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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少年儿童版)

原著:曹雪芹 高鹗 改编:郑渊洁(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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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少年儿童版)
目 录
原著:曹雪芹 高鹗 改编:郑渊洁
西游记(少年儿童版)
前言
第一章 漂洋过海猴王修仙
第二章 入龙宫喜得金箍棒
第三章 受招安官封弼马温
第四章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
第五章 观世音遣将捉猴王
第六章 如来佛施法困大圣
第七章 观世音东寻取经人
第八章 唐僧受命西天取经
第九章 五行山下悟空拜师
第十章 紧箍咒制服孙行者
笫十一章 小玉龙化作大白马
第十二章 谋袈裟老僧自毙命
第十三章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第十四章 云栈洞大圣收八戒
第十五章 猪八戒大战沙悟净
第十六章 美人面前八戒动心
第十七章 三徒弟偷吃人参果
第十八章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第十九章 猪八戒羞愧接大圣
第二十章 试诚心行者逗八戒
第二十一章 孙行者智换红葫芦
第二十二章 者行孙施法再获宝
第二十三章 行者孙持宝降妖魔
第二十四章 鬼王魂夜谒唐三藏
第二十五章 除邪妖救活真皇帝
第二十六章 孙大圣大战红孩儿
第二十七章 车迟国里猴王显法
第二十八章 孙悟空大战青牛精
第二十九章 身怀有孕师徒受苦
第三十章 女儿国里唐僧脱身
第三十一章琵琶洞前星官除妖
第三十二章 来佛识破假行者
第三十三章 孙悟空三调芭蕉扇
第三十四章 唐三藏金光寺扫塔
第三十五章 小雷音寺唐僧上当
第三十六章 朱紫国孙悟空行医
第三十七章 孙大圣智取紫金铃
第三十八章 濯垢泉猪八戒忘形
第三十九章 比丘国行者救小儿
第四十章 擒妖魔巧遇老寿星
第四十一章 镇海寺行者战女妖
第四十二章 无底洞徒弟救师父
第四十三章 灭法国剃了皇帝头
第四十四章 乐极生悲唐僧遭难
第四十五章 天竺王国公主得救
第四十六章 唐僧不贪异国富贵
第四十七章 乐处逢悲转危为安
第四十八章 历艰辛终见如来面
第四十九章 九九八十一妖魔尽
第五十章 大功告成返回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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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少年儿童版)
*前言
去年,我将《红楼梦》改写为供少年儿童阅读的版本,受到了广大小读者的欢迎。之后,又有读者来信,建议我把《西游记》也改写成少儿版。起初,我觉得无此必要。
原因是我在小学三年级时即通读了原版《西游记》,虽然遇到大段诗词时跳过去,但也基本看懂了,要不怎么会心旷神怡呢?既然我小学三年级能看《西游记》原著,今天的少年儿童读《西游记》原著更不成问题了。可以读原著,就没必要读少儿版了,我这样想。
然而我错了。
时代不同了。六十年代的小学生和八十年代的小学生的生存环境迥异。
八十年代的小学生有时间读一部85万字的长篇巨著吗?繁重的功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望子成龙心切的爸爸妈妈们要把自己望尘莫及的理想转嫁到孩子身上去实现。今天中国的每一个小学生都被生育他们的两个人企盼成为牛顿、哥白尼、贝多芬、托尔斯泰、爱因斯坦、梵高……于是,中国八十年代少年儿童的童年被他们的生身父母和社会残酷地剥夺了。他们从一出生似乎就是成人,就要去竞争,哪儿还有时间去读课外书?
我庆幸自己早出生了二十年。
今天的教育方法不知扼杀了多少爱迪生、巴尔扎克、莫扎特、毕加索……
能使今天的孩子在他们少得可怜的时间里读一部神奇魔幻的巨著的缩写本,无论从恢复他们已被束缚住的想像力,还是从给他们一点儿自由的空间的角度来说,都是积德的事。
于是我决定改写《西游记》少儿版。
《西游记》是一部童话。它对于激发少年儿童的想像力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记得我小时候读《西游记》时,常常是废寝忘食手舞足蹈。一个人在10岁时看《西游记》和在30岁时看,效果绝不一样。推理力愈薄弱的人,愈容易激发想像力,这就是为什么孩子信《西游记》的原因。孩子拿《西游
记》当报告文学看,大人拿它当神话看。孩子们的收获大。
想像力是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社会发展离不开人类的想像力。《西游记》能刺激和发展孩子的想像力。孩子是世界的未来。
于是,我决定放下其它写作,先写《西游记》少儿版。
我将80万字的《西游记》巨著中最精彩、最能激发读者想像力的故事情节提取出来,改写为20 万字左右的少儿版《西游记》。原著中的诗词大部分冗长、重复,多数删去。雷同的降妖故事,择其优者保留。我认为,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看,这部少儿版《西游记》对八十年代功课繁重的中国孩子来说,是有益的。无论是娱乐功能还是益智功能。
我希望小读者见缝插针地读完这本书。希望这本书能给小读者被作业整麻木了的大脑一点儿冲击波。更希望爸爸妈妈们早日给自己的孩子取下紧箍咒儿。如果能这样,您就真为自己的孩子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郑渊洁
1988年6月15日写于北京学院路
*第一章 漂洋过海猴王修仙
相传盘古开天地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分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和北俱芦洲。这本《西游记》说的就是东胜神洲发生的一段有趣的故事。
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个傲来国。此国临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名叫花果山。这个花果山,非同一般,它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擎天之柱,大地之根。就在这座花果山的顶上,有一块仙石。这块石头,有三丈六尺五寸高,二丈四尺圆.里边怀着一个仙胎。一天这块石头迸裂,产一石卵,像个圆球.因见风,变成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学爬学走,拜了四方。不料这石猴眼里射出的两道金光,惊动了天上的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立即命令千里眼和顺风耳两员大将,开南天门观看这两道金光发自何处。二将奉旨出门,看得真,听的明,一会儿就回来向玉皇大帝禀报;“臣奉旨探听金光之处.乃是东胜神洲傲来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后在那里拜四方,眼出金光。如今巳服水食,金光将息矣,”玉皇大帝听了说;。天下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这石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泉水,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伙,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有一年天气炎热,石猴与群猴避暑,都在松树阴凉之下玩耍。你看他一个个,跳树攀枝,采花寻果,抛弹子,砌宝塔,赶蜻蜒,扑[虫八]蜡,参老天,拜菩萨,捉虱子,咬圪蚤,理毛衣,剔指甲,挨的挨,擦的擦,推的推,压的压,扯的扯,拉的拉。青松林下任他玩,绿水涧边随他洗。一群猴子玩耍了一会,见那股涧水奔流,心里纳闷:这股水究竟从何而来?古人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只听众猴道:“这股水不知是哪里的水。我们今日闲着无事,顺着这股水往上找,寻着源头耍子去耶!”喊丁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兄呼弟,一齐顺流爬山,直到源头之处。一看乃是一股瀑布飞泉。众猴拍手叫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谁有本事能钻进去寻到源头,出来又不伤身体的,我们大家就拜他为王。”连呼三声,忽见从猴群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只见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跳入瀑布泉中。这石猴睁开眼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原来无水无波,却有一座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缝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他又欠身走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是个好地方,
石猴看了多时,又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当中一块石头上刻着十个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一石猴喜不自胜,急抽身往外便走,又闭上眼睛,跳出水外,打了两个涕喷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里面有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好地方。”众猴又问:“怎见得是个好地方?”石猴笑着说:“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水帘。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盒、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头上刻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是个安身之处。这洞里宽阔得很,能容纳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这老天气。那里边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薰。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多么好啊!”
众猴听了,个个欢喜,都说:“还是由你先行,带我们进洞去吧。”只见石猴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凡胆大的,都跟着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过了一会,也都跳进去了。众猴过了桥,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猴性大作,无一个安宁。只搬得筋疲力尽方止。
只见石猴端坐在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刚才说了,有本事先进来的,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出去,出去进来,寻了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为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一个个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从此,这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隐了,称为美猴王。他领着一群猴子,朝游花果山,夜宿水帘洞,独自为王,不胜欢乐。
美猴王享乐天真,不知不觉已过三五百载。一日,他与群猴喜宴之间,突然忧愁,掉下泪来。众猴忙问:“大王为何烦恼。”美猴王说:“我虽在欢喜之时,却有一点远虑,故此烦恼。”众猴笑着说:“大王真不知足!我们日日欢会,身在仙山福地,古洞神洲,不受麒麟辖,不归凤凰管,又不受人王拘束,自由自在,这是天大的福,为何你还要忧虑呢?”美猴王说:“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但是将来年老血衰,暗里有闯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岂不枉生世界之中?”众猴闻此言也都悲啼,毫无办法,
只见从众猴中跳出一猴,高声叫道:“大王若是为此事远虑,我看真是你的道心开发也!如今五虫之内,只有三种不服阎王爷所管。”猴王忙问:“你知道是哪三种?”这猴说:“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他们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美猴王又问;“这三者居于何所?”那猴说;“他们只在阎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内。”美猴王听了,满心欢喜地说:“我明天就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长生不老之法。”众猴鼓掌道:“善哉!善哉!我们明天越岭登山,广寻果品,大摆筵席欢送大王。”
次日,群猴请美猴工上坐,一个个轮流上前奉酒奉花奉果,痛痛快快吃喝了一顿。尔后,美猴王说:“小的们,你们替我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篙,收拾些果品之类,我将去也。”果然美猴王独自登筏,飘洋过海寻仙道,立志潜心建大功。
不知飘流了多少日,美猴王来到南赡部洲地界。他见海边有人捕鱼打雁,就跳上岸来,吓得那些人四散奔跑,有一个跑不动的,被美猴王抓住,剥了他的衣裳,也学人穿在身上,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市里一心访问佛仙神圣之道,找个长生不老之方。但是,美猴王寻了多日,见世人都是些为名为利之徒,正是那: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王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美猴王在南赡部洲,寻了八九年,也没有找到仙道。一日,他忽至西洋大海,心想海外必有神山,独自作了个筏子,又飘过西海,直到西牛贺洲地界。登崖遍访多时,忽然看见一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这么好的山脉,必有仙人,
美猴王正观看时,忽听见林深之处,有人言语,他急忙步入林中,侧耳细听,原来是有人唱歌。美猴王听到那人唱道:“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听得此言,满心欢喜,自言自语地说:“神仙原来藏在这里:”美猴王急忙跳入里面,仔细再看,原来是一个打柴的人。他走向前去说:“老神仙!弟子有礼,”只见那打柴人转身答礼说;“我是一个拙汉,怎么敢当神仙?”美猴王道;“我在林边听见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是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那打柴的说:“实不瞒你说,这个词乃是一个神仙教我的。那神仙见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救我遇烦恼时,即把这词儿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围。我刚才念时,没想到被你听见了。”美猴王忙问:“这神仙现在何处?”打柴的说:“不远不远。神仙所在的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教出去的徒弟不计其数,至今还有三四十人跟随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就是神仙之家了。”
美猴王顺着小路向前走了七八里,果然见崖头立一石碑,上刻着“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十个大字。他还未敲门,只听“吱呀”一声,洞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仙童,对美猴王说:“我家师父正在登坛讲道,他还未开口,就叫我出来开门,说‘外面有个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美猴王笑道:“是我是我。”童子道;“你跟我进来。”
进到洞内,美猴王见到师父,侧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连说:“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祖师道:“你是哪里人氏?且报个籍贯姓名再拜。”猴王说:“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祖师喝令:“快给我赶出去,他本是个胡说八道之徒,哪里是来修仙!”猴王慌忙不住地磕头说:“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谎话。”祖师说“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从那里到我这里,隔着两重大海,--座南赡部洲,如何能到此?”猴王说:“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地。”祖师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什么?”猴王说:“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祖师说;“我不是说的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什么?”美猴王说,“我也无父母。”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美猴王说:”我虽不是树上生的,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那年石破,我便生也。”
祖师听美猴王这么一说,暗喜道:“这么说,却是个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美猴王纵身跳起,拐呀拐地走了两遍。祖师笑道:“你的身躯虽然鄙陋,却像个吃松果的猢狲。我有心让你姓‘猢’,但猢字去了兽旁,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生育。让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旁,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你就姓‘孙’罢。”猴王听说,满心欢喜,忙叩头说;”好!好!好!今日方有姓也,万望师父大慈大悲,再赐个名字,却好呼唤。”祖师说:”我们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已经是第十辈徒弟了。”美猴王问:“哪十二个字?”祖师说:“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这里,正当‘悟’字。我就给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吗?”美猴王笑道:“好!好!好!从今以后我就叫孙悟空吧,”
美猴王得了姓名,高兴异常,向菩萨磕了头,向师兄下了拜。此后,孙悟空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不知不觉在洞中已过了六七年。
一日,祖师登坛高坐,召集众仙,开讲大道。孙悟空一边听讲一边喜得抓耳挠腮、眉开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他的这些动作忽被祖师看见,厉声问道:“孙悟空你怎么不专心听讲?”悟空说:“弟子诚心听讲,只是听祖师讲到妙处,喜不自胜,故作跳跃之状,请祖师恕罪。”
祖师问:“孙悟空你想从我这里学些什么道?”悟空说:“但凭尊师教诲。”祖师说:“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忙问:“此道能长生不老吗?”祖师说:“不能。”悟空说:“不学不学。”祖师又说:“我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又问:“学了能长生不老吗?“祖师道:“不能不能。”悟空说:“不学不学。”祖师说:“那我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又问:“学了此道能长生不老吗?”祖师说;“不能不能。”悟空立即说:“我不学不学。”祖师说;“那我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一问知此道还是不能长生不老,接着又说;“也不学不学!”
祖师生气了,“呼”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着孙悟空的鼻子说;“你这猢狲,这也不学,那也不学,却要学什么?”接着在悟空的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听讲的众仙都埋怨悟空不该对祖师这般无礼。而孙悟空满睑赔笑,一点不恼。原来他已识破祖师所以打他三下,是叫他三更时分来找他;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是叫他从后门进去,秘密传他道也。
当日夜晚,悟空与众就寝假装睡着,只等三更到来。约到子时前后,他轻轻地起来,穿了衣眼,偷开前门,走到外边,然后从后门进入。只见祖师的门儿半开半掩,悟空闪了进去,见祖师睡在床上,他不敢惊动,便跪在床前。不多时祖师醒来,口中念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悟空应声说:“师父,弟子在此跪候多时。”祖师暗喜,心想这猴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不然,他怎么能识破我的暗谜。悟空说:“师父,此时夜深人静,只有弟子一人,望大施慈悲,传我长生不老之道罢!”祖师道:“你今有缘,我也高兴,既然你识破我的暗谜,你走近前来仔细听着,我传你长生之道吧,”祖师念了一个口诀,悟空跪在地上,洗耳恭听,牢牢记下。
又过了三年,祖师又教会悟空七十二般变化。忽一日,祖师与众人在三星洞前观看晚景,对悟空说:”你学成了没有?”悟空说:“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已经学成,可以霞举飞升了。”祖师说:“你试飞一个我看看。”悟空将身一耸,打了个跟头,跳离地有五六丈,踏云霞去有一顿饭的工夫,往返不过三里远近,落在面前,对师父道:“这就是腾云驾雾了。“祖师笑道:“这算不得腾云。只能算爬云而已,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才能算是腾云。”悟空说:“学会这个本事太难了。”祖师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悟空叩头即拜:“师父,为人须为彻,索性来个大慈悲,既教会我七十二变之法,把这腾云之法也传给我吧,我决不忘恩。”祖师便教悟空学会筋斗云,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
一日,悟空在众人面前卖弄七十二变和翻筋斗云的本领被祖师看见,祖师心里很是不悦,说:“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你们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悟空过来,现在我也不加罪于你,但只是你走吧。”悟空闻此言,满眼流泪说:“师父,你叫我往哪里去?”祖师道:“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就是了。”悟空说:“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而来。”祖师说:“那就回那里去吧。你这一去,定会惹祸。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只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要是说出半个字来,我就会知道,那时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体永世不得翻身。”悟空说:“我决不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学会的便罢。”
只见孙悟空谢了师父,拜别师兄师弟。一个筋斗云,径回东胜神洲。
*第二章 入龙宫喜得金箍棒
话说孙悟空纵起筋斗云,没用一个时辰,就到了花果山水帘洞上空,美猴王情不自禁,暗暗称道:“去时凡胎凡骨重,得道身轻体亦轻。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昔日过海波难进,今日归来甚易行。别时叮咛还在耳,不料顷刻到东胜。”孙悟空按下云头,直至花果山。只听得鹤唳猿啼,甚是悲伤,他开口叫道:“孩儿们,我回来也!”忽见从崖下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跳出千千万万的猴子,把个美猴王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放心,你一去这么久,可叫我们望眼欲穿。近来一个妖魔强要霸占我们的水帘洞,我等舍死忘生与这妖魔争斗,才保住洞府。幸亏大王回来了,大王再不回来,我们连同山洞就要全归他人了!”悟空闻听,心中大怒道:“这是个什么妖怪,胆敢如此胡来,你们细细说来,待我寻他报仇。”众猴叩头:“报告大王,那厮自称混世魔王,住在直北下。”悟空问;“从这到他那里有多少路程?”众猴说,“他来时云,去时雾,或风或雨,或电或雷,我们不知道有多远。”悟空说;“既如此,你们休怕,等我去寻他来!”
只见猴王将身一纵跳起去,一路筋斗,直至北下观看,见一座高山,好个险峻。悟空跳了下去,见一洞口有几个小妖怪跳舞。悟空说:“借你口中言,传我心内事。我乃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你家的什么臭混世妖魔,屡次欺我儿孙,我特来此:要与他比个高低!”
那小妖听说,忙跑入洞内报告:“大王,不好了!洞外有个猴头自称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他说你多次欺他儿孙,特来寻你,见个上下哩!”魔王笑道:“我常听那些小猴们说他们有个大王,出家修仙去了,想是今日来了,他是什么打扮,带着什么兵器?”小妖说:“他穿着一件红衣服,光着个头,不像个道士神仙,赤手空拳,没带什么兵器。”那混世魔王随即穿了甲胄,绰刀在手,与众妖出得门来说:“哪一个是水帘洞洞主?”悟空急忙睁大眼睛观看,只见那魔王腰广十围,身高三丈,手执一口大刀,锋刃十分明亮,只听猴王喝道;“你这妖魔这么大的眼睛,难道看不见我老孙!”魔王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如此猖狂,竟敢与我比什么上下?”悟空骂道:”你这妖魔,你量我小,要大也不难;你量我无兵器,你不要怕,只吃俺老孙一拳。”只见美猴王和混世魔王你来我去打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悟空见他凶猛,便在身上拔了一把毫毛,叫了一声“变!”便变成二三百个小猴。原来人得仙体,出神变化无穷,这猴王自从修仙之后,身上有八万四千毫毛,根根能变,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刚变出的小猴,眼乖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你看他们前踊后跳,钻上去把那混世魔王围住,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捻鼻子,抠眼精,把个魔王弄得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正在这时,悟空夺过魔王手中的大刀,照顶门子就是一下,砍为两段,领众猴杀进洞去,将那大小妖精全部剿灭。然后放火烧洞,又口念咒语,带领众猴回到花果山水帘洞中。
只见众猴分班序齿,礼拜猴王。安排酒果,接风贺喜。悟空对众猴说:“我当年离别大家,随波逐流、飘洋过海,遇一祖师,传了我与天同寿的真功夫,长生不老的大法门。”众猴听了个个道贺。悟空又笑着说:“小的们,我们这一门皆有了姓氏。”众猴忙问:“大王姓什么?”猴王说:“我今姓孙,法名悟空。”众猴鼓掌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了,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大家都来奉承老孙,举碗相贺,合家欢乐。
孙悟空大战混世魔王时夺了一口大刀,他便叫众猴砍竹为标,削木为刀;治旗帜、打哨子,安营扎寨。一天,悟空忽然想:“我等在此操练,如果惊动了人王,或者什么禽王、兽王,说我们是操兵造反,兴师来杀,我们手里拿着这些竹竿木刀,怎能对敌?必须有锋利的武器不可。”可是去哪里弄兵器呢?悟空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大家。只见有几只老猴说:“大王,若要弄到锋利的兵器,却也不难。从花果山向东去二百里水面,那里是傲来国界。那国界中有一位王,满城军民无数,必有许多兵器。大王若去,必能弄回兵器来。”悟空听了,满心欢喜,随即一个筋斗云,便到了那里。他按下云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街市,打开一座兵器库,里面果然有无数兵器,只见猴王拔下一根毫毛入口嚼烂,喷了出来,念动咒语,叫了一声;“变!”变成了千百个小猴,都乱搬乱抢,力气大的拿六七件,力气小的拿两三件,把个兵器库搬了个净光。然后带领小猴,乘云驾雾返回花果山,把兵器发给众猴。
次日,悟空集合群猴,共计有四万七千余口了。这么多带兵器的人马,早惊动了满山怪兽,他们都来参拜猴王,并奉为至尊,每年纳贡,都听猴王指挥。一天众猴正在习武,美猴王说,“你们兵器精通,弓弩熟谙,可是我手里拿的这口刀很不合我意,不知哪里还有更好的器械?”
四只老猴上前奏道:“大王乃是仙圣,不知大王能否下到水底去?”悟空说:“我自修仙之后,有七十二般变化之功,有翻筋斗云之神通,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没有一个地方去不得。”老猴说:“大王有这般神通,那就有了。我们这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大王若肯下到龙富,寻著老龙王,问他要件什么兵器还不容易?”悟空闻言甚喜,说:“等我去来。”
好个美猴王,使了一个闭水法,“扑通”钻入水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正行间,一个巡海的夜叉,挡住了他问道:”那推水的是何神圣?请说个明白,好向龙王通报迎接。”悟空说:“我是花果山天生的圣人孙悟空,是你们老龙王的近邻,为何不认识?”那夜叉随即进水晶宫报道:“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自称是大王的近邻,将到宫来。”东海龙王敖广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迎接。
迎至宫内,悟空把借兵器的来意说给龙王,龙王不好推辞,即让鳜都司取出一把大刀奉上。悟空说:“老孙不会使刀,乞求另赐一件。”龙王又指使鲌太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杆九股叉来。悟空跳下来,接在手中,使了一路,便放下说:“轻!轻!轻!请另赐一件。”龙王笑道:“上仙,这叉有三千六百斤重哩,怎么说轻:”悟空说:“不趁手!不趁手!”龙王心中恐惧,又指示鲠提督、鲤总兵抬出一柄画杆方天戟,那戟有七千二百斤重。悟空接在手中试了几下,说:“还轻!轻:轻!”老龙王害怕地说:“上仙,我宫中只有这根戟最重,再没有比这重的兵器了。”悟空笑道:“古人云,愁海龙王没宝哩!请你再去寻寻看。”龙王说:“确实再没有了。”
正说着,后面闪出龙婆龙女道:“大王,我们看这仙圣非同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这几天霞光艳艳,瑞气腾腾,莫非该遇此仙圣也?”龙王说,“那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能中他用?”龙婆说:“管他能用不能用,且送给他,凭他怎么改造。”老龙王听了龙婆的话,向悟空说了。
悟空说:“请拿出来给我看看。”龙王摇手说:“扛不动。抬不动,须上仙亲自去看看。”悟空说:“在何处?你引我去。”龙王果然引悟空到海藏中间,忽见金光万道。龙王说:“那放金光的便是。”悟空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那么粗,二丈多长。他尽力两手抓过说:“再细再短些方可用!”说毕,那宝贝果然短了几尺,细了许多。悟空十分高兴,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是一段黑铁,上面还有一行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悟空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如人意!”一边走,一边念叨:“再短细些更妙!”待拿到外面,只有丈二长短,碗口粗细了。
只见孙悟空手持金箍棒,走进水晶宫里。吓得老龙王胆战心惊,龙子龙孙魂飞魄散,龟鳖鱼虾缩颈藏头。悟空将宝贝拿在手中?坐在水晶宫殿上,对老龙王笑道:“多谢贤邻厚意。”龙王说:“不敢,不敢。”悟空说:“这金箍棒虽然好用,但还有一说。”龙王道:“上仙还有什么说法?”悟空说:“原来我没有这金箍棒也就罢了,如今手中拿着它,身上无衣服相配。你这里若有好的披挂,索性送我一副,我一并致谢。”龙王说,“这个可是没有。”悟空道:“常言道,一客不犯二主,若没有,我决不出此门。”龙王道:“烦上仙再转一海,或许能弄到披挂。”悟空又说:“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千万求踢一副。”龙王道:“我这里确实没有,如有一定奉上。”悟空说:“真个没有,就和你比试比试此棒。”龙王慌了,忙说;“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待我看我弟弟处有没有,如有,定送一副。”悟空问:“你弟弟在哪里?”龙王说:。我一个弟弟是南海龙王敖钦,一个是北海龙王敖顺?一个是西海龙王敖闰。”悟空说:“俺老孙不去,只望你随高就低地送给我一副就是了。”龙王说:“不需要你亲自去,我这里有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凡有紧急之事,只要擂得鼓响,撞得钟鸣,我弟弟马上就到。”悟空请老龙王快些擂得鼓响。
不一会,钟鼓一响,果然那三海的龙王一齐来到。敖钦问:“大哥,有甚急事,擂鼓撞钟?”老龙道;“贤弟,不好说!有一个花果山来的什么天生的圣人,早间来认我做邻居,后来叉要求一件兵器,给他钢叉他嫌小,给他画戟他嫌轻,后将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给了他。如今他坐在宫中,又要什幺披挂。我这里没有,故请贤弟们来,你们若有,给他一副。打发出去算丁。”敖钦闻言,大怒道:“我兄弟们点兵,拿他便了!”老龙道;“拿不得,拿不得!他拿的那个金箍棒,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儿皮破,擦擦儿筋伤!”西海龙王散闰说:“二哥不可与他动手,且只凑副披挂给他,把他打发出去,然后启奏天上玉皇大帝,天自诛他也。”北海龙王敖顺说:“我带了一副锁子黄金甲哩。”南海龙王敖钦说;“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哩。”老龙王大喜,引入水晶宫和孙悟空相见,将披挂奉上。悟空把金冠、金甲、云履都穿戴上,手摇金箍棒,一路打了出去。四海龙王甚感不平,商议着向天上报告。此事暂且不提。
你看这美猴王,分开水遭道,从铁板桥下钻出来。身上连一点水都没有。等候在那里的老猴小猴,唬得一齐跪下说:“大王,好威风呀!好威风呀!”悟空满面春风,高登宝座,将金箍棒竖在当中。这些猴不知天高地厚,都来拿那宝贝,哪里能拿得动,一个个咬指吐舌地说:“爷爷呀!这么重,亏你怎么拿来的!”悟空拿着金箍棒对众猴笑道;“物各有主。这宝贝在海底也不知几千百年,恰恰今岁放光。龙王只知道是块铁,他们都搬不动,请我亲自去拿。那时此宝有二丈多长,斗来粗细。我让它短它就短,我让它长它就长。原来上面还有‘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一行字。小的们,你们都站开,看我叫它变一变。”只见悟空将那宝贝掂在手中,叫:“小!小!小!”金箍棒变成绣花针儿相似,可以放到耳朵里藏下。众猴又叫道:“大王,再拿出来玩玩吧!”猴王就从耳朵里拿出来,托放在手掌上叫:“大!大!大!”立即变成斗来粗细,二丈长短。他弄到欢喜处,跳上桥,走出洞外,叫了声:“长!”他便长得高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闪电,口似血盆,牙如剑戟。他手中的金箍棒,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把些虎豹狼虫、满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唬得磕头礼拜,战战兢兢魂飞魄散。片刻美猴王又收了法象,将金箍捧变成绣花针儿,藏在耳朵里,回到水帘洞内,慌得各洞妖王,都来参贺。随后,美猴王又腾云驾雾,邀游四海,行乐千山,遍访英豪,广交贤友,他先后会了六个弟兄: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犭禺]狨王,连上自己这个美猴王,不多不少,共七大王。一日,美猴王在水帘洞大摆筵席,请六大王赴宴,杀牛宰马,祭天享地,好不热闹。常言道,乐极生悲,马上就要生出事来了。
*第三章 受招安官封弼马温
一日,天上的玉皇大帝正在召集文武百官议事,东海龙王来告孙悟空的状了。这敖广向玉皇大帝启奏t“近有花果山生、水帘洞住的孙悟空,欺侮小龙,强坐水宅,要兵器,施法威,索披挂,逞凶强,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手缩脚。臣今启奏,恳求五皇大帝出天兵,降妖猴!”玉皇大帝说;“你先回去,朕即遣将擒拿。”
东海龙王敖广退出以后,玉皇大帝问,“这妖猴产于何年?什么出身?怎么这样厉害?”只见千里眼和顺风耳答道:“这猴乃是三百年前天产的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些年在何方修炼成仙,有了这降龙伏虎之法。”玉帝问;“哪路神将下界捉这妖猴?”这时太白长庚星说;“此猴乃是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今既成仙,有降龙伏虎之能,玉帝派大兵捉拿,不如下一道招安圣旨,把他招上天来,给他一个官职,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高升。若违天命,就地擒拿。这样,一则不必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玉帝闻言甚喜,即写好圣旨,命太白金星下界招安。
金星领了旨,出南天门外,腾云驾雾,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对众小猴道:“我是玉皇的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们大王上界,快去报知。”小猴立即进到水帘洞内,说:“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说是天上玉皇大帝派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上天也。”美猴王听了大喜道:“我这两日正想着上天走走,果然就有天使来请,快请天使进来:”太白金星进得洞来。悟空要设宴款待。金星说因圣旨在身,不敢久留,速请大王同往。美猴王作了安排,即与太白金星一齐驾云而起。
原来孙大圣学的筋斗云与众不同,把个金星甩在脑后甚远。他先到了南天门外,正想进去,一路天兵持刀挡住天门,不肯放进。这时,金星赶到,美猴王说:“你这老头,怎么哄我?你说玉皇大帝招安来请,为何挡住天门不放老孙进去?”金星赔笑道:“大王息怒,你从未到过天堂,却又无名,众天兵与你素不相识,他们怎敢放你进去?如今等你见了玉帝,受了官职,以后随你出入,谁还敢挡?”悟空说:“这么说,也罢。”美猴王同金星缓步进入南天门。他初登上界,乍入天堂,只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座宝殿。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它件件无。
太白金星领着美猴王走到玉皇大帝御前,金星下跪,悟空挺身在旁,侧身听金星启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玉帝问;“哪个是妖仙?”悟空答:“老孙便是。”众大臣见美猴王没有下跪参拜玉皇大帝,只说了个“老孙便是”,都大惊失色地议论;“这野猴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了!”只听玉皇说:“那孙悟空乃是下界的妖仙,初次上天不知朝礼,姑且恕罪。看哪里官职缺额,命孙悟空去干。”旁边站着的武曲星答道:“天宫里的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管事的人。”玉帝传旨道:“就命孙悟空当个弼马温罢:”玉帝又命木德星官送孙悟空去马房上任。
当时孙悟空也不知这弼马温是多大的官,欢欢喜喜地走马上任。他见这里有天马千匹,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悟空倒也喜欢。他到任后尽职尽责,天马都养得肉肥膘满。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
一日闲暇,众监官安排酒席请悟空吃饭,一则为他接风,二则与他贺喜。在欢饮之时,美猴王问:“我这弼马温是个多大的官衔?几品几级?”众道:。没有品级。”美猴王说:“没品级,想是最大的官了?”众道:“不大不大,是个最末流了,”美猴王说:“怎么叫最末流?”众道:“末流就是末等。这种官最低最小。”美猴王听到这里,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玉帝这样看不起俺老孙:俺老孙在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当马伕?我才不当这弼马温,我将走也!”只听忽喇一声,把公案推倒,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晃一晃,有碗来粗细,直打出南天门去了。
只见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回到花果山上,对众猴高叫道;“小的们:老孙回来了!”众猴都来叩头迎接,请美猴王高登宝位,办酒接风,都道:“恭喜大王,上天去十数年,想必是得意荣归也?”美猴王说;“我上天才半月有余,哪里有十几年?”众猴说;“大王,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请问大王,当的是什么官?”美猴王摆手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死人了!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了个什么破弼马温,原来是给他养马!我初到任时不知这个弼马温是多么大的官,今日我问别人,才知道是个最小最末的官。老孙心中大恼,推倒酒席,不当这个弼马温,因此回来了。”众猴说,“回来得好,回来得好!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么受尊敬、多么快乐,怎么肯去当个马伕?小的们,快置办酒席给大王解闷。”
正在饮洒之时,两个独角鬼王来拜见悟空。鬼王道:“久闻大王招贤,无缘相见。今日大王得意荣归,特献黄袍一件与大王庆贺。如不嫌鄙贱请收下小人,愿尽犬马之劳。”美猴王大喜,随即将黄袍穿上,封鬼王为前部总督先锋。鬼王谢恩毕,问:“大王上天许久,不知玉帝授何官职?”美猴王说:“那玉帝不会用人,封了我个什么弼马温。”鬼王说:“大王有这么大的神通,怎么能给他养马?就是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可?”美猴王听说,欢喜异常,连声说:“好!好!好!”即令部将:“就替我快做个旌旗,旗上写‘齐天大圣’四个字,从此以后。就称我为齐天大圣。不许再称大王。”
却说那玉皇大帝次日登殿,张天师禀报:“万岁,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昨日返回花果山了。”玉帝闻言,即传旨:“速派天兵天将,擒拿此妖。”只见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三太子报名前往。玉帝封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封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点起三军,出南天门,来到花果山。打先锋的巨灵神在水帘洞洞口猛喊;“要弼马温孙悟空出来受降。”齐天大圣听说,就戴上紫金冠,披上黄金甲,登上步云靴,手执金箍棒领众猴出洞,摆开阵势。这巨灵神一看,真个好猴王: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脚踏云靴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眉又浓,挺挺身材变化多,声音响亮如大钟;尖嘴龇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巨灵神高声叫道:“我是托塔李天王部下的先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圣旨,来此降你,快快投降!”美猴王听说大怒道:“我本想一棒子打死你,又恐无人回去报信,且留你一条性命,快快回去对玉皇说:他实在不会用贤,俺老孙有无穷的本事,为何叫我替他养马?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旗帜上的字号,善依这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刀兵;如若不依,我打上天去,叫他龙床坐不成!”这巨灵神忙睁眼观看,果见洞外竖一面旌旗,上写着“齐天大圣”四个字。巨灵神冷笑三声道:“这泼猴,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做齐天大圣!好好地吃我一斧!”劈头就砍将去。美猴王用金箍棒相迎。战了不到两个回合,巨灵神的斧柄就被孙悟空打成两截,败阵逃生。接着哪吒太子跣出营盘,来至水帘洞外,叫道:“妖猴,认得我吗?我是托塔天王的三太子哪吒,今奉玉帝钦差特来捉你。”悟空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怎敢说这般大话?我今不打你,留你条性命。你只看清我旗上是什么字,回去报玉帝:要是叫我做这样的官,再也不用兴师动众,我自服从,若不遂我意,我定要打上天去!”哪吒抬头看时,乃是“齐天大圣”四字。哪吒大怒:“你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敢称此名号,吃我一剑!”悟空说:“我只站着不动。任你砍几剑罢!”只见哪吒太喊一声:“变!”即变成三头六臂,恶狠很手持六般兵器,扑面来到。孙大圣也叫了声“变!”也变成三头六臂,把金箍棒一晃,也变成三根,六只手拿着三根棒架住。双方直斗得地动山摇。斗了三十回合,那三太子六般兵,变成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成万万千千。孙悟空在混乱之时拔了一根毫毛,叫声;“变!”就变出了一个孙悟空,而他的真身朝哪吒的左臂一棒打去,哪吒负痛逃走。
李天王看见三太子受伤,急欲出兵助战。不觉哪吒已经来到面前说;“父王,这弼马温真的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不过他。”李天王大惊失色:“这厮如此抻神通,如何取胜?”哪吒说:“他洞外竖着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他亲口说,叫玉帝封他为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不封此号,他要打上天去。”天王说:“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赶快回去报告玉帝。”李天王命收兵回营。
美猴王得胜归洞,那六个兄弟都来贺喜。孙大圣对六兄弟说:“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几个也可以以大圣称之。”牛魔王忽然高叫道:“贤弟之言有理,我就叫个平天大圣。”蛟魔王说:”我叫覆海大圣。”鹏魔王说:“我叫混天大圣。”狮驼王说:“我叫移山大圣。”狲猴王说:“我叫通风大圣。”[犭禺]狨王说:“我叫驱神大圣。”七个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快乐一日各自散去。
却说那李天王与三太子领着众将,直至灵霄宝殿,向玉帝禀报妖猴实在厉害,请求添兵加将,要去进剿。玉帝道:“一个妖猴竟有多少本事还要添兵?”三太子近前奏道:“望万岁恕罪,那妖猴使一条铁棒,先打败巨灵神,又打伤我臂。他洞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他说要是封他这个官,即休兵来投,若不给他这个官,还要打上灵霄殿呢。”玉帝怒道:“这妖猴如此狂妄,派众将即刻杀之。”正说着,太白金星又出来奏道:“那妖猴出言不逊不知大小,要是加兵与他斗,一时难以降伏反倒劳师。不如万岁降招安旨意,就叫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给他个空衔有职无权罢了。”玉帝即命太白金星再次去花果山招安。
太白金星进到水帘洞内,对孙悟空道:“今告大圣,前者因大圣嫌官小回到花果山。李天王领哪吒下界来战,不料大圣神通,他们败北而归回报玉帝,说大圣洞外立一竿旗,要做齐天大圣。我老汉奏准,方领旨而来。请大圣上天。”孙大圣问:“但不知天上可有此齐天大圣之官衔吗?”金星说:“我正是以此衔奏准的呀!”悟空大喜,便和金星到南天门外。那些天兵天将见孙大圣来到,都拱手相迎。在灵霄殿内,玉帝道:“孙悟空过来,今封你做个齐天大圣,官品无限,切不可胡作非为。”玉帝遂命在蟠桃园右边盖一座齐天大圣府,由大圣享用,让他安心定志再勿胡为。
*第四章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
齐天大圣住在齐天府内,一日三餐,自由自在,今日东游,明日西逛,云走云来,行踪不定。一天,玉帝早朝,有人禀报:“今有齐天大圣整日无事,到处闲游,恐他无事生非,不如分配他个差使,免生事端。”玉帝闻言,即宣诏大圣说;“朕见你身闲无事,今命你管管蟠桃园,务必管好。”大圣欢喜谢恩退下。
这孙大圣是个急脾气,从灵霄殿出来后,马上就去蟠桃园查勘。本园有个土地老人,见大圣来了。忙问:“大圣何往?”大圣说:“玉帝命我代管蟠桃园,特来察看。”老人忙叫各路力士都来参拜大圣,并亲自领路,陪大圣进蟠桃园观看,大圣一面看,一面问:“此树有多少株?”老头说t“有三千六百株;前面这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可成仙得道,体健身轻。那中间的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能霞举飞升,长生不老。那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可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庚。”大圣听了十分高兴。此后,三天两头来蟠桃园赏玩。
一天,孙大圣见那老树枝头桃熟大半,他哪里能忍得住,于是支走土地老头,爬上大树,拣邵熟透了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上吃了一个饱。过了两天,又去饱饱地吃了一顿。
一日,王母娘娘设宴要开蟠桃胜会,命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头顶花篮去蟠桃园摘桃。她们到了蟠桃园门口,被土地老人拦住说:“仙娥且住。今岁不比往年了,玉帝差齐天大圣在此管园,须报大圣得知方敢开园,”仙女问:“那大圣在哪里?”老人说:“大圣正在园内睡觉。”仙女道:“既如此,咱们快去里面找他,不可迟误。”老人与仙女们同进,但怎么也找不见孙大圣。原来大圣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吃了几个桃子,变成二寸长的小人儿,在那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了。
七衣仙女道:“我等是奉王母娘娘的圣旨而来,寻不见大圣,怎敢空回?”旁有一仙使道:“大圣闲游惯了,想必是出园会友去了,你们先去摘,回头我向他说就是了。”那些仙女便进树林中摘桃。她们先在前面树上摘了两篮,又在中间的树上摘了三篮,待到后面的树上去摘时,只见桃子很少,原来那些大个的熟桃都被猴王吃了。七仙女东张西望,只见向南的一个树枝上有一个半红半白的桃子。青衣仙女用手扯下枝来,红衣仙女把这个桃子摘下,原来这个桃子是孙大圣变的。大圣被惊醒,立即现了本相,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晃了一晃,有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你们是哪里的来的怪物,敢来偷摘我的桃?”吓得七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们不是怪物,是王母娘娘差来的七仙女,摘取仙桃为开蟠桃胜会,因不见大圣故先摘桃,万望恕罪。”
大圣听说,即让仙女们请起,随即问道:“王母娘娘开阁设宴,不知请了些什幺人?”仙女说:“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极观音,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极玄灵,黄角大仙;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大圣笑道:“王母娘娘可请了我吗?”仙女道:“没有听说。”大圣说:“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有何不可?你们先在这里站住,待我老孙先去打听一下消息,看请不请俺老孙。”
只见孙大圣念了个诀,对仙女道:“住!住!住!”这原来是个定身法,把七仙女定在桃树之下。邢大圣纵朵云彩,直奔王母娘娘设宴的地方。正行间,大圣碰见赤脚大仙。大圣问:“老道何往?”大仙道:“承蒙王母娘娘召见,赴蟠桃嘉会。”大圣说:“玉帝因我老孙筋斗云快,派我来告诉各位,先到通明殿下演礼,然后再去赴宴。”这赤脚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就把大圣的话当真,转身往通明殿去了。而孙大圣却变成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赴会。
孙大圣到了瑶池,那里铺设得齐齐整整,却还没有仙来。大圣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忽转头见右壁厢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巳造成玉液琼浆。大圣止不住口角流涎,就想去喝,他弄了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叫了声:“变!”即变成几个瞌睡虫,趴在众人脸上。只见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都睡着了。大圣却拿了些百味八珍佳肴异品,走入长廊,就着酒缸,放开量痛饮一番。大圣吃喝多时,已经醉了,自言自语地说;“不好!不好!再过一会请的客来了,见弄成这样,岂不怪我?一时叫玉帝拿住,怎生是好,不如赶快回府睡觉去。”
孙大圣摇摇摆摆,把路走错了。他没有回到齐天府,却到了兜率天宫,这时他顿然醒悟:“这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我怎么错走到这里?也罢!我过去就想来这里看看但不曾来,今日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也好。”谁知老君正在给仙童、仙将、仙官、仙吏讲道,四无人迹。大圣径直到丹房里面,见丹灶之旁,炉中有火,炉左右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好的金丹。大圣喜道:“此物乃是仙家的至宝。老孙自入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也要炼些金丹济人,今日有缘,才撞着此物。趁老君不在,我就吃他几丸尝尝。”他就把那葫芦的金丹都倒出来吃了,如吃炒豆子一般。
一时间丹饱酒醒,大圣说:“不好!不好!我这场祸闯得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保,走,走,走,不如回花果山为王去。”只见孙大圣一个筋斗云。回到花果山界,高声叫道:“小的们,我回来了!”众猴见大圣回来了,忙上前跪道:“大圣好放心,丢下我们百十年了,也不来相顾!”大圣说:“我记得才半年光景,怎么就说百十年?”老猴说:“你难道忘了,在天一日,下方一年!”大圣说:“且喜这次玉帝相爱,果然封我为齐天大圣,还给俺盖了一座齐天府。后因见我无事,又叫我管蟠桃园。近因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未曾请我,我一气之下,不待她请先赴瑶池。把那些仙品仙酒都偷吃了。走出瑶池,误入老君宫,又把他五个葫芦里的金丹也偷吃了。这回闯下大祸,恐玉帝见罪方才走出天门,回花果山来。”
众猴闻言大喜,安排果酒接风。大圣喝了一口洒,即说:“不好喝!不好喝!”众猴说:“大圣在天界吃了仙酒仙肴,咱下界之酒自然不美口。但常言道:美不美,家乡水嘛。”大圣说:“你们就是亲不亲故乡人了。我今早在瑶池中,见那长廊之下有许多瓶罐,都是玉液琼浆,你们都没喝过。现在我再去弄几瓶回来,你们各饮半杯,一个个也可长生不老。一众猴欢喜异常。大圣即出洞门,又翻一筋斗,使个隐身法,到瑶池偷了此仙酒回来。众猴在洞内各饮了几杯,快乐极了。
却说那七仙女自受了大圣的定身法之后,一天一夜方才解脱,于是各提花篮,向王母娘娘禀报:“齐天大圣使法术把我等困住,故此来迟。我们只摘来两篮小桃,三篮中桃,大桃半个也没摘来,全被大圣偷吃光了,”王母娘娘即去见玉帝。正说间,又有仙官报告:“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大会,偷饮了玉液琼浆,连八珍百味也都偷吃了。”接着老君也来说,“不知什么人偷吃了金丹?”紧接着齐天府仙吏叩头道:“孙大圣不坚守岗位,自昨日出游至今来回,不知去向!”赤脚大仙也来报:“臣昨日赴会路遇大圣,他让我去通明殿等候。我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万岁和王母娘娘,又急忙来此。”玉帝大惊道:“这厮竟敢假传圣旨欺哄贤臣,快派纠察灵官察访孙大圣踪迹!”
灵官领旨,出殿遍访,片刻回奏道;“搅乱天宫者乃孙大圣也。”玉帝大怒,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置了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把花果山团团围住,定要捉拿孙悟空。
众神率领天兵天将离了天宫,到花果山下安营扎寨,小猴得知,慌忙进洞报告:“大圣,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九个凶神,口称是上界来的,要收降于你。”那大圣正在与七十二洞妖王分饮仙酒。对小猴的报告公然不理,还说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过一会,一群小猴又跳进来说:“那九个凶神。在洞外骂战哩!”大圣说:“莫理他们,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此话刚落,又一小猴来报:“爷爷!那九个凶神已杀进来了!”大圣怒道:“这些毛神,老大无礼!本不想与他们计较,为何找上门来欺我?”即命独角鬼王,率领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迎战,却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挡在铁板桥头。正嚷着,孙大圣到了,他大叫一声“开路”!金箍捧晃了晃就有碗来粗细,丈二长短,猛地打将出去。九曜星哪个还敢抵抗。九曜星骂道:“你这个不如死活的弼马温!你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先偷吃仙桃,后偷喝仙洒,搅乱了蟠桃大会,又窃了老君金丹,还将御酒偷来此地享乐,你真是罪上加罪,罪该万死!”大圣笑道:“你说的这些事实有是有,但不知你要怎么样?”九曜星说:“吾奉玉帝圣旨特来降你,你快受降,不然,就平了你这花果山,掀翻你这水帘洞!”大圣大怒:“你这毛神,有何本事,敢出此狂言!你不要走,请吃老孙一棒!”打了几个回合,九曜星就败下阵去。李天王又调四大天王与二十八宿,一路出师来斗。孙大圣也派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王迎战。只见大圣一根金箍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插土飞尘宇宙昏。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这一场杀斗,自辰时直杀到日落西山。那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王,被众天神捉去了。太圣看天色己晚,拔了一把毫毛,叫了声“变!”就变成千百个大圣,都使着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大圣收兵回洞,只见四只老猴叩拜大圣,大哭三声,大笑三声。大圣问:“你们见我,为何又哭又笑?”老猴说,“七十二洞妖王和独角鬼王被众神捉了,所以该哭;见大圣得胜回来,所以该笑。”大圣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常言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且被众神捉的都是虎豹狼虫,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不必烦恼。看来众神还要和我拚杀,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和他们再战。”
*第五章 观世音遣将捉猴王
暂不说天兵天将把个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伺机再战。却说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与大徒弟惠岸来见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问道:“蟠桃盛会如何?”不提蟠桃盛会还罢,一问便使玉帝气上心来,说:“每年盛会,喜喜欢欢,今年被那妖猴作乱,甚是扫兴。”菩萨问:“这妖猴是哪里来的?”玉帝说:“妖猴是东胜抻洲傲来国花果山的石头里化生的。他出生时目射金光,开始还不介意,谁知继而成精,降龙伏虎,好生厉害。听得东海龙王报告,宣他上界,封为弼马温,那厮嫌官小,反了天宫。后又招安,就封他做了‘齐天大圣’,只是有职无权,有官无禄,他因无事可做,整天东游西逛。朕怕他无事生非,命他管理蟠桃园。他又不守法纪,将老树上的大桃全部偷吃。此次蟠桃盛会,因他是无禄之人,不曾请他,他就设计赚哄赤脚大仙,变成他的相貌入会,将仙肴仙酒全偷吃光了,又偷了老君金丹,还偷了御酒若干,与花果山众猴享乐。联为此烦恼,调遣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收伏。已经去了一日不知胜负如何。”观世音菩萨听后,忙命惠岸前去助战,
这惠岸原是李天王的二太子木叉,多年来跟随南海观音菩萨修行。他下界来到花果山,见到李天王,要求助战。李天王说:“我的孩子,你随菩萨修行多年,想必有此神通,但要小心。”
二太子双手抡着铁棍,跳出辕门,高叫:“哪个是齐天大圣?”只见大圣手握金箍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何人,敢来问我?”太子说:“我就是李天王的第二太子木叉,今在观世音菩萨宝座前修行,法名惠岸也!”大圣说:“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地干什么?”木叉道:“我特来拿你!”大圣说:“你敢说这样的大话,且休走,吃俺老孙一棒!”木叉全然不怕,使铁棒相迎。只见他两个立在那半山中,一场好斗。这大圣与惠岸战了五六十回合,惠岸招架不住了,败阵而走。
惠岸上天向玉帝和菩萨禀报:“我父王昨日与那猴王战了一场,只捉了些虎豹狼虫之类,一个猴精也未捉到。弟子去后与那妖猴斗了五六十回合也不能取胜,败走回营。”玉帝听了,心中恼怒,只见菩萨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推举一神,可擒拿此猴。”玉帝忙问:。所举何神?”菩萨道;“乃陛下令甥二郎真君。请陛下降一道调兵旨意,有他助力,便可抓住妖猴。”玉帝即派鬼王领旨前往,见二郎神后说:“玉帝旨意: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乱,因在天界偷桃、偷酒、偷丹,搅乱蟠桃大会,曾派十万天兵,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能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定有高升重赏。”二郎神大喜道:“天使请回,吾就去拔刀相助也。”
只见二郎神和他的梅山六兄弟,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来到花果山下,请托塔天王手拿照妖镜,紧紧看清猴王的去向,自己领着四太尉、二将军、六兄弟出营挑战。孙大圣出洞迎战。大圣见了二郎神,笑嘻嘻地说;“你是何方小将,竟敢大胆到此挑战?”二郎神说:“你这厮有眼无珠,难道不认得我!吾乃玉帝外甥,二郎神也,今日到此擒拿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你还不知死活!”这二郎神与大圣斗了三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忽然,那二郎神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剑,好似华山顶上之峰,青面獠牙,恶狠狠地朝孙大圣头上砍来。孙大圣哪能示弱,他也变得和二郎神一样高大,举起金箍棒,似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挡住二郎神。
孙大圣与二郎神正斗时,忽见自己营中的众猴被捉二三千,剩下的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钻洞的钻洞。大圣心里有点慌,忙收了法术,抽身就走。二郎神哪里肯放,大步赶上喊:“哪里逃?赶早投降,饶你性命!”大圣随即把金箍棒变成绣花针藏在耳朵里,摇身一变,变成一只麻雀,飞在树梢儿上。二郎神见大圣变成麻雀,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老鹰,飞将前去捉麻雀。大圣一看不好,又变成一只大鹚,冲天而去,二郎神又变成一只大鹤,钻入云霄去追。大圣又从天上飞下,钻进水里变成一条鱼儿;二郎神又变成一只鱼鹰去水中捉拿。大圣又变成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二郎神便变成一只专吃蛇的灰鹤。后来,大圣又变成一座土地庙,大张着口,口似庙门,牙齿变成门扇,舌头变成菩萨。眼睛变成窗户,只是猴子的尾巴不好收拾,大圣灵机一动,把尾巴竖在后面,变成一根旗竿。二郎神追着追着,不见了大圣,他忽然看见前面有座庙,仔细观之,见旗竿不是立在庙前,而是竖在庙后,便笑道:“这泼猴,又在这里骗我,我也曾看过无数庙宇,从来没见过旗竿竖在后面。我要是从这庙门进去,他便一口把我咬住,好厉害:我先挖他的窗户然后踢他的门扇,”大圣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窗户是我的眼睛,门扇是我的牙齿,若打了牙,挖了眼,那怎么行?”只见他扑的一个虎跳,又升在空中不见了。
原来这孙大圣又变成二郎神的模样,到二郎神住的灌江口去了。二郎神赶紧追上,把孙悟空团团围住。
却说自从二郎神与六兄弟去捉拿孙大圣后,天上一时没有消息。观音菩萨向玉帝说:“贫僧请陛下同出南天门外,亲眼看看战况如何?”玉帝道:“言之有理。”随即同老君道祖、观音、王母娘娘等出南天门。只见众天兵天将已把孙大圣围在里面。菩萨开口对老君道:“贫僧推举的二郎神如何?”老君道:“果然神通。如果我助他一个兵器就能把这妖猴捉住。”菩萨问,“什么兵器?”老君说:“这件兵器是纯钢练就的,被我用金丹点成,养成一身灵气,善于变化,水火不侵,能套住诸物,名叫金钢套。我掷下去打他一下,即能把他抓住也!”菩萨甚喜。
谁知这猴王只顾和二郎神苦战,却不防天上掷下来的这兵器,结果正打中他的天灵,他立脚不稳,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被二郎神的警犬咬了一口。又跌了一跤。一下子被二郎神按住,用绳子捆了起来押回天宫。
玉帝传旨,将这妖猴押至斩妖台,碎尸万段。
这孙大圣被众天兵押到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未能伤其身。南斗星忙命火部众神放火来烧,也无法将他烧坏。又让雷部众神用雷击打,越发伤不了孙大圣的一根毫毛,众神启奏玉帝:“万岁,这大圣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护身之法,用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根毫毛也不能损伤他,如何是好?”玉帝闻言道:“可该如何处置?”太上老君说:“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我那五壶仙丹,有生有熟,被他都吃在肚子里,所以他成了金钢之体,都不能伤。不如由老道我领去,放在八卦炉内,以文武火锻炼,炼出我的金丹来,他自身也就化成灰了。”玉帝闻言,即令把大圣交给老君处置。
那老君回到兜率宫,将大圣解去绳索。推进八卦炉中,让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火扇得大大的。不觉已经七七四十九日,老君开炉取丹,那大圣将身一纵,跳出八卦炉,往外就走。慌得那看炉子的道人、童子都上前来扯,被孙大圣一个个放倒。老君赶上去抓了一把,被他一甩,弄了个倒栽葱,他脱身走了。孙大圣又从耳中取出金箍棒拿在手中,不分好歹,在天宫乱打一通,直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这一番好打,直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幸亏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在殿外值勤,见大圣打到玉帝这里来了,忙上前挡住,喝道:“泼猴何往!有我在此,切莫猖狂!”这大圣不由分说,举起金箍棒就打,那灵官执鞭相迎。他俩在灵霄殿前好一场厮杀,斗了几十回合,胜负未分。于是,又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大圣围在中间,那大圣毫无惧色,使一条金箍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随即又摇身一变,变成三头六臂,把金箍棒一晃,变成三根,六只手使三根棒,好像纺线车儿一般,滴溜溜在中间飞舞,众雷神不敢相迎。一场乱嚷乱斗惊动了玉帝,遂传旨派游奕灵宫和翊圣真君二人去西方,,请如来佛来降此妖猴。
*第六章 如来佛施法困大圣
那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来到灵山胜境雷音宝刹之前,向四大金刚、八大菩萨施礼完毕,说明来意,烦请向如来佛转达,众神到宝莲台下禀报,如来召请二圣,
如来问;“玉帝有何事,烦二圣下临?”二圣即道,“原来花果山产一石猴,在那里弄神通,聚众搅乱世界。玉帝招安,封他为弼马温,他嫌官小下界去了。李天王、哪吒太子擒拿未获,复又招安他,封为齐天大圣,令他代管蟠桃园,他却偷吃仙桃,又到瑶池偷酒偷肴,搅乱蟠桃盛会。喝醉之后,又暗入兜率宫,偷吃老君金丹,又出天宫。玉帝遣十万天兵,亦不能收伏。后观世音菩萨举荐二郎神追杀,该猴变化多端,亏老君抛金钢套着他的头,二郎神方才拿住将他解赴玉帝前,玉帝命斩之。谁知刀砍斧剁,火烧雷打,都不能伤。老君将他领去,放入八卦炉炼。待到第四十九日开炉,他一下跳出八卦炉,打退天兵,直打到灵霄殿外,被两员大将挡住苦战,不分胜负,又调三十六员雷将,把他围在中间,但不能相近。事关紧急,因此玉帝特请如来前去教驾。“如来闻之对众菩萨说:“你们在此稳坐法堂,待我救驾去也。”
如来佛来到灵霄门外,只得到喊声震天,乃是三十六员雷将围困着大圣哩。如来佛说:“叫雷将停息干戈,让大圣出来,我有话问他。”众将且退,大圣也恢复原形,走到如来佛面前,怒气冲冲地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来问我?”如来佛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也,南无阿弥陀佛。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大圣说:“我本是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炼就生成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志非要住瑶天。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如来佛听完哈哈大笑说:“你原来是猴子成精,怎敢夺玉帝尊位?玉帝自幼修养,经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大劫,每劫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该有多少年教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你这个初世为人的畜生,如何敢出此大言!”大圣说;“他虽年劫修长,也不该久占此位。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应该搬出去,将天宫让给我罢了;若不让给,我定要天天搅乱,永不会清平!”如来佛问:“你除了长生变化之法,还有什么本事,敢占天宫胜境?”
大圣说:“我的手段多着哩!我有七十二般变化,还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如何坐不得天位?”如来佛说:“那好,我跟你打个赌: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这右手掌中算你赢,再不用动刀动枪,就请玉帝到我西方居住,把天宫让给你,若翻不出我的手心,你还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少来争吵。”
那大圣闻言暗笑说:“这如来佛简直是个傻子,我老孙一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他那手掌方圆不满一尺,怎么跳不出去?”大圣便问如来佛:“你能做得了玉帝的主吗?”如来说:“当然做得。”只见如来伸出右手,却像个荷叶大小,那大圣收了金箍棒,将身一纵,站在如来的手心里,叫了一声:“我出去也!”你看他一路云光,无影无踪去了。如来观看,见那猴王像风车一样,只管前进。大圣忽见前面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天。他说:“这里定是尽头了。我这番回去,如来输了,玉帝的灵霄宫定由我坐了。”猴王又想;且慢,让我留下些记号,回去后才好与如来佛说话。他随即拔了一根毫毛,吹了一口仙气,叫“变!”变出一支毛笔一瓶墨水,就在中间那根柱子上写了一行大字: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写完,又在第一根柱子下面撒了一泡猴尿。翻了一个筋斗云,回到原处,站在如来佛的手掌里说:“我已经返回来了。你快叫玉帝把天宫让给我罢。”如来佛骂道:“我把你这个尿精猴子!你虽翻了十万八千里,也没翻出我的手心:”大圣说:“你是不知,我去到天尽头,见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气,我还留了个记号在那里,你不信敢和我一同去看看吗?”如来佛说:“还用去,你只要低下头,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那大圣睁开他的火眼金睛,低头看时,原来如来佛右手中指上写著“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八个字,指甲缝里,还有些猴尿臊气。大圣不觉吃了一惊说:“难道会有这等事,明明我将这些字写在撑天柱子上的,怎么会在他的手指头上?我决不信,我决不信!等我再去看看。”
好大圣,急纵身又要跳出,被如来佛翻掌推出西天门外,将五个手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叫五行山,轻轻地把猴王压住。玉帝大摆筵席,庆贺如来佛治服了妖猴。宴毕,如来佛准备返回西方极乐世界。只见有个巡官前来报告:“那大圣的头从五行山下伸出来了!”如来佛道:“不妨,不妨。”只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上有六个金字的一张帖子,递给巡官,叫他贴在五行山顶上。并告诉土地神,猴王饥时,可给他铁丸子吃;渴时,可给他溶化了的铜汁饮。将来自会有人来救他。接着如来佛向玉帝众神辞行,返回西方去了。
如来佛回到雷音宝刹,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欢迎,问道:“那大闹天宫的,究竟是个什幺人?”如来佛道:“那厮是花果山产的一妖猴,玉帝多次派天兵天将,都不能降伏;虽二郎神捉获,老君又甩火烧炼,亦不能伤损,我去时,这猴王正在雷将中间耀武扬威卖弄精神,被我止住干戈。问他来历,他吹他有神通会变化,又能翻筋斗云,一去就是十万八千里。我与他打了个赌,他没翻出我的手心,我把他一下子抓住,压在五行山下。玉帝大开盛宴,请我坐了首席。宴会毕,方辞驾而回。”大众听了,无不称颂如来法力
一日,如来佛对众说;“我看那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我西牛贺洲,不贪不杀,人人长寿;惟有那南赡部洲,贪淫乐祸,多杀多斗。我这里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改恶从善。”诸位菩萨闻言,向如来佛问道:“不知佛祖有哪三藏真经?”
如来佛说:。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共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这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现在需要派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找一个取经之人,叫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这里取经,以永传东土劝化众生。这可是天大的好处,不知诸位谁肯去走一趟。”如来佛刚说完,观音菩萨就说;“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去寻一个取经的人来。”你看那观音菩萨,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真是一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如来佛见观音菩萨自告奋勇愿去东土寻取经人,心中大喜道:“别个去恐怕不成,观世音神通广大方可去得。”菩萨问如来佛;“弟子此去东土,不知有什么吩咐?”如来说:“你这一去,不许在霄汉中行,只在半云半雾中走,眼看山水。弄清路程,叮咛那去取经之人。我再给你五件宝贝交给取经人,以保护他一路解难。一件是袈裟,取经人穿上可免堕轮回;一件是锡杖,取经人拄上,不遭毒害;还有三个箍儿,此宝叫紧箍儿,我有‘金紧禁’咒语三篇。假若路上碰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听使唤,可将此金箍儿戴在他的头上,此箍见肉生根。用咒语一念,便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听话。”如来佛又命二郎神和观音菩萨同行。
观音菩萨和惠岸行者辞别如来佛,直奔东土。
*第七章 观世音东寻取经人
那观世音菩萨和惠岸行者到山脚下,金顶大仙请他们饮茶。菩萨说:“今如来佛祖叫我们去东土寻取经人,不敢久停。”大仙问;“不知这取经人何时才能来到?”菩萨说:“大约需要二三年才能到此。”说完辞了大仙向前走去。
菩萨和惠岸行者正走之间,忽然看见到了流沙河界。菩萨说:“我的徒弟呵,这个流沙河可是难过。要知道取经之人都是浊骨凡胎,这样宽的河他们如何能渡过来?”惠岸行者问;“师父,你看这河有多宽?”菩萨定神看时,见有八百里宽,千万里远。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十分险恶。
菩萨正在岸边观看,忽见那水波里跳出一个妖魔来,他长得青不青,黑不黑,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撩牙撑剑,红发乱松。只见这妖魔从水中跳上岸来就捉菩萨,被惠岸用铁棒挡住,两个在流沙河边好一场恶斗,真是惊人。
那妖魔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和尚,敢来与我拚杀?”惠岸说:我是托塔天王的太子,今保护我师父往东土去寻取经的人。你是何怪,竟敢大胆拦我们去路?”那怪方才醒悟道:“我记得你跟着南海观世音菩萨修行,你为何到此?”惠岸说:“你看,那岸上站的不是我的师父?”妖魔听说,连忙收了宝杖,走到观音菩萨面前纳头下拜说:“万望菩萨恕罪,我不是妖怪,我是玉帝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生气了,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成这般模样。我在这河里,饥饿难忍,三两日出来寻一个人食用。没想到今日无知,冲撞了大慈大悲的菩萨。”菩萨说:“你本来在天上有罪,既贬下界来,今又伤生,真是罪上加罪。我今领了佛祖旨意,去东土寻取经人,你何不入我门来,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上西天拜佛取经。那时,立功赎罪,恢复原职,你心下如何?”那妖魔说:“我很愿意立功赎罪。”菩萨说:“很好!很好!”只见那妖魔又说:“菩萨,我在这河里吃人无数。有好几次取经的人经过这里都被我吃了,还把他们的头掷到河里。要知道,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惟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这不是一般的东西,所以将这九个骷髅串在一起,闲时拿来玩耍。这次恐怕取经人到不了这里了,我也失掉了立功赎罪的机会。”菩萨说:“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这些骷髅挂在你的脖子上,等候取经的人,自有用处。”妖魔道:“既然如此,我愿领教诲。”菩萨与他摩顶受戒,指流沙河的‘沙’字为他的姓,起名悟净,就叫沙悟净。自沙悟净送菩萨过河后他再不伤生,专等取经人。
善萨别了沙悟净,同惠岸行者直奔东土。走了多时,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上恶气遮漫不能走上去。他们正想驾云过山,不料狂风四起,又闪出一个妖魔来。这妖魔长得比沙悟净还要丑十倍。你看他;
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
獠牙锋利如铜锉。长嘴张开似火盆。
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
只见这怪撞上来不分好歹,照着菩萨举耙子就打。惠岸行者挺身挡住,大喝一声:“怪魔住手,休得无礼,看俸!”妖魔说:“你这和尚不知死活,看耙!”两个又是一场好杀,只见妖魔凶猛,惠岸威风,铁棒分心捣,钉耙劈面迎。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惊。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精灵。
他两个正杀到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耙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哪里的和尚,敢弄眼前花儿哄我?”惠岸说:“我打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徒弟,这是我师父抛下的莲花,你也不认得?”那怪忙问;“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吗?”惠岸说:“不是她是谁?”怪物撇了耙子,纳头即拜:“老兄,菩萨在哪里?烦你引见。”惠岸指向半空:“那不是?”怪物朝上磕头,高声叫道:“菩萨,恕罪!恕罪!“观音按下云头,前来问道:“你是哪里成精的野猪?敢在这里挡我去路?”那怪说:“我不是野猪,我本是天河里的天蓬元帅。只因喝了酒调戏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界来。投胎时,走错了路,投在母猪眙里,就变成这个模样。随后,我在此占山为王吃人度日。没想到撞着菩萨,万望搭救与我。”菩萨问:“这个山叫什么山?”怪物说t“叫福陵山。山中有一个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来有个小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女婿,是个倒插门。不上一年,她死了,一洞的家当都归了我。我在这里只是吃人度日。万望菩萨恕罪,”菩萨说:“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然在天上违法,今日又不改凶心,伤生害命,岂不是二罪都罚!”那怪说:“若依你,叫我喝西北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死,依着佛法饿死。去你个前程去罢,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肥地吃他一顿,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菩萨道:“人有善意,天必从之。你要肯改邪归正,自有养身之处。今我领了佛旨,去东土寻找取经的人。你可以跟他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那怪满口说:。我愿随,愿随!”菩萨与他摩顶受戒,指身为姓,就姓了猪,又替他起了个法名,叫猪悟能。嘱其仍在山上t专等取经之人。
菩萨与惠岸行者辞别了猪悟能,半云半雾向前走去,正走着,只见空中有一条玉龙叫唤,菩萨近前问:“你是何龙?为何在此受罪?”那龙说:“我是西海龙王傲闰的儿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就要杀我,请菩萨搭救搭救。”观世音听后。即与惠岸行者去天上晋见玉帝。菩萨向玉帝禀报:“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去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请玉帝饶他性命,赐给贫僧,叫他给取经人当匹马骑。”玉帝闻言,即传圣旨,将其送给菩萨。菩萨谢恩而出。这小龙谢恩不止。菩萨把他送在深水之中。变成白马,只等取经之人。
菩萨和惠岸行者继续往东土而行。走不多时,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惠岸行者说:“师父,那放光之处就是五行山了,我看见如来佛祖的‘压帖’在那里。”菩萨问;“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压在那山下吗?”惠岸说:“正是,正是。”菩萨作诗一首:
堪叹妖猿不奉公,当年狂妄逗英雄。
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
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师徒正说话间,早惊动了那孙大圣。只听大圣在山根下高叫道;“是哪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菩萨闻言,下山来看,只见那石崖之下压着大圣,他口能说话,只是身不能动。菩萨说:“姓孙的,你认得我吗?”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就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没有一个相好的来看我一看。菩萨,你从哪里来?”菩萨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从此经过,特留步看你。”大圣说:“如来佛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有五百余年了,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一救!”菩萨说:“我救你出来,恐你又要生出祸害反为不美。”大圣说:“但求菩萨指条明路,情愿修行。”这真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菩萨听了大圣的话,满心欢喜地说:“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寻一个取经之人,我叫他来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入我佛门,改恶从善如何?”大圣说:“愿意,愿意!”菩萨说:“既愿意,我给你起个法名。”大圣说:“我已有了名字,叫做孙悟空。”菩萨大喜道:“我在前面也收了两个,也是悟字排行。一个叫悟净,一个叫悟能。你也是悟字,却与他们巧合,甚好,甚好。我去了,你在这里等取经的人罢!”
观世音菩萨和惠岸行者一直向东去,不一日就到了长安大唐国。
*第八章 唐僧受命西天取经
观世音菩萨来到唐朝长安城内悄悄隐身,整日寻我合适的取经之人。寻了好久,也未寻到。一天,忽然听说唐太宗李世民离开金銮宝殿,去化生寺上香。而这化生寺的坛主,正是高僧陈玄奘。菩萨十分欢喜。她就把如来佛赐的宝贝捧在手里,变个模样,与惠岸行者在街市上叫卖。
菩萨变成一个癞和尚,身穿破衣,赤脚光头。手捧袈裟、锡杖。街上有个愚僧看见,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钱?”菩萨说;“袈裟卖五千两银子,锡杖卖两千两。”愚僧听了笑道;“你这两个疯和尚,这两件破东西就要卖七千两银子。就是穿上长生不老,也值不了这么多,快拿去吧!”那菩萨也不与他争吵,只是笑了一笑,仍同惠岸向前走。他们来到长安东华门前。正撞着唐朝宰相萧瑀,那菩萨不但不避,反而拿着袈裟,直迎着宰相而去。宰相看见这和尚手里的袈裟直发金光,忙问卖多少钱。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萧瑀说:“有什么好处,这么贵?”菩萨说:“有好处,也有不好处;贵,也不贵!”宰相问:“此话怎么讲?”菩萨说:“先说好处,穿了我这袈裟,可以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再说不好处,若是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这袈裟之面。”宰相又问:“怎么说贵又不贵?”菩萨说:“如果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要买我这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贵;如果敬重三宝,见善随喜,我宁愿将这袈裟、锡杖赠送给他,不要分文。”宰相一听,便知他是个好人,随即下马,与菩萨以礼相待,说:“大法长老,我是大唐的宰相,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文武无不奉行。从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法师陈玄奘穿用。我和你入朝拜见圣驾去。”
菩萨欣然从之,随宰相进了东华门。唐太宗见宰相萧瑀引着两个癞和尚立于阶下,问萧瑀有何事。宰相叩下说:“臣出了东华门,偶然碰见二僧,乃是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想法师玄奘若穿此服最为合适,故领僧人启见。”唐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值多少钱?菩萨和惠岸行者立在阶下,也不向皇帝行礼,只是答;“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太宗问:“这袈裟锡杖有什么好处,就值这么多钱?”菩萨说;“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吞食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它是仙娥织就,神女机成。”
唐太宗在宝殿上听了十分欢喜,又问:“那锡杖又有甚好处?”菩萨说;“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人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唐太宗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宝物。道:“大法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在那化生寺召集众僧。演诵经法。里面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到底要多少钱?”菩萨闻言,躬身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给他,决不要钱。”说罢,转身就走。
却说唐太宗设午朝,召玄奘进殿来说:“早间萧瑀迎着二僧,赠送袈裟一件,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受用。“玄奘叩头谢恩。唐太宗说:“法师可穿上与朕看看。”玄奘便将袈裟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你看他,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
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
当朝文武阶前喝采,唐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玄奘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仗,并文武官员送出朝门。只见玄奘在长安大街上向前行进。大街上的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着夸奖,都说:“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界,活菩萨临凡。”玄奘到了寺门,众僧出来相迎,
过了七日,是寺里正会,玄奘上书,请唐太宗拈香。太宗即率文武百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那一城人都到寺里听玄奘讲经。这日,菩萨和惠岸行者说:“今日是水陆正会,我们就混杂在人群中,一则看那会怎么样,二则看看玄奘穿上宝物的模样,三则听听他讲的是哪一门经法。”两人进到寺里,听了一会儿,菩萨就走到玄奘面前,拍着宝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讲小乘教法,可会讲大乘教法?”玄奘闻言心中大喜,忙翻身跳下台,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只会讲小乘教法,却不会大乘教法。”菩萨说,“我有大乘教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说着,有人禀报唐太宗:“玄奘法师正谈妙法,被两个癞头和尚,插上来胡言乱语。”唐太宗让擒来。两个和尚见了唐太宗,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问:“陛下问我什么事?”唐太宗一看,原来就是七天前送袈裟的和尚。唐太宗说:“你们既来此处听讲,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搅乱经堂?”菩萨说:“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不能使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唐太宗忙问;“你那大乘教法放在何处?”菩萨说:“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如来佛祖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唐太宗问:“你可记得否?”菩萨道:“我记得。”太宗大喜道:“叫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只见那菩萨带了惠岸行者现出原身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上九霄,喜得唐太宗忘了江山,爱得那文武百官,失却朝礼,众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那菩萨的样云渐渐远去,一会儿就不见了金光。只见半空中落下一张帖子,上面写着: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取回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太宗看了天上落下来的帖子,即命众僧且收胜会。待差人去西天取经。“不知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取经?”唐太宗话音刚落,闪出一法师说;“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保陛下江山永固。”唐太宗大喜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路途遥远,跨过万水千山取回真经,朕愿与你拜为兄弟。”玄奘顿首谢恩。唐太宗果然与玄奘拜为兄弟,口称玄奘为“御弟圣僧。”玄奘感激地说,“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取不回真经,死不回国,永堕地狱。”唐太宗喜之不胜,即命回朝,待选时辰为玄奘送行。
玄奘回到寺里,众徒弟问:“师父发誓上西天取经,是实吗?”玄奘说;“是实。”徒弟们说:“听人说,西天路远,尽是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性命。”玄奘说:“我已发誓,不取真经,永堕地狱。我此去真是缈缈茫茫,吉凶难定。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二三年,或五七年,你们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就回来了;不然断不回矣。”众徒将此言牢记心里。
次早,唐太宗设朝,聚集文武百官,写了取经的文牒,用了通行宝印。唐太宗对玄奘说:“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有一个紫金钵盂,送给你路上化斋而用。再选两个善走路的从者和马一匹。你就起程吧!”玄奘大喜,即领了赐物,谢了恩。唐太宗领文武百官送至关外,然后执壶酌酒。太宗问:“御弟雅号怎么称呼?”玄奘道:“贫僧乃出家之人,未敢称号。”太宗说;“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如何?”玄奘谢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一戒,贫僧不会饮酒。”太宗说:“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这是素酒,只饮此~杯!”三藏不敢不受。三藏接了酒,刚要饮,只见唐太宗从地上撮了一点土,弹入酒中。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着问:“御弟呵,你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三藏说:“三年之内,定回上国。”太宗说;“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饮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三藏方悟唐太宗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朝西天而去。
*第九章 五行山下悟空拜师
唐三藏自贞观十三年(公元639)九月,蒙唐太宗与文武百官送至长安关外。唐僧马不停蹄奋力向前。一路之上,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一心上西天取真经。
一日,唐僧一行三人连马四口,早晨赶路走到一座山岭。这山路崎岖难行,忽然失足,一行三人连马带物都跌入一个深坑之中,只见坑中狂风滚滚,跳出五六十个妖怪,把唐僧和两个从者揪了上去。那魔王将从者剖腹挖心,剁碎其尸,自己先把四肢吃了,将其余骨肉分给众妖,只是没吃唐僧,但几乎把他吓死。
唐僧正昏昏沉沉之间,东方发白,妖怪散去,忽然见一老头手柱拐杖而来。唐僧忙跪下道:“老公公,请搭救贫僧性命”老头问:“请起来,你可丢失了什么东西?”唐僧说;“贫僧的两个佣人,已被妖怪吃了,不知行李马匹在何处?”老头指了指说:“那边有一匹马、两个包袱!”唐僧一看,果然是他的马和物件。唐僧正要感谢老头,只见他化作一阵清风,跨上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又见天上飘下一张帖子,上面写着四句话:“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唐僧看了,才知道是金星保佑他来了。
唐僧一人牵马前行,又饥又渴十分艰难。走了一程,遇见一位名叫刘伯钦的长者,留他在家吃饭休息。第二天,这刘伯钦送唐僧到一山下。伯钦说:“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归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边的虎狼不伏我降,我也不能过界,你自己去罢。”唐僧听后胆战心惊。正和刘伯钦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喊叫声如雷:“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唬得唐僧痴呆,伯钦打怔。
听了一会儿,伯钦想起来了,这高声喊师父的,原来是压在山下的老猿。伯饮对唐僧说;“这座山,原叫五行山,因我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为两界山。从前听前辈们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至今,冻饿不死。你不要害怕,我们下山去看看他。”唐僧牵马下山,走了不远,见那山下确实压着一猴,露着头,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来得好!来得好!快救我出来,我保护你上西天取经!”
唐僧有些害怕不敢近前。孙悟空说的话,他也没昕清楚。那伯钦胆大,走到神猴跟前问:“你说些什么?”悟空说:“请那师父过来。我有话问他。”唐僧说;“你问我什么?”那猴说:“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的吗?”唐僧说:“我正是,你问这干什么?”那猴道:“我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犯了反上之罪,被如来佛祖压于此处。前些日子,有个观音菩萨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我叫他救我一救。他叫我再不要行凶,归依佛法,好好保护取经人上西天取经,功成之后,自有好处。故此,我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盼望师父到来,救我脱身,我好保护你取经,给你当个徒弟。”唐僧听了,满心欢喜地说;“你虽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只是我怎么能从山下把你救出呢?”那猴道:“这山顶上有如来佛的一张金字‘压帖’,你上山去把那帖子揭起,我就出来了。”唐僧和伯钦爬上山,果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大石,压着一张帖子。唐僧近前跪下,拜了几拜说:“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去西天取经,我和这神猴果有师徒缘分,就揭得帖子,救出神猴;若无师徒之缘分,此辈是个凶顽怪物,哄骗弟子,便揭不起。”拜罢,唐僧上前把帖子揭下。只闻得一阵香风,把“压帖儿”颳到空中,叫道:“吾是奉如来之命。在这里监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难期已满,吾回见如来,交此封皮去!”吓得唐僧和伯钦赶快叩头。他们返回山下对那猴说:“已揭了‘压帖’,你出来吧!”那猴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开些,我好出来,莫吓着你。”唐僧和伯钦走出去好远,只听得一声巨响,真是山崩地裂。悟空走到唐僧面前拜了四拜说:“师父,我出来也!”
唐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神猴像个沙门中的人物,便说:“徒弟呵,你姓什么?”猴王说:“我姓孙。”三藏说:“我给你起个法名,也好呼唤。”猴王道:“不用劳师父盛意,我原来已有个法名,叫孙悟空。”三藏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我再与你起个混名,叫行者,好吗?”悟空说;“我即叫孙悟空,又叫孙大圣,还叫孙行者,好!好!好!”那伯钦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行装要走,转身对唐三藏说。“你收了个好徒弟,可喜可喜,我回去了。”三藏感激不尽,二人拜别。
却说那孙行者请唐僧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而来,唐僧在马上惊心。孙行者却欢喜道:“师父莫怕它,它是给我送衣服来了。”只见孙行者放下行李,从耳朵里拔出一根针来,迎着风,晃了一晃,变成一个碗来粗的铁棒。他笑着对金箍棒说:“我的好宝贝,有五百年不曾用你了,今天拿出来挣件衣服穿穿。”只见孙行者对着老虎照头一棒,就把它打得脑浆迸流。行者把死虎拖过来说:“师父请稍坐一坐,等我剥下这虎皮做件衣服穿上。”唐僧说:“这山上连个刀子都没有,怎能剥下皮来?”行者说:“我自有办法。”只见猴王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了一声“变!”就变成一把尖刀,把个虎皮剥下,对着身子量了量说:“宽了些,一幅可做两件。”又拿过刀来,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遮住下体,说:“师父走吧,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接着他把金箍棒捻了捻,变成针那么大,收在耳朵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师徒二人继续前行,唐僧在马上问:“悟空,你刚才打虎用的铁棒怎么不见了?”行者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棍,是从东海龙王那里弄来的,名叫金箍棒,当年我大闹天宫时,用的就是它。这棒可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成一根针,放在我耳朵里了,再用时,就可取出。”唐僧又问:“刚才那只虎见了你,怎么就不敢动,那么老实地让你打它?”悟空说:“不瞒师父说,莫说是只老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倒海的神通。以后,你就看我的本事吧!”师徒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不觉天色已晚。
正好前面有户人家,孙悟空走上前去叫门。那院里有位老者,开门见孙悟空这般恶相,腰里系着一块虎皮,唬得他脚软身麻,忙喊:“鬼来了!鬼来了!”唐僧忙走上前去说:“老施主不要怕,他是我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头见唐僧的面貌清秀,方才立定,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唐僧说;“贫僧是从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此间,天色已晚借宿一宵,可望方便一二。”老头说:“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不是唐人。”悟空厉声高叫道:“你这个老头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什么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不认识我,可我还见过你哩,你小时候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悟空将自己的经历细说了一遍,老头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压在两界山下的神猴。忙下拜施礼。茶饭已毕,老头问悟空,“大圣呀,你也有年纪了。”悟空说;“你今年几岁了?”老头说:“我已一百三十岁了。”悟空笑笑道:“你还是我的重子重孙呢!我出生的年月已记不清了,但在这山下就有五百年了。”老头说:“是有五百年,听老前辈们说过。”
一屋人听了这些话,都呵呵大笑。悟空问;“你家姓什么?”老头说:“舍下姓陈。”唐僧说:“老施主,咱们还是一个祖宗呢!”行者说:“师父,你姓唐。怎的和他是一姓?”唐僧说:“我家也姓陈,我的法名叫陈玄奘。只因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那老头见说同姓,更加喜欢。
孙行者说:“老陈,我有五百年没洗澡了,你可否去烧些水来与我师徒洗浴洗浴?”那老头即令家人掌灯烧水。师徒洗罢澡,行者又说,“老陈,还有一件事累你,有针线借我用用。老头道:“有,有,有。”老头把针线拿来,孙行者将虎皮脱下,缝了一件衣服穿上,问唐僧:“师父。老孙今日这个打扮,比先前怎样?”唐僧说:“好!好!好!这等打扮,才像个行者。”诸事已毕,师徒与那老头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第十章 紧箍咒制服孙行者
次日,悟空起来请师父上路。唐僧穿衣,叫孙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要告辞,只见那老头端来斋饭。用毕,方才动身。唐僧上马,孙行者引路。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走了多日。
一天,师徒二人正行走间,忽听路旁大喊一声:“那和尚,往哪里走!赶快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们条活命过去。”这一声叫,唬得唐僧魂飞魄散,跌下马来,半天说不出话。孙行者用手扶起唐僧说:“师父放心,没事,这些都是来给咱们送衣服送盘缠的。”唐僧说:“你听错了吧,他说叫咱们留下马和行李,怎么是给咱们送衣服和盘缠的?”行者说:“师父,你只看着咱们的马和行李,待我老孙和他们比个高低!”唐僧说:“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他们是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和他们比高低?”
孙行者胆大如天,哪容分说。走上前去,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各位为什么要挡我贫僧的去路?”那人说:“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鼎鼎,量你不知,早早放下东西,就放你过去,若敢说半个不字,叫你粉身碎骨!”孙行者说:“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没听说过各位大名。”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说给你听听: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做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悟空听了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却不认得我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敢来挡路。快把那些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们作成七份平均分,饶了你们性命。”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不把你的东西留下,反要分我们的东西!”说完轮刀舞剑一拥前来,照孙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了七八十下。悟空立在中间,只当没那回事。那贼道:“好和尚!真个头硬!”行者笑着说。“将就着看得过去罢了!你们打得手累了,却该我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只见行者从耳朵里取出一根绣花针来,迎风一晃,却是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说:“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棍子试试手!”吓得六贼四散逃走,被孙行者一一赶上,全部打死。然后剥了他们的衣服,夺了他们的盘缠,笑嘻嘻地走过来说:“师父请走,那贼都被老孙收拾了。”
唐僧不仅不喜,反而埋怨道:“你怎能闯祸?他虽是强盗,就是抓住去吃官司,也判不了死罪;你有本事,把他赶跑就行了,怎么就把人家都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性命,如何能做和尚。出家人扫地时都怕伤了蚂蚁,灯上加罩爱惜飞蛾。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把人家都打死,一点慈悲之心也没有!“悟空说;“师父,我要是不打死他们,他们就要打死你哩!”唐僧说:“我是个出家人,宁死也不敢行凶。我就是死了,也只是一个。你却杀了他们六个,如何说理?这个事告到官府,就是你老子当官,也说不过去的。”孙悟空说:“不瞒师父说,我老孙在五百年前,占花果山为王,也不知打死过多少人,要照你这么说,还不知要告我多少次。”唐僧说:“正因为你肆无忌惮,暴横人间,欺天诳上,才受了这五百年之难。今天既入了沙门,如果还像过去那样行凶,一味伤生,决去不了西天,做不得和尚!”
这孙悟空一生受不得人气,他见唐僧只管唠唠叨叨,按不住心头火发,生气地说:“你既然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了西天,也用不着这样唠唠叨叨地挖苦我,我回去便是了!”那唐僧还没反应过来,孙悟空使一个性子,将身一纵,说了一声“老孙去也!”唐僧急抬头,他早已不见了。
孙悟空一走,唐僧孤孤零零,点头自叹道:“这厮,这样不听教诲!我只说了他几句,他怎么就无影无踪地走了。罢,罢,罢!也是我命里不该有徒弟。如今想寻他无处找,想叫他只叫不应,去罢,去罢!”唐僧只得收拾行李放在马上,一手拄着锡杖,一手牵着马,凄凄凉凉往西前进。
唐僧牵马走不多时,只见山路前面,有一位上年纪的老母,捧一件绵衣,绵衣上有一顶花帽。唐僧见她走过来了,连忙让道。那老母问,“你是哪里来的长老,孤零零地一个人到此?”唐僧说:“弟子是东土大唐奉圣旨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老母道:“西方佛乃大雷音寺天竺国界,此去有十万八千里路,你单人独马,无个伴侣又无个徒弟,你怎么能去得?”唐僧说:“弟子日前收了一个徒弟,他性泼凶顽,我说了他几句他不高兴,就拨腿去了。”老母道:“我有一领绵衣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原是我儿子用的,不幸他只做了三天和尚,短命身亡。我刚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的师父,将这两件衣帽拿来,做个纪念。长老啊。你既有徒弟,我把这衣帽送给你吧!”唐僧说:“承老母盛赐,只是我的徒弟已经走了,不敢领受。”老母问:“他向哪边去了?”唐僧说:“我只听‘呼’的一声,他回东方去了。”老母道:“东边不远就是我家,想必是往我家去了。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叫做定心真言,又叫紧箍儿咒。你可暗暗地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给别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你把这衣帽与他穿戴上,他若不听你使唤,你就默默地念紧箍咒,他再也不敢行凶,也再不敢走了。”唐僧听了连忙拜谢,那老母化作一道金光,向东而去。唐僧情知是观音菩萨授此真言,急忙焚香礼拜。拜毕,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间,坐在路旁,背那定心真言。
却说孙大圣别了师父,一个筋斗云,一下子就到了东海龙王那里。龙王见到大圣说:“近闻大圣难满,恭贺!恭贺!想必要重整花果山,复归水帘洞了!”悟空道:“我本有此雄心,但现在当了和尚了。”龙王问:“当什么和尚?”大圣说:“观音菩萨劝善,叫我随东土唐僧西天取经,入了沙门,唤作行者了。”龙王道:“这可是个好事,那你怎么不西去,反东回呢?”行者笑道:“那是因为唐僧不识人性。有几个毛贼挡道,我将他们打死。唐僧就唠唠叨叨没个完,你想俺老孙能受得了这闷气吗,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他想回花果山,路过你这里,看看你,喝杯荼。”
茶毕,龙王劝悟空遵菩萨命力保唐僧西天取经,千万不要误了前程。大圣说:“请不要再说了,老孙再回去保他就是了。”说完,驾云而去。正走着,却遇上了观音菩萨。菩萨问:“孙悟空,你怎么不听教诲,不保唐僧西天取经,来这里干什么?”慌得行者在云端里施礼道:“蒙菩萨善言,果然有唐朝僧人到五行山揭了压帖,救了我命,我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现在返回去保他。”菩萨说:“赶快去,莫错过了念头。”言毕各回。
孙行者不一会儿就来到唐僧面前。他问:“师父,你怎么不走路,还在这里干什么?”唐僧问:“你到哪里去了?叫我走不敢走,动不敢动,只管在这路旁等你。”行者说:“我去东海龙王那里讨了杯茶吃。”唐僧道:“徒弟呀,出家人不说谎话,你离我没多一会儿,怎么就说去了东海龙王那里吃茶去了?”行者笑着说:“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因此可即来即去。”唐僧说:“我刚才稍稍言语重了些,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下我走了。像你这有本事的人,能去讨茶吃,像我这去不了的,只管在此忍饥受渴,你也过意得去!”行者赶快说:“师父,你若饿了,我便去与你化斋吃。”唐僧道:“不用化斋,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干粮,你去寻些水来,等我吃了就走。”
孙悟空打开包袱,看见有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问:“这衣帽是从东土带来的?”唐僧就顺口儿答道;“是我小时候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上,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上,不用演礼,就会行礼。”行者一听,高兴地说:“好师父,给我穿戴了吧!”唐僧说了“只怕大小不合适,你若穿得,就穿了罢。”说着,孙悟空就穿戴上了,大小别提有多么合适了,就像量着他的衣帽做的一般。
唐僧见孙悟空穿戴好了,就默默地把紧箍咒念了一遍。行者叫道:“头痛!头痛!”那师父不停地念了几遍,把悟空疼得直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唐僧又怕他撕断紧箍,才住口不念。一不念,悟空头就不疼了。悟空用手往头上摸摸,似一条金线儿紧紧地勒在头上取不下来,这玩艺儿已在头上生恨了。他从耳朵里取出针儿来,插入箍里。往外乱搅。唐僧怕他撕断紧箍,又念起了咒。悟空痛得竖蜻蜒,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师父停念。他的头就不痛了。悟空说;“我这头疼,原来是师父咒的。”唐僧说:“我念的是紧箍经,何曾咒你?”行者说:“你再念念看。”唐僧又念,行者又痛起来,直喊:“别念了,别念了:”唐僧问;“以后你可听我话了!”行者说:“听话了!”唐僧又问;“你还敢无礼吗?”行者说;“不敢了。”
孙悟空虽然嘴里答应,但心里并不服气,他把金箍棒晃了晃,有碗口那么粗,照唐僧就打。唐僧口中又连念三遍,这猴王立即跌倒在地,丢了金箍棒,不能动弹,连喊:“师父,我晓得了,再别念了,再别念了!”唐僧停念,悟空忙起来问:“师父,这法儿是谁教给你的?“唐僧说:“是一位老母传授给我的。”悟空大怒说:“不用讲了,这老母定是那观音菩萨,她怎么这样害我!等我上南海打她去!”唐僧说,。此法既是她授与我的,她必然会念,你若去寻她,她念起来。不把你痛死了!”悟空听师父说得有理,忙跪下哀求道:“师父,这是她治我的法儿,叫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她,我愿保你西天取经再无退悔之意了。”唐僧说:“既如此,扶我上马去也!”那孙大圣这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随师父奔西而去。
*笫十一章 小玉龙化作大白马
孙悟空保护唐僧向西走了数日,正是腊月寒天,朔风凛凛,冰天雪地。一日,唐僧在马上,听见唿喇喇地水响,就问悟空是怎么回事。悟空说:“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说着。两人来到涧边,师徒正在观看,只听涧当中响了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来抢唐僧。慌得孙行者丢了行李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赶不上,把白马一口吞进肚子里,依然潜入水中。等孙悟空回来牵马时,只剩下行李,白马却不见了。他把情况告诉了唐僧,师父说:“徒弟呵。这马可往哪里去找呢?”悟空说:“请师父放心。等我再去看看。”
只见孙悟空跳到空中,用火眼金睛四下观看,怎么也看不见马的踪迹。他从空中下来,向师父报告:“我们的白马一定是被那条龙吃了,四下里都看不见。”唐僧说;“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的口,把一匹马都吞下去?想必是马一时惊慌,跑到哪个山沟里了,你再去看看。”悟空说:“师父,你也不知道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天能看一千里路,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能看见,何况那么大的马:”唐僧说:“真是被它吃了,这万水千山,我怎么走啊!”说着泪如雨下。
孙悟空看唐僧哭了,忍不住火说:“师父怎么这样脓包,你坐着,坐着!等俺老孙去寻那厮,叫它还我白马就是了。”唐僧却止住说:“你哪里去寻,你一走,只怕它再跳出来连我也给吃了,那时人马两亡,怎么是好?”悟空一听这话,越加生气说:“你又要骑马,又不放我去找,难道就这么坐在这里等到老吗?”
正说到这,只听见空中有人喊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莫哭。我等是观音菩萨派来的人,特在暗中保护取经人。”孙悟空问:“你们是哪几个?请报个名来。”众神道:“我们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行者问;“今日谁先值班?”众揭谛答曰:“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行者说:“既如此,不值班的先退下去,值班的在此保护我师父,我去寻那龙去,叫它还我马来。”众神遵令,唐僧也放了心。
孙悟空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却说那龙吃了唐僧的白马,潜入水底养精蓄锐,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心中大怒,急纵身跳上来说:“是哪个敢在这夸口伤我?”行者见了他,大喊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起金箍捧劈头就打。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好一场恶斗,一会那龙力软筋麻,赶快潜入水中,不管猴王怎么骂,他只是装听不见,再不出来。
悟空无可奈何,只得向唐僧说:“师父,这个妖怪怯战而走,躲在水底下再不出来了。”唐僧问:“是不是他吃了我的马?”悟空道:“这还用怀疑,不是他吃了还有谁!”唐僧说:“你前些天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天怎么就降不了他?”原来那猴王吃不住别人激他,听见唐僧抢白了他一句,就放起神威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等我再和他见个高低!”
只见猴王跳到涧边,使出翻江倒海的神通,把一条涧搅了个底儿朝天似的。那龙在深水中坐卧不宁,心想:这真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逃脱了天条死难,不到一年,又碰上这个泼魔!这龙越想越气,咬着牙跳了出去,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说;“你不要管我哪里不哪里,你只要把马还给我,我就饶了你的性命!”那龙说:“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子里去的,怎能吐得出来,我不还你你能怎样!”悟空说:“不还马看棍!只把你打死偿我马的性命。”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斗了数合,小龙招架不了,将身子一晃,变成一条水蛇,钻进草丛中去了。悟空拨草寻蛇,说什么也找不到。
悟空无法,只好唤山神土地出来问明情况。二神说:“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那些年,观音菩萨因寻访取经人,途中救了一条玉龙,送他在此,要他等侯取经之人,不许为非作歹。不知他为何今日冲撞了大圣,吃了你师父的马。”悟空说:“我和他斗了两次,现在他变成一条蛇钻在草里,说什么也找不见了。”二神道:“大圣莫急,把观音菩萨请来,自然就可伏他了。”
孙悟空立即要去找观音菩萨,唐僧有些害怕,不愿让徒弟离开。此时,只听见空中有金头揭谛叫道:“大圣,你在此保护师父,我去请菩萨!”悟空大喜。只见金头揭谛驾着云,一下子到了南海,见到菩萨说:“唐僧在鹰愁陡涧失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经问本处土地神,说是被菩萨送到那里的玉龙吞了,大圣叫我来请菩萨降那玉龙,还他师父的马。”菩萨说;“这厮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他因纵火烧了殿上的明珠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叫他给唐僧当匹马骑,怎么他反吃了唐僧的马?我去伏他。”菩萨与金头揭谛不多时来到蛇盘山。悟空见菩萨来到,急忙纵云跳到空中,对菩萨说:“你这个七佛之师,大慈大悲的菩萨,你怎么生出法儿害我?”菩萨道:“你这个不知好坏的东西。我从五行山下把你救出来,怎么说我害你。”悟空说:“你害得我好苦呀!你既然放我出来,让我逍遥自在就行了,你怎么给我师父个紧箍咒,他一念,叫我这头疼了又疼,这不是害我吗?”菩萨笑道:“你这猴子!若不如此管束你,你又要诳上欺天,再闯出祸来,有谁收管?”悟空说:“你怎么还叫那有罪的玉龙藏在这里,叫他吃了我师父的马?”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取经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么能闯过这万水千山?怎么能走到西天?必须是这个龙马才能去得。”
孙悟空又问菩萨;“像他这样怕我老孙,潜躲不出,如何是好?”菩萨叫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会出来的。”那揭谛去涧边叫了两遍,那小玉龙翻波跳浪,变作一个人相,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说:“承蒙菩萨救命之恩,在此久等,未闻取经人音信。“菩萨指着行者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小玉龙忙说:“这是我的对头。我昨日腹中饥饿吃了他的马,他打得我好苦,从未提起一句取经的字样。”行者说:“你又没问我姓甚名谁,我怎么说?”小龙道:“我怎么没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泼魔?你只嚷道;‘管什么哪里不哪里,只还我马来!’何曾说出半个唐字!”
菩萨听了说:“你这猴头,专倚自强,哪肯称赞别人?这一路上,还有归顺你们的呢,若问到你时,你要先说出取经的字来,他一听说,自然就会归伏。”行者欢喜领教。
菩萨上前,把小玉龙脖子下的明珠摘了,用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拂。吹了口仙气,叫声“变”,小玉龙就变成一匹大白马。
菩萨叫悟空领大白马去见唐僧,说:“我回南海去了!”行者扯住菩萨说:“我不去西天!我不去西天!去西方的路这么难走,这么折磨,老孙的性命也难保。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菩萨说:“怎么能不去呢!假若你碰到伤身苦难之时。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再有更大之难,我亲自来救你。你过来,我再赠给你一样本事。”只见菩萨将杨柳叶子摘下三片,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即变成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行者听了这许多好话,才谢了大慈大悲的菩萨。
菩萨走后,行者按落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鬃来见唐僧:“师父,马有了。”唐僧一见,大喜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原来肥壮了许多?是在什么地方寻着的?”行者说:“师父,你还做梦哩,这是菩萨把那玉龙化作的白马,让你骑上龙马上西天取经!”唐僧闻言,忙撮土焚香,感谢菩萨。
*第十二章 谋袈裟老僧自毙命
唐僧骑上白马与悟空走了两个多月的太平路。一天,师徒二人来到一座寺院。一个和尚见他们走来,忙问:“是哪里来的?请进来喝茶。”唐僧说:“我弟子是从东土大唐而来,上西天取经。走到这里天色将晚,想在此借宿一宵。”那和尚见悟空相貌丑陋有些害怕,便问:“那牵马的是个什么东西?”唐僧忙说:“他是我的徒弟,你说话可要注意,假如他要听到你说他是什么东西,就要恼了。”和尚说:“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还招他做徒弟?”唐僧说:“你看不出来,丑是丑,但甚是有用。”
那和尚领唐僧与行者进了寺院,唐僧看见正殿上有“观音禅院”四个大字,就纳地叩头,和尚便去打鼓,孙行者就去撞钟。唐僧礼拜已毕,那和尚停了打鼓,而孙行者仍撞钟不止。和尚说:“礼拜已毕,你还撞钟干什么?”孙行者笑着说:“你哪里晓得,我这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悟空的撞钟声惊动了寺院上下。过了一会,有两个小童扶着一个老僧从后院出来。老僧说:“刚才听小的们说东土大唐的老爷来了,我特出来奉见。”唐僧忙说:“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老僧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请问,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唐僧说:“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五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路来,经过两个多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老僧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连山门也未曾出过,真是坐井观天,虚度一生。”
唐僧问:“老院主高寿?”老僧说:“有二百七十多岁了。”孙悟空道:“原来是我的万代孙儿呢。”唐僧忙对悟空使眼色要他不要胡言。老僧问行者:“这么说,你有多大年岁了?”悟空道:“不敢说。”那老僧只当是一句疯话,也不再追回,只叫献上茶来,
唐僧见寺院的茶具十分精美,便夸奖说:“这真是美食美器呀!”老僧说:“老爷乃从大唐而来,广览奇珍,像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可有什么宝贝,拿出来供弟子一观?”唐僧说:“实在可怜,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是有,因路途甚远,也带不了啊。”孙悟空沉不住气了,插嘴说;“师父,你包袱里的那件袈裟不是件宝物?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如何?”众僧听说是件袈裟,个个冷笑。悟空问:“你们笑什么?”老僧说:“要说袈裟是件宝贝,确实可笑,我这里的袈裟,少说也有七八百件。”那和尚也是一时卖弄,便令人开库房,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让唐僧与行者观看。
行者一边看一边说:“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唐僧把行者拉住悄悄地说:“徒弟,莫要与人夸富。古人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给贪婪之人看。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行者道:“师父,放心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老孙身上!”他不由分说,急着把包袱打开。刚取出袈裟,只见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
那老僧见了这宝贝,果然动了奸心,走上前对唐僧跪下,眼中垂泪道:“天色已晚,老爷若是放心,叫弟子把这袈裟拿到后房,细细地看上一夜,明早送还老爷,不知意下如何?”唐僧一听,吃了一惊,埋怨行者道:“都是你,都是你!”行者说:“怕他怎的?叫他拿去看,如有差错,由老孙管他。”唐僧无法再阻,那老僧把袈裟拿到后房去了。
却说那老和尚把袈裟骗到手,拿到后房灯下,一边看一边哭,一直哭到二更还下歇声。有几个小和尚问老僧:“为何痛哭?”老僧说:“我今年二百七十岁了,空挣了几百件袈裟,哪能比得上他这一件。这样好的宝物,若叫我穿上一日,就是死了也闭眼了。”众僧道:“你想穿一日.有何难处,我们明日留他再住一日.你就穿一日罢了。”老僧说:“就是留他半载,也只穿得半载,到底也长不了。他要走时还得拿走,也不能长远。”
正说着,有一个名叫广智的小和尚出主意说:“那唐僧师徒走路辛苦,如今已睡着了。不如找几个有力气的,拿刀将他们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知道,这样就谋了他的袈裟,作为咱们的传家之宝,岂不更好。”老僧听了,满心欢喜,说:“好,好,好!此计甚妙。”但有一个名叫广谋的小和尚说:“此计不妙。那个白脸的好对付,那个毛脸的难缠。万一杀不了他,反招祸殃。我有一个不动刀枪的办法,不知尊意如何?”老僧忙问:“有何妙计?”广谋说:“依小子之见,今晚众僧每人一把干柴,把他们睡的那三间禅堂放火烧了,让他们欲走无门,连那匹白马也一起烧死。就是山前山后的人家看见,就说他们不小心失了火,这样好掩人耳目。袈裟岂不就成了咱们的传家之宝。”老僧笑道:“此计更妙,此计更妙!”随即安排众僧,准备放火烧死唐僧师徒。
唐僧多日劳累,安歇已定。孙行者却是个机灵的猴子,虽然睡下,并未睡熟。他忽然听到院内许多人走动,还有搬柴之声,就变成一只蜜蜂,出去探听。只见众僧搬柴运草,围住他们师徒住的禅堂准备放火。行者心想;者说:“怕他怎的?叫他拿去看,如有差错,由老孙管他。”唐僧无法再阻,那老僧把袈裟拿到后房去了。
却说那老和尚把袈裟骗到手,拿到后房灯下,一边看一边哭,一直哭到二更还下歇声。有几个小和尚问老僧:“为何痛哭?”老僧说:“我今年二百七十岁了,空挣了几百件袈裟,哪能比得上他这一件。这样好的宝物,若叫我穿上一日,就是死了也闭眼了。”众僧道:“你想穿一日.有何难处,我们明日留他再住一日.你就穿一日罢了。”老僧说:“就是留他半载,也只穿得半载,到底也长不了。他要走时还得拿走,也不能长远。”
正说着,有一个名叫广智的小和尚出主意说:“那唐僧师徒走路辛苦,如今已睡着了。不如找几个有力气的,拿刀将他们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知道,这样就谋了他的袈裟,作为咱们传家之宝,岂不更好。”老僧听了,满心欢喜,说:“好,好,好!此计甚妙。”但有一个名叫广谋的小和尚说:“此计不妙。那个白脸的好对付,那个毛脸的难缠。万一杀不了他,反招祸殃。我有一个不动刀枪的办法,不知尊意如何?”老僧忙问:“有何妙计?”广谋说:“依小子之见,今晚众僧每人一把干柴,把他们睡的那三间禅堂放火烧了,让他们欲走无门,连那匹白马也一起烧死。就是山前山后的人家看见,就说他们不小心失了火,这样好掩人耳目。袈裟岂不就成了咱们的传家之宝。”老僧笑道:“此计更妙,此计更妙!”随即安排众僧,准备放火烧死唐僧师徒。
唐僧多日劳累,安歇已定。孙行者却是个机灵的猴子,虽然睡下,并未睡熟。他忽然听到院内许多人走动,还有搬柴之声,就变成一只蜜蜂,出去探听。只见众僧搬柴运草,围住他们师徒住的禅堂准备放火。行者心想:“果然如我师父说的,他们要放火烧死我们,谋我师父的袈裟。我一棒打死他们吧,又怕师父怪我行凶。干脆我就来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好了。”只见孙行者一筋斗跳上南天门里,向广目天王借了避火罩,回来罩往了唐僧与白马,行李,他却去那后面老和尚处,精心保护袈裟。
那些放火的和尚已经把火点着。孙行者一口气吹过去,一阵风起,风随火势,火趁风威,这真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不一会儿,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寺院烧成了灰烬,满院里的和尚叫苦连天。
大火烧寺院,惊动了观音寺正南二十里远近黑风山上的一个妖精。这个妖精看见寺院起火,纵起云头,来到寺里,看见前面殿宇已经烧光,后房尚无火,急入里看时,见房间案上放着一个包袱,霞光彩气非同一般。他解开包袱一看,见是一件袈裟。他见财动心,趁火打劫,拿上袈裟,回黑风山去了。
这场火烧到五更天明方才熄灭。孙行者取了避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门,交给广目天王。天王收下说;“大圣说话算话,用完我的宝贝就还了。”行者道:“这叫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天王说:“咱们好久不见,请进宫内少坐一时。”行者道;“老孙比不得以前了,没时间高谈阔论;如今保唐僧取经,不得身闲,请谅,请谅!”说完,别了天王,回到寺院,一直来到禅堂前,摇身一变,又变成只蜜蜂儿,飞进去,现了本相,看见唐僧还在沉睡,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罢。”唐僧开门出来,忽见寺院的其它房宇几乎烧光,忙问这是怎么回事,行者笑道:“我的好师父,果然应了你昨日之言,他们爱上了咱们的袈裟,算计烧死我们。若不是老孙发觉,从广目天王那里借来避火罩与你们罩上,到如今早把你和白马烧成灰了。”唐僧忙问:“袈裟何在?是不是也被烧了!”行者说:“没事!没事!烧不坏,那放袈裟的房子没起火。”唐僧说:“我不管你,袈裟如果出了差错,我就念紧箍咒。”行者忙说;“师父莫念!莫念!寻着袈裟就是了。”唐僧牵着马,行者挑了担,出了禅堂,一直往后房走来。
那些和尚原以为早把唐僧师徒烧死了,忽然看见他们师徒牵马挑担而来,唬得一个个魂飞魄散地说:“冤魂索命来了!”行者喝道:“什么索命,快还我袈裟来:”众僧一起跪下叩头道:“爷爷呀,冤有冤家,债有债主。这些事和我们无关,都是广谋和那老和尚定计害你们的,莫向我们讨命。”这里面有两个胆大的和尚问道:“你们在禅堂已烧死了,如今又来讨袈裟,究竟是人还是鬼?”行者笑道:“你们去前面看看禅堂,再来说话!”众僧爬起来往外观看,见那禅堂完好无损,这才认得三藏是位神僧,行者是尊护法,一齐上前叩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你们的袈裟在后面老师祖处。”
众僧忙到后院,叫道:“老祖师,唐僧乃是神人,未曾把他烧死,反而烧了自己的家当,趁早拿出袈裟还他去吧!”这老和尚寻不见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听说唐僧师徒没有烧死,来讨袈裟,寻思无计,进退无方,便往那墙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咽喉气断。众僧哭道:“师公撞死了,袈裟也找不见了,这可怎么办j”行者把房内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袈裟的踪影。他想了半晌。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成精的妖怪吗?”一和尚说:“我这里正东南有座黑风山,黑风山有个黑风洞。黑风洞里有一个黑大王。这老死鬼常与他讲道,他就是个妖精。”行者问:“黑风山离此有多远?”和尚说:“只有二十里,望见的山头就是。”行者笑道:“师父放心,不用讲了,一定是那黑怪偷去了。等俺老孙去寻他一寻。”说罢,悟空一筋斗跳上云去,唬得观音院里的大小和尚一个个跪下道:“爷爷呀!原来是腾云驾雾的神仙下凡,难怪火不能伤,只恨我们那个老剥皮,使心用计,今日反害了自己!”
*第十三章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孙大圣转眼之间已来到黑风山上。他正在观看山景,忽听到有人说话,便悄悄闪在石崖之后细察情形,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边是一个道人,右边是一个白衣秀士正在那里高谈阔论。只听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的生日,二公可来光顾?”白衣秀士说:“年年与大王作寿,今年岂有不来之理?”黑汉说:“昨夜我得了一件袈裟,是件稀世珍宝,我明日就以它为寿大开筵席,邀请各山道官,开个佛衣会如何?”孙大圣听到这里,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你这伙贼怪!偷了我的袈裟,还要做什么佛衣会!”抡起棒来,照头就是一下,慌得那黑汉化风而逃,道人驾云而走,只有白衣秀士被他一棒打死。拖过来看时,却是一条白蛇妖怪。大圣把蛇提起来,剁成七段,掷进深山,又去寻那个黑汉。
大圣来到一个洞口,见两扇石门关得很紧。门上有一块石板,刻着六个大字:“黑风山黑风洞”,他便大叫:“开门!开门!”一个把门的小妖,出来问:“你是何人,敢来仙洞狂喊?”行者骂道,“你个该死的,什么破地方,敢称仙洞!快进去报与你那黑汉,叫他快把老爷的袈裟交出来,饶你们一窝子性命!”小妖慌忙进去说;“大王,佛衣会做不成了!门外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讨袈裟哩!”那黑汉刚回来还未坐稳,听得这话,心中暗想:这厮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般无礼,他竟敢嚷到我的门上来了!随即提一杆黑缨枪,走出门来。行者一看,这黑汉真黑了个脆,像是从煤窑里出来的一般。那怪高声叫道:“你是什么和尚,敢在这里大胆?”行者抡起金箍棒,闯至面前,大喝一声道:“少啰嗦,快还你老外公的袈裟来!若敢不还,我推倒了你的黑风山,掀了你的黑风洞。”那黑汉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姓甚名谁?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狂言!”孙行者说;“你要问我有什么本事,说出来叫你魂飞魄散:我的儿,你站稳。外公说给你仔细听听。我:
自小神通手段高,随风变化逞英豪。
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
一点诚心曾访道,灵台山上采药苗。
那山有个老仙长,寿年十万八千高。
老孙拜他为师父,指我长生路一条。
他说身内有丹药,外边采取枉徒劳。
得传大品天仙诀,若无根本实难熬。
回光内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
万事不思全寡欲,六根清净体坚牢。
返老还童容易得,超凡入圣路非遥。
三年无漏成仙体,不同俗辈受煎熬。
十洲三岛还游戏,海角天涯转一遭。
活该三百多余岁,不得飞升上九霄。
下海降龙真宝贝,才得金箍棒一条。
花果山前为帅首,水帘洞里聚群妖。
玉皇大帝传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
几番大闹灵霄殿,数次曾偷王母桃。
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布枪刀。
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吒负痛领兵逃。
显圣真君能变化,老孙硬赌跌平交。
道祖观音同玉帝,南天门上看降妖。
却被老君助一阵,二郎擒我到天曹。
将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命把首绞。
刀砍锤敲不得坏,又叫雷打火来烧。
老孙其实有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
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慢煎熬。
日满开炉我跳出,手持铁棒绕天跑。
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闹一遭。
我佛如来施法力,五行山压老孙腰。
整整压了五百载,幸逢三藏出唐朝。
吾今皈正西天去,转上雷音见玉毫。
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
那怪听了悟空说的这一排子话,笑道:“你原来就是那大闹天宫的弼马温呀!”孙悟空最恨别人叫他弼马温,听见这一声,心中大怒,骂道;“你这贼怪,偷了袈裟不还,还用恶语伤人,不要走,看棒!”那黑汉持枪来迎,斗了十几回合,不分胜负。转身回洞关了石门,且安排筵席,书写请帖,邀请各山魔王,参加庆会。
孙行者攻门不开,只得返回观音院,告诉唐僧袈裟有了下落,请师父宽心。
悟空吃了饭后,又驾云去黑风山。在半路上碰见一个手里拿着请帖的小妖,他举起棒,劈头一下,打得如同肉饼一般。悟空一看请帖,原来是那黑汉请观音寺的老和尚来参加佛衣庆会。老和尚已经碰死,他竟不知。悟空笑道:“那个老剥皮死得一点儿不亏!他原来与妖精结党,难怪他也活了二百七十岁。老孙还记得他的模样,我就变成那个老和尚,往他洞里走走,看看袈裟放在何处,要是得手,即便拿回,却也省力了。”
孙大圣念动咒语,迎风一变,果然就像那老和尚一般,他藏了铁棒,径直来到洞口,叫声开门。小妖开了门,一见是老和尚的模样,忙去报告:“大王,金池长老来了。”那黑汉顿生疑团:刚刚派人去请他,怎么他这样快就来了?想必是孙大圣叫他来要袈裟的。他急忙命管事的把袈裟藏了起来。
大圣进来后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巡山的小妖来报:“大王!大事不好,下请帖的人被那孙行者打死在路旁。他变成金池长老,来骗佛衣也!”黑汉闻言,暗想:我说那长老怎么这样快就来,果然是他变的!急纵身,拿过枪来就刺行者。
行者从耳朵里拿出棒来,现了相,架住枪尖。他两个从洞中打到洞外,从洞口打到山上,自山头又杀到云外,吐雾喷风,飞砂走石,直到红日西沉也不分胜负。行者只好返回观音院。
次日,悟空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她有这样一个禅院在这里,又交给一个和妖精私通的人看寺院。我去南海寻观世音,叫她亲自来向妖精讨还我的袈裟。他说声去,早已无踪,一会儿就到了菩萨面前。
菩萨问大圣:“你来有什么事?”行者说;“我师父路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当邻居。他偷了我师父的袈裟,屡次取讨不给,今特来向你要。”菩萨道;“你这猴子说话这么没规矩!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么来向我要?都怪你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行者听菩萨说出这话,知道菩萨晓得过去和未来之事。慌忙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果是这般,我错了。但恨那怪物不肯给我袈装,我的师父又要给我念紧箍咒儿,故来此求菩萨。望菩萨助我去拿那妖精,取回袈裟,我们西去也。”菩萨说;“那妖物有许多神通,的确不亚于你。也罢,我看在唐僧的面子上,同你去走一遭。”行者闻言,谢恩再拜,遂同菩萨驾祥云来到黑风山。
正走时,只见山坡前走过来一个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盘内放着两粒仙丹。行者认得这个道人就是那天和白衣秀士、黑汉说话的人,上去一棒,就结果了对方性命,提起来一看,原来是只恶狼变的,行者说:“菩萨,我悟空有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肯不肯依?”菩萨说:“你说说是什么计?”行者道:“菩萨,你看这盘子中有两粒仙丹,这盘子后面刻着那道人的名字;凌虚子。菩萨可变成凌虚仙子的模样,我把这仙丹吃上一粒,变成一粒仙丹,略比那粒大些。菩萨你就端上这个盘子,去与那妖上寿,把这丸大些的仙丹,请那妖吃。待那妖一口吞之,老孙便在他肚子里发作起来,他若不肯献佛衣,我就将他的肠子肚子绞断。如果菩萨不依我时,菩萨往西,我悟空住东,袈裟只当相送,唐三藏只当落空。”菩萨笑道:“这猴子真鬼,就依了你吧!”
只见悟空口念咒语,顿时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成凌虚仙子。行者看了笑道:“妙啊!妙啊!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没有。”悟空心下顿悟,转身变成一粒仙丹。
菩萨变成的凌虚仙子端着盘子走到洞口,小妖看见立即进去报告:“大王,凌虚仙子来了。”那黑汉忙迎至二门道:“凌虚,有劳仙驾!有劳仙驾!”菩萨说。“小道敬献一粒仙丹,愿大王千寿!”_二人拜毕,坐定,菩萨将那粒大些的仙丹献给那妖。那妖刚要咽,那药顺口儿一直下肚,于是悟空现了本相,在那妖肚子里打将起来,那妖疼得滚倒在地。菩萨也现了本相,向妖取了袈裟。这时行者早已从那妖鼻孔中钻出来了。菩萨又怕那妖无礼,把一个箍儿套在那妖头上。一念咒语,那妖头疼得满地打滚。行者说:“打死他算了,留他何用?”菩萨说:“不用打死他,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把他带回去做个守山大神罢。”悟空笑道:“真是个大慈大悲的菩萨。”
菩萨与悟空分手,行前对悟空说:“悟空,你回去罢,把袈裟还给唐僧,今后可不敢在人前卖弄宝贝,好好保护唐僧西天取经!”行者说:“深感菩萨远来,弟子应该回送。”菩萨说:“免送。”行者捧着袈裟叩头而别。菩萨带了黑熊精返回南海。
*第十四章 云栈洞大圣收八戒
大圣回到观音院见了唐僧,叫道:“师父,袈裟夺回来了。”三藏大喜,众僧亦无不欢喜地说:“这下可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可保全了。”
次早,大圣陪唐僧离开寺院。众僧出院相送。师徒们走了五六天荒路。一日,天色将晚,远处发现有一村落。唐僧说:“悟空,你看前边有个山庄,我们去借宿一宵,明日再走如何?”行者道:“且等我老孙先去看看吉凶,再作决定。”一会儿悟空回来说:“师父。我看这是一村好人家,正好借宿,请行。”师徒催动大白马到了村口。正遇见一个少年雄纠纠地走出街来,行者顺手一把拽住问:“你到哪里去?这是个什么村子?”那少年说:“我们庄上没人。”说完就要走开。行者笑着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给我说说村名有何不可,你要有什么烦恼,我也可帮你解除。”那少年只得说出;“此处唤做高老庄。一庄人家有一大半姓高,所以唤做高老庄。我有急事,你放我走罢。”行者说:“你有什幺事?要往哪里去?你实与我说,我就放你走。”这人无奈,只得如实相告:“我是高太公家的佣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岁,三年前被一个妖精占了。那妖精整整做了三年女婿,我那太公不悦,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个亲戚来往,我那太公要与这妖精退亲。那妖精哪里肯退,便把太公的女儿关在后宅,有半年多了,不让她出来与家人相见。现在我太公叫我去寻访法师拿那妖怪。我前前后后请了三四个人,不是不济的和尚,就是脓包的道士,降不住那怪。刚才太公又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办事,这会儿打发我出来寻找高明的降妖法师。你放我走罢。”
行者听了说:“这真是你的造化,我的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不用到处去找什么法师,我既不是不济的和尚,也不是脓包的道士。多少有些手段拿妖。”高才半信半疑地领着唐僧师徒来见高太公。
高太公见到唐僧忙行了礼,他见孙悟空长得丑,便不敢与他作揖。行者故意问:“你怎么不与老孙行礼?我看你空活了这么大年纪,若以相貌取人,那就错了。我老孙长得丑是丑,却有些本事。我能替你家捉住妖精,拿住你那女婿,还你女儿,你何必以貌取人!”太公理亏,说道:“请进!”
坐定以后,高太公说;“鄙人不幸,膝下无儿,只有三个女儿,大的名叫香兰,二的名叫玉兰,三的名叫翠兰。前两个从小配与本庄人家,只有这个小的,要招个女婿,指望着他做个养老女婿,撑门顶户,做活当差。三年前,有个汉子,模样儿倒也精致,他说是福陵山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人家做个倒插门女婿,我就招了他。一进门,倒也不错,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夜去昼来很是勤快。只是有一件不好,就是会变嘴脸。”行者忙问:“怎么个变法?”太公说:“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成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嘴就像个猪的模样。食量很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点也得百十个烧饼。幸亏他是吃素,若吃荤酒,我这家产不上半年就会被他吃个净光:”唐僧说:“只因他能干,所以能吃。”高太公说;“吃不过是件小事,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飞砂走石,吓得我一家并左右郐舍都不得安生。他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半年多也不曾见面,不知死活。因为知他是个妖怪,我想请个法师与他退婚。”行者听了说:“这有何难,你只管放心,今夜就将他拿住,写了退亲文书,还了你女儿如何?”
高太公听了十分欢喜。急忙招待唐僧师徒。斋毕,太公问:“需要什么兵器?要多少人?好趁早准备。”行者说;“兵器我自有,也不用人,只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人,陪我师父说话喝茶就行了。”
孙行者要高太公领他到后宅去看,走到后宅门前,门被铜汁灌的锁子锁着。行者用金箍棒一捣,便把门捣开,里面黑洞洞的。行者说:“老高,你去叫你女儿一声,看她可在里面。”那老头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女儿听出是自己父亲的声音,才应了一声:“爹爹,我在这里!”只见女儿和父亲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行者说:“且莫哭!且莫哭!妖怪往哪里去了?”女子道:“不知往哪里去了,这些天。他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方。”行者说:“老高,你带女儿往前边宅里,让老孙在这里等他。他若不来,你却莫怪,他若来了,定与你斩草除根。”那老头欢欢喜喜地把女儿领走。
行者摇身一变,变得如同那女子一般,独自坐在房里等那妖精。不多时,一阵风来,真是飞砂走石。
那阵狂风过后,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嘴大耳,穿一件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行者暗笑道,“原来是这个买卖!”孙行者既不迎他也不问他,且躺在床上装病,口里哼哼不停。那怪不识真假,走将过来,行者托着那怪的长嘴,闪了他一下,摔了他一个大跟头。那怪爬起来,扶着床边说;“姐姐,你怎么今日这佯怪我,是不是我来迟了?”行者道:“不怪!不怪!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脱了衣服睡罢。”那怪真个就去脱衣。行者跳起来,坐在净桶上。那怪上床摸不着人,叫道:“姐蛆,你在哪里?”行者说;“你先睡,我解个手。”那怪果然先睡下。行者又故意埋怨地说:“我也不知你每天云来雾去到底是哪里人家,姓甚名谁?”那怪道;“这还不好说,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名叫猪悟能,”行者暗笑道:“这怪却也老实,不用动刑,就供得这样明白。既有了地方姓名,不管怎么说也能拿住他。”
过了一会儿,行者又试探说;“我爹说他请了一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姓孙的齐天大圣要来拿你哩!”那怪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害怕,忙说:“既这等说,我赶快走了罢,两口子做不成了。”行者问:“你怎么就去?”那怪道:“你不知道,那闹天宫的弼马温很有些本事,我恐怕弄不过他,丢了人不像话。”他穿上衣服,开了门就往外走,被行者一把抓住,悟空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抹。现出原样,喝道:“好妖怪,哪里走!你抬头看看我是哪个?”那怪转过脸来,看见行者呲牙咧嘴,火眼金睛,磕头毛脸活像个雷公,吓得手麻脚软,哗啦一声挣破了衣服,化狂风脱身而去。行者驾云随后赶来,叫声:“哪里逃!你若上天,我就赶到斗牛宫!你若入地,我就追到枉死狱!”
那怪回到福陵山,钻入云栈洞里,把门闭紧不再出来。行者来到洞口,举起金箍棒,把洞门打得粉碎。那怪在里面骂道:“你这个弼马温,我与你有甚相干,你把我洞门打破?”行者笑道:“你这个呆子,我打碎你的大门有什么了不起。你强占人家女子该当何罪?“那怪道:“且少废话.吃老猪一耙!”行者用棒支住说:“你这耙可是与高老家做园种菜用的?我干吗怕你!”那怪说;“你认错了,我这耙岂是凡间之物?你就是铜头铁脑一身钢,耙到魂消神气泄!”行者说:“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头伸在这里,你就用耙子打我,看看能不能魂消气泄?”那怪真地举起耙用尽全身力气扑地一下打下来,不曾动行者一点头皮儿。吓得那怪手麻脚软,连叫“好头!好头!”
行者对那怪说:“你哪里知道,老孙因为大闹天宫时偷了仙丹,吃了蟠桃,喝了御酒,被小圣二郎神捉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箭刺,火烧雷打,也没有损着俺一根毫毛;又被那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用神火锻炼,炼成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照我的头耙几下,看看?”那怪道:“你这猴子,我记得你大闹天宫时,家住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到如今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你怎么来到这里欺负我?莫非是我主人去请你来的?”行者说:。你丈人并没请我。老孙是受观音菩萨之命,保护唐僧西天取经,路过高老庄借宿,那高太公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妖精!”那怪一闻此言,丢下耙子就问;“那取经人在哪里?烦你引见引见。”行者说:“你要见他干什么?”那怪道:“我也是观世音菩萨劝善,让我在这里等候取经人,往西拜佛求经将功折罪的。你要早说取经之事,哪还用厮杀?”
行者怕他为了脱身而说谎,因此要他发誓。那怪磕头道:“阿弥陀佛,我若不是真心实意。愿碎尸万段!”行者听了说:“既然如此,你点把火烧了你的住处,我就带你去见师父。”那怪果然点了一把火,把云栈洞烧得像个破瓦窑。对行者说:“我今巳无牵无挂了,你引我去罢。”行者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成一条三股麻绳,把那怪绑了去见唐僧。那怪直叫:“轻点儿,你的手重,揪得我耳根子疼。”
不一会儿,悟空揪着那怪的长耳朵来到高太公家。行者说:“老高,你看这是你家的女婿吗?”高太公对唐僧说:“长老。他正是我家的女婿!”那怪走上前,双膝跪下,背着手对三藏叩头,高叫:“师父,弟子失迎,早知是师父住在我丈人家,我就来拜接,怎么会受到这许多波折?”唐僧不明其意,悟空说:“呆子,你说给师父听!”那怪把菩萨劝善的话细说了一遍。三藏大喜。行者抖了抖身体,将绑那怪的绳子收了起来。那怪忙重新拜三藏为师,拜行者为师兄。三藏说:“既要作徒弟,我给你起个法名,早晚也好叫唤。”那怪说:“师父。菩萨已给我起了个法名,叫猪悟能。”三藏说;“这个名字好!你师兄叫孙悟空,你叫猪悟能,正好!”猪悟能又说:“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吃斋把素。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荤罢。”三藏说;“不可,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荤断了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叫做八戒。”那呆子听了欢欢喜喜地说:“遵从师命,我就叫猪八戒罢!”
高太公见这般情景十分喜悦,忙设宴招待。宴毕,唐僧在孙悟空和猪八戒的陪同下别了高老庄,上了去西天取经之路。
*第十五章 猪八戒大战沙悟净
一日,唐僧师徒三人正往前走时,看见前边横着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河。孙悟空跳在空中一看,河宽八百余里,一条船也没有,师父可如何渡过?唐僧忽见河岸上立有一块石碑。上刻“流沙河”三个大字,还有几行小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正在看碑文,只听得一声巨响,从河中跳出一个妖精,又丑又凶:
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
身披一领鹅毛氅,腰束双攒露白藤。
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那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抢唐僧。慌得孙悟空赶快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猪八戒忙放下担子,拿着铁耙冲了上去,那怪用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来来往往斗了二十回合也不分胜负。
孙悟空边看猪八戒与那怪交战,边磨拳擦掌。正在八戒和那妖精打得难分难解时,悟空抡起金箍棒照那怪头上打将下去,那怪急忙转身钻入流沙河里不出来了,气得八戒乱跳道;“猴哥,谁让你来的!那怪再不用三五回合就会被我擒住了,他见你凶险,便败阵而逃,怎生是好!”悟空说:“兄弟,我这个把月不耍棒了,见你和他战得酣美,我就忍不住手痒痒,故跳起来耍耍。谁知那怪不识耍就走了。”
他兄弟二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来见师父。唐僧说:“徒弟,这怪久住于此,他知道这流沙河的深浅。像这么宽的河,又没有船,要是有个知水性的领领就好了。”悟空道:“常言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定知水性。我们如果拿住他,且不要杀他,只叫他送师父过河。”八戒说:“哥哥不必迟疑,老猪在此看守师父,你先去抓他。”悟空笑道:“贤弟呀,这桩事我不敢吹,水里的本事,老孙不十分熟。”八戒说:“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着八万水兵,倒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妖怪多,如果他们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不过他,一时被他捞去就槽了。”悟空教给他:“你下到水中不要恋战,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出来,等老孙下手助你。”八戒听计脱了衣服,双手舞耙下到水底。
那怪败下阵来,回到水底正在喘息,又听有人推得水响,忽起身观看,原来是八戒拿着耙子推水,那怪举杖高呼道:“和尚哪里走,仔细看打!”两个从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
大圣保护着唐僧立于左右,眼巴巴地看着他两个在水上争斗,只是不好动手。只见猪八戒虚晃一耙佯输诈败,转回头往东岸上就走。那怪不知是计,随后赶来,将将到了岸边,悟空已忍耐不住,撇了师父跳到河边,朝妖精劈头就打。那怪不敢相迎,又钻入河中。八戒嚷道:“你这弼马温,真是个急猴子,你再缓些会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挡住河边叫他不能回去多好。他这一进去几时肯出来?”悟空笑道:“呆子,莫嚷,我们先去见师父!”
兄弟二人来到高岸,唐僧说:“徒弟辛苦了。”八戒道:“先别说辛苦,只要降了妖精,送你过了河才是万全之策。”唐僧又问:“八戒,你刚才与那妖精交战斗得如何?”八戒说:“那怪的手段和俺老猪不相上下。我与他打时假装败走,他才上岸。见师兄举着棒来,他又潜入水底,不再出来。”唐僧说:“这可如何是好?”悟空说:“师父放心,且莫焦虑。现在天色已晚,待明日再与他斗。”
次早,悟空要八戒再次下水把那怪引上岸来,由他拦住去路,不让他返回水中,以便将他擒拿。猪八戒抹抹睑,抖擞精神,双手拿耙到河沿,分开水路下到水底。那怪方才睡醒,忽听得水响,急回头睁眼看,见是八戒执耙来了,便跳出来,当头挡住,丢开架子,在那水底与八戒打了起来,斗了一会儿又打出水面。这一场,来来往往,斗了三十回合不见强弱。八戒又施了个佯输计拖了耙便走,那怪又随后赶来,一直赶到岸边。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泼怪,你上来,咱们脚踏实地的打!”那怪也骂道;“你这厮哄我上去,又叫那帮手来!我才不上当,你下来,咱们还在水里斗。”原来那怪更精了,他只在河边与八戒吵闹。
孙悟空见他不肯上岸急得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将怪捉来。他一下跳到半空,刷地落下来,要抓那怪。那怪正与八戒对骂,忽听风响,急回头,见是孙行者落下来了,便又钻去。行者说:“师父莫烦恼,八戒你在这里好好保护师父,老孙到南海观音菩萨那里去一遭。”八戒问:“猴哥,你去南海干什么?”行者说“这取经的事,原是观音菩萨安排的;解脱我们保护师父取经的,也是观音菩萨。今日在流沙河不能前进,不找她找谁?”八戒说;“说的也是。师兄,你去后见了菩萨,千万替我捎句话:向日多承指教。”唐僧说:“悟空,若是去请菩萨,不必迟疑,快去快回!”
行者即纵筋斗云直往南海。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菩萨面前。菩萨问:“你怎么不保唐僧取经,为什么事又来找我?”行者道;“我师父前在高老庄又收了一-个徒弟,唤名猪八戒,多蒙菩萨赐名猪悟能。我们师徒走到流沙河,河宽八百里,河中又有一个妖怪,武艺高强,八戒与他在水面上大战三次,都不能取胜,被他拦阻师父不能渡河。因此特告菩萨保佑渡河。”菩萨道;“你这猴子,又逞强自满,为什么不对他说出保唐僧取经的话来?”悟空说:“我们是要拿住他,叫他送我师父渡河,只是八戒与他打,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来。”菩萨道;“那流沙河的妖怪,不是别人乃是卷帘大将下凡,也是我劝他从善,在那等着保护唐僧取经。你若说出是东土取经的人,他决不会与你争斗,一定断然归顺。”悟空说;“那怪如今钻在水底不肯上岸,如何使他归顺?”
菩萨即唤惠岸行者,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葫芦儿,吩咐道:“你同孙悟空去一趟,到了流沙河水面上,拿出这红葫芦,叫声悟净,他就出来了。先引他归顺唐僧,然后把他那九个骷髅穿在一处,把这葫芦放在当中,就是一只船,便可渡唐僧过流沙河界。”惠岸行者与悟空遵命。不多时便来到流沙河岸。那猪八戒原来认得惠岸行者,忙上前迎接。悟空对唐僧说;“师父,菩萨说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下凡,因为在天有罪,堕落此河。他曾被菩萨劝化,愿保师父西天取经。因我们不曾与他说出取经之事,故在此苦苦争斗。菩萨今派惠岸行者,用此葫芦与那怪脖子上挂的九个骷髅做成船,渡你过河。”唐僧听了顶礼不尽,感激菩萨。
只见行者惠岸,手持红葫芦,半云半雾来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厉声叫道:“悟净!悟净!取经人到此久矣,你怎么还不归顺!”那怪一听到有人叫他法名,又听说取经人来了,急翻波伸出头来,又认得惠岸行者,便笑盈盈地上前作礼道:“失迎,失迎,菩萨今在何处?”惠岸说:“我师未来,先派我来吩咐你跟唐僧做个徒弟。叫你把脖子下挂的骷髅与这葫芦做成一只法船。渡唐僧过这流沙河。”悟净问:“取经之人却在哪里?”惠岸说:“那岸上坐着的不是?”悟净看了看八戒说,“他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怪物,与我斗了两天了,不曾说出一个取经的字来。”悟净看见孙悟空又说:“那是他的帮手,好历害,我不去了。”惠岸说:“那是猪八戒,这是孙行者,都是唐僧的徒弟,怕他什么,我现在领你见唐僧去。”那悟净才收了宝杖跳上岸来,对唐僧双膝跪下道:“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认得师父的尊容,多有冲撞,万望恕罪。”八戒说:”你这脓包,怎么早不归顺,只管和我打?”行者笑着说:“师弟,你不要怪他,还怪我们未曾说出取经的事来。”唐僧说:“你真的愿意归顺我吗?”悟净忙说:“弟子承蒙菩萨教化,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叫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唐僧说:“悟空,那就取戒刀来,给他剃了头发。”大圣即用戒刀给悟净剃了头。唐僧见他一举一动都像个和尚。故又叫他沙和尚。悟净将脖子下挂的骷髅取下,把菩萨的葫芦放在当中,请师父上船。左有八戒扶持,右有沙和尚捧托,后有悟空牵着龙马半云半雾地相跟,飘然稳渡流沙河。
唐僧师徒渡过河后,惠岸收了葫芦,那九个骷髅化作九股阴风顿时不见了。唐僧谢了惠岸,师徒继续西天取经之行。
*第十六章 美人面前八戒动心
唐僧在悟空、悟能和悟净的保护下,踏遍了青山绿水。光阴迅速,又值九秋。
一天,正走着不觉天晚。唐僧问:“徒弟,如今天色又晚,咱们可到哪里安歇?”悟空说:“师父,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哪里都可安歇!”猪八戒说:“猴哥,你说得轻巧。自过了流沙河,这些天爬山过岭,都是由我挑着重担,多难呵!赶快找个人家,一则弄些茶饭,二则养养精神才好。”悟空道:“呆子,从你这话里听出有报怨之意。你还想象在高老庄那样自在,恐怕不能了。既要给师父当徒弟,就要吃辛受苦。”八戒说:“猴哥,这么重的行李,都是俺老猪一个人天天担着走,你也是师父的徒弟,偏偏拿我做长工!”悟空笑着说:“呆子,老孙只管师父好歹,你与沙和尚专管行李马匹,你敢怠慢。小心我的棒。”八戒说:“猴哥,师父骑的白马那么强壮,只驮着老和尚一个,叫他带几件行李多好。”悟空道;“你以为他是凡马?他是西海龙王教闰之子,名唤龙马三太子。只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身犯天条,多亏观音菩萨救了他的性命,叫他变做白马,驮师父西天取经。这都是各人的命运,你莫与他攀比。”那沙和尚听了问:“哥哥,白马真是龙?”行者道:“是龙。”八戒说:“我听说龙能喷云吐雾,播土扬沙。怎么他这样慢慢儿走?”行者道:“我叫他快走,你看看。”只见大圣把金箍棒一举,那马恐怕打来,慌得四只蹄疾如飞电,“飕”地跑将去了。唐僧手软勒不住,那马直奔上山。唐僧喘息刚定,看见前面有一座庄院。
悟空、八戒、沙和尚赶上师父后,唐僧说:“徒弟呵,你们看前面有个庄院,我们借宿去吧!”行者急抬头观看,见半空中庆云笼罩,情知是菩萨施的计,但不敢泄露天机,只说:“好,好,好!我们借宿去!”
到了庄院门口,唐僧、八戒、沙和尚在外等侯,行者悄悄进去察看。正看时,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女人来,娇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大圣连忙说:“小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去西天拜佛求经。一行四人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宵。”那妇人笑睑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何处,请来。”行者高声喊:“师父。请进来吧!”唐僧才与八戒、沙和尚进来。
那女人见了他三人更加欣喜,迎入厅内。唐僧问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女人说:“此间乃是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婆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命里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前年不幸,又丧了丈夫,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小妇母女四人想坐山招夫。长老师徒四人正好,不知尊意如何?”唐僧闻言,作聋装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那妇人又说:“我家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果树三百余顷,水牛一千余头,骡马成群猪羊无数。家有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使不完的金银,你师徒若肯招在我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何必往西天劳累受苦。”唐僧仍默默无言,那女人又说:“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叫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叫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女儿叫怜怜,今年十六岁,都没有许配人家。”
那猪八戒听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心中早痒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他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说:“师父,这娘子说的话你怎么不理睬?赶快拿个主意才是。”唐僧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种,我们是出家人,岂能富贵动心,美色留意,这成什么道理!”那妇人说:“你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也罢。那你手下的人……”唐僧问;“悟空,你在这里吧?”悟空说;“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种事,叫八戒在这里罢。”八戒道:“猴哥,不要取笑人,大家可从长计议。”唐僧说:“你两个不肯,沙和尚在这里吧?”沙僧道:“你看师父说的哪里话?我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在此干欺心之事。”那女人见他们都不动心,把门一关,进了后院,再不出来。他们师徒四人,茶饭全无。
猪八戒有些沉不住气了,对唐僧说:“师父,不要把话说死,只含糊答应,哄她些饭吃算了。”沙和尚说:“二哥,你在她家做个女婿罢!”八戒道;“兄弟,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行者说;“计议什么,你要肯,就请师父做媒,你就做个倒插门的女婿。多好!”八戒说:“好是好,却是我脱俗又还俗,停妻再娶妻了。”沙和尚道:“二哥原来是有嫂子的?”行者说;“你还不知道他哩,他在高老庄也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因被老孙降了,捉来做了个和尚,所以弃了前妻。呆子,你与这家当了女婿,只是多拜老孙几拜,我不检举你罢了。”那呆子道:“这大白马已经熬了一夜,明天又要驮人又要走路,你们坐着.等老猪放放马去。”猪八戒急忙解了缰绳,拉马出去。
行者说:“沙师弟.你陪师父坐坐,等我老孙跟八戒去,看他往哪里去放马!”这大圣走出厅房,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红蜻蜓,飞出前门赶上八戒。
那呆子拉着马转到后门去,只见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在后院闲坐着,看见八戒来了,三个女儿闪了进去。那妇人问:“长老哪里去呀?”这呆子丢了缰绳,上前道:“娘!我是来放马的。”那妇人说:“你师父不识好赖,在我家做个女婿,还不如上西天受苦?”猪八戒说:“他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有违君命。我倒愿意,只怕娘嫌我嘴长耳大。”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里没个家长,招一个就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嫌你丑。”八戒说:“娘,你告诉女儿,不要这样挑汉,想那唐僧人才虽俊,其实不中用。我人虽丑,着实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耙,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塌天弄井我皆能。”那妇人听了说:“既然你能干家务,就招了你吧,你和你师父商量商量。”八戒忙说:“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全在于我。”妇人道:“也罢,等我与小女说说。”那妇人闪了进去关上后门。八戒也不放马,将马拉向前来。那孙大圣把他说的话都听清了,悄悄告诉师父,唐僧半信半疑。
不一会儿,猪八戒拉着马来到师父面前.唐僧问;“八戒,你放马了?”八戒道:“无甚好草,没处放马。”悟空接上话碴说:“没处放马,可有处牵马吗?”呆子一听此言,知道走漏了消息,也就垂头扭颈,努嘴皱眉,半晌不言。又听得门声响,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出来了,果然长得标致。那猪八戒目不转睛连连叫娘。三个女儿进里屋后,那妇人问:“四位长老,可曾看清,哪个愿配我的女儿?”沙和尚说:“我们已经商议好了,就让那个姓猪的当你的女婿吧!”猪八戒忙说;“兄弟,不要取笑于我,还是从长计议罢。”悟空道:”你在后院早说好了,娘都叫了,还计议什么?我看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妇人做个女亲家,我老孙做个保亲,沙师弟做个媒人,拜了师父,你就进去当女婿罢。”猪八戒哪里知道这是开玩笑,果真跟着丈母娘到里面去了。
进到里屋后,猪八戒说;“娘,你请上坐,受我拜上几拜。”那妇人笑道:“我坐着,你拜罢!”拜毕,这呆子又问:“娘,你把哪个姐姐配我呢?”他丈母娘说:“我正为这事发愁,要是把大女儿配你,怕二女儿怪,要把二女儿配你,又恐三女儿怪,要把三女儿给你,又怕大女儿怪,所以难定。”猪八戒道:“娘,既怕三人相争,那就都给我罢,省得吵吵闹闹,乱了家法。”他丈母娘道:“岂有此理!你一个人就要占我三个女儿?”八戒道:“娘,哪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那妇人说:“不行,我这里有一块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住脸,叫我女儿从你跟前走过,你伸手拽到哪个就将哪个配给你。”呆子接了手帕,顶在头上说:“娘,快请姐姐们出来吧!”丈母娘一声唤,真真、爱爱、怜怜都出来了,那呆子真的伸手去捞人。两边乱扑,左也撞不着,右也撞不着,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女子走动,只是一个也捞不着。呆子东扑抱住了柱子,西扑又碰到墙板上,两头跑晕了头,站立不稳,摔了个大跟头,跌得嘴肿皮青,坐在地下气呼呼地道:“娘啊,我一个也捞不着,这可怎么办?”那妇人与他揭了盖头说,“女婿,我女儿互相谦让,不肯招你。”八戒说:“娘啊,既是他们不肯招我,你就招了我罢。”那妇人道:“好女婿呀!这样没大没小,连丈母娘也要了!我这三个女儿,手儿最巧,他们一人做了一件汗衫儿。你穿上谁的合身,就叫哪个招你罢。”八戒说:“好,好,好!把三件都拿来我穿了看。若都穿着合适,就都招了罢。”那妇人走进屋里,取出一件来,递给八戒。那呆子脱下自已的衣服,拿过衫儿,就穿在身上,还没系上带子,他就跌到在地,原来是几条绳子紧紧地捆住了他。那呆子疼得直叫,而那些女人早巳无影无踪了。
唐僧、悟空和沙和尚昨晚睡了一个好觉。早晨睁开眼睛一看,哪里有什么庄院,原来他们是睡在森林中。沙和尚忙说:“大哥,我们遇见鬼了吧。”孙大圣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笑着说:“我们在这树林子里睡得快活,但不知那呆子在什么地方受罪哩?”沙和尚看见一棵树上挂着一张简帖,拿下来与唐僧看时,上面写着八句话;“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邪念路途难。”唐僧等正念此帖,只听得林深处高声叫道:“师父啊,勒死我了,救救我吧,下次再不敢了!”唐僧问:“悟空,喊叫的那个可是悟能吧?”沙和尚说:“正是。”悟空道;“兄弟,莫理睬他,咱们走罢!”唐僧说:“那呆子虽是心性愚顽,倒也有些气力,可以挑行李,还看当日菩萨之念,救他和我们—块走罢。”
唐僧、悟空和沙僧三人走进树林深处,只见那呆子被绑在树上连声叫喊,痛苦万状。孙大圣上前笑道:“好女婿呀!这么晚了还不起来谢亲,也不到师父面前报喜。你的娘呢?你的老婆呢?”那呆子见悟空羞他,咬着牙忍着疼,不敢再叫喊。沙和尚可怜他,把他救下来了。大圣问八戒:“你可认得那些女菩萨吗?”八戒说:“我已晕头转向眼花撩乱,哪认得是谁?行者将那帖子给八戒看了。他更加惭愧,说:“我再也不给人当儿子了!从今后,再也不敢妄为,就是累断了骨头,也随师父西天取经,不生邪念了!”唐僧说,“这就对了。”师徒四人,又上了去西天取经之路。
*第十七章 三徒弟偷吃人参果
唐僧师徒在路上行了多日,忽见前面一座高山挡路。唐僧在马上欢喜道:“徒弟,我自从出了长安西来,经历了许多山水,都是些幢磋峨险峻之处,没有一处能比得上此山好景,若是这里离雷音寺不远,我们整顿一下,好见如来佛祖。”悟空说:“离雷音寺还早哩!”沙和尚问:“师兄,我们去雷音寺到底有多远?”行者道:“十万八千里,十成我们还没走了一成!”八戒说:“哥啊,要走几年才能到?”行者道:“这些路,要是贤弟你走,十来天便到,若是我走,一天可走五十遭;若是师父走,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难呀!”沙和尚说;“此地虽不是雷音,看这景致,必是好人居住的地方。”行者道:“此言极当,这里决无邪祟,一定是个圣僧仙辈之乡,我们就在此借宿游玩罢。”
却说这座山名叫万寿山,山中有一观名叫五庄观,观里有—个道号镇元子的大仙。在五庄观里,有一株人参果树。这株宝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果才能熟,就是说这人参果,将近一万年才能吃,一万年只结三十个果子,因为果子的模样就像个胎里的小孩,四肢俱全五官齐备,所以叫人参果。人要闻一闻此果,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年。
一日,镇元大仙要去天上听讲,走时把四十六个年纪大的徒弟都带走了,只留下两个年纪最小的看家。一个叫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另一个叫明月,才一千二百岁。镇元大仙临走前对清风、明月说:“我走后,你二人好好在家看守。几日之内有一个朋友从此经过,且莫怠慢了他。可将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二童问:“师父的朋友是谁?”大仙道;“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藏,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那大仙临行时又吩咐清风和明月,人参果有数,只许给他吃两个,不得多给,而且要防备他手下的人。
唐僧师徒四人不觉来到五庄观门前。唐僧忙离鞍下马,见山门左边有一块碑,碑上刻着“万寿山福地 五庄观洞天”十个大字。进了二门,又看见一对春联。上联是:长生不老神仙府。下联是:与天同寿道人家。悟空看了笑道:“这道人真会说大话唬人。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大话。”八戒道,“且莫管他,进去进去,说不定这道士有些德行。”
走进二门里边,只见两个小童急急忙忙走出来迎接唐僧。清风、明月上前问道:“请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唐僧回礼道:“贫僧正是,仙童如何知道我的贱名?”童子说:“我师临行曾吩咐弟子迎接。老师请坐,待弟子献茶。”
那明月、清风暗自夸奖不尽道:“真是个好和尚。师父命我们接待唐僧,将人参果与他吃,又叫提防着他手下的人,果然那三个人嘴脸凶顽。幸好,那三人不在唐僧跟前,咱们赶快摘人参果给唐僧吃。”说着,他二人回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去人参园内。清风爬上树去,用金击子敲果;明月在树下。以丹盘等接。他俩摘下两个人参果来送给唐僧道:“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呈上二果权当解渴。”唐僧一看,战战兢兢地远离三尺道:“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怎么这观里竟吃孩童?”明月说:“老师,此是人参果,吃一个不妨。”唐僧道:“胡说!胡说!他那母亲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生下来不到三日,怎么就拿来当果子吃。”清风说:“真是树上结的。”唐僧道:“乱谈,乱谈!树上怎么会结出人来?拿过去,我不吃。”那二童只好拿回自己房中。二人分着吃了。
正巧猪八戒在厨房做饭,听到隔壁二童子和唐僧的话,就把孙悟空叫到跟前说:“猴哥,你见过人参果吗?”行者道;“没有见过,只常听人说,人参果乃是草还丹,人吃了能延寿。如今哪里有?”八戒说:“这里就有。那童子拿两个给师父吃,那老和尚不认得,说是刚生下来的小孩,不敢吃。师父既不敢吃,就该给我们吃,可他们瞒着我们,自己吃了,馋得我直流口水。猴哥,你有本事,去他园子里偷几个来咱们尝尝,如何?”行者道:“这有何难,老孙一去手到擒来。”
只见大圣使一个隐身法,拿了金击子,出了道房入后边去,推开两扇门抬头观看,呀!好一个花园。走过花园又见一层门,推开一看,只见那正中间有棵大树,那叶儿像芭蕉模样,直上去有千余尺高,根下方圆有七八丈。那悟空在树下往上一看,只见向南的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真像个小孩一般。
那猴王原来最擅于爬树偷果子的。他上去把金击子敲了一下,那果子就掉下来一个。他随即下来寻找,但四处不见。悟空就叫土地神出来问话:“土地,这果子是树上结的,空中过鸟也该有份,老孙就吃他一个,有何大害?怎么刚打下来,你就捞了去?”土地道:“大圣,你可错怪小神也!你哪里知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因此敲时必用金器,打下来要用丹盘儿接着。不然,掉在地上的人参果,就立即钻进土里。”
大圣却有办法,他爬上树,一只手用金击子打,一只手将自己的衣襟儿扯起来,兜果子。只见他敲了三个,打下三个人参果,兜在襟中,回到前边来,八戒、沙和尚和他一人一个。那猪八戒食量大,嘴又大,拿过果子,张开口,囫囵吞咽下肚,连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八戒对孙悟空说:“哥哥,我吃得急了些,连有核没核都投吃出来就吞下去了。为人需为彻,你去再弄几个来,让老猪细细吃。”悟空道:“你好不知足,像这一万年只结三十个的人参果,我们吃一个已非同小可。罢罢罢!”只因那呆子絮絮叨叨地总在那里说还要吃人参果,被清风、明月发现了。他俩到后院树下一数,整整缺了四个。他们返回来指着唐僧,秃前秃后,秽语污言地乱骂一气,弄得唐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僧忙问三个徒弟:“你们是不是偷吃了人家的人参果?”八戒道:“我老实,不晓得,不曾见。”悟空听八戒瞎骗师父,忍不住笑了,清风说;“就是那个笑的,就是那个笑的!”悟空喝道:“我老孙生的就是这个笑脸,你的果子丢了,也不准我笑?”唐僧忙说:“徒弟息怒,我们是出家人,不吃昧心食,如果真的吃了人家的就承认,赔个礼,何苦抵赖?”悟空听师父说得有理,就把他们三人一人吃了一个人参果的事,如实说了。明月说:“不对,偷吃了我们四个,这和尚不说实话!”八戒道;“阿弥陀佛,既是偷了四个,怎么拿出三个来分,猴哥先吃了一个,好呀!”悟空越听越气,随即拔一根毫毛,变成一个假孙行者,留在唐僧旁边受骂,他的真身到了人参果园,使出推山移岭的神力,把个人参树推倒了,树上的果子一个也不见了。悟空说;“好,好,好!谁也别想吃了。”他收了金箍棒,又回到唐僧身边。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那些人都是肉眼凡胎,看不明白。
两个仙童指着唐僧师徒骂了半天,悟空也不吭气。仙童想,想必他没多吃?难道自己数错了?他俩又到园中去数。一进园。只见人参果树倒了,叶子落了,果子不见了,吓得他们面如土色,魂飞魄散。两仙童回到前边,用计把唐僧师徒锁在屋里,专等大仙回来和他们算帐。孙悟空又施计,师徒四人逃了出来,顺大路一直西奔。
却说那大仙听讲后,回到万寿山五庄观。明月见了大仙跪下道:“师父啊,你的朋友,就是那东土来的和尚是一伙强盗,不仅偷吃了四个人参果,而且把咱们的人参树也推倒了。我们把他们关了起来等师父回来问话,没想到他们跑了。”
大仙听了报告也不生气,只是说:“莫哭!你们不知那姓孙的曾闹过天宫,神通广大。我去捉他。”只大仙驾云升空,看见唐僧师徒四人正在奔走,大仙使了一个袖里乾坤的手段,把四僧一下子笼在衣袖中带回五庄观,弟子们把唐僧捆在正殿柱子上,把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绑在另三根柱子上。大仙让自己的徒弟拿出龙皮做的七星鞭,浸水后先打唐僧为人参果出气。悟空立即说:“偷果子的是我,吃果子的是我,推倒树的也是我,怎么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道:“这猴子敢做敢当,那就先打他!”小仙打了行者三十下。大仙又让打唐僧。悟空又说:“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说话,是我兄弟们做的勾当。我师父纵是有教训不严之罪,我作弟子的,也当替他挨打,还打我罢!”大仙笑道:“这泼猴,虽是狡猾奸顽却也孝顺,那就还打他!”小仙又打了三十下。大仙说:“且把龙鞭浸在水里,明天接着打。”唐僧师徒四人夜里仍被绑在柱子上。
行者念动咒语,把唐僧和八戒、沙僧都解了绑,又抱来四根木头绑在柱上,他叫了一声“变!”一根变成唐僧,一根变成自己,那两根变成八戒、沙僧,四人真身却悄悄走了。大仙得知他们又跑了,纵身跳上云头,将袖一展,依然将四僧笼进押了回来。大仙说;“快把清油熬上一锅,烧滚了,将孙行者放进油锅炸,与我人参树报仇!”行者闻言暗喜道:“正合老孙之意,好久不洗澡了,皮肤有些燥痒,好歹烫烫也感舒服。”顷刻间,那油锅将滚。大圣把旁边的一个石狮子变成自己的模样,他的真身跳到云端里。四个小仙童抬不动“孙行者”,又来四个还是抬不动,又加四个仍推不动。后来加到二十个,才把“他”抬起来往锅里一掷。一声巨响,溅起许多油点子,把那些小仙脸上烫起了大泡。油锅也被砸漏了,原来扔进去的是一个石狮子。大仙大怒,再换油锅,要炸唐僧,行者在半空中听得明白,他想,我师父哪受得住油炸,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变成个稀巴烂的和尚了!我还得去救他一救。只见大圣按落云头,来到大仙面前说;“我刚才要小便,若在锅里尿,恐怕污了你的熟油。如今我大小便都净了才好下锅,且不要炸我师父,还来炸我吧!”
大仙见悟空对师父一片诚心,遂用手搀着行者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也闻得你的英名,但你把我的人参果树弄倒了。就是把这理讲到西天,见了如来佛祖,也要还我人参果树。”行者笑道:“你这先生好小家子气,若要树活,这有什么难!早说这话,可不少得一场斗杀。只要你解开我的师父师弟,我定还你一棵活人参果树。”大仙说:“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与你结为兄弟。”行者道:“一言为定。请先放了他们,好好照顾,三茶六饭,不可欠缺。老孙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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