一个过宿的地方,再想法子弄点儿比贝类动物好吃的东西。他们回来后需要吃点儿。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
  “那我们马上就动手吧。”赫伯特说。
  “好,”水手说,“干吧,我们要好好地布置一下。我们又累、又冷、又饿,因此必须找个住的地方民胞物与北宋张载用语。《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生一堆火,找点吃的。森林里有柴,鸟窝里有蛋,只要找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了。”
  “很好,”赫伯特说,“我去找个山洞,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个容纳得下我们的山洞。”
  “好,”潘克洛夫说,“去吧,孩子。”
  他们两个人走到海滩的庞大石壁底下,潮水离这里已经很远了,他们没有往北走,而是向南。潘克洛夫在着陆时注意到几百步以外的地方有一个狭窄的山口,他认为那可能是一条河或小溪的出口。现在他们正需要在一条这样的淡水河旁边安身;另一方面海流也可能把赛勒斯?史密斯冲到这里的岸边来。
  前面已经说过,悬崖高达三百英尺,它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空洞,波涛难得冲到它下面,所以连一点能够容身的裂缝都没有。悬崖是一片坚实而陡峭的花岗岩,连海水也没法侵蚀它。无数的海鸥在悬崖顶上盘旋着,其中最多的是蹼足鸟类,它们的尖嘴又扁又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看见人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这还是人类第一次侵犯它们的领土。在这些鸟当中,潘克洛夫认得有一种就是人家通常称做游禽类的大鸥,另外还有无数贪吃的小海鸥隐藏在花岗岩峭壁的缝隙里。向它们开一枪,准能打死很多,首先自然要有枪,但是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都无枪可放。再说,这些海鸥的肉都是难以下咽的,连它们的蛋也都腥臭难闻,赫伯特又向左走了几步,忽然碰到一堆覆盖着海藻的乱石,几小时以后潮水就要把这里淹没了。在这些岩石上和又湿又滑的海藻之间,到处是蛤蜊类,饿着肚子的人见了以后,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赫伯特喊了一声潘克洛夫,水手连忙跑过来。
  “怎么!都是贻贝吗?”水手喊道,“这可以代替鸟蛋了!”
  “不是贻贝,”赫伯特一面回答,一面仔细观察岩石上的那些软体动物,“是茨蟹。”
  “好吃吗?”潘克洛夫问道。
  “好吃极了。”
  “那我们就吃些茨蟹吧。”
  水手很信任赫伯特;少年不但热爱博物学,而且精通这门科学。他的父亲曾经鼓励他在这方面钻研,并且让他旁听波士顿名教授讲课,那些教授都很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少年。过去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证明了博物学的用处,这一次他也没有弄错。这些茨蟹有椭圆形的贝壳,它们成群地紧粘在岩石上,一动也不动。它们属于穿孔类软体动物,能在最坚硬的岩石中挖洞;它们的外壳两端浑圆,这是一般贻贝所没有的特征。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饱餐了一顿在日光中半开着壳的茨蟹。他们象吃蛤蜊似的吃着。茨蟹的味道很辣,不加任何作料也非常可口。
  他们暂时总算吃饱了,然而吃了这些“自来香”的软体动物之后,觉得更加口渴了,因此必须喝水。在这一带特别崎岖的地方,看来是不会找不着淡水的。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捡了许多茨蟹,装满了衣袋和手帕,就回到悬崖下面去。
  他们走了二百步左右,到了潘克洛夫曾认为可能有河水流出来的那个山口,只是究竟是不是淡水,那还不能肯定。这里的石壁好象是由于剧烈的地震裂开的,石壁底下是一股小溪,溪流的尽头形成一个相当尖锐的弯角。那段水流宽达一百英尺,两岸不到二十英尺高。河水在花岗石的夹壁间流得非常急。石壁俯临河口,然后,河身突然拐了个弯,消失在半英里以外的矮树林中了。
  “这里有水,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木柴!”潘克洛夫说,“赫伯特,现在我们只少住的地方了。”
  河水是清澈的。水手相信河水在这时候——也就是海水还没有随着涨潮倒灌进来的时候——是清甜适口的。这个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以后,赫伯特就去找可以藏身的山洞了,但是到处都是平滑陡峭的石壁,因此找来找去毫无效果。
  但是,在河口比涨潮后的水面较高的地方,大地的剧烈震动叠起了一大堆的岩石——不是普通的岩洞——这种高大的岩石堆就是在花岗右产地常见的所谓“石窟”。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钻进岩石堆,沿着沙路走了很远,这里光线并不很暗,因为有阳光可以从石缝照进来;有些石块象奇迹似的保持着平衡,随着阳光,风也透了进来,形成一般的过堂风;随着风,外面的寒气也进来了。但是,水手却认为如果用沙石把一部分石缝堵住,“石窟”里是可以居住的。它的平面图很象印刷体中的“&”字,也就是拉丁文“和”字的缩写。的确,只要把上面那个口堵住,不让强烈的西风和南风吹进来,他们就可以利用它在下面安身了。
  “我们有活干啦,”潘克洛夫说,“要是我们能找到史密斯先生的话,他一定会很好地利用这座迷宫的。”
  “我们准会找到他的,潘克洛夫,”赫伯特大声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在这里瞧见一所象样的住宅。如果我们在左边通道里生火,再留个洞口出烟,那就行了。”
  “那好办,孩子,”水手答道,“‘石窟’够我们用的了。我们动手吧,可是首先要去弄些木柴来。我觉得可以用树枝来堵塞这些石缝,要不然风吹进来就好象鬼叫似的。”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了“石窟”,转过拐角,爬上河的左岸。这里水势非常湍急,一棵枯树顺流往下冲来。上涨的潮水——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必然会有力地把它推回很远。于是水手考虑到可以利用潮水的涨落来运送较重的东西。
  走了一刻钟以后,水手和少年来到河流向左弯曲的拐角处。在这里,河水流过一片美丽的森林。虽然已经是秋天了,这些树木还保持着苍翠的颜色。这种松柏科的树木布满了地球上的各个区域,从北方较冷的地区一直延伸到热带。这位少年博物学家特别认得出那发散出一股清香的是喜马拉雅杉,在这些美丽的杉树中间,还夹杂着枞树,它们向四周伸展着浓密而宽阔的伞形树枝。当他们在深草丛中走过的时候,枯枝在潘克洛夫的脚下发出鞭炮一样的响声。
  “孩子,”他对赫伯特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至少我们可以把它叫做‘柴树’,眼前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它。”
  “我们多弄点回去吧。”赫伯特一面回答,一面就动手收集起来。
  收集木柴毫不费力,满地都是枯枝,他们甚至不必到树上去折。虽然有了燃料,运输的办法却一时还想不出来。木柴很干,燃烧起来一定很快;应该多搞点回去!据赫伯特估计,两个人所能带走的还不够用。
  “孩子,”水手说,“一定得想个法子搬运木柴,不论干什么都得有个办法。要是我们有一辆大车或是一只船,那就好办了。”
  “但是我们有河。”赫伯特说。
  “对,”潘克洛夫说,“河就是我们的自动运输线,我们可以做个木筏。”
  “不过,”赫伯特说,“现在我们这运输线的方向不对了,正在涨潮呢!”
  “等到退潮的时候就行了,”水手答道,“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借着河流把燃料运到‘石窟’去。我们先把木筏做好吧。”
  水手带领着赫伯特,直向河边走去。他们两个人各尽自己的力量,把成捆的木柴搬去。在河畔草丛里他们又找到大量的枯枝,这里大概从来也不曾有人来过。潘克洛夫马上就开始造木筏了。堤岸的一部分突入河里,使水势减弱,形成一个小港。水手和少年就在这里安排了几根很粗的木头,用爬藤把它们绑在一起。这样就造成了一只木筏。他们把捡来的木柴都堆在上面,真的,这些木柴二十个人也搬不完。一个钟头以后,工作就完成了,木筏系在岸边,只等退潮了。
  离退潮还有几个钟头,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商量好以后,决定爬上高地去,看一看周围更远的景物。
  离河流的拐角整整二百英尺的地方,石壁的一端往下倾斜,慢漫地伸展到森林的边缘,然后平伏下去了。这是一座天然的梯子。赫伯特和水手往上走去,他们身强力壮,几分钟的工夫就到达了山顶,然后走到俯临河口的地方。
  上山以后,他们首先看见的是他们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下曾经渡过的海洋。他们以激动的心情望着海岸的北部地区。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在那里失踪的!他们希望能够看到气球的一点残骸,史密斯很可能还攀在上面。可是什么也没有,周围只是辽阔无边的海洋。海岸上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都没有通讯记者和纳布的踪迹。也许这时候他们离得太远了,所以看不见。
  “我总觉得,”赫伯特大声说,“象史密斯那样能干的人是不会象平常人一样被淹死的。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上岸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潘克洛夫?”
  水手闷声不响摇摇头。他似乎觉得再也不能见到赛勒斯?史密斯了,但他不愿意使赫伯特灰心,因此说:“当然,当然,就是在别人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工程师也是能够脱险的。”
  在那一段时间中,他仔细地观察了海滨。下面是一片沙滩,它向外伸展出去,直到河口的右边就被翻滚的浪花拦住了,露出来的礁石象水陆两栖的怪物似的躺在波涛里。礁石以外的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南面的水平线被一个突出的海角遮住了,看不见陆地是顺着那个方向伸展出去,还是延向东南和西南,使海岸成为一个很长的半岛。在港湾北部的尽头,海岸的轮廓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形成一个很大的弧形。那里的海滨地势平坦,没有悬崖,只有退潮后露出来的大片沙滩。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然后就回身向西走去。他们首先注意到六七英里外那座顶端积雪的高山。从离海岸两英里以内一直到山坡开始下斜的地方,生长着大片的树木,还有许多常绿树点缀在里面,因此看上去一大片苍翠的绿荫,并不觉得单调。从森林的边缘直到海边是一片平原,上面东一堆西一堆地生长着树丛。左边的林间空地上闪耀着小河的流水;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可以溯流到山岭的支脉间去,河水似乎是从那里发源的。就在水手停靠木筏的地方,它就开始从巍峨的花岗石壁之间流出来;左壁固然峥嵘险峻,右壁却不同,它逐渐倾斜下去,整片的石壁变成一块一块的岩石,岩石又变为石子,石子又变成了沙砾,一直延伸到海角的尽头。
  “我们是在一个岛上吗?”水手喃喃地说。
  “不管怎么样,这个岛似乎还够大的。”少年答道。
  “不管多大,岛终归还是个岛!”潘克洛夫说。
  但是这个重要的问题一时还不能得到解答。要解决这问题就必须更全面地察看一下。不论是岛也好,是大陆也好,这里的土地看起来是肥沃的,风景也很好,物产也很丰富。
  “不错,”潘克洛夫说,“有这样的地方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天谢地。”赫伯特说,他虔诚地对上苍表示万分的感谢。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他们落难的这片土地上观察了好久,可是这样走马看花的看了一遍,也很难想象出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
  后来他们就沿着花岗石台地的南边山脊往回走了,台地的边缘是一道奇形怪状、参差不齐的石块。石穴里栖息着成千成百的飞鸟;赫伯特从石头上跳下来,惊起了大群的飞禽。
  “啊!”他喊道,“这不是海鸥,也不是沙鸥!”
  “那么是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我想也许是鸽子!”
  “对了,不过这些是野鸽子,或者是山鸽子,它们的翅膀上有两道黑纹,尾巴是白的,羽毛是青灰色的,所以我认得出来,野鸽子肉本来就很好吃,它们的蛋想必更加好吃了,我们去瞧瞧它们的窝里有多少蛋!”
  “我们不给它们时间孵蛋了,除非它们能够孵出荷包蛋来!”潘克洛夫兴致勃勃地说。
  “现在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煎荷包蛋呢?”赫伯特说,“用你的帽子吗?”
  “好哇!”水手回答说,“我可不会变这样的戏法。我们只好将就些吃泡蛋罢,最硬的蛋给我来解决!”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花岗石的空隙里仔细搜了一遍,果然在一些洞穴里找到一些鸟蛋。他们捡了好几打,包在水手的手帕里。快要到满潮的时候,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就从山上下来,回头往河边走会。到达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钟。海潮已经回头了。现在他们必须利用低潮把木材运送到河口去。潘克洛夫不愿意亲自在筏上掌握方向,可也不能让木筏无人照管而随波逐流,虽然没有绳索和钢缆,可是一个水手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毫无办法的;潘克洛夫很快就用干爬藤拧成一条几寻长的绳子。他把这根藤索系在木筏的后部,用手控制着另一端,赫伯特用一根长竿把木筏撑开,使它漂浮在水流上。这件工作做得非常圆满,大批的木柴随着水流漂去了。河岸很平坦,丝毫不用担心木筏会在水中打旋。还不到下午两点钟,他们就来到河口,离“石窟”只有几步远了。
  第五章潘克洛夫把木筏上的干柴卸下来以后,首先就忙着要把那些灌风的窟窿堵上,使山洞能够住人。用沙土、石头、弯枝、烂泥,封闭了面迎着南风的洞口。旁边留下了一道弯曲的细缝,既能通烟,又能拔火。这个洞窟就这样分成了三四间房(假如还配得上称房间的话),这里面光线黑暗,野兽才满意哩。但是洞里却很干燥,中央的主要房间还可以站直身子。他们在地上又铺了一层细沙。这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们认为非常满意,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也许我们的伙伴已经找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赫伯特一面帮着潘克洛夫工作,一面说。
  “很可能,”水手说,“但是既然我们不知道,就必须照常进行工作。备而不用总比要用没有强!”
  “啊!”赫伯特大声说,“要是他们能把史密斯先生找回来,那多好啊!”
  “是的,一点也不错!”潘克洛夫说,“他活着的话,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活着!”赫伯特大声说,“你认为不可能再看见他了吗?”
  “谁说的?”水手说。他们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潘克洛夫表示非常满意。
  “现在,”他说,“现在我们的朋友回来。他们有一个很好的地方安身了。”
  他们目前只差造个炉子生火做饭了。这事情非常容易。他们在保留下来的细缝口下面铺了几块平板石。只要烟不把热气带出去,就可以使里面保持适当的温度。他们的木柴贮存在另一间里,水手在生火的地方摆了一些木柴和树枝。水手正忙得起劲,突然赫伯特问他有没有火柴。
  “当然有啦,”潘克洛夫说,“我可以作为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因为要是没有火柴或火绒,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我们还是可以象土人那样擦木取火的。”赫伯特说。
  “好,你试试吧!孩子,除了能使你的胳膊活动活动之外,看你能不能磨出火来。”
  “嘿,这太简单了,太平洋海岛上的土人常用这个办法。”
  “这一点我承认,”潘克洛夫回答说,“不过我试过好几次都弄不出火来,大概土人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要不然就是用的木头不一样。我看还是火柴好用。哎呀,我的火柴上哪儿去了?”
  潘克洛夫是个烟鬼,他平时总是把火柴盒放在坎肩口袋里,他伸手去摸,没有摸到,摸遍了裤子口袋,哪儿也没有火柴盒,他不禁吃了一惊。
  “糟糕!”他看着赫伯特说。“口袋里的火柴盒一定是丢了!赫伯特,你总有火绒盒什么的能生火吧?”
  “不,我没有,潘克洛夫。”
  孩子跟着水手往外跑去,他们在沙滩上、石缝里和河岸上仔细找。火柴盒是铜的,本来很容易看见,但是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
  “潘克洛夫,”赫伯特问道,“你没有从吊篮里把它扔出去吗?”
  “我记得清清楚楚没有扔掉,”水手回答说,“不过这么小的东西是很容易在忙乱中丢失的。真要丢的话,我宁可丢烟斗!真糟糕!火柴盒哪儿去了?”
  “你瞧,现在退潮了,”赫伯特说,“到我们着陆的地方去看看吧。”
  要想找到火柴盒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在涨潮的时候,沙滩上的鹅卵石都被海浪冲过了,但是,试一下也好。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急忙走到昨天着陆的地点,这里离山洞大约有二百步。他们在砾石堆和岩缝里乱找,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假如丢在这个地方,那么它一定被海浪冲走了。退潮以后,他们找遍了每一个缝隙,但还是白费力气。在他们当时的情况下说来,这真是莫大的损失,而且这个损失还是没法弥补的。潘克洛夫隐藏不住自己的不安,皱着眉头,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赫伯特只好安慰他说,即使找到火柴,也一定被海水浸湿,不能使用了。
  “不,孩子,”水手说,“火柴是装在盖得严严的铜盒子里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定有办法生火的!”赫伯特说。“史密斯先生和史佩莱先生是不会没有火柴的。”
  “不错,”潘克洛夫答道,“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呀,他们回来也吃不到好东西了。”
  “那么,”赫伯特很快地说,“你看他们会不会没有洋火或火绒吗?”
  “我看不一定有,”水手摇着头回答说,“纳布和史密斯都不抽烟,史佩莱是宁愿扔掉火柴盒也得留下他那个笔记本的。”
  赫伯特没有回答。丢了火柴盒的确令人感到遗憾,但是少年还是相信能用别的方法生出火来。潘克洛夫的经历比较丰富,他从来也不自寻苦恼,但是他的想法却和少年不一样。不管怎样,他们只好等纳布和通讯记者回来,只好放弃煮蛋的计划。不论对他们自己或是对别人来说,生吞活咽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火肯定是弄不到了,水手和赫伯特就又捡了些蛤蜊,然后默默地回“石窟”去。
  潘克洛夫两眼紧盯着地面,还在继续寻找他的火柴盒。他甚至爬上河的左岸,从河口一直找到停靠木筏的河湾。他又回到高地上去四下搜索,森林边缘的深草丛中也找遍了,但还是没有。
  傍晚五点钟的时候,他和赫伯特回到“石窟”里。不用说,他们把洞里最黑暗的角落都摸索遍了,这才死了心不再去找。大约六点钟,太阳正在落山的时候,在海滨漫步的赫伯特报告纳布和史佩莱回来了。
  他们没有找到史密斯!……少年心里很失望;水手并没有猜错,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果然没有找到!
  通讯记者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往石头上一坐。他已经筋疲力竭,肚子又饿,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纳布哭得两眼通红,他的眼泪还在不住地往下掉,显然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通讯记者叙述了他们尽力寻找赛勒斯?史密斯的经过。他和纳布沿着海岸一直找到八英里以外,远远走过气球最后一次降落的地方,那次降落以后,工程师和托普就失踪了。海岸上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痕迹。鹅卵石完全没有动过,沙滩上没有迹象,那一带的海滨连一个脚印也没有。显然,从来也没有人到那段海岸上去过。大海和陆地同样荒凉,工程师一定是在离岸几百英尺的地方淹死了。
  史佩莱说完之后,纳布还抱着希望,他跳起身来大声说,“不!他没有死!他是不可能死的!别人也许会,但是他决不会死!什么灾难他都能逃脱!”接着他喃喃地说:“啊!我受不了!”
  “纳布,”赫伯特跑过去对他说,“我们一定能找到他!老天爷会把他还给我们的!现在你饿了,吃点东西吧!”
  他一面说,一面递了几把蛤蜊给这可怜的黑人。这些食物实在是既难吃,又不够饱。纳布已经饿了好几个钟头,但还是不肯吃。他失去了主人就不能生活,而且也不愿意一个人活下去。
  吉丁?史佩莱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蛤蜊肉,然后倒在岩石脚下的沙土上睡觉了。他很疲倦,情绪也还安定。赫伯特走到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说:“先生,我们找到一个住处,比躺在这儿强多了。天已经黑了,走,去睡吧!明天我们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
  通讯记者站起身来,跟着孩子往“石窟”走去。在路上,潘克洛夫非常自然地问他身上有没有火柴,哪怕是一两根也好。
  通讯记者停下脚步,摸摸他的口袋,但是没有找到,他说,“原先是有的,大概被我扔掉了。”
  水手又问了问纳布,他也没有。
  “该死!”水手喊道。
  通讯记者听见以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难道你没有火柴吗?”
  “一根也没有,因此没法生火!”
  “唉!”纳布喊道,“要是主人在这儿,他准有办法的!”
  四个遇难的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互相不安地观望着。赫伯特首先打破了沉默:“史佩莱先生,你是抽烟的,平时老是带着火柴,大概你没仔细找,再找找看,能有一根就行了!”
  通讯记者又在裤子、大衣和坎肩的口袋里搜寻了一遍,没有想到竟在坎肩的里层摸到一根小木棒。潘克洛夫不禁大喜过望,他隔着衬里捏着它,但是拿不出来。假如这真是火柴,那么这就是唯一的一根,必须非常小心,千万不能碰掉火柴头。
  “让我试试看,好吗?”孩子说。于是他灵巧地把小木棒拿了出来,并没有把它弄断,这根火柴本身虽然不值一文钱,但是对这些可怜的人说起来,却是非常宝贵的。这根火柴还没有用过。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有一根就跟有一整船火柴一样!”
  他拿着火柴,领着他的同伴们,往洞里走去。
  在有人居住的地方,这样的火柴被随意浪费的太多了,那值不了多少钱;但是这一根在使用的时候,却必须极度小心。
  水手首先确定它是干燥的,然后说:“必须预备好引火纸。”
  史佩莱犹豫了一下,然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来,说:“拿去。”
  潘克洛夫从通讯记者手里把纸接过来,跪在柴堆前面,架起木柴,下面垫了一些枯草、树叶和干燥的地苔,这样使空气流通,就容易把干柴点着了。
  于是潘克洛夫把纸卷成一个圆锥形筒,象在有风的地方吸烟似的,把纸筒插到地苔里去。然后他捡了一小块粗糙的石头,仔细地擦了擦,他屏住气,心头乱跳,轻轻地在石头上划火柴,划了一下没有划着。原来潘克洛夫怕碰掉火柴头,不敢使劲。
  “不成,我干不了这个活,”他说,“我的手直发抖,火柴划不着。不行,我不干了!”于是他站起来,要赫伯特代替他。
  的确,这孩子有生以来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当日普罗米修斯上天偷火的时候也不会比他更紧张。然而,他并没有犹豫,拿起火柴来就划。
  火柴哧的一声响,接着就燃起一小团蓝色的火苗,冒出一股呛人的烟来。赫伯特不慌不忙地使火柴向下倾斜,这样它就着得更旺了。然后他把火柴放在纸筒里,几秒钟以后,纸筒和地苔都点着了。
  水手用嘴使劲吹气,一分钟以后,干柴发出爆炸的声音,一堆熊熊的烈火在黑暗中燃烧起来了。
  “谢天谢地!”潘克洛夫站起身来喊道,“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平板石构成一个极妙的火炉。炉里的烟很容易地通到狭缝外边去,烟囱拔着火,不一会儿,“石窟”里就温暖舒适了。
  现在他们必须十分小心不让篝火熄灭,永远要留一些红火炭。他们有大量的木柴,而且随时可以补充新的燃料,因此只要随时注意就行了。
  潘克洛夫首先就想利用炉火做一顿比生蛤蜊富于营养的晚餐。赫伯特拿了两打蛋来。通讯记者倚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瞧着他们做饭。他脑子里旋绕着三个问题。赛勒斯还活着吗?要是还活着,那么他在什么地方呢?如果没有摔死,怎么他没有想法子表示他还在这儿呢?这时纳布在海滩上独自徘徊。他简直象丢了魂似的。
  潘克洛夫知道五十种做蛋的方法,但是这一回却不能由他任意选择了,他只能把蛋焖在火灰里。五六分钟以后饭就做得了,水手把通讯记者喊过来吃他的那一份晚餐。这就是遇难的人在这无名的海岸上吃到的第一顿美味。焖蛋非常好吃,加上蛋里含有人们不可缺少的各种养料,于是这些可怜的人感到心满意足,吃了以后也觉得有精神了。要是吃一顿团圆饭该多好啊!如果从里士满逃出来的五个人一个也不少,都坐在“石窟”的干沙地上,围在噼啪作响的旺盛的篝火前,他们会怎样感谢上苍啊!然而他们一致公认的领袖,最博学多才的赛勒斯?史密斯竟失踪了!他死后连个坟地也没有。
  3月25日就这样过去了。夜色已经来临。洞外狂风怒号,惊涛拍岸,发出单调的声音。波涛来回卷刷沙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通讯记者简短地记录了当天的遭遇,他记下了对这片新土地的初步印象,他们领袖的失踪,探索海岸和生火的事情等等。由于过度疲劳,同时也打算用睡眠来忘掉心头的忧愁,于是他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去。赫伯特一躺下就睡着了。水手整夜在睡梦中都惦记着篝火,他毫不吝啬地大量加添燃料。但是有一个遇难的人没有睡在“石窟”里,那就是伤心绝望的纳布。不管伙伴们怎么劝他休息,他还是整夜在海滨徘徊,呼唤他的主人。
  第六章遇难的人从云端掉在这片似乎没有人烟的海岸上以后,很快就清点了一下他们的全部物品。这时,除去随身衣服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了。然而必须说明,吉丁?史佩莱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只表,那无疑是因为疏忽才保留下来的。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工具,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在吊篮里的时候,为了减轻气球的重量,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就连但尼尔?笛福和魏斯的小说中想象的主人公以及在约翰斐南得群岛和奥克兰群岛航海遇难的赛尔寇克和雷纳,也决不象他们这样一无所有。那些人不是在搁浅的船上得到大量的物资——粮食、家畜、工具和弹药,就是在海滨找到生活必需品。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工具和家具。他们只好赤手空拳给自己创造一切。
  可是,如果赛勒斯?史密斯和他们在一起,如果工程师利用他的实用科学,针对着他们的情况开动脑筋,发挥创造天才,也许还不至于一筹莫展。然而他们今生再也不用想看见赛勒斯?史密斯了!这些遇难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但愿上天不负有心人,此外再没有别的指望了。这一带海岸属于哪个大陆,有没有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不是一个荒岛,他们能不想个法子调查清楚就这样定居下来吗?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必须毫不延迟地尽快解决,弄清了这个问题以后,他们就可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然而,按照潘克洛夫的意见,最好还是过几天再开始探索。他们必须准备一些干粮,找些比鸽蛋和软体动物更好的食物,在进行新的繁重工作以前,探险的人首先必须恢复体力。
  “石窟”暂时还足够用来安身。篝火生起来了,保留一些炭火也很容易。石缝里有的是鸽蛋,海滩上有大量的蛤蜊。高地上有成千成百的野鸽子在盘旋,不论用棍子或石头都很容易打下几只来。邻近的森林里也可能有可以食用的果子。最后的一个有利条件是:附近有淡水。
  他们决定在“石窟”里暂住几天,做好准备,然后或是沿着海岸,或是深入内陆去探险。纳布特别同意这个计划。他的思想和预感都坚持不变,他不想离开出事的海岸。他不相信,可以说不愿意相信赛勒斯?史密斯已经死了。不,他认为象史密斯那样的人决不会糊里糊涂地死去,决不能被海浪卷走,在离岸不过几百英尺的海滨淹死。除非海浪把工程师的尸体冲到岸上来,让他亲眼看见、亲手摸到他主人的尸体,要不然他是决不相信他的主人已经死去的!这个念头好象在他心里扎了根,愈来愈坚定了。也许这是一种幻想,但却是值得尊重的幻想,所以水手也不愿意说破。水手自己固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然而他知道和纳布争辩也没有用。纳布正象一条在主人的坟旁流连不去的狗,他哀恸得几乎活不下去了。
  就在同一天,3月26日的清晨,纳布沿着海岸向北走去,他到了出事的海滨,他记得很清楚,不幸的史密斯就是在这个地方失踪的。
  那天早上他们吃的完全是鸽蛋和茨蟹。赫伯特在石头凹处找到一些海水蒸发以后留下来的盐,这种矿物来得正是时候。
  吃完饭以后,潘克洛夫问通讯记者愿不愿陪他和赫伯特一起到森林里去打猎。考虑的结果,他们认为必须留一个人在洞里照顾篝火,再说,虽然纳布找到史密斯的可能性很小,也需要有一个人在近处准备帮助他。于是通讯记者就留在家里了。
  “赫伯特,我们去打猎的时候,要在路上找些猎具,在森林里弄些武器。”水手说。但是临出发的时候,赫伯特却提出另一件事情,他说,既然没有火绒,最好还是找一些代用品。
  “找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
  “焦布,”孩子回答说,“也许可以拿它当火绒使用。”
  水手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不过这样就必须牺牲一块手帕了。然而这还是值得的,于是潘克洛夫就从他那大花格子的手帕上撕下一块来,马上烤成一块半焦的破布。
  他们就把这块容易引火的焦布放在石洞中堂的一个小窟窿的深处,免得遭到风吹和受潮。
  早上九点钟,天气阴沉沉的,刮着东南风。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绕过“石窟”的拐弯处,不时看看那缕从石尖顶处袅袅上升的轻烟。他们向河的左岸走去。
  进了树林,潘克洛夫首先就从一棵树上扳下两大根粗树枝来,做成棍子,赫伯特又在石头上把棍子的两头磨尖。要是能有一把刀子,他们一定会不借任何代价去换取的!
  这两个猎人沿着河岸在深草里向前走。河身拐了一个弯向西南流去,再往上河床渐渐狭窄了,两岸很高,上面的树枝搭在一起形成一座拱门。为了不致迷失方向,潘克洛夫决定沿河往前走,这样他们随时都能回到原出发点。但是岸上的障碍太多:有些地方柔韧的树枝低拂水面,有些地方他们又必须用棍子在荆棘和爬藤之间开路,赫伯特在树桩间跑来跑去,灵巧得象一只小猫,在矮树丛中一下子就不见了。一遇这类情况潘克洛夫马上就把他叫回来,央告他不要走失。同时水手留神观察着周围的风土和地势。河的左岸平坦而多沼泽,渐渐地向内陆平缓地高升上去。从这里看起来象是一片水网,无疑地,这些水都从地下泉眼直通到河里。有些矮树丛中也有不费事就可以渡过的小溪流。河的对岸更加崎岖不平,河水流过的一条峡谷地带显得分外突出。一座小山,上面长着层层叠叠的树木象一层帘子似的挡住了视线。在河的右岸行走一定很困难,因为这里地势很陡,弯向水面的树木全靠它们的根部牵扯着。
  不用说,这片森林和他们已经视察过的海岸一样,都是人迹没有到过的地方。潘克洛夫只发现了兽类的脚印,动物新近遗留下来的脚印,但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些什么动物;赫伯特认为其中有的是凶猛的野兽留下来的,这些野兽当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树上有斧子砍过的痕迹,也没有篝火的余烬,更没有人类的脚印。这倒是值得他们庆幸的,要知道在太平洋的任何一个岛屿上,都是有人反比没人更可怕。由于走起来困难重重,前进得很慢,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顾不得谈话了。出发一个钟头以后,才勉强走了一英里多路。到目前为止,打猎还没有一点收获。还好,树枝间有小鸟在乱飞乱叫,显得非常胆小,似乎看见了人,才懂得害怕了。在森林的一片沼泽地带,赫伯特看见一种类似鱼狗的鸟,长着又长又尖的嘴,虽然羽毛发出金属般的光泽,但是并不美丽。
  “那一定是啄木鸟,”赫伯特一面说,一面打算走近些。
  “这一回可有机会尝尝啄木鸟的肉啦,”水手说,“看它是不是愿意让我们烤一烤!”
  正在说着话,赫伯特巧妙地抛出一块石头,打着了啄木鸟的翅膀,但是并没有把它打倒,一转眼它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手法真太不高明了!”赫伯特喊道。
  “不,不,孩子!”水手说,“你扔得很准;别人恐怕连打都打不着呢!来吧,不要泄气。早晚我们能捉住它的!”
  猎人们继续往前走,树木愈来愈稀疏了,有很多树看起来很美丽,但结的果子都不能吃。潘克洛夫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日常生活中用途很广的棕榈树;这种树在北半球一直到北纬40度还有,但是在南半球却只分布到南纬35度。这片森林里只有松柏科的树木,赫伯特已经认出来的有:喜马拉雅杉,类似北美洲西北部的那种洋松,和高达一百五十英尺的大枞树。
  这时忽然飞来一群美丽的小鸟,长着光彩的长尾巴,它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停在树枝上,身子一抖羽毛就纷纷落下来,地面上好象铺上了一层上等的鸭绒。赫伯特捡起几根羽毛,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是锦鸡。”
  “我还是喜欢松鸡和珍珠鸡,”潘克洛夫说,“可是假如好吃的话……”
  “锦鸡很好吃,它们的肉很嫩,”赫伯特回答说。“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鸟不怕人,我们可以走近去用棍子把它们打死。”
  水手和少年从草丛里爬到一棵树底下,这棵树靠近地面的树枝上歇满了锦鸡。它们专等着吃爬过的昆虫,因为它们就靠吃小虫过活。这些鸟用它们的毛爪攀着小树枝,停在树上。
  猎人们站起身来,他们的棍子象镰刀割草似的把它们一连串地从树上打下来,这些锦鸡一点也不想飞走,呆呆地任凭人们把它们打落在地上。等到剩下的锦鸡要飞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堆了一百只左右了。
  “好,”潘克洛夫说,“这种野禽倒很适合我们这种猎户。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它们!”
  水手用柔韧的细枝把它们穿成串,仿佛是一行飞行的云雀。穿好以后,他们继续前进。河流在这里向南转了一个弯,但是这个弯大概不会延长多远,因为河源一定就在前面的深山里,河水是由主峰的积雪融汇而成的。
  他们远征的主要目的已经说过了,是要多找一些野味供给“石窟”里的居民吃。必须承认,到现在为止这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因此水手积极地继续向前搜索。忽然有一只动物跑到草丛里去了,他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不禁喊道:“假如托普在这儿多好啊!”然而托普和它的主人同时失踪,大概他们是死在一处了。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树林间又飞来了另外一群鸟,它们在林中的杜松上啄食芳香的松子。突然森林里传出喇叭似的一阵长鸣。这种奇怪而响亮的鸣叫是由美国常见的一种带颈羽的松鸡发出来的。他们很快就看到好几对,这些松鸡有着鲜艳的栗色羽毛,中间点缀着深褐色的斑点,尾巴的颜色也是一样。有几只松鸡脖子上有两片象翅膀似的肉瓣,赫怕特认得这是公的。这种鹑鸡类的动物大小跟普通鸡差不多,而肉味却比笋鸡还要鲜美,潘克洛夫打定主意至少要捉一只。然而要想捉到它们却很困难,因为这种松鸡不容易接近。试了几次,一只也没有捉到,只是把它们吓得一阵乱飞。于是水手对赫伯特说:“既然它们会飞,逮不着它们,我们就只好用绳子来钓了。”
  “象钓鱼似的钓松鸡吗?”赫伯特听了这个提议以后,惊讶地喊道。
  “是的。”潘克洛夫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他已经在草丛里发现了六个松鸡窝,每个窝里有三四个蛋。水手十分小心地不把鸡窝弄坏,他知道松鸡一定会回来的。他就打算在这些窝的旁边布置绳索——不是圈套,而是真正的钓丝。他把赫伯特带到离鸡窝几步远的地方,在那里小心地安排了一套奇特的装置,这只有依萨克?华尔顿的门徒才会使用。赫伯特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工作,但是还不大相信他能成功。钓丝是用细爬藤接起来的,每根长十五到二十英尺,潘克洛夫从一棵矮小的刺槐上把粗大结实的倒刺扳下来,绑在爬藤的一头当作钩子。把在地面上爬动的大红毛虫当做钓饵。
  安排完毕,潘克洛夫悄悄地从深草里走过去,把绳子带钩的一端放在鸡窝附近,然后拿着绳子的另一端走回原处,和赫伯特一起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他们耐心地在那里等待着。必须说明,赫伯特觉得潘克洛夫的这个发明是不见得能够成功的。
  整整过了半个钟头,还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果然不出水手所料,有好几对松鸡回到窝里来了。它们一面走,一面在地上找东西吃,毫不怀疑附近有猎人,原来猎人考虑得周密,躲到下风去了。
  这时赫伯特觉得非常有趣,他屏住了气。潘克洛夫瞪着两眼,张着大嘴,撅着嘴唇,好象正要吃松鸡肉似的,几乎连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松鸡在钩子附近走来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地上的钓饵。于是潘克洛夫轻轻地拉了几下绳子,钓饵微微一动,虫子就好象还活着似的。
  水手心里显然比钓鱼的人着急得多,因为钓鱼的人看不见水里的鱼。绳子一动,松鸡就被吸引过来了,它们用嘴啄食钩子上的食饵。几乎是同时,有三只贪吃的松鸡,连虫带钩地把食饵吞了下去。潘克洛夫敏捷地把绳子巧妙地一抖,三只松鸡扑着翅膀被钩住了。
  “哈哈!”他一面喊,一面向野禽跑去,马上把它们捉住。
  赫伯特高兴得直鼓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用绳子钓鸟,但是水手却很谦虚地说,这在他已经不是创举了,而且发明的荣誉也不属于他。
  “不管怎么说,”他补充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多找些窍门。”
  他们用绳子绑住松鸡的爪子。潘克洛夫很高兴,现在不至于空手回去见他们的伙伴了,加上天色已晚,他认为最好马上就回去。
  河流就是他们的方向,他们只要循着河走就行,将近六点钟的时候,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筋疲力尽地回到了“石窟”。
  第七章吉丁?史佩莱站在海边,两臂交叉在胸前,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大海,东方的水平线上遮着一层层浓厚的乌云,它飞快地往头顶上扩张开来。风已经很大,随着夜色的降临,天变得更冷了。天空呈现出一幅险恶的景象,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是暴风雨的前奏。
  赫伯特进了“石窟”,潘克洛夫向通讯记者走去。史佩莱正在出神,没有发现有人向自己走来。
  “今天晚上恐怕要起暴风了,史佩莱先生,海燕是喜欢暴风雨的。”
  这时候通讯记者转过身,他看见潘克洛夫,第一句话就说:“你记得海浪把我们的伙伴卷走的时候气球离海岸有多远?”
  水手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想了一会,然后答道:“至多两锚链。”
  “一锚链有多长?”吉丁?史佩莱问道。
  “大约有一百二十寻,也就是二百米的光景。”
  “那么,”通讯记者说,“赛勒斯?史密斯失踪的地方离岸至多不过四百米?”
  “差不多。”潘克洛夫说。
  “他的狗也是在那里失踪的吗?”
  “是的。”
  “我认为奇怪的是,”通讯记者接着说,“假如说是我们的伙伴死了,托普也淹死了,难道狗和它主人的尸体都冲不到岸上来吗?”
  “这一点也不奇怪,海里的风浪这么大,”水手答道。“而且海水也可能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去的。”
  “那么,你认为我们的朋友已经死在海里了吗?”通讯记者又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
  “潘克洛夫,你的经验我当然佩服,”吉丁?史佩莱说,“现在不管他们是不些是真死了,我总觉得在赛勒斯和托普一起失踪的这件事情上,有地方是没法解释和不合情理的。”
  “我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想,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答道。“可惜的是,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想法已经肯定了。”水手说完,就回“石窟”去了。炉架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烈火。赫伯特刚扔了一抱干柴在上面,火焰把通道里最暗的地方都照亮了。
  潘克洛夫马上就开始做饭。按理说饭食中最好能增添一些吃得饱的食物,因为他们都需要恢复体力。他们把大串的锦鸡留到第二天,将两只松鸡拔了毛,叉在棍子上,在旺盛的火焰上烤了起来。
  晚上七点钟了,纳布还没有回来,这使潘克洛夫非常不安。他们担心这个伤心的人会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遇见什么意外,或是因为绝望而自寻短见了。但赫伯特看法完全不同。他认为纳布没有回来是由于发现了新的线索,因此延长了寻找的时间。并且,每一个新的发现都是对赛勒斯?史密斯有利的。假如不是怀着希望,纳布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也许他发现了痕迹,一个脚印,或者是什么残留的东西,因为有这些才把他引对了路。也许他现在正在沿着线索寻找。甚至也许他就在他主人的近旁。
  少年这样推测,这样谈出自己的看法。他的同伴们听着他说。通讯记者独自默默地表示同意。然而潘克洛夫认为纳布多半是沿着海岸走得比前一天更远了,还没有来得及回来。
  赫伯特不知为什么总是感到坐立不安,他几次表示要出去找纳布。但潘克洛夫跟他说这是没有用处的,在黑暗和阴森森的天气里,不可能找到纳布的踪迹,还不如在家里等他回来。假如到第二天纳布还不回来,潘克洛夫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去找的。
  吉丁?史佩莱同意水手的意见,也劝他最好不要再分开,赫伯特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但是两颗大粒的泪珠却从他的眼睛里滴了下来。
  通讯记者不禁将这慷慨侠义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天气变了。一阵狂风从东南方吹来,刮过海滨。奔腾澎湃的海水冲击着礁石。倾盆大雨被暴风吹得和滚滚灰尘一般。岸边笼罩着一团激起的雾气,砾石在风浪的逼迫之下撞击在海岸上,好象成车往外倒似的,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大风飞砂走石,给雨水造成的烟尘里增添了一种矿质的尘土,这两股力量汇合在一起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旋风在河口和峭壁之间打转,阵阵旋涡抽打着峡谷间的流水。“石窟”里冒出来的烟也被顶回到缝隙里去了,通道里烟气弥漫,呆在里面很不舒服。
  因此,等松鸡烧好以后,潘克洛夫就把篝火熄灭了,只留下几块火炭在灰烬里。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纳布还没有回来。毫无疑问,是可怕的天气把他阻拦在外边了。他一定已经找到藏身的洞穴,打算等到暴风雨停了以后,或者至少是等到第二天再回来,现在要想去接他,或是打算把他找回来是不可能的。
  晚餐吃的是猎得的野味;松鸡肉非常鲜美,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打猎累了一天,肚子很饿,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以后,大家都睡到前一晚自己所占的角落里去;水手四仰八叉地躺在靠火的地方,赫伯特在他身旁很快就睡着了。
  夜渐深,外面的风雨也愈紧,还记得那天把这群俘虏从里士满带到太平洋岛屿上来的情况吧,最后就变得跟那天差不多了,暴风雨在春秋雨季特别频繁,经常酿成巨灾,在无边天际的海洋上,什么也阻拦不住它,因此尤其可怕,一个毫无屏障的东海岸在这种可怕的狂风袭击下的惨象是难以形容的。
  幸而堆成“石窟”的岩石是很牢固的。这是些巨大的花岗石堆成的“石窟”,有几座不怎么牢固,风吹过来好象连地基都晃动了。潘克洛夫枕在岩石上,可以感觉到它们在自己的头底下频频震动。他一再安慰自己——正正经经地安慰自己——不必害怕,他们的避难所是不会倒塌的。可是他也听见高地的顶上有石头被风刮走,掉在海滩上,有几块甚至落在“石窟”的顶上,有的被垂直卷起来,裂成小块往外飞射出去。水手两次爬起身来,一面借着通道入口的地方挡着身子保住自己的安全,一面往外看。雨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以不必害怕,于是他就回到篝火前的铺上,火炭还在灰烬中爆裂作响。
  虽然外面风雨在咆哮,雷声隆隆,但赫伯特还是睡得很熟。最后潘克洛夫也困了,航海的生涯使他对什么都习惯了。只有吉丁?史佩莱焦急得睡不着觉。他埋怨自己没有陪纳布一块儿去。显然史佩莱还没有放弃一切的希望。使赫伯特心神不宁的预感同样也使他放心不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纳布。为什么纳布没有回来呢?他躺在沙地上翻来复去,几乎完全不理会外面的狂风暴雨,他有时合上沉重的眼皮,但仅仅是一会儿,往往又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重新睁开。
  夜色已经深沉了,大约在第二天早上两点钟的时候,正在酣睡的潘克洛夫突然被推醒了。
  “怎么回事?”他醒过来喊道,同时马上恢复了他的神志。这是一般水手所独具的本领。
  通讯记者在他上面俯着身子说:“听,潘克洛夫,听!”
  水手竖起耳朵,但是除了外边的风雨声之外,听不见其他什么响动。
  “那是风。”他说。
  “不,”吉丁?史佩莱答道,他又听了一会,“我好象听见……”
  “什么?”
  “狗叫的声音!”
  “狗!”潘克洛夫跳起来喊道。
  “是的……狗叫……”
  “不可能!”水手说。“并且,在暴风雨里怎么……”
  “别说话……听……”通讯记者说。
  潘克洛夫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在风雨间歇的时候,听见远处好象有狗叫的声音。
  “是不是?”通讯记者紧紧地握住潘克洛夫的手说。
  “是……是的!”水手答道。
  “是托普!是托普!”赫伯特一醒来就喊道。于是三个人一起向“石窟”的洞口冲去。他们想出去却非常困难。大风把他们吹得倒退。最后终于出去了,但是只能一动也不动地倚在岩石上。他们四面张望了一下,然而没法开口说话。夜色非常昏暗。海洋、天空和陆地都变成漆黑的一片。连一丝亮光都看不见。
  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就这样站了几分钟,他们在狂风中毫无办法,浑身都被雨打湿了,眼睛让风沙迷得睁不开。
  在暴风雨稍微停歇的时候,又听见狗叫了,他们断定声音的来源离这里还相当远。
  一定是托普!然而它是孤零零的还是有人和它在一起呢?多半是孤零零的,假如纳布和它在一起,它一定能够往“石窟”来。潘克洛夫没法使别人听见他的话,就捏了一下通讯记者的手,意思是叫他“等一会儿!”然后水手就回到“石窟”里去了。
  工夫不大,他拿了一束点着的干柴跑出来,把它扔在黑暗里,同时吹起了尖声的口哨。
  好象远处就在等这个信号似的,狗叫声立刻接近了。不久以后,一只狗跑着跳着到通道里来。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都跟着它跑了进去。
  火炭上加一把干柴,通道被照亮了。
  “是托普!”赫伯特喊道。
  果然是托普,它是一只美丽的盎格鲁——诺尔曼杂种狗,由于具有这两个品种的特点,它跑得既快,嗅觉又灵。猎狗特别需要具备这种优点。这正是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的狗。但它是孤零零的!纳布和它的主人都没有和它在一起!
  托普并不知道这里有个“石窟”,它的直觉怎么会把它直接带到这儿来的呢?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特别是在这茫茫的黑夜里,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更奇怪的是:托普显得既不疲倦,又不劳累,甚至身上连一点烂泥也没有!……赫伯特已经把它拉到自己的身旁来,拍着它的头,托普用它的脖子来回磨擦着少年的手。
  “狗找到了,它的主人还能找不到吗?”通讯记者说。
  “但愿上天保佑!”赫伯特说。“我们去找吧!托普会领路的!”
  潘克洛夫没有表示反对。托普回来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他说:“那么走吧!”
  潘克洛夫仔细盖上灰堆里的火炭,又添了几块木柴在里面,使篝火能一直维持到他们回来。托普发着短促的叫声,好象要大家跟着它走似的。于是潘克洛夫用手帕把剩余的晚餐包起来带在身上,随着狗向外冲去,他的后面紧跟着通讯记者和少年。
  这时候风雨正急,也许正在威力最大的时候。云端里没有丝毫月光透出来。要想直线前进是很困难的。最好还是跟着托普走。他们就这样做了。通讯记者和赫伯特紧跟着托普,水手走在最后。要想说话是不可能的。雨并不太大,然而风势非常猛烈。
  但是有一点对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是有利的。这时刮的是东南风,正吹在他们的背后。大风在他们的身后扬起烟尘,但对于他们的前进毫无阻碍,如果风沙迎面扑来,那就没法抵挡了。一句话,他们常常不由自主地跑得很快,要想站住脚都不容易,尤其是希望给他们带来了力量。这一次他们并不是漫无目标地沿着海岸前进。他们深信纳布已经找到他的主人,因此才把忠实的托普打发回来喊他们。但是工程师是不是还活着呢?会不会是纳布喊他的伙伴们来一起给不幸的史密斯料理后事呢?
  走过悬崖以后,赫伯特、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都小心地站在一旁,停下来喘息。岩石的转角有一个能避风的地方,经过这一番劳累——也就是十五分钟的奔跑——他们可以在这里歇一口气了。
  现在他们彼此已能听见对方的话,而且也能够张嘴回答了。少年刚提到赛勒斯?史密斯,托普就发出几声急促的叫喊,好象是说,它的主人得救了。
  “他得救了吗?”赫伯特反复地问,“得救了吗?托普?”
  它叫了几声,表示回答。
  他们又往前赶了。这时候潮水上涨了,在狂风的推动下,它达到了异乎寻常的惊人高度——这已经是春潮了。滔天的巨浪如同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地奔腾过来,在礁石上撞击得粉碎,潮水大概把整个的小岛都淹没了,当时他们完全看不见它。现在沿岸已经没有长堤保护了,海滨直接遭受着大海的侵袭。
  水手和他的伙伴们才离开悬崖,暴风就立刻重新向他们展开了攻势。虽然他们在大风里弯腰前进,但还是跑得很快,托普在前面领着路,方向固定,毫不犹豫。
  他们朝着正北在上走去,右边是一片茫茫的大海,波涛在狂风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左边是一片漆黑的土地,没法想象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觉得那里比较平坦,因为风吹过去毫无阻碍,不象刮到悬崖上那样又折回来。
  清晨四点钟的时候,他们估计大约已经走出五英里以外了。阴云稍微上升了一些,风里的水气虽然少了,但还是冰冷刺骨。由于衣服单薄,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都冻得受不了,但是他们丝毫也没有诉苦。他们决定跟随着托普,这头机灵的畜生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将近五点钟,天开始破晓。头顶上的迷雾比较稀薄。阴云的四周镶着一道浅灰色的边缘。在一带晦暗的天空下,一线白光清晰地标志出水平线,浪涛上端闪着动荡不定的亮光,水花又重新变成白色的了。这时候,左边丘陵起伏的海岸开始模糊地显现出来了,但也只是象黑底上的灰点那样难以辨别。
  六点钟的时候,天亮了。密云迅速升起,水手和他的伙伴们离开“石窟”大约已经有六英里了。他们沿着一道宽阔的海滩前进,这一带沿海有很多礁石,不过都隐没在很深的海水中,很少露出水面。左边好象是一片广阔的沙丘,长着许多笔直向上的蓟草。这里没有悬崖,面临海洋的地方没有任何屏障,只有一堆堆错综零乱的山石。树木三三两两地丛生着,树身向西倾斜,枝干也朝着这个方向。在西南面的远方,伸展着森林的边缘。
  这时候托普变得非常焦急。它跑到前面去,然后又跑回来,好象求他们走得快一些似的。然后它就离开了海岸,神秘的直觉,促使它毫不犹豫地一直在沙丘中走去。他们跟在后面。周围完全象一片沙漠。没有任何生物。
  这片沙丘非常广阔,是由许多山石,甚至还有一些小山组成的,分布得很不平均。整个的地形象一个沙上做成的瑞士模型,只有具备惊人的直觉,才不至于迷路。
  离开海岸以后五分钟,通讯记者和他的两个伙伴到了一个洞口,这个洞在一座很高的沙丘背后。托普在这里停住了,它一声比一声清楚而响亮地叫起来。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洞里走去。
  一个人直着身子躺在草铺上,纳布跪在他的旁边……
  躺在那里的正是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
  第八章纳布一动也不动,潘克洛夫只问了一句:“还活着吗?”
  纳布没有回答,史佩莱和水手的脸色都变了。赫伯特紧握着双手,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怜的黑人由于伤心过度,显然既没有看见他的伙伴,又没有听见水手的话。
  通讯记者跪到赛勒斯?史密斯僵卧着的身体旁边,解开他的衣服,然后把耳朵凑在他的胸前。
  一分钟就好比一世纪那么长!好容易一分钟过去了,这时,他努力倾听着极其微弱的心脏跳动声。
  纳布微微挺直了身子,两眼发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由于悲伤过度,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改变了,人们几乎已认不出他了。他以为他的主人已经死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仔细检查以后,吉丁?史佩莱终于站起身来。
  “还活着呢!”他说。
  潘克洛夫紧跟着也跪到工程师的旁边来,他也听到一阵心跳声,甚至唇边还觉得出有一丝呼吸。
  赫伯特一听见通讯记者的话就出去找水。他在一百英尺以外发现一条清澈的小溪,大概是由于下雨的缘故,水上涨了,溪里的沙粒把流水滤得非常干净。但是赫伯特找不到盛水的器具,沙丘上连一枚贝壳也没有。少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把他的手帕浸在小溪里,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山洞去。
  幸亏湿手帕足够吉丁?史佩莱应用的了,他只想使工程师的嘴唇湿润一下,冷水几乎立刻发生了奇效。史密斯的胸部吐出一口气,似乎想说话。
  “我们一定要救活他!”通讯记者大声说。
  纳布听了这话,又产生了一线希望,他解开主人的衣服,查看他受伤没有;他的头上、身上和四肢一点伤痕也没有,这的确令人奇怪。原来认为他一定是摔在乱石丛中,然后才挣扎到波浪达不到的地方,但是居然不留任何痕迹,甚至连手上都没有伤,这是道理上说不过去的。
  不过他们不久就可以得到解答。等到赛勒斯能够说话的时候,他就会把经过谈出来了。目前的问题是怎样把他救醒过来,看样子用按摩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于是他们就用水手的绒衣进行按摩。
  经过一阵剧烈的按摩,工程师苏醒过来了,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呼吸也逐渐正常起来。他由于精力耗尽而陷于瘫痪状态,肯定他说,假如不是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及时赶来的话,赛勒斯?史密斯就不可能活过来了。
  “你以为你的主人死了,是吗?”水手对纳布说。
  “是的,我认为是死了!”纳布答道,“要不是托普找到你们,把你们领到这儿来,我就要把主人埋起来,然后死在他的坟上了!”
  赛勒斯?史密斯真是死里逃生!
  于是纳布叙述了经过的情况。前一天黎明的时候,他就离开了“石窟”,爬上海滨高处往北走去,一直走到他曾经去过的那一带海岸。
  纳布并没有对那里抱什么希望,他在海岸上、岩石里和沙滩上寻找,只不过想得到哪怕是一点线索,他特别注意潮水冲不到的海滩,因为靠海的一带潮水是会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刷掉的。纳布并没想把他活着的主人找回来。他只想找到主人的遗骸,能够亲手埋葬他!
  他找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这片荒凉的海岸上好象从来也不曾有过人迹。成千上万的贝壳散布在海水冲不到的满潮线上,没有一个看来象有人碰过,个个都是完整的。
  于是纳布决定沿着海滨再走几英里。可能海水把尸体冲到相当远的地方去了。一般说来,如果海岸是较低的,而尸体就在不远的海面漂浮的话,那是迟早总会被潮水抛到岸上来的。纳布知道这一点,他想和他的主人见最后的一面。
  “我又沿着海滨走了两英里,不论是水浅处的岩礁还是水高处的沙岸,我都仔细地观察了。最后我认为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已经绝望了,可是就在昨天傍晚大约五点钟的时候,我在沙滩上发现许多脚印。”
  “脚印?”潘克洛夫喊道。
  “是的!”纳布说。
  “这些脚印是从水边开始的吗?”通讯记者问道。
  “不,”纳布说,“全在满潮线上,其他的一定都被潮水冲掉了。”
  “说下去吧,纳布。”史佩莱说。
  “我一看见这些脚印简直快乐疯了。脚印非常清楚,一直通到沙丘上去。我跟了四分之一英里,一面跑,一面注意不把它们踩掉。五分钟以后,天渐渐地黑了,我听见狗叫的声音。那就是托普,它一直把我带到这儿,带到主人的身边来!”
  纳布最后谈到当他发现这个毫无生气的躯体时心里是多么悲伤,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一点活着的样子,起初只想找到主人的尸体,可是等到找着以后,他就进一步希望他活了。但是他费尽了力气也没有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对这个最心爱的人尽自己最后的一次责任了!这时纳布想到他的伙伴们。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也希望再看一眼这个不幸的人。当时托普正在那里,难道他信不过这个忠实畜生的智慧吗?当然不,纳布一再重复着通讯记者的名字——在伙伴们之中,这个名字是托普最熟悉的——然后他指着南方,于是托普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了。
  托普依靠它那近乎神奇的直觉终于找到了它从来没有到过的“石窟”,找着了他们。
  纳布的伙伴们聚精会神地听完了这段经过。
  赛勒斯?史密斯一定是跨过重重的岩石,经过一番努力才从海里逃上岸来的,然而他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这一点他们实在不明白。工程师究竟用什么方法走完这一英里多的路,从海滨来到沙丘的这个山洞里,这一点就更没法解释。
  “照这么说,纳布,”通讯记者说,“不是你把他带到这儿来的了?”
  “不,不是我。”黑人答道。
  “很明显,是他自己到这儿来的。”潘克洛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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