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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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鱼羹
对方离来说，家里多个小孩不是坏事，一则有人陪娃娃玩，两个孩子总比一个孩子热闹，不至于太过寂寞；二则她也非常喜欢黄蓉，尤其现在白乎乎的包子状，非常可爱，具体表现在每日都一早起来特地坐等帮黄蓉梳发，天天不一样的梳法，还用细草编了几个花朵或者蝴蝶蜻蜓模样的玩意，夹在辫子上当饰品。再添上路边的野菊花，衬得黄蓉活泼可爱。
而且目前方离的时间比较多，方吟最近几日都没出门，日日留在家里看黄蓉围着方离转，看热闹，同时也帮忙做家事，挑水，砍柴，什么之类的重活都是他来干——另外两个都是女的，他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做。因此方离可以好好的逗弄两个小包子，她发现，黄蓉与方吟之间非常有趣，有些事黄蓉未必想做，她只是愿意粘着自己，但方吟一旦动手了，黄蓉就不依了，肯定也要去做，而且还非得做得比方吟更好，非得让她称赞两句——当然口头上不会这么说，但眼里明晃晃如此昭明，方离若是没注意到，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整日无精打采，直到再度做事让方离称赞才又神采飞扬。于是两母子相视奸笑，故意戏弄着小黄蓉。
黄蓉不知道是没留意还是存心，每次都上当。然而，她也不是没有反捉弄回去，天天都弄些奇妙的法子让方吟在方离面前出糗，有次还大大的放了一连串的屁，弄得方吟满脸通红的咬牙切齿追过去就揍人，以黄蓉的身法武功自然不轻易被揍到，于是半晌后回来两个小泥猴。
这让方离笑得打跌，果然小包子们还是凑在一起比较有趣，也活泼多了，看到黄蓉比最初的时候多了甜美笑容，脸色也好多了，心里也有些感叹。
烈日炎炎，波光粼粼。
无垠的湖面映着太阳，碎金跳跃，芦苇也染了层金红色，湖面时不时有些涟漪，那是鱼跳跃泛起的波痕，方吟与黄蓉顶着大太阳站在湖边，手微曲，形成爪型，目光定定盯住湖水，骤然发力，快速入水，一抓一拎，一条三斤重的大鱼被黄蓉抓在手里，还不断甩尾挣扎，方吟上前帮忙按住，由衷而笑，“好大的鱼，待会娘一定很高兴。”
黄蓉小下巴一扬，得意道，“那是当然，本小姐出手，肯定厉害。”又看了看大鱼，琢磨了一会，宣布道，今晚她来做菜！
看着黄蓉的小身体，方吟觉得她顶多够得着灶台，就算拿得动锅铲，那也非常吃力，于是摇头，“不用了，让娘做吧，她会做糖醋鱼，很好吃的。”
“不行，今个儿就让你们尝尝本小姐的手艺，肯定让你大吃一惊！”黄蓉不依，她年纪虽不大，在黄药师的教导下手艺自是不凡，尤其于烹饪一道上，她也有些兴趣，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比起外头某些厨子已经超出一层，至于与方离相比，她则没去想过，因为做菜方式不同，且她对方离是非常喜欢，大大的喜欢，心里隐隐有种敬佩与眷恋，因此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好。
对于喜欢的人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喜欢，这是人的天性。
哪怕黄蓉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
正因为是孩子，更加会向着自己喜欢的人。因此哪怕方离做一碟焦烂的菜出来，黄蓉也会津津有味吃完大叫好吃，何况方离手艺尚算不错呢。
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阿姨肯定会喜欢的，嗯，对了，刚才你说糖醋鱼，我想到了。方哥哥，你把鱼拎回家，我出去一下啊。”说着，把鱼丢给方吟，一溜烟的往外跑走了，方吟“咦”了一声，没反应过来，黄蓉就不见了身影。
方吟觉得奇怪，但并不太为黄蓉担心，她武功不错，而且心思敏捷，手段也有些，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性子，只是会去做什么呢？心里莫名有些担心。
时间过去很久黄蓉都没回来，方吟把家里收拾干净——方离到外面采药去了，又把鱼杀了去鳞开膛洗净，黄蓉交代不能剖开只能洗干净，又叫他去摘些菊花回来，花瓣用盐水泡着，叶子烫过，捞起另用。正坐在一旁练字，突然听到门口熙熙嚷嚷，眉皱了皱，走出去，是三个挑夫，担了杂七杂八很多东西，放在院子里，有油，有肉，鸡肉鹅肉鸭肉牛肉还有两只斑鸠，有几个油布包，里头鼓囊囊的，大概装的是调味品，还有柴，碳，几个瓶罐，豆腐，青菜，米……林林总总都是家常用品，黄蓉正指挥着他们把东西一一堆放整齐。
“这些都是你买回来的？”方吟皱着眉，看着满院东西，颇有些头痛。黄蓉兴致勃勃，“那当然了，我要做菜自然要材料了，阿姨还没回来吧，待会让她尝尝什么是好吃的。”
“我不觉得娘看到这些会高兴……你哪里拿来这么多银子？不是去‘借’回来的吧，娘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会向谁“借”两人心知肚明，这种事江湖上非常平常，可是在方离眼中却是绝对禁止。
在江湖拳头大是个道理，在大人世界中，公平与责任更是重要，所以，你不能单凭自己喜好凭只言片语就去别人家里“借”东西，什么叫取富济贫？这种谁是谁非不能由某人决定，那么若是别人能力比你更强是不是就能用一句正义的话来对你施加暴力呢？随心所欲并不能成为一种放任。
所以方离只允许方吟施行，“某人欺负了你，你欺负回去，但是不能太过，譬如他打你一拳，你可以打回去一拳甚至两三拳，但不能把他打死或弄断胳膊什么的。”另外还叫方吟大方些，有些事可以不用计较太多，但也不能太软弱可欺，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就需要方吟自己慢慢看，多多观察，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才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一见到黄蓉这样大方过头的行为，方吟第一个反应是方离可能会不高兴。
“怎么会，本小姐可是有钱的，是我爹的钱，出门时我拿的，不过我爹的钱就是我的钱，呐，你看。”黄蓉一见方吟表情自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满又有些得意的从怀里拿出点犀玉钗，扭动着，从里头拿出一个卷得极细的纸出来，抖开，竟然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刚才还有一张五十两的，我花了，剩余的都在这里，待会给阿姨，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从担子上拿起一个布袋，打开，里头是一堆碎银。
捡了几块出来，丢给三个挑夫，“行了，都走吧。”挑夫们接过，满脸兴奋，连连道谢，又咽了咽口水，眼里透出几分贪婪之色，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这种贪婪猥琐的人黄蓉不是没见过，不过她才不怕，皱皱鼻子哼了声，转头对着方吟笑，得意洋洋状，但方吟却摇头，一盆冷水倒过去，“娘不会高兴的。”
“你胡说，阿姨才不会不高兴！”黄蓉恼了，叉腰跺脚，“是你自己不高兴吧，哼，待会我做了好吃的你不许吃！我只给阿姨吃！你只能看！”一番勤快劳动又出了一身汗，却被告知白忙一场，黄蓉忿忿不平，一脚踢向方吟膝盖，转身只顾埋头挑选材料去了。嘴里尚嘀咕着，“哼，臭方吟，摆明就是妒忌我，阿姨怎么会不喜欢不高兴呢……她……她肯定会高兴的会喜欢的……”
要知道除了黄药师外，黄蓉还是头一次如此为了讨某个人的喜欢而特意下厨，那份雀跃的心情自不可言语。然则，她也知道方吟对方离了解甚深，若是……不会的，阿姨肯定会高兴！摇摇头，把心底的担忧硬压下去。
然后当方离背了一箩药草回来看到满院的日用品瞠目结舌，“这……怎么回事？”家里的钱都是她在掌管，自然知道能买这么多东西绝对不可能，那——有谁来了么？可是即使有贵客来也不会买这些盐油米醋吧。
“阿姨，你来尝尝，这是我做的鱼羹，非常好吃哦。”黄蓉自傲的拉着方离的手，把她肩上的箩拿下，直接拉到桌子边，夹了满满一碗，递到她手里。
“这是你做的？”方离大惊，虽然知道黄蓉有一手好烹饪，可今年才七岁啊，夹了一块，入嘴，唇齿留芳，酸甜鲜香，鱼味鲜美，还有荷叶幽香，另外还有一种肉味郁香，清爽宜口。不由大叹，“真的好好吃，小蓉儿好厉害，阿姨非常佩服。”
黄蓉笑得非常灿烂，“阿姨喜欢就好，我会很多菜呢，明天再做新的给你尝，你一定会喜欢的。”说着得意朝方吟一挤眼，方离注意到方吟脸色有些不好，忙过去用手在他额头探温，“怎么了？不舒服吗？”竟然难得没有跟黄蓉抬杠，也没吃东西，一副担心的样子。
“没什么……我……娘，咱们先吃饭吧。”方吟打算暂时不说下午的事，让方离好好吃完饭再说，黄蓉却以为他心虚了，因为计算失误，顿时上前抱住方离的手臂，摇着，小脸儿扬起，“哼，他说不喜欢，我才不信呢，阿姨肯定会喜欢对吧，他不喜欢咱们不稀罕！”说着又另外拿了一碟翠绿的菜过来，上头整齐排了八粒豆腐丸，“阿姨再试试这个，这个也好吃，我放了鸭肉在里头呢，很好吃的，蓉儿非常喜欢吃呢。”
鸭肉？方离愣了愣，就想起门口堆放的日用品了，“哪里来的鸭肉？这些还有门口那些都是你弄回来的？买的？”
“是啊，我去买的。”黄蓉见方离一脸凝重，有些不知所措忙忙解释道，“我从家里拿来的钱，是爹爹的钱，我没去偷东西，真的。阿姨你，真的不高兴吗？”眼圈顿时一红，有些委屈也有些悲伤。
方离看着黄蓉，默然片刻，拍了拍她的头，“阿姨很高兴你这么懂事，会做菜，会体贴阿姨，只是下次不用这么做了，那些钱，是你爹爹的，不是你的，所以就算买再多的东西回来阿姨也不觉得高兴。”
黄蓉咬着下唇，脸色苍白，低着头，“可是，爹爹的就是我的，有什么不同。”
“傻孩子，这当然不同，你的东西你自己喜欢高兴了，怎么做都行，你爹爹的东西是他的，你不问自取本来就不对了，拿来买东西给阿姨，这样阿姨更不会高兴。这鱼是你自己捉的吧，阿姨吃了这鱼心里就很高兴，其他的就不需要了，记住了，下次不要这么做。”
这种责任权责问题要搞清楚才行，否则养成坏习惯就不好了。
“我……我再去摘菜，这些东西！阿姨既然不喜欢就全丢了算了！”黄蓉抽抽鼻子，啪的把桌面上的碟子全扫落地，抬脚就往外跑去，被她动作吓得一愣，方离喊道，“黄蓉！”黄蓉身影一晃，跑得更快了，方吟忙追过去，“等等，天黑了，别乱跑。”
这孩子……明明只是喜欢她而已啊。
她只是个孩子。
方离看着屋外，忽然就想叹息，更是心疼，不知是心疼黄蓉小小年纪就如此为她忙碌，还是心疼黄蓉忙碌了一整天却得到她的拒绝，只是，即使心疼，小孩子做得不对该骂的还是要骂，该说的还是要说。有些道理必须让他们知道才行，或许未必理解，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很多东西可以随着年纪的渐长而慢慢了解。
——
芦苇丛中，黄蓉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方吟蹲在一旁，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别哭别哭，娘没骂你，娘没骂你……”
“阿姨不喜欢我了，她不喜欢我了……我不是故意惹她讨厌的。”黄蓉听到方离喊她做黄蓉，不是小蓉儿，少了那种亲昵，所以伤心了。她感觉到方离有种淡淡的失望，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没有这回事，娘没有不喜欢你。”
“可是……可是她不叫我小蓉儿了。”黄蓉抬起头，泪珠还在眼眶中转，眼睛鼻子红红的，期盼的看着方吟。
方吟挠挠发，用力想了想，“可能刚才你把菜都丢地上吧，娘才会有些生气，她不是讨厌你，回去后道个歉，娘就会不生气了。”嗯，应该是这样吧，其实他也不太懂方离那段话的意思，不过他知道，方离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恩惠，所以黄蓉捉鱼给她吃，她会欣然笑纳，但黄蓉乱花钱买东西，她就会不高兴了，尤其那些钱还不是黄蓉自己赚的。
一直随方离漂泊，自然对于物价了解，方吟想了想，“下次你试着自己赚钱，或者做点东西，娘会非常高兴的，嗯，我就是这样做的。”用力点点头。
“你会赚钱？可你不是乞丐吗？乞丐怎么赚钱？”黄蓉满脸怀疑。方吟喊冤道，“我当然会赚钱，虽然赚得不多，可是我会做东西啊，娘的药锄是我打的，那几个药箩也是我编的，桌子凳子床板都是我做的，灶台也是我跟娘一起磊的，菜刀也是我打的，还有盐也是我自己制成的……当乞丐不过是最近玩玩而已，我想看看镇上的人怎么样嘛，我一年才当一次，只是刚好被你瞧见而已。”
“你会做这么多东西？”黄蓉瞪大了眼，她所学颇杂，但都是文字，原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厉害了，没想到方吟居然比她还强，这样说来似乎连房子也能起啊。方吟摸摸鼻子，被黄蓉这样敬佩的眼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没这么厉害了，我只是学过打铁，学过木工，学过编篮子，当过小二……做过的事情多了点，学的东西杂了点，样样只是会一点点，不过，能帮到娘就行！”语至末，又有些慨然。
“你对阿姨真好……”黄蓉说不出此刻自己是羡慕还是妒忌，却不知羡慕妒忌的到底是谁。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娘才会真正心疼我，担忧我，为我好，而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才会真正关心娘，爱护她，保护她，为了娘，我不怕苦，做再多也是应该的。”方吟微微一笑，黑遂的眼里流露着满足与喜欢。
“我……”
“你也有爹啊，你爹肯定也是心疼你，担心你的，你难道不该关心他吗？”方吟拍拍黄蓉的头，又笑道，“现在娘为了我辛苦赚钱，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让娘不再辛苦，让娘可以高高兴兴享福。”
“……对，我也要关心我爹，以后我也要好好赚钱让爹开心。方大哥，你教我怎么赚钱吧！”面对方吟的豪言壮语，黄蓉一下也满怀壮志，握拳，双眼发光，发出同样的誓言。
这一幕刚好被因为担心而出来寻人的方离看到，登时目瞪口呆，扶额黑线，虽然小包子的爱护她很高兴也很感动，可是，你把一个冰雪聪明巧质慧心的小仙女黄蓉变得如此世俗居然满脑子想着赚钱，黄药师知道了，你我娘俩还要不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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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儿歌
黄蓉坐在墙角里，看着街上一个个行人走过，偶尔还有几个小孩子凑过来，跟一旁的方吟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阵，或者还有丢下几个铜板的，也有往他面前破碗里捡走铜板的，方吟也不恼，这个拍拍头，那个扯扯衣摆，一日下来，就收获了七个铜板。
数了又数，然后掰手指算算，黄蓉一叉腰，“方吟，你这样怎么个赚钱法。一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啊。你，你，当乞丐有什么前途啊，快点另外找个好办法啊。”方吟算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加上又多少被他教训了一顿，对方吟有些期待度过高，没想到发下宏愿的方吟第二日就跑去当乞丐，连接几日都如此，让黄蓉不解又是恨铁不成钢。
那夜之事，不过是小女孩的撒娇而已，方离一出现黄蓉立即扑过去抱着她脖子大哭，边抽噎着边喊着对不起，她还牢牢记得方吟说要道歉。方离哄小孩已经得心应手得很，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的发，最后拿起手帕替她细细抹干净眼泪鼻涕，亲亲，就哄完了。
小孩子最容易满足，然后方离也细细把自己反对的事告诉她，尽量用小孩子听得懂的语言，简而概之，就是不能不告而取，哪怕是家里人的东西也不行。黄蓉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她喜欢方离，所以就答应了。
于是又得到两个亲亲。
既然爹爹的钱不能用，她又无法看着方离这么辛苦出去采药来赚钱，只能指靠方吟了——方吟的豪情壮志她可是看在眼里。没想到居然——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方吟听完一愣，笑了起来，“那好，你说说，要怎么做才能一下赚大钱。”
这个——黄蓉也呆住了，她一个被宠溺的小丫头哪里去想这些事，在她记忆中，根本没有银两这个概念，要什么吩咐一下就行了，再不济对黄药师撒一下娇也是百依百顺，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华丽，不用她花脑筋。然则这些她也知道在方离母子身上是行不通的，她的钱是问爹爹拿，总不能让他们也问爹爹拿吧——方离刚刚非常严肃的告诉她不能不告而取。
但至少知道当乞丐这条路行不通。
“那好歹换个其他办法嘛，这个不行。赶快给我换！”
“我也没打算真拿这个赚钱。”见黄蓉真的要生气了，方吟上前拍拍她的头，忙安抚着，“不过是想多看看，呐，我这副小身板现在能做什么呢？”
好吧，这个是实话，大大的实话，黄蓉上下看了看方吟的样子，也泄气了，撅了撅嘴，“那要好久才能长大啊，阿姨还要辛苦好久好久呢。”她既然喜欢方离自然就想见她开开心心不用辛苦，可惜自己人小力薄，毫无办法。
方吟也是一脸黯然，喃喃自语，“是啊。还要好久好久才能长大……”黯然了一下，很快又振作起来，“所以我现在就要好好努力，先做该做的事，好了，先回家准备晚餐吧，今晚又吃鱼好不好？”
因为跟方离一直漂泊，所以方吟对于自己的能力并不会太过高估，他不会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勉强，这样非常容易出事更容易让方离伤心，所以他只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尽量锻炼自己，只要到了时间能做的事自然就更多。
懂得弱小，懂得酌情，懂得珍惜，这才容易获得与得到。
即使是心疼方离也毫无办法，因为他能力不够，当然方离还有人心疼也让他非常高兴。
“怎么你就记住吃啊。”黄蓉跺跺脚，可是她也知道方吟说得有道理，因为两个小孩真的没有多少能力帮忙，只能做点好吃的，让方离多些补补。有些郁闷低头嘟着嘴，然后看着天边霞光云彩，“方哥哥，我想爹了。”
如果爹爹在的话，一定有办法的。
黄蓉这句话原意是抱怨，但话一出，心里一酸，竟真的开始思念起来。本来只是负气离家出走，但经过方离一段时间的宠溺后，又想起自家爹爹对自己的宠溺，更是看得方离方吟母子互动，让她心有感触，往日黄药师对她的好一点一滴涌上心头，倒真的想家了。但马上想到自己出来这么久了，黄药师还不来寻自己，一时又是心酸苦涩。
“想家了吧，乖，那就回家啊，你爹也会想你的……”方吟这么久才见黄蓉说这句话，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悯意，不料安慰的话还没说，黄蓉已经撅高了嘴巴，眼圈红了，却非常倔强的一抹眼角，“哼，爹爹才不会想蓉儿，他不要蓉儿了，这么久也不来找我。哼！”
方吟忍不住笑了，“小丫头，别胡说了，你爹怎么不会想你呢，不过是你跑得远了，他一时找不到你而已，他肯定也想着你。”
被方吟一安慰，黄蓉顿时眉弯嘴翘，但又不好意思，立即又低下头弄着衣摆。过来半日才小小声问，“真的？你又不是我爹爹，怎么会知道。”
“当然真的。哪有做爹爹的不想女儿啊。”方吟好笑，但也有些好奇，“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到底你是为什么要做个乞丐？”看来也不仅仅是好玩而已，因为除了那日故意抹黑自己外，黄蓉每日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方离一时忘了给她梳辫子还不依不饶的跟着后头直到梳了才罢。
提起这个黄蓉有些郁闷了，小脸皱着，“只是跟我爹怄气，我想他既然不爱我，我就做个天下最可怜的小叫花，让他瞧瞧。我原是想着，如果有人因为这个怜我，爱护我，那人必定是个好的，这样即使爹爹不爱我，我也不是没人爱的孤女。”说着说着，想到那些委屈，一时泪珠滚滚而落。
方吟一听顿觉好笑，但见黄蓉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又不好直接打击她，唯有摸摸她的发，“你真是孩子气。”
“你！你才孩子气，你就是个孩子凭什么说我孩子气！”黄蓉顿时大恼，一跺脚，横眉叉腰，露出几分狠戾之气。
“呐，我问你，若是有人因为你是小叫花疼爱你，但你能确定万一他知道你是个大小姐还这样疼爱你么？你没听过一句话，‘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唐朝王维还有句诗曰：‘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早达笑弹冠。’你只凭一个人一时的行为就说他是好的，那我呢？算不算好人啊？”
“你跟阿姨自然很好很好，可是……”黄蓉被方吟一番驳论，心里的坚持一下变得有些可笑，她到底年纪小，很多事虽知道到底不曾亲身经历过，感觉方吟话里隐着某些意思，却又想不通，于是倔强脾气一来，恨恨跺脚，“哼，我偏偏就要这么做，我一定能找到一个会既能共患难又能共富贵的人来疼我的！”
方吟莞尔，“行行，小丫头爱怎样就怎样吧。好了，到家了，今晚你做鱼还是我来做？”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茅草屋，才推门，便瞧见方离低着头弯着腰在收晒干的药材，方吟忙快步走上前，“娘，我来吧，你去歇歇。”
“没事，今天没跑多远，娘来就行……好，给娃娃做，娘去做饭啊。”见方吟抢过自己手上的工具，方离高兴的抱了抱方吟，转身又抱了抱黄蓉，“小蓉儿，今晚吃鸡肉好不好？阿姨在山上摘了些香草回来，炖鸡肉很香哦。”
“好。”黄蓉乖乖点头，方离见她一副乖巧样，又亲了亲她脸颊，这才转入厨房去了。夕照霞辉，河边芦苇飘扬，清清冽冽，漾起一抹水痕，带起水畔凉凉的河风，看着方离被夕光映得红红的背影，略显瘦弱，青衣蓝裙，背着身看不清表情如何，只能看着她一下一下的动作，心口莫名一酸，只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方哥哥。”
“什么事？”
“如果，我把爹爹借给你一下下，你让阿姨陪我久一点好不好？”
“傻丫头，爹也有借的……你喜欢我娘，就多留点日子吧。”方吟含俊不禁。
“我也想，可是，我也想爹爹了……”
“……”
这晚的黄蓉格外乖巧，让方离有些愕然，只是好奇了一下，也就没多留意，让她一直腻着自己撒娇，直到后来临睡前方吟才找到机会告诉她，黄蓉想家了，方离这才恍然，好笑同时也有些心疼。再懂事的小孩到底也是个小孩，出来这么多天，想家非常自然。
看着格外腻着自己的黄蓉，笑了笑，想了想，摸摸她的头，“小蓉儿，阿姨唱首歌给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阿姨唱歌？好啊好啊。”黄蓉一下高兴起来，还真没有人给她唱过歌，尤其是睡前催眠曲，立即乖乖闭着眼，把被子拉好，一副我很乖很听话的模样，让方离爱心打发，又低头亲了亲，看着方吟也是一脸的高兴，也拉他一起睡下，摸着两人的头，回想了一下，柔声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声轻柔，不知不觉间黄蓉就睡着了，看着两个包子并排乖乖睡觉的样子，方离也不由笑了，掖了掖被角，准备离开收拾一下也准备睡觉，这时一阵悠远轻柔的萧音不知从何而来，方离愣了愣，好熟悉的音律，这时方吟猛然睁开眼，“娘，有人来了，我去看看，你别出门。”说着，翻身起来，从屋角摸出一条棍子，纵身一跃，便出了门。
留神细听，一曲悠扬的音调如珠玉跳动，宁和清幽，纯澈淡然，回旋反复，不绝如缕，与刚才方离所唱的歌一模一样，方吟感觉这人应该没什么恶意，把初初起的警惕散了些，果然没走多远，一颗大树下，便瞧见一个青衣人，手上执萧，信口吹律，脸色淡淡，月光跳跃，树影浅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全身透着一抹凉意。
“这位前辈，不知为何而来，此地孤儿寡母，颇有不便留客，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前辈多多谅解。”方吟上前执了个晚辈礼，能有这份能耐吹萧入屋，看来这人肯定实力不弱，能平安无事就好。
“这几日多谢你照顾小女了。”青衣人上下打量了会他，微微点头，方吟愕然，“啊，你是蓉儿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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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故人
方吟就着月色看了看黄药师，然后把手上的棍子放下，然后问道，“您是来带蓉儿回家的吧。”
黄药师眸色如水，持箫点了点头，“不错。”他看得出方吟说话的时候有些怅然，但也有些欢喜，感觉有些奇怪，便多瞧了他几眼。
“蓉儿知道后一定很高兴，她今天还在想念您。”方吟倒没留意到黄药师的视线，抿了抿唇，有些感慨，私心而言，对于黄药师来找女儿回家天经地义，父女皆大欢喜，他为自己朋友遇到这样的事而高兴，由衷的欢喜。然则他也有些郁闷，因为朋友就要回家，他又只剩下单独一个人了，热闹过后又回到冷清，未免就有些难过了。
由于方离的教导不错，方吟领悟力也很好，加上两母子一贯都是漂泊游历，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加上生计所限，两人都是来去匆匆，免得招惹麻烦。所以方吟极少朋友，甚至可以说没有朋友。
黄蓉有黄药师这良师，本身又是冰雪聪明灵慧无双，自然比同龄人要懂事多，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成为极好的朋友，而且在某种程度上黄蓉还是有些崇拜方吟（一种对哥哥的崇拜），方吟经历的事比她多，所以或多或少有些老气横秋的教导过她某些事，因此时间虽不长，情谊倒是非常深厚，相交莫逆。
冷不防听到黄蓉要离开，方吟自然非常郁闷，不过，他也知道孩子在父母身边更好，也没有因为喜欢而把人家孩子留在自己家里的道理，他一向很懂事，不会贪心，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就非常满足了。只是，还是有一点的难过，一点点的难过。
“蓉儿她很聪明也很懂事，每天都帮忙，前辈回去后要好好夸她才是，她喜欢被人夸奖，尤其是称赞她懂事……明天你们若是不急着赶路，我跟娘蒸些包子给蓉儿带着上路吃，她非常喜欢吃，包子里放紫子草又香又脆……还有明天记得帮蓉儿把那些草花都带上，她喜欢蝴蝶，也喜欢芙蓉，蜻蜓什么的虫子就不喜欢了……”方吟突然开口，一句一句说着自己的不舍与关怀，黄药师眼眸一闪，看着方吟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脑海突然跳出一抹遥远的记忆，静静看着方吟，眼里流露一丝他也没发现的欣慰。
他虽然不曾进那小茅屋，但遥远看去也知道那家人生活困苦，然则这人见了他，一句旁的话也不曾说，只是满心对蓉儿的关怀，真切的关怀，就像他们是普通人一般，这种情况他非常少遇到，便对这个少年起了好奇心。
小小年纪便如此坦率，自然，平静，实属罕见。
说话间，身后脚步沙沙声由远而近，方吟怔了怔，停下絮叨急急回头，便看见方离拿了件外衣走过来，忙跑过去，一把搂住方离，小心带她走了过来，嘴里还埋怨道，“娘你怎么出来了，这么暗，小心些……右脚有石头，对，走这边。”
黄药师看着方离，眸色一闪，恍然，原来是她……那就难怪了，别有意味的又看了看方吟。
在方吟才出门，方离立即就想起一件事，黄药师非常擅长吹箫，门外的人说不定是他，又怕方吟年纪小说错话惹到黄药师——毕竟他们还真的把小黄蓉带回家，万一被误会拐了人家孩子那就麻烦了，于是急急顺音赶过去，只是夜暗路难行，这才迟了些。
离得近了，一眼便看见一青衣高瘦的男子，手执玉箫，双眸冷清，心里暗叹，果然是黄药师，拍了拍方吟的头，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嗔道，“出去也不披衣服，当心着凉。”说完，上前一步，“黄前辈有礼，我是方离，这是小儿方吟，你是来找黄蓉的吧。”
黄药师黑眼略转，扫过方离颊侧的那道刀痕，颔首，“是你。”
黄药师认识我？方离一惊，她没有如此出名吧，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事，“是你……”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几年前就遇到过这位鼎鼎大名的东邪了，就连那香消玉殒的射雕第一美人冯蘅也曾见过，可惜当年见面不相识，倒可惜了。
“娘？”方吟包子拉了拉方离的衣袖，又侧头看了看黄药师，熟人？可没道理娘认识的人他不认识啊。
方离捏捏方吟的脸，又从他脖子拉出一条细小的红绳，上头吊了一个小荷包，与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破损，黄药师眼眸一闪，“你一直带在身上。”音里几分喟叹，几分缅怀。他也没想到事隔多年还能见着那对有趣的母子，尤其他们还如此珍贵的保持着当年蘅儿顺手送出去的礼物。
经过方离的提醒，方吟立即想起来了，一拍手掌，“是那个漂亮的姐姐，哦，她是蓉儿的娘啊，漂亮姐姐她呢，没来……”对于那个大方又漂亮的姐姐方吟还是一直记着，当然脖子上的小礼物也提醒着他，当下立即高兴的问候一句，但话才刚说出口，立即又想起黄蓉说过她没有母亲了——立即讪讪住了嘴，瞄了瞄黄药师的脸色，不见有异，才松口气，诚恳道歉，“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以后蓉儿一定也很漂亮，就跟漂亮姐姐一样。”方吟握着拳头信誓旦旦的对黄药师安慰道，而后又有些怅然，“我也很想看到长大的蓉儿呢……”
黄药师：“……”一开始他不觉得那对母子怎样，因为他从来不去理会小孩子，那时他还没有做父母的经验，然则这次重遇，突然有种感觉，有个孩子其实很有趣，或许他错过了不少黄蓉的事，至少，方吟刚才说的那些他也不曾注意到。不过，这句话，应该算是调戏吧？好吧，母子相似。
方离扶额黑线，拍了拍小包子，“好了，回去睡觉吧，小孩子早点睡，明天一早跟蓉儿道别，娘跟这位……咳咳黄前辈说几句话，娘等下就回去了，乖乖回去吧。”亲了亲小包子，方吟乖乖点头，又看了看黄药师，“那我回去陪蓉儿咯，蓉儿她害怕，我要回去陪她，黄叔叔再见。”
见他说黄蓉害怕黄药师本想说一句黄药师的女儿不会害怕，但见方吟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了然，只怕他说的不是害怕，而是寂寞吧，所以才想去陪伴，便点了点头。
待小包子走远，方离才转过身，看着黄药师，微微一笑，“见你这样，虽然隔了几年，我也不说什么别来无恙的废话了。”眉微蹙，隐了几分悯然。一入江湖岁月摧，当年傲然潇洒谢意的黄药师事隔多年，憔悴了几分，眉痕也压了出来，看来冯蘅的逝去给了他最重的打击。
“你倒是与当年无二。”黄药师听出她话里的细微的隐讳意味，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微微一叹，长袖微摆，横箫启唇，又是幽幽一曲，曲音袅娆，悠然空灵，方离静静听了会，虽然听不懂，但能察觉到里头的孤寂与思念，心里微叹，月凉风寒，树荫寂寂，反而显得天地更加空灵静谧了。“音律虽好，却是过于孤寂，夜凉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家里地方虽小，但还是可以容一个人的，你要过来吗？”听了一会，方离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
黄药师深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必了，你自便吧。”说着，继续吹箫，音律一转，却是婉转悠扬，宛如微风轻拂流水，涧边石滑，林梢风回，方离听了听，感觉比之前好听多了，至少听起来心情好多了，也就不说什么了，慢慢走了回去。
要知道，站在东邪旁边压力还是蛮大滴。
翌日，黄蓉起身，听闻黄药师来了，顿时大喜，直接就扑出去，此时天色已大亮，朝霞喷出，云彩染了一层层色，艳红的，橙红的，金黄的，鹅黄的，薄黄的，蓝的，浅青的，层层叠叠铺成开去，几只鸟儿从天边飞过，清音逸远，看见黄药师负手站在芦苇边，披了一身霞光，青衣流光，眼眶就红了，扑了过去，直接就搂住他的脖子，“爹爹，爹爹……”小脸还不住在他脖子上蹭着。
黄药师怔了怔，虽然他极疼黄蓉，却也不懂带孩子，不过是事事依从而已，黄蓉如此撒娇却是头一次，唇角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抱紧了黄蓉，“竟然独自离家，真是该打。”
【黄蓉甚是难过，她知父亲曾得了《九阴真经》的下卷，上卷虽然得不到，但发下心愿，要凭着一己的聪明智慧，从下卷而自创上卷的内功基础，说道《九阴真经》也是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我黄药师便作不出？若不练成经中所载武功，便不离桃花岛一步，岂知下卷经文被陈玄风、梅超风盗走，另作上卷经文也就变成了全无着落。这次为了自己顽皮，竟害得他违愿破誓，】虽然黄药师不曾说过她什么，也知道自己此番大大不是，仰起小脸，泪珠滚滚而落，“蓉儿不乖，爹爹你打我吧，以后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不再惹爹爹生气了。”
黄药师本就宠极黄蓉，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小小年纪竟敢离家出走，然见她这般柔声认错，心情大好，怎会说什么，“你还有什么要拿的，拿了跟爹回去吧。”昨夜听了方吟一连串的唠叨，以为她要拿很多东西。不料黄蓉摇摇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阿姨做给我的小玩意，不过，爹爹等等，我有样东西要给阿姨。”说着，跳下来朝屋内走去。
“阿姨，我要走了，这个给你。”黄蓉从怀里掏出那枚点犀玉钗递过给方离，满脸不舍，“阿姨，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吗，我家很大的，你要住多久都行。”
“这太贵重了，阿姨不能收……”方离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怎么两母女都一样啊，不过是一点小事就送这么贵的礼物。黄蓉摇头，拼命往方离手里塞，“这个是蓉儿的，蓉儿去年爹爹送的礼物，不是爹爹的，蓉儿的东西阿姨要收下。蓉儿喜欢阿姨，真的，这个是蓉儿的东西。”
见黄蓉这样着急，甚至有些眼泪汪汪的样子，方离无奈收下，捏了捏黄蓉的脸，“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阿姨也喜欢蓉儿啊，既然喜欢就不能老是送东西了，这显得很生疏哦，熟人之间很少送东西的。”
会吗？黄蓉侧着头不明白，举了举手上的小包裹，因为知道黄蓉一早要走，所以方离连夜把她在这里时喜欢的小玩意头饰什么的收拾整齐了，就连她喜欢的包子也早早蒸了一笼塞到包裹里。“可是阿姨跟方哥哥也给了蓉儿好多好多东西啊。”
“这些不值钱，你那个很贵重，不能同比啊。”
“都是礼物，干嘛要比贵重不贵重啊？”有钱的小孩真可怕，方离无语。却也知道黄蓉是真心对自己好，于是亲了亲她，嗯，又乖又聪明的小蓉儿只能最后一次亲了，以后就怕没机会了。“好，阿姨谢谢你。”
“阿姨，蓉儿还能再见你吗？”
“有缘自能再见。”
山道上，黄蓉乖乖被黄药师抱着，马车悠悠而行，看着窗外绿色树木一闪一闪而过，又看看车厢角落堆的那个小包裹，爬了过去，从里头拿了几个包子出来，递给黄药师，“爹爹，你吃，是阿姨做的，很香的。”说着，自己已经大大咬了一口了。
咬了一口，突然不动了，低着头，看着包子，小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到底是七岁孩童，初次经历生离，难以释怀，却又说不清那种感觉，又扑到黄药师怀里，仰起头，“爹爹，蓉儿还能去找阿姨吗？”眼里如有所求，想了想，大着胆子亲了一口黄药师。她知道这次因为自己任性爹爹已经破誓了，难道还要有下次？但却又非常想见到方离与方吟，犹豫着开口。
黄药师一怔，摸了摸脸，这种感觉挺好，继而微笑，“若是你乖乖的，自然可以。”黄蓉大喜又叭的再亲一口过去。
心里得意着，阿姨说得果然不错，亲亲爹爹他就会更加答应我做任何事情啦。
云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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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08-23 12:59 只看该作者 13 #
第十三章中毒
生活还是要继续，不会因为生离而断续。
即使喜欢的朋友离开了。
方吟坐在街角，呆呆看着灿烂的日光，无精打采，有些恹恹。
突然一把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子又在想什么，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方吟一惊，忙忙抬头，他努力习了几年的武，听音辨位什么的已经有些水平了，就算走神也不致被人摸到身后也不知道，一抬头顿时由□喜，“师傅，你怎么来了？”
洪七公看了看他面前的破碗，一副无奈状，“怎么每次来都见你扮乞丐的，真那么好玩啊。”
方吟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我也不是故意的，每年就扮一回，回回都刚好被你撞上了。”眨眨眼，就走到洪七公身前，好奇问道，“师傅你这回来可是有要事？会留一阵子么？”自从那次授徒后，虽然每年都碰上一次洪七公，但每次除了蹭一顿饭外，抹嘴洪七公就直接走人，两师徒真正相处时间勉强算起才三天半。
好在方吟性情爽朗，洪七公又是不羁性子，两人挺对胃口的，纵然多日不见，也没失了情谊，加上有洪七公授教之情，方吟对他还是非常尊敬有礼——当然口头上还是一派轻松自然。
“自然老叫化有事要做，走了，回去叫小娃儿做点好吃的来。”洪七公丝毫不客气拍了拍方吟，一脸的怀念。
方吟：“……”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两人边走边聊，应该说是洪七公问了问方吟近况，虽然极少见面，对这徒弟他还是很是关心，若是其他人，或许他会以为扮乞丐是故意想讨好他，多从他身上掏些武功来，然则放在方吟身上就变得很自然了。
因为他知道方吟的想法，不过是多多看看别人生活，多点人生经历。他曾经暗地看过方吟扮乞儿时的样子，那可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乞丐，吃的，穿的，甚至被人辱骂鄙视欺凌都与其他乞丐无二，如不是真的看着他换衣服什么，还以为换了一个人。
所以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徒弟不错，真的不错，能做到这样一步非常不错。
甚至没有任何目的，呃，应该说没有任何不良目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乞丐到底会遇到什么。一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全力以赴，认真诚恳，能忍耐，能坚持，这就非常好，将来成就一定很大，所以洪七公很高兴，没想到一次心血来潮去了个小村子居然找到如此一块璞玉。
差不多回到小茅屋，方吟突然停下脚步，眉紧锁，似乎有些困惑，“师傅，蓉儿的父亲是你请过来的吧？”感觉上师傅这次的出现有些突然——虽然每次出现都突然，只是这次，有种难以说清的感觉。
为方吟的敏感而停了停脚步，洪七公瞄了眼他，而后坦然，“是啊。”
“是娘要你去请的。原来这样，难怪那□会跑出来。”方吟无奈叹口气，总算明白了为何昨晚方离会放心的出门，要知道晚上会比白天更危险，方离基本很少出门，所以他不懂娘为何突然莽撞起来。
知道原因，就行。
洪七公看了看他，很快明白他在想什么，欣慰的又揉了揉他的发，不论任何时候见着这对母子都让为他们之间的深切感情而动容。那夜他也是无意路过，闻到一股极其香的鱼味，当时直接蹿了进去，这才看到方离正蹲着收拾黄蓉发脾气摔落的食物，然后方离好笑又无奈让洪七公把东西全部打包走人，才请他帮忙传讯桃花岛。要知道黄药师是女控啊，加上为人父母的多少能明白自家孩子不见的那种焦虑心情。因此黄药师才来得如此之快。
因此当采药回来的方离看见洪七公并无多大意外，意外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是抓多把米，多蒸点鸡肉，多煮条鱼的事。一席尽欢，饭后，洪七公照常看方吟打了套拳给他看，然后点点头，走人。
其实洪七公有些郁闷，难得收到一个不错的徒弟，没想到居然不爱武功，当然，也没说反感，只是不怎么喜欢，不会特意去练，不会满怀兴趣去学。当日教的那些方吟早就滚瓜烂熟了，他本想教些新的，但却想让方吟求他——呃，主动开口问也行，可惜这三年来方吟看到他虽然很高兴却没一次问过是不是该到学习新招的时候了。噎得洪七公又恼又气。但总不能让他这个当师傅的开口请徒弟学吧，于是跟着不说。
本想让这个徒弟碰碰墙，撞痛了，那他以后就好教了——毕竟江湖还是论拳头大的。没想到这一赌气，差点造成某种不可挽回的错。
——
花落花开，夏尽冬来，白驹过隙，日月穿梭，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了。
官道旁一间小茶馆，坐满了人，正是暑热七月，蝉高高挂在枝梢上叫个不停，就连树叶也蜷了起来，烈日炎炎，正是乘凉的好时候，茶馆虽小，也挤了个水泄不通，这时从路边走了两个人过来，背着大大包裹，似乎出远门的样子。
一坐下，脸上便带了几分疲倦之色，但嘴上却依旧念叨不停，他们讨论声音太大，众人侧耳听去，只听他们说的是大宋正打算派使者去蒙古，目的好像是要两家联合一起攻金，他们本是凉州人士，见烽烟将起才急急背井离乡往南而走。听到这里，众人齐声叫好，要知道大宋与金国已成世仇，但凡宋人每每提起金兵占了大宋天下，便是怒骂他们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恨不得啖其血，啃其骨。
他们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一个少年清脆的嗓音不温不火的道：“娘，这要是大宋跟蒙古联手，是不是就成了你往日常说的什么与虎谋皮了？”
被当头扑了一盆冷水，满室喧闹鼎沸之音一下哑了，“混小子，你懂什么，金国那些人都是强盗，是畜生！如今朝堂使用良将，跟蒙古那些汉子一同出兵，一百个一千个全部打他们，发兵北伐，直捣黄龙，自然能收回北方的半壁江山，蒙古汉子是友兵，怎么算是虎，又怎么算是与虎谋皮，你小子莫不是金人，妖言惑众来乱我大宋江山的吧！”当下一个络腮胡汉子跳起，握着拳，瞪大了眼，怒气冲冲吼道，说到后面几乎要抡起拳头打人了。
此时众人也是七嘴八舌的跟着同慨起来，当下气氛更加热烈，一同敌视那十来岁的小孩。
“诸位请小妇人一言。”小孩旁边的一个布衣妇人忙站起，摆摆手，朝四周一礼，“小二鲁莽，大言冲撞了诸位，还请大家见谅，莫要与他生气。”停了一停又道，“虽然有些孩子话，然则小妇人也有几句请诸位细想。假若大宋如这茅屋，前有一匹老狼，后有一成年雄虎，诸位觉得咱们是应该联合老狼把雄虎赶走还是让雄虎先吞了老狼，在慢慢等雄虎自个走人呢。”她见在场大部分是猎户，便用打猎的故事形容。
话一出，当下议论更甚，那妇人却趁机拉起那少年从茶馆后门溜了，快步跑开，直到来到一树荫处，才停下大大喘了口气，屈指敲了敲少年的额头，“笨娃娃，娘不是说过，在外头别乱讨论国事吗，容易惹祸。”
这两人便是方离与方吟。
方吟摸摸额头，朝方离怀里蹭了蹭，“娘，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突然想起你说过的话，一时脱口而出嘛，别生气了，以后我会小心点……”还没撒完娇，眼神骤然一凛，反手把方离推到身后，朝树荫深处喝道，“谁！出来！”
“小毛头，你刚才口气蛮大的嘛。”顺着一声诡异的笑，从树荫后走出来三个人，一胖一瘦，还有一个佝偻老叟，面上均带着冷笑，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方吟眼色一暗，知道刚才定是那句话让这几个人听在耳中了，眼下这般肯定是凶险万分，他们是金国人？还是蒙古人？一时分不清，但听其语气，根本就是直冲他们而至，方吟担心方离，低头想了想，抱拳道，“小儿无知，若是言语冲撞诸位，还请多多见谅。前辈有什么吩咐，说下来便是了。”却是低头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