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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世说新语笺疏》上

_6 余嘉锡 (清)
〔二〕 嘉锡案:论载文选五十三,嵇中散集四又有答向子期难养生论一首。
〔三〕 嘉锡案:艺文类聚十九引晋欧阳建言尽意论,较此注为详,文长不录。
  22 殷中军为庾公长史,按庾亮僚属名及中兴书,浩为亮司马,非为长史也。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王述别传曰:“述字怀祖,太原晋阳人。祖湛,父承,并有高名。述蚤孤,事亲孝谨,箪瓢陋巷,宴安永日。由是为有识所知,袭爵蓝田侯。”谢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一〕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二〕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复造心,顾看两王掾,王蒙、王述,并为王导所辟。辄翣如生母狗馨。”〔三〕
【笺疏】
〔一〕 嘉锡案:麈尾悬于帐带,故自起解之。御览七百三引世说曰:“王丞相常悬一麈尾,着帐中。及殷中军来,乃取之 曰:‘今以遗汝。’”今本无之,当是此处注文。惟不知所引何书耳。
〔二〕 嘉锡案:“正始之音”,日知录十三论之甚详,见赏誉下“
王敦为大将军”条。
〔三〕 芦浦笔记一云:“予读世说,见晋人言多带馨字,只如今人说怎地。” 嘉锡案:宋书前废帝纪:“太后怒曰:‘将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如此宁馨儿。’”建康实录十三引裴子野宋略作“那得生如此儿”,金楼子箴戒篇同。南史宋本纪中则作“那得生宁馨儿”,是“宁馨”之为“如此”,证之六朝、唐人之书而已足,无烦曲解矣。养新录四云:“宁馨之馨,可读仄声。方回听航船歌‘五千斤蜡三千漆,宁馨时年欲夜行’是也。刘禹锡诗‘几人雄猛得宁馨’,二字俱读平声。张谓诗‘家无阿堵物,门有宁馨儿’,宁读去声,馨读平声。” 嘉锡又案:馨语助词,犹宁馨也。宋以后笔记解宁馨者甚多,皆不能明备;惟郝懿行晋宋书故云:“晋书王衍传:‘何物老妪,生宁馨儿。 ’宋书前废帝纪:‘太后怒,语侍者:“将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如此宁馨儿!”’今按宁馨,晋、宋方言即为如此之意。沈休文着书不得其解,妄有增加,翻为重复。后世词人喜用宁馨,有平去二音。而方以智通雅以宁馨为呼语词,谓今云能亨,此盖明季方音。证以今时语,或云那杭,或云□杭,皆宁馨二字之音转字变耳。又晋、宋人或言尔馨、如馨,或单言馨,此并语词及语余声也。世说文学篇:桓宣武语人曰:‘顾看两王掾,辄翣如生母狗馨。’忿狷篇:王胡之雪中诣王螭,持其臂,螭拨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此皆单言馨者也。方正篇:刘尹语桓大司马曰:‘使君如馨地,宁可战斗求胜?’容止篇注:王仲祖每揽镜自照曰: ‘王文开那生如馨儿!’此皆以如馨代宁馨。如读若女,即宁之转音也。文学篇刘尹目殷中军云:‘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品藻 篇王丞相云:‘与何次道语,唯举手指地曰:“正自尔馨!”’ 此又以尔馨代宁馨。尔读若你,亦宁之转音矣。”
  23 殷中军见佛经云:“理亦应阿堵上。”〔一〕佛经之行中国尚矣,莫详其始。牟子曰:〔二〕“汉明帝夜梦神人,身有日光,明日,博问群臣。通人傅毅对曰:‘臣闻天竺有道者号曰佛,轻举能飞,身有日光,殆将其神也。’于是遣羽林将军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之大月氏国,写取佛经四十二部,在兰台石室。”刘子政列仙传曰:“历观百家之中,以相检验,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经,故撰得七十。可以多闻博识者遐观焉。”如此,即汉成、哀之间,已有经矣。与牟子、传记便为不同。魏略西戎传曰:“天竺城中有临儿国。浮屠经云:‘其国王生浮图。浮图者,太子也。父曰屑头邪,母曰莫邪。浮屠者,身服色黄,发如青丝,爪如铜。其母梦白象而孕。及生。从右胁出,而有髻,坠地能行七步。’天竺又有神人曰沙津。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虑,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传浮屠经。曰复豆者,其人也。” 汉武故事曰:“昆邪王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置之甘泉宫。金人皆长丈余,其祭不用牛羊,唯烧香礼拜。上使依其国俗祀之。”此神全类于佛,岂当汉武之时,其经未行于中土,而但神明事之邪。故验刘向、鱼豢之说,佛至自哀、成之世明矣。然则牟传所言四十二者,其文今存非妄。盖明帝遣使广求异闻,非是时无经也。〔三〕
【校文】
 注“故撰得七十” 景宋本无“故 ”字。
 注“浮屠者” “屠”,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图”。
 注“而但神明事之邪” “邪” ,景宋本作“耳”。
【笺疏】
〔一〕 刘盼遂曰:“阿堵二字,自来多昧其解。俞理初癸巳类稿卷七‘等还音义’条引此事,谓等义为何等,又为此等,故通底又通堵。所谓阿堵、宁底,皆言此等也云云,其说迂曲。按阿为发声之词,堵即者字,同音互用。史记张释之传:‘堵阳人也。’韦昭注:‘堵音赭。’汉书张释之传师古注‘堵音者’,是六朝旧音,堵读为者,故可互用。说文:‘者,别事词也。’今人尚谓此为者,如者里、者回是也。俗书作这,无以下笔。古人语缓,故堵字上加阿,以足语气。犹名蒙者,自称阿蒙;言谁者,语作阿谁耳。阿字本自无意义也。知乎此,则殷中军之言‘理亦应在阿堵上’,以宋、元语录例之,乃‘名理应在者上’也。由此说推之,巧艺篇‘顾长康画人’条‘传神写照,正在阿堵’,即‘传神写照,应在者里’也。规箴篇‘王夷甫雅尚玄远’条‘呼婢举阿堵物却’(从唐本改),即‘呼婢举者物出去’也。雅量篇‘桓公伏甲设馔’条注‘明公何有壁闲置阿堵辈’,即‘壁闲置者辈’也。如此乃至为明鬯易读,何劳俞氏以浙西方音证之耶?况王夷甫、殷渊源诸人,本非吴士乎。” 嘉锡案:“阿堵”犹言“者个”也。解在规箴篇。“宁馨”、“阿堵 ”,叶大庆考古质疑六考之已详。
〔二〕 嘉锡案:牟子即牟子理惑论,原在释僧佑弘明集内,详见余所作理惑论检讨。
〔三〕 嘉锡案:今本列仙传无此语,广弘明集辨惑篇七引列仙传云:“吾搜检藏书,□寻太史创撰列仙图,自黄帝以下六代,迄到于今,得道者七百余人,向检虚实,定得一百四十六人。”又云:“ 其七十四人,已见佛经矣。”与孝标所引 详略互有不同。今本无之,盖为后人所删节耳。详见余所着四库提要辩证道家类。牟子传记即谓理惑论,盖古人于五经之外,皆谓之传记。赵歧孟子题辞所谓“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谓论语、孝经、孟子、尔雅也。牟子亦孟子之类,故称传记,说详检讨。
  24 谢安年少时,请阮光禄道白马论。孔丛子曰:“赵人公孙龙云:‘白马非马。马者所以命形,白者所以命色。夫命色者非命形,故曰白马非马也。 ’”为论以示谢,于时谢不即解阮语,重相咨尽。阮乃叹曰:“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 ”中兴书曰:“裕甚精论难。”
  25 褚季野语孙安国褚裒、孙盛并已见。云:“北人学问,渊综广博。”孙答曰:“南人学问,清通简要。”支道林闻之曰:“圣贤固所忘言。自中人以还,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一〕支所言,但譬成孙、褚之理也。然则学广则难周,难周则识闇,故如显处视月;学寡则易核,易核则智明,故如牖中窥日也。
【笺疏】
〔一〕 嘉锡案:北史儒林传序曰: “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语即本此。实则道林之言,特为清谈名理而发。延寿亦不过谓南人文学胜于北人耳。夫朴学浮文,本难一致。春华秋实,乌可并言?北人着述存于今 者,如水经注、齐民要术之类,渊综广博,自有千古,非南人所敢望也。 嘉锡又案:此言北人博而不精,南人精而不博。
  26 刘真长与殷渊源谈,刘理如小屈,殷曰: “恶,卿不欲作将善云梯仰攻。”〔一〕墨子曰:“公输般为高云梯,欲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楚王曰:‘闻大王将攻宋,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请令公输般设攻宋之具,臣请试守之。’于是公输般设攻宋之计,墨子萦带守之。输九攻之,而墨子九却之。不能入,遂辍兵。”
【校文】
 注“为高云梯” 沈本无“云”字。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恶卿句有误。”
  27 殷中军云:“康伯未得我牙后慧。”浩别传曰:“浩善老、易,能清言。”康伯,浩甥也,甚爱之。
  28 谢镇西少时,闻殷浩能清言,故往造之。殷未过有所通,为谢标榜诸义,作数百语。既有佳致,兼辞条丰蔚,甚足以动心骇听。谢注神倾意,不觉流汗交面。殷徐语左右:“取手巾与谢郎拭面。”按殷浩大谢尚三岁,便是时流。或当贵其胜致,故为之挥汗。
  29 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易干凿度曰:“孔子曰:‘易者,易也,变易也,不易也。三成德,为道包钥者,易也。其德也光明四通,日月星辰布,八卦序,四时和也。变也者,〔一〕天地不变,不能成朝;夫妇不变,不能成家。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故易者天地人道也。’”郑玄序易曰:“易之为名也,一言而函三义:简易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系辞曰:‘干坤,易之蕴也,易之门户也。’又曰: ‘干确然示人易矣,坤隤然示人简矣。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此言其简易法则也。又曰:‘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以为典要,唯变所适。’此则言其从时出入移动也。又曰: ‘天尊地卑,干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此则言其张设布列不易也。”据此三义而说,易之道,广矣,大矣。日说一卦。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今本干凿度作‘管三成德,为道苞钥。(殿本作“管三成为道德苞钥”,盖误。)易者以言其德也。’以下文句,较此甚繁。古人引书多从节省。惟此处三上脱管字。钥下衍者字,易也当作易者。皆传写之误。‘变也者’本作‘变易也者,其气也’。此处亦脱误。”
  30 有北来道人好才理,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讲小品。于时竺法深、孙兴公悉共听。此道人语,屡设疑难,林公辩答清析,辞气俱爽。此道人每辄摧屈。孙问深公:“上人当是逆风家,〔一〕向来何以都不言?”庾法畅人物论曰:〔二〕“法深学义渊博,名声蚤着,弘道法师也。”深公笑而不答。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三〕焉能逆风?”〔四〕成实论曰:“波利质多天树,其香则逆风而闻。”深公得此义,夷然不屑。
【笺疏】
〔一〕 嘉锡案:言法深学义不在道林之下,当不至从风而靡,故谓之逆风家。
〔二〕 全晋文百五十七自注曰:“ 高僧传四康僧渊传云‘康法畅着人物始义论等’,世说注作‘庾法畅’,字之误也。”
〔三〕 慧琳一切经音义二十九云: “旃檀,梵语香木名也。唐无正译,即白檀香是也。微赤色者为上。” 嘉锡案:道林以为虽法深亦不能抗己。
〔四〕 翻译名义集三众香篇曰:“ 阿难白佛,世有三种香:一曰根香,二曰枝香,三曰华香。此三品香,唯能随风,不能逆风。”
  31 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往反精苦,客主无闲。左右进食,冷而复□者数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饭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一〕孙曰:“卿不见决鼻牛,人当穿卿颊。”〔二〕续晋阳秋曰:“孙盛善理义。时中军将军殷浩擅名一时,能与剧谈相抗者,唯盛而已。”
【笺疏】
〔一〕 “我当穿卿鼻”,郭子作“ 我当并卿控”。
〔二〕 嘉锡案:牛鼻乃为人所穿,马不穿鼻也。然穿鼻者常决鼻逃去,穿颊则莫能遁矣。此出郭子,见御览三百八十。
  32 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一〕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二〕将冯太常共语,冯氏谱曰:“ 冯怀字祖思,长乐人。历太常、护国将军。”〔三〕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四〕。向子期、郭子玄逍遥义曰:“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鷃之起榆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待,然后逍遥耳。唯圣人与物冥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又从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支氏逍遥论曰:“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庄生建言人道,而寄指鹏、鷃。鹏以营生之路旷,故失适于体外;鷃以在近而笑远,有矜伐于心内。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若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犹饥者一饱,渴 者一盈,岂忘烝尝于糗粮,绝觞爵于醪醴哉?苟非至足,岂所以逍遥乎?”此向、郭之注所未尽。〔五〕
【校文】
 注“护国将军” “国”,景宋本及沈本俱作“军”。
 注“尺鷃” 沈本作“斥鷃”。
 注“犹饥者” “饥”,景宋本作“饥”。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可字误,通行删节本作共。”
〔二〕 程炎震云:“据高僧传遁传叙次,则此白马寺在余杭。”
〔三〕 李慈铭云:“案护国当是护军,或是辅国。晋有护军将军、辅国将军,无护国将军也。”
〔四〕 李慈铭云:“案太平广记卷八十七引高僧传:‘遁尝在白马寺与刘系之等谈庄子逍遥,遁曰:“不然,夫桀、纣以残害为性,若适性为得者,彼亦逍遥矣。”为是退而注逍遥篇,群儒旧学,莫不叹服。’” 嘉锡案:此出慧皎高僧传四支遁传云: “遁常在白马寺与刘系之等谈庄子逍遥篇,云:‘各适性以为逍遥。’遁曰:‘不然。’”云云。
〔五〕 嘉锡案:今郭象逍遥游注,惟无首二句,其余与此全同。但原系两段,分属篇题及 “彼且恶乎待哉”之下耳。四库提要一百四十六以为孝标所引,今本无之者,非也。 嘉锡又案:经典释文逍遥游篇音义引支遁凡五条:如坳堂,支遁云:“谓有坳垤形也。”抢,支遁云:“抢,突也。”“莽苍”,支遁云:“冢闲也。”朝菌,支遁云:“一名舜英,朝生 暮落。”敖者,支云:“伺彼怠敖,谓承夫闲殆也。”皆篇中之注,与高僧传退而注逍遥篇之说合。然则支并详释名物训诂,如注经之体。不独作论标新立异而已。或者此论即在注中,如上引逍遥义,亦正是向、郭之注耳。
  33 殷中军浩也。尝至刘尹所清言。良久,殷理小屈,游辞不已,刘亦不复答。殷去后,乃云:“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一〕 ”刘惔,已见。
【校文】
 注“浩也” 沈本“浩”作大字,归正文,无“也”字。
【笺疏】
〔一〕 文廷式纯常子枝语卷十曰: “俗语呼尔为你。按尔字本有你音。世说:‘田舍儿,强学人作尔馨语!’晋书王衍传:‘何物老妪,生宁馨儿。’尔馨即宁馨,盖读尔为你,故与宁字双声通转。 ”
  34 殷中军虽思虑通长,然于才性偏精。忽言及四本,便苦汤池铁城,无可攻之势。神农书曰:“夫有石城七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者,不能自固也。”
【校文】
 “苦” 景宋本作“若”。
  35 支道林造即色论,〔一〕支道林集妙观章云:“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论成,示王中郎。王坦之,已见。中郎都无言。支曰:“默而识之乎?”论语曰:“默而识之,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王曰:“既无文殊,谁能见赏?”维摩诘经曰:“文殊师利问维摩诘云:‘何者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时维摩诘默然无言。文殊师利叹曰:‘是真入不二法门也。’”
【校文】
 正文及注“默”字 景宋本俱作“ 嘿”。
 注“不二法门也” 景宋本于“ 也”上有“者”字。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传四支遁传云:‘乃注安般、四禅诸经及即色游玄论、圣不辩知论、道行旨归、学道诫等。’”
  36 王逸少作会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孙兴公谓王曰:“支道林拔新领异,胸怀所及,乃自佳,卿欲见不?”王本自有一往隽气,殊自轻之。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都领域,不与交言。须臾支退,后正值王当行,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游。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一〕支法师传曰: “法师研十地,则知顿悟于七住;寻庄周,则辩圣人之逍遥。当时名胜,咸味其音旨。”道贤论以七沙门比竹林七贤。遁比向秀,雅尚庄、老。二子异时,风尚玄同也。
【校文】
 “卿欲见不” “欲”,景宋本及沈本俱作“欣”。
 “留连” 景宋本作“流连”。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传云:‘ 王羲之时在会稽,素闻遁名,未之信,谓人曰:“一往之气,何足可言?”后遁既还剡,经由于郡,王故诣遁,观其风力。既至,王谓遁曰:“逍遥篇可得闻乎?” 遁乃作数千字,标揭新理,才藻惊绝。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仍请住灵嘉寺,意存相近。’”
  37 三乘佛家滞义,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一〕诸人在下坐听,皆云可通。支下坐,自共说,正当得两,入三便乱。今义弟子虽传,犹不尽得。法华经曰:“三乘者:一曰声闻乘,二曰缘觉乘,三曰菩萨乘。声闻者,悟四谛而得道也。缘觉者,悟因缘而得道也。菩萨者,行六度而得道也。然则罗汉得道,全由佛教,故以声闻为名也。辟支佛得道,或闻因缘而解,或听环佩而得悟。神能独达,故以缘觉为名也。菩萨者,大道之人也。方便则止行六度,真教则通修万善,功不为己,志存广济,故以大道为名也。”
【校文】
 注“志存广济” “志存”,景宋本作“悉皆”。
【笺疏】
〔一〕 嘉锡案:释僧佑出三藏记集十二,宋明帝敕中书侍郎陆澄撰法论目录及释道宣大唐内典录三、释道世法苑珠林一百传记篇并有支道林辩三乘论。然则道林之分判三乘,不惟升座宣讲,且已撰述成书矣。
  38 许掾询也。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一〕苟子,王修小字也。文字志曰:“修字敬仁,太原晋阳人。父蒙,司徒左长史。修明秀有美称,善隶行书,号曰‘流奕清举 ’。起家着作佐郎,琅邪王文学,转中军司马,未拜而卒,时年二十四。昔王弼之没,与修同年,故修弟熙乃叹曰:‘无愧于古人,而年与之齐也。’”〔二〕许大不平。时诸人士及于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三〕王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许谓支法师曰:“弟子向语何似?”支从容曰:“君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
【校文】
 注“询也” 景宋本及沈本“询” 字均大字居中,无“也”字。
 注“王修” 景宋本俱作“王循” 。又“王修小字也”,“小”字上景宋本及沈本俱有“ 之”字。
 注“修弟熙乃叹曰” 景宋本及沈本俱无“乃”字。
 “及于法师” “于”,景宋本及沈本俱作“林”。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法书要录载张怀瓘书断云:‘王修以升平元年卒,年二十四。’则生于咸和九年甲午,许询或年相若耶?王修小字,诸书皆作苟。惟颜氏家训风操篇作狗,且以与长卿犬子并举。黄门博雅,必有所据,盖亦如张敬儿之比。后乃耻其鄙俚,文饰之耳。”
〔二〕 刘盼遂曰:“按本书雅量篇注引中兴书云:‘熙为修弟蕴之子。’晋书外戚传亦言曰:‘蒙有修、蕴二子。’此注修弟下显敓‘
子’字。” 嘉锡案:雅量篇注引中兴书,但云“熙、恭次弟,不云修弟蕴之子”。盼遂殊误。然考德行篇注引隆安记曰:“恭祖父蒙,父蕴。 ”晋书外戚传云:“蕴子华、次恭。”恭传亦云:“光禄大夫蕴子。”熙既为恭弟,则自是修之弟子矣。此注之脱误,无可疑者。
    盼遂曰:“无愧古人二句,用曹子桓与吴质书中语。晋书作‘修临终自叹’,较世说为胜。” 嘉锡案:曹与吴书曰:“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年与之齐矣。”刘笺言较世说为胜,当作较文字志为胜。然吾谓从文字志作熙追赞之语自得,晋书不知所本,未见其所以胜也。
〔三〕 李慈铭云:“案今晋书王修传云:‘年二十四,临终叹曰:“无愧古人,年与之齐矣。”’先既不载王弼之没与修同年,则‘古人’二字无着,又以其弟语为修语,皆非也。案‘于’当作‘林 ’,李本亦误。刘辰翁评本及坊闲所行王世贞 删节本皆作‘林’,不误。 又案:西寺即光相寺,在西郭西光坊下岸光相桥之北,去予家仅数十武。光相寺者,传是晋义熙中寺发瑞光,安帝因赐此额。西光坊本名西光相坊,其东曰东光相坊,坊与桥皆因寺得名者。”
  39 林道人诣谢公,东阳时始总角,新病起,体未堪劳。与林公讲论,遂至相苦。东阳,谢朗也,已见。中兴书曰:“朗博涉有逸才,善言玄理。”母王夫人在壁后听之,再遣信令还,而太傅留之。王夫人因自出云:“新妇少遭家难,〔一〕一生所寄,唯在此儿。”因流涕抱儿以归。谢公语同坐曰:“家嫂辞情慷慨,致可传述,恨不使朝士见。”谢氏谱曰:“朗父据,取太康王韬女,名绥。”
【笺疏】
〔一〕 嘉锡案:“新妇”解在排调篇“王浑与妇钟氏共坐”条。
  40 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一〕简文。支为法师,许为都讲。 高逸沙门传曰:“道林时讲维摩诘经。 ”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二〕
【笺疏】
〔一〕 吴承仕曰:“按斋字又见本书豪爽篇云:‘桓石虔尝住宣武斋头。’纰漏篇云:‘ 胡儿懊热,一月日闭斋不出。’仇隙 篇云:‘
刘玙兄弟就王恺宿,在后斋中眠。 ’并此凡四见。疑静室可以斋心,故因名斋,当与精舍同意。周语:‘王即斋宫。’韦昭解曰:‘所斋之宫也。’斋之名其昉于此乎?”程炎震云:“高僧传四云: ‘遁晚出山阴,讲维摩经,遁为法师,许询为都讲。’ 则非在会稽王斋头也。”
〔二〕 高僧传曰:“遁通一义,众人咸谓询无以厝难。询每设一难,亦谓遁不复能通。如此至竟,两家不竭。”程炎震云:“高僧传云:‘凡在听者,或谓审得遁旨,回令自说,得两三反便乱。’于义为长。” 嘉锡案:世说及高僧传所据之书本自不同,即其词意,亦复小异。程氏独以传义为长,非也。
  41 谢车骑在安西艰中,〔一〕安西,谢奕。已见。林道人往就语,将夕乃退。有人道上见者,问云:“公何处来?”答云:“今日与谢孝剧谈一出来。”玄别传曰:“玄能清言,善名理。”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穆帝纪:升平二年秋八月,征西将军谢弈卒。”
  42 支道林初从东出,住东安寺中。高逸沙门传曰:“遁居会稽,晋哀帝钦其风味,遣中使至东迎之。遁遂辞丘壑,高步天邑。”王长史宿构精理,并撰其才藻,往与支语,不大当对。王叙致作数百语,自谓是名理奇藻。支徐徐谓曰:“身与君别多年,君义言了不长进。”王大惭而退。〔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王蒙卒于永和三年,支道林以哀帝时至都,蒙死久矣。高僧传亦同,并是传闻之误。下文有‘道林、许、谢共集王家’之语,盖王蒙为长山令,尝至东耳。”
  43 殷中军读小品,释氏辨空经,有详者焉,有略者焉。详者为大品,略者为小品。 下二百签,皆是精微,世之幽滞。尝欲与支道林辩之,竟不得。今小品犹存。高逸沙门传曰:“殷浩能言名理,自以有所不达,欲访之于遁。遂邂逅不遇,深以为恨。其为名识赏重,如此之至焉。” 语林曰:“浩于佛经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乃虚怀欲往。王右军驻之曰:‘渊源思致渊富,既未易为敌,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纵复服从,亦名不益高。若佻脱不合,便丧十年所保。可不须往!’林公亦以为然,遂止。”
  44 佛经以为袪练神明,则圣人可致。释氏经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智慧,断烦恼,万行具足,便成佛也。”简文云:“不知便可登峰造极不?然陶练之功,尚不可诬。”
  45 于法开始与支公争名,后精渐归支,意甚不忿,〔一〕遂遁迹剡下。遣弟子出都,〔二〕语使过会稽。于时支公正讲小品。开戒弟子:“道林讲,比汝至,当在某品中。”因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诣支公。正值讲,因谨述开意。往反多时,林公遂屈。厉声曰:“君何足复受人寄载! ”〔三〕名德沙门题目曰:“于法开才辨从横,以数术弘教。”高逸沙门传曰:“法开初以义学着名,后与支遁有竞,故遁居剡县,更学医术。”〔四〕
【校文】
 “受人寄载” 景宋本“载”下有 “来”字。袁本亦有。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精当是称之误,忿当是伏或是平之误。然各本皆同,万历绍兴志引世说亦如是。”
〔二〕 李慈铭云:“案施宿嘉泰会稽志称:‘弟子名法威,最知名。’”
〔三〕 高僧传四曰:“于法开不知何许人,事兰公为弟子。深思孤发,独见言表。妙通医法。还剡石城,续修元华寺,移白山灵鹫寺。每与支道林争即色空义。庐江何默申明开难,高平□超宣述林解,并传于世。开有弟子法威,清悟有枢辩。开尝使威出都,经过山阴,支遁正讲小品。开语威言:道林讲,比汝至,当至某品中。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此中旧难通。’威既至郡,正值遁讲,果如开言。往复多番,遁遂屈,因厉声曰:‘君何足复受人寄载来耶?’故东山喭云:‘深量开思,林谈识记。’年六十卒于山寺。孙绰为之目曰:‘才辩纵横,以数术弘教,其在开公乎!’ ”嘉锡案:本篇云支公讲小品,于法开戒弟子示语攻难数十番,云“旧此中不可复通”,弟子如言,往反多时,林公遂屈。渊源所签世之幽滞,必有即法开所谓“旧不可通”者。然则渊源之所不解者,道林亦未必尽解也。右军惧 其败名,可谓“爱人以德”,林公遂不复往,亦庶乎知难而退者矣。
〔四〕 嘉锡案:法开医术之妙,见本书术解篇“郗愔信道”条及注。隋志医方类有议论备豫方一卷,于法开撰。
  46 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诸人莫有言者。刘尹答曰:“譬如写水着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一时绝叹,以为名通。〔一〕庄子曰:“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郭子玄注曰:“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为生。然则生生者谁哉?块然而自生耳,非我生也。我不生物,物不生我,则自然而已然,谓之天然。天然非为也,故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故也。”
【笺疏】
〔一〕 嘉锡案:“通”谓解说其义理,使之通畅也。晋、宋人于讲经谈理了无滞义者,并谓之通。本篇云“殷浩能清言,未过有所通”,“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座莫不厌心”,“长史诸贤来清言,客主有不通处”,“许询得渔父一篇,谢安看题,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 ”,“羊孚与仲堪道齐物,乃至四番后一通”云云,皆是也。“名通”之为言,犹之“名言”、“名论”云尔。后人用此,误以为名贵通达,失其义矣。
  47 康僧渊初过江,〔一〕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营。忽往殷渊源许,值盛有宾客,殷使坐,粗与寒温,遂及义理。语言辞旨,曾无愧色。领略粗举,一往参诣。由是知之。〔二〕僧渊氏族,所出未详。疑是胡人。尚书令沈约撰晋书,亦称其有义学。〔三〕
【笺疏】
〔一〕 李详云:“案高僧传:康僧渊本西域人,生于长安。又有康僧会传,在渊之前,云:‘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僧渊盖亦僧会之族,义已见上,故但云西域人。世说所引僧渊三条,皆见传内。”
〔二〕 高僧传四又曰:“康僧渊本西域人,生于长安。貌虽梵人,语实中国。容止详正,志业弘深。晋成之世,与康法畅、支敏度等俱过江,渊虽德愈畅、度,而别以清约自处。常乞□自资,人未之识。后因分卫之次,遇陈郡殷浩。浩始问佛经深远之理,却辩俗书性情之义。自昼至昏,浩不能屈,由是改观。后于豫章山立寺,去邑数十里,带江傍岭,松竹郁茂。名僧胜达,响附成群。常以持心梵天经空理幽远,故偏加讲说。尚学之徒,往还填委。后卒于寺焉。”
〔三〕 嘉锡案:梁书武帝纪二:“ 天监六年冬闰月(闰十月),以尚书左仆射沈约为尚书令,行太子少傅。九年春正月,以尚书令行太子少傅沈约为左光禄大夫,行少傅如故。”计约之为令,不过二年余耳。刘峻传云:“天监初召入西省,与学士贺踪典校秘书,为有司所奏,免官。安成王秀好峻学,及迁荆州,引为户曹参军。”考广弘明集三引阮孝绪七录序云:“有梁之初,于文德殿内别藏众书,使学士刘孝标重加校进。”与本传所云“典校秘书”者合。虽不知为何年之事,然孝绪序后所附古今书最有梁天监四年文德正御四部及术数书目录,足见孝标于此年已入西省。武帝纪云:“天监七年五月,以安成王秀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孝标之为秀所引,当在此时。又可以推知 孝标免官之年矣。世说注中孝标自叙所见,言必称臣,盖奉梁武敕旨所撰。当沈约迁尚书令之时,孝标正在西省,此处特书其现居之官,亦因奏御之体,固当如此。然则孝标此注,盖作于天监六七年之闲也。
  48 殷、谢诸人共集。殷浩、谢安。谢因问殷:“眼往属万形,万形来入眼不? ”成实论曰:“眼识不待到而知虚尘,假空与明,故得见色。若眼到色到,色闲则无空明。如眼触目,则不能见彼。当知眼识不到而知。”依如此说,则眼不往,形不入,遥属而见也。谢有问,殷无答,疑阙文。
【校文】
 “万形来入眼不” 景宋本无“来 ”字。
 注“色闲” “闲”,景宋本及沈本作“闻”。
 注“不能见彼” “彼”,景宋本及沈本作“色”。
 注“殷无答” 景宋本及沈本“ 殷”上有“而”字。
  49 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一〕将得财而梦矢秽?”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时人以为名通。
【笺疏】
〔一〕 嘉锡案:晋书艺术索紞传云:“索充初梦天上有二棺落充前。紞曰:‘棺者,职也。当有京师贵人举君,二官者,频再迁。’俄而司徒王戎书属太守,使举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举孝廉。” 此将得位而梦棺器之证。
  50 殷中军被废东阳,浩黜废事,别见。始看佛经。初视维摩诘,僧肇注维摩经曰:“维摩诘者,秦言净名,盖法身之大士,见居此土,以弘道也。”疑般若波罗密太多,后见小品,恨此语少。波罗密,此言到彼岸也。经云:“到者有六焉:一曰檀;檀者,施也。二曰毗黎;毗黎者,持戒也。三曰羼提;羼提者,忍辱也。四曰尸罗;尸罗者,精进也。五曰禅;禅者,定也。六曰般若;般若者,智慧也。然则五者为舟,般若为导,导则俱绝有相之流,升无相之彼岸也。故曰波罗密也。”渊源未畅其致,少而疑其多;已而究其宗,多而患其少也。
【校文】
 注“导则俱绝” “俱”,景宋本及沈本作“为”。
  51 支道林、殷渊源俱在相王许。简文。相王谓二人:“可试一交言。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之固,〔一〕崤,谓二陵之地;函,函谷关也。并秦之险塞,王者之居。左思魏都赋曰:“崤、函帝王之宅。”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辙远之,数四交,不觉入其玄中。相王抚肩笑曰:“此自是其胜□,安可争锋!”〔二〕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此谓殷之言才性无人可攻,如崤、函之固。即前所云殷中军于才性偏精也。”
〔二〕 程炎震云:“道林何得与殷浩共集简文许?前注引高逸沙门传,殆隐以驳此条也。证之高僧传,其误显然。”
  52 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谢玄小字。已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吁谟定命,远猷辰告。”大雅诗也。毛苌注曰:“吁,大也。谟,谋也。辰,时也。”郑玄注曰: “猷,图也。大谋定命,谓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国都鄙。”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一〕
【笺疏】
〔一〕 宋祁宋景文笔记卷中云:“ 诗云‘萧萧马鸣,悠悠□旌’,见整而静也,颜之推爱之。‘杨柳依依,雨雪霏霏’,写物态,慰人情也,谢玄爱之。‘远猷辰告’,谢安以为佳语。”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二云:“愚按玄与之推所云是矣。太傅所谓‘ 雅人深致’,终不能喻其指。”
  53 张凭举孝廉出都,负其才气,谓必参时彦。欲诣刘尹,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张遂诣刘。刘洗濯料事,处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张欲自发无端。顷之,长史诸贤来清言。客主有不通处,张乃遥于末坐判之,言约旨远,足畅彼我之怀,一坐皆惊。真长延之上坐,清言弥日,因留宿至晓。张退,刘曰:“卿且去,正当取卿共诣抚军。”张还船,同侣问何处宿?张笑而不答。须臾,真长遣传教觅张孝廉船,同侣惋愕。即同载诣抚军。至门,刘前进谓抚军曰:“
下官今日为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选!”既前,抚军与之话言,咨嗟称善曰:“张凭勃窣为理窟。”〔一〕即用为太常博士。〔二〕宋明帝文章志曰: “凭字长宗,吴郡人。有意气,为乡闾所称。学尚所得,敏而有文。太守以才选举孝廉,试策高第。为惔所举,补太常博士。累迁吏部郎、御史中丞。”
【校文】
 “共笑之” 沈本无“共”字。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汉书司马相如传:‘媻姗勃窣。’师古曰:‘
谓行于丛薄之闲也。’文选子虚赋作‘□窣’。注引韦昭曰:‘媻姗□窣,匍匐上也。’ 史记索隐引作‘匍匐上下’。沈钦韩曰:‘楚词:●母勃屑而日侍。注:勃屑,犹媻姗,膝行貌。世说:张凭勃窣为理窟,则勃窣亦蹩躄之状也。’王先谦曰:‘勃、□同字。’”
〔二〕 嘉锡案:此出郭子,见御览二百二十九。
  54 汰法师云:“‘六通’、‘三明’同归,正异名耳。”安法师传曰:“竺法汰者,体器弘简,道情冥到,法师友而善焉。”一说法汰即安公弟子也。〔一〕经云:“六通者,三乘之功德也。一曰天眼通,见远方之色;二曰天耳通,闻 障外之声;三曰身通,飞行隐显;四曰它心通,水镜万虑;五曰宿命通,神知已往;六曰漏尽通,慧解累世。三明者:解脱在心,朗照三世者也。”然则天眼、天耳、身通、它心、漏尽此五者,皆见在心之明也。宿命则过去心之明也。因天眼发未来之智,则未来心之明也。同归异名,义在斯矣。
【笺疏】
〔一〕 高僧传卷五云:“竺法汰东莞人。少与道安同学。虽才辩不逮,而姿过之。或有言曰‘汰是安公弟子’者,非也。” 嘉锡案:道安本随师姓竺,后乃以释为氏。由是其弟子皆姓释。今法汰以竺为姓,知是同门,非弟子也。
  55 支道林、许、谢盛德,共集王家。许询、谢安、王蒙。谢顾谓诸人:“今日可谓彦会,时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以写其怀。” 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渔父一篇。庄子曰:“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而招子贡、子路语曰:‘彼何为者也?’曰:‘ 孔氏。’曰:‘孔氏何治?’子贡曰:‘服忠信,行仁义,饰礼乐,选人伦,孔氏之所治也。’曰:‘有土之君欤?’曰:‘非也。’渔父曰:‘仁则仁矣,恐不免其身。’孔子闻而求问之,遂言八疵、四病,以诫孔子。”谢看题,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拔,众咸称善。于是四坐各言怀毕。谢问曰:“卿等尽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谢后粗难,因自叙其意,作万余语,才峰秀逸。文字志曰:“安神情秀悟,善谈玄速。”既自难干,加意气拟讬,萧然自得,四坐莫不厌心。支谓谢曰:“
君一往奔诣,故复自佳耳。”
  56 殷中军、孙安国、王、谢能言诸贤,悉在会稽王许。殷与孙共论易象妙于见形。其论略曰:“圣人知观器不足以达变,故表圆应于蓍龟。圆应不可为典要,故寄妙迹于六爻。六爻周流,唯化所适,故虽一画,而吉凶并彰,微一则失之矣。拟器讬象,而庆咎交着,系器则失之矣。故设八卦者,盖缘化之影迹也。天下者,寄见之一形也。圆影备未备之象,一形兼未形之形。故尽二仪之道,不与干、坤齐妙。风雨之变,不与巽、坎同体矣。”孙语道合,意气干云。一坐咸不安孙理,而辞不能屈。会稽王慨然叹曰:“ 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彼。”既迎真长,孙意己不如。真长既至,先令孙自叙本理。孙粗说己语,亦觉殊不及向。刘便作二百许语,辞难简切,孙理遂屈。一坐同时拊掌而笑,称美良久。〔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此王、谢是王蒙、谢尚,非逸少、安石也。知者以此称会稽,不称抚军与相王,知是成帝咸康六年事。当深源屏居墓所之时,蒙、尚同为会稽谈客。安国虽历佐陶侃、庾翼,容亦奉使下都。若安石、逸少,永和中始会于都下,安国方从桓温征伐蜀、洛矣。注不斥言王、谢何人,殆阙疑之意。晋书惔传取此,并没王、谢不言。”
  57 僧意在瓦官寺中,未详僧意氏族所出。王苟子来,苟子,王修小字。与共语,便使其唱理。意谓王曰:“圣人有情不?”王曰:“无。”重问曰:“圣人如柱邪? ”王曰:“如筹算,虽无情,运之者有情。”僧意云: “谁运圣人邪?”苟子不得答而去。诸本无僧意最后一句,意疑其阙,庆校众本皆然。〔一〕唯一书有之,故取以成其义。然王修善言理,如此论,特不近人情,犹疑斯文为谬也。
【校文】
 注“王修” 景宋本作“王循”。
 注“庆校众本” “庆”,景宋本作“广”。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庆校众本 ’,庆字当作峻。刘孝标本名峻,梁书、南史皆同。传写者因此书止题刘孝标注,不知其本名峻,遂妄改为庆。以为临川自注语耳。史言孝标以字行,据此,则其自称固仍本名也。各本皆误。” 嘉锡案:作“庆”固非,作“峻”亦未安。惟宋本作“广”,妙合语气。庆与广字形相近,因而致误耳。 又案:卷下贤媛篇注曰: “臣谓王广名士,岂以妻父为戏。”汰侈篇注曰:“臣按其相经”云云,然则孝标此注为奉敕而作,故自称臣。以此例之,则此条必不自名曰峻亦明矣。莼客先生未之思耳。 又案:惑溺篇注:“臣按傅畅所言,则郭氏贤明妇人也。”
  58 司马太傅问谢车骑:“惠子其书五车,何以无一言入玄?”谢曰:“故当是其妙处不传。”庄子曰:“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不中。谓卵有毛,鸡三足,马有卵,犬可为羊,火不热,目不见,龟长于蛇,丁子有尾,白狗黑,连环可解。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盖辩者之囿也。”
  59 殷中军被废,徙东阳,大读佛经,皆精解。唯至“事数”处不解。事数:谓若五阴、十二入、四谛、十二因缘、五根、五九、七觉之声。遇见一道人,问所签,便释然。
【校文】
 注“五九七觉之声” “九”,景宋本作“力”。“声”,景宋本及沈本作“属”。
  60 殷仲堪精核玄论,人谓莫不研究。殷乃叹曰:“使我解四本,谈不翅尔。”周祗隆安记曰:“仲堪好学而有理思也。”
  61 殷荆州曾问远公:张野远法师铭曰:“沙门释惠远,雁门楼烦人。本姓贾氏,世为冠族。年十二,随舅令狐氏游学许、洛。年二十一,欲南渡,就范宣子学,道阻不通,遇释道安以为师。抽簪落发,研求法藏。释昙翼每资以灯烛之费。诵鉴淹远,高悟冥赜。安常叹曰:‘道流东国,其在远乎?’襄阳既没,振锡南游,结宇灵岳。自年六十,不复出山。名被流沙,彼国僧众,皆称汉地有大乘沙门。每至然香礼拜,辄东向致敬。年八十三而终。”“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灵钟东应,便是易耶?”东方朔传曰:“ 孝武皇帝时,未央宫前殿钟无故自鸣,三日三夜不止。诏问太史待诏王朔,朔言恐有兵气。更问东方朔,朔曰:‘臣闻铜者山之子,山者铜之母,以阴阳气类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钟先鸣。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应在后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书言山崩,延袤二十余里。”樊英别传曰:“汉顺帝时,殿下钟鸣,问英。对曰:‘蜀□山崩。山于铜为母,母崩子鸣,非圣朝灾。’后蜀果土山崩,日月相应。”二说微异,故并载之。远公笑而不答。〔一〕
【校文】
 注“诵鉴淹远” “诵”,景宋本及沈本作“识”。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高僧传六慧远传曰:‘义熙十二年八月六日终,年八十三。’”
  62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孚弟,辅也。羊氏谱曰:“辅字幼仁,泰山人。祖楷,尚书郎。父绥,中书郎。辅仕至卫军功曹。娶琅邪王讷之女,字僧首。”及王家见婿,孚送弟俱往。时永言父东阳尚在,王氏谱曰:“讷之字永言,琅邪人。祖彪之,光禄大夫。父临之,东阳太守。讷之历尚书左丞、御史中丞。”殷仲堪是东阳女婿,亦在坐。殷氏谱曰:“仲堪娶琅邪王临之女,字英彦。”孚雅善理义,乃与仲堪道齐物。庄子篇也。殷难之,羊云:“君四番后,当得见同。 ”殷笑曰:“乃可得尽,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后一通。殷咨嗟曰:“仆便无以相异。”叹为新拔者久之。
  63 殷仲堪云:“三日不读道德经,便觉舌本闲强。”晋安帝纪曰:“仲堪有思理,能清言。”
  64 提婆初至,为东亭第讲阿毗昙。〔一〕出经叙曰:“僧伽提婆,罽宾人,姓瞿昙氏。俊朗有深鉴,符坚至长安,〔二〕出诸经。后渡江,远法师请译阿毗昙。”远法师阿毗昙叙曰:“阿毗昙心者,三藏之要领,咏歌之微言。源流广大,管综众经,领其宗会,故作者以心为名焉。有出家开士字法胜,以阿毗昙源流广大,卒难寻究,别撰斯部,凡二百五十偈,以为要解,号之曰‘心’。罽宾沙门僧伽提婆,少玩斯文,因请令译焉。”阿毗昙者,晋言大法也。道标法师曰:“阿毗昙者,秦言无比法也。”始发讲,坐裁半,僧弥便云:“
都已晓。”即于坐分数四有意道人更就余屋自讲。提婆讲竟,东亭问法冈道人曰:法冈,未详氏族。“弟子都未解,阿弥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当小未精核耳。”〔三〕出经叙曰:“
提婆以隆安初游京师,东亭侯王珣迎至舍讲阿毗昙。提婆宗致既明,振发义奥,王僧弥一听便自讲,其明义易启人心如此。未详年卒。”
【校文】
 注“符坚” “符”,沈本作“苻 ”,是。
【笺疏】
〔一〕 嘉锡案:吴地记云:“虎邱山本晋司徒王珣与司空王□之别墅。咸和二年,舍山宅为东西二寺。”吴郡图经续记中略同,惟“别墅”作“ 宅”。按注引出经叙云:“提婆以隆安初至京师,王珣迎至舍。”则此所云东亭第,当在建康,非虎邱之宅也。景定建康志四十二第宅类无王珣宅,疑当仍在乌衣巷耳。程炎震云:“高僧传一僧伽提婆传曰:‘隆安元年来游京师,时卫军东亭侯王珣建立精舍,广招学众。提婆既至,珣即延请,仍于其舍讲阿毗昙。’”
〔二〕 开元释教录卷三曰:“沙门瞿昙僧伽提婆,晋言众天,罽宾国人。苻秦建元中来入长安,宣流法化,译论二部。后以晋孝武帝世太元十六年辛卯游化江左庐岳,即以其年请出阿毗昙心及三法度等。提婆乃于般若台手执梵文,口宣晋语,去华存实,务尽义本。今之所传,盖其文也。至安帝隆安元年丁酉,来游建康。晋朝王公及风流名士,莫不造席致敬。”
    程炎震云:“苻坚下当有脱文。高僧传一云:‘苻氏建元中,来入长安。’苻坚下疑脱时字。”
〔三〕 程炎震云:“僧弥,王□小字也。晋书□传亦取此事。然□卒于太元十三年。至隆安之元,首尾十年矣。高僧传作王僧珍,盖别是一人。因珍(●)弥(□)二字,草书相乱,故误仞为王□耳。法冈高僧传作法纲。”
  65 桓南郡与殷荆州共谈,每相攻难。年余后,但一两番。桓自叹才思转退。殷云:“此乃是君转解。”〔一〕周祗隆安记曰:“
玄善言理,弃郡还国,常与殷荆州仲堪终日谈论不辍。”
【笺疏】
〔一〕 嘉锡案:言彼此共谈既久,玄于己所言转能了解,故攻难渐少,非才退也。
  66 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一〕魏志曰:“陈思王植字子建,文帝同母弟也。年十余岁诵诗论及辞赋数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曰:‘汝倩人邪?’植跪曰: ‘出言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柰何倩人?’时邺铜雀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之,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见难问,应声而答,太祖宠爱之,几为太子者数矣。文帝即位,封鄄城侯,后徙雍丘,复封东阿。〔二〕植每求试不得,而国亟迁易,汲汲无欢。年四十一薨。”
【校文】
 “漉菽以为汁” “菽”,景宋本及沈本作“豉”。
 注“后徙雍丘” “后”,景宋本作“后”。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临川之意分此以上为学,此以下为文。然其所谓学者,清言、释、老而已。”
〔二〕 李慈铭云:“案魏志植由鄄城侯立为鄄城王,徙封雍邱王,又徙浚仪王,复为雍邱王,旋封东阿王,后进封陈王。”
  67 魏朝封晋文王为公,备礼九锡,文王固让不受。公卿将校当诣府敦喻。司空郑冲冲已见。驰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时在袁孝尼家,袁氏世纪曰:“准字孝尼,陈郡阳夏人。父涣,魏郎中令。准忠信居正,不耻下问,唯恐人不胜己也。世事多险,故治退不敢求进。着书十万余言。”荀绰兖州记曰: “准有隽才,泰始中位给事中。”宿醉扶起,书札为之,无所点定,乃写付使。时人以为神笔。〔一〕顾恺之晋文章记曰:“阮籍劝进,落落有宏致,至转说徐而摄之也。”一本注阮籍劝进文略曰:“窃闻明公固让,冲等眷眷,实怀愚心。以为圣王作制,百代同风,褒德赏功,其来久矣。周公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势,光宅曲阜,奄有龟蒙。明公宜奉圣旨,受兹介福也。”
【校文】
 注“故治退不敢求进” “治”,沈本作“恬”。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阮籍传取此,但云醉后,不言袁孝尼家,亦不云郑冲求文。文帝纪载阮文于魏景元四年,而云帝乃受命。文选注引臧荣绪曰:‘魏帝封太祖为晋公,太原等十郡为邑。太祖让不受命,公卿将校皆诣府劝进。阮籍为之词。’又曰: ‘魏帝,高贵乡公也。太祖,晋文帝也。’则李善之意不以为景元时。以魏志、晋书考之,是甘露三年五月,以太原等八郡封晋公。时昭始终让不受也。详阮文云‘ 西征灵州,东诛叛逆’。李注引王隐晋书,以姜维寇陇右及斩诸葛诞事证之,于甘露三年情事为得。若景元四年之十月,则已大举伐蜀,献捷文至。魏帝策文 且云‘巴、汉震叠,江、汉云彻’,而劝进之笺,不一及之,宁得称神笔乎?故知李氏亲见臧书,乃下确证。惟所引‘十郡’字,或传写之误,当为‘八郡’耳。张□ 读史举正三曰:文帝纪:司空郑冲劝进。案魏志冲时已为司徒,今考魏志:齐王嘉平三年,郑冲为司空。高贵乡公甘露元年十月,迁司徒,卢毓代之。二年三月,毓薨。四月,诸葛诞为司空,不就征。自是司空不除人。三年二月诞平,至八月,乃以王昶为司空。则三年五月时,司空虚位,冲或以故官兼之。而其时太尉高柔已笃老,故三司中惟冲遣信求阮文也。若景元四年之策文,明有兼司徒武陔,必别有故,而史阙不具矣。晋书云‘ 帝乃受命’,盖欲盛夸阮文,故移其系年以迁就之。文选但云郑冲,不具其官,或本阮集,或昭明删之,斯其慎矣。然选云‘晋王’,则又误‘公’为‘王’也。”  嘉锡案:晋书与世说本自不同,当别有所据。程氏以为取诸世说,非也。 嘉锡又案:此出竹林七贤论,见书钞百三十三,御览七百一十引。
  68 左太冲作三都赋初成,〔一〕思别传曰:“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父雍起于笔札,多所掌练,为殿中御史〔二〕。思蚤丧母,雍怜之,不甚教其书学。〔三〕及长,博览名文,遍阅百家。司空张华辟为祭酒,贾谧举为秘书郎。谧诛,归乡里,专思着述。齐王冏请为记室参军,不起。时为三都赋未成也。后数年疾终。其三都赋改定,至终乃上。初,作蜀都赋云:‘金马电发于高冈,碧鸡振翼而云披。鬼弹飞丸以礌礉,〔四〕火井腾光以赫曦。’今无鬼弹,故其赋往往不同。思为人无吏干而有文才,又颇以椒房自矜,故齐人不重也。”时人互有讥訾,思意不惬。后示张公。张华已 见。 张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于世,宜以经高名之士。”思乃询求于皇甫谧。王隐晋书曰:“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汉太尉嵩曾孙也。祖叔献,灞陵令。父叔侯,举孝廉。谧族从皆累世富贵,独守寒素。所养叔母叹曰:‘昔孟母以三徙成子,曾父以亨家存教,〔五〕岂我居不卜邻,何尔鲁之甚乎?修身笃学,自汝得之,于我何有?’因对之流涕,谧乃感激。年二十余,就乡里席坦受书,遭人而问,少有宁日。武帝借其书二车,遂博览。太子中庶子、议郎征,并不就,终于家。”谧见之嗟叹,遂为作叙。于是先相非贰者,莫不敛衽赞述焉。〔六〕思别传曰:“思造张载,问□、蜀事,交接亦疏。皇甫谧西州高士,挚仲治宿儒知名,非思伦匹。刘渊林、卫伯舆并蚤终,皆不为思赋序注也。〔七〕凡诸注解,皆思自为,欲重其文,故假时人名姓也。〔八〕 ”
【校文】
 注“蚤丧母雍怜之” 景宋本作“ 少孤”,非。
 注“后数年” “后”,景宋本作“后”。
 注“亨家存教” “亨家”,景宋本作“烹豕”。
 注“武帝借其书二车” “其” ,沈本作“与”,“二”作“一”。
【笺疏】
〔一〕 文选三都赋李善序注引臧荣绪晋书曰:“左思字太冲,齐国人。少博览文史,欲作三都赋。乃诣着作郎张载,访岷、邛之事。遂构思十稔,门庭藩溷,皆着纸笔,遇得一句即疏之。征为秘书。赋成,张华见而咨嗟,都邑豪贵, 竞相传写。”文选集注八引王隐晋书曰:“左思少好经术,尝习钟、胡书不成。学琴又不成。貌丑口呐,甚有大才。博览诸经,遍通子史。于时天下三分,各相夸竞。当思之时,吴国为晋所平,思乃赋此三都,以极眩曜。其蜀事访于张载,吴事访于陆机,后乃成之。” 嘉锡案:今晋书思本传,但言诣着作郎张载访岷、邛之事,而不言访吴事于机。盖唐史臣专以臧书为本,不及参取王隐书也。思生于魏、晋,平生足迹不及江南。既访蜀事于张载,则吴事必有所访矣。本传载机闻思作此赋而笑之,有覆酒瓮之诮。盖即因其访问吴事,故先知之耳。 又案:唐六典十引晋书云:“左太冲为三都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中。”与今晋书不同,盖臧荣绪书。
〔二〕 御览二百二十六引曹氏传曰:“左拥起于碎吏,武帝以为能,擢为殿中侍御史。”  嘉锡案:书钞一百二引王隐晋书作“父雍起卑吏”。御览作拥者,传写误耳。
〔三〕 嘉锡案:宋本作“思少孤” 。据晋书文苑传云:“思少学钟、胡书及鼓琴并不成。雍谓友人曰:‘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思遂感激勤学。”则思未尝少孤也。且既云少孤,又云不甚教其书学,文义殆不相属。其误明甚。 嘉锡又案: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二有左思悼离赠妹诗二首略云:“惟我惟妹,寔惟同生。早丧先妣,恩百常情。女子有行,实远父兄。”又云:“永去骨肉,内充紫庭。至情至念,惟父惟兄。悲其生离,泣下交颈。”然则思实蚤丧母,至左贵嫔选入内庭时,其父尚在也。
〔四〕 程炎震云:“御览十五引南中八郡曰:‘永昌郡有禁水,有恶毒气。中物则有声,中树木则折,名曰鬼弹。中人则奄然青烂。’”
    罗振玉校本引蒋子遵校云: “鬼弹见水经注:‘禁水出永昌县。此水傍瘴气特恶,气中有物,不见其形。其作有声,中木则折,中人则害,名曰鬼弹。惟十一月十二月差可渡。正月至十月迳之,无不害人。故郡有罪人,徙之禁傍,不过十日皆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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