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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贾梅

_6 秦文君(当代)
这下,保守些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懒汉都跑到办公室请假,有的捂着肚子,
作痛苦状;有的腿一瘸一瘸地在陈老师面前倒抽冷气。那个宇宙更是高明,说下午
要参加他祖父的追悼会,可除了陈老师,所有的人都清楚,那老先生半年前就寿终
正寝了。据说陈老师都不抬头,一律回答道:“这个嘛,你考虑决定吧。”
贾梅看了气得不行,说:“陈老师在忙什么?他怎么不制止他们?”
宇宙兴奋得很,说:“他正在吃饭,你猜吃什么?吃干的方便面,嗨,他可真
特别。”
林晓梅闷闷不乐,说:“搞什么?我们也请假去,真没劲,碰上一个只爱吃方
便面的老师。”可话虽那么说,行动却慢了一拍,因为她不愿说谎,怕毁了自己的
形象,她认定自己将来要写回忆录的。
当天下午,陈老师提着水桶准时来参加大扫除,大家听见他问劳动委员:“我
擦窗子如何?我个子高。”
劳动委员点点头,他就攀着高擦起来。大家不能傻站着,也各自挑了些活干起
来,劳动委员这才像醒过来似的说:“这倒也好,来的都是自觉的,说不定比原先
干得好了呢!”
林晓梅说:“陈老师,得想个办法,否则缺席的会越来越多。”
“这个嘛,大家出点子,最后由劳动委员定夺。”陈老师说,“这是我的建议,
采纳与否,由你们定。”
“乌拉!”女生们大叫道。
“甲级!”男生们也拍起手来。
很快,大家就凑出一条妙计,下次大扫除由今天请假的同学承包,再有请假的,
承包再后一次的大扫除。劳动委员当场就让大家表决,结果全票通过。
陈老师爬在门框上高高地举起胳膊,说:“这儿也有个‘银’表示同意。”
大家全都举起手,愉快地大笑道:“这儿也有个‘银’表示同意。”
隔了一周,包干区又要大扫除了,卫生委员抢先一步公布了补劳动同学的名单。
那些人仍吵着头痛脚痛,要请假;宇宙又别出心裁说他的祖母在医院输氧气,他忘
记二天前他还说祖母生下他爸就难产死了。可到了下午,他们却一个不漏全到了,
谁愿意当傻瓜,独自一人承包下次的大扫除呢?要知道,这几个都是班里精出名的
人杰。
林晓梅伏在贾梅肩上,说:“陈老师真潇洒。”她已经忘记她亲口说过他只晓
得猛吃方便面。将来写回忆录,看来她也不会提这个严重的判断失误。
陈老师后来在班会上提出,班级工作由学生自治,他说他重点抓“传道、授业、
解惑”。据字宙的不完全统计,说陈老师每天至少要批评十二位同学,只是他的批
评像一阵微风,比如,有一阵贾梅爱写小虫一样的小字,陈老师就在她作业簿后写:
请附带放大镜。又过了一阵,贾梅的字虽写大了,可一律向右斜,陈老师就写上;
“能否向左看齐?”
贾梅印象最深的是陈老师评点她和林晓梅的作文。贾梅和林晓梅是好得难舍难
分的朋友,可林晓梅是个才女,据说她三岁就发表了一首诗,当然,她的作文也是
第一流的。一天,陈老师在作文课上评点了才女的作文,记得一开始就文笔优美:
“天上下着牛毛细雨,润湿了田间窄窄的小道。”陈老师评点说林晓梅的作文用词
贴切。精致,一个“牛毛细雨”外加一个“润湿”整个意境就脱颖而出。接着,陈
老师又念了贾梅的作文:“那是个雨天,鹅毛大雨落个不停……”他没念完,笑声
就响起来,大家七嘴八舌说:“鹅毛大雨是怎么个下法?”
“还不如鸭绒大雨呢。”邱士力又说怪话。
大家尽情地笑,前排的同学还回头来看贾梅的表情,贾梅的心扑扑乱跳,真是
想跳起来奔出去。等大家笑够了,忽然发现陈老师一脸沉重。
“同学们,我不过是想通过对比说明哪一种描写出色。并不是嘲讽某个银(人),
假如你们只能从我这儿学到一件东西,我情愿你们学会尊重银(人)……”
刹那间,教室里又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而且静了好久好久。贾梅看见林
晓梅绊红着脸,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她这才意识到,连冰雪女王也被感动了。
陈老师的离开与他的到来一样仓促。上早自习时,他还向文体委员建议成立个
象棋兴趣小组,可第一堂课上课铃响时,夹着讲义走进教室的却是柳老师。
“从今天起一切又可以走上正轨了。”柳老师说,“我正在研究秋季运动会的
出场阵容。”她环视着四周,忽然发现了某种异样的气氛,“发生了什么?”
没人回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仿佛经历了千变万化。这堂课下课,体育委
员在墙上贴出了成立象棋、乒乓、田径兴趣小组的倡导书,另外还写了希望大家根
据自己特长踊跃报名参加秋季运动会,有二十八位同学在倡导书下端签名,不多不
少,正好占全班人数的五分之四。
贾梅很想给柳丽娜老师写封推心置腹的信,但她只擅长写批评信,写别的信就
感到措词困难,所以那一阵,她很想找一个写信滔滔不绝的人,拜那人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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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大赛
第十三章 礼仪大赛
我的好友林晓梅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从不循规蹈矩,处处出新,她说她从
现在起就得同父母谈判,争取一满十八岁就打起背包搬出去,她甚至已说定要租一
间带客厅的房子,到时请大家去那儿参加派对。比起林晓梅,我像个扭扭捏捏、缺
少个性的人物,我真想改变这个形象。
——摘自贾梅日记
世上没有一本叫人如何拔尖的书,至少贾梅没发觉有。有时贾梅就想,假如哪
个高明人写出这本书,一夜之间准能成为畅销书作家,出名、发财两不误。贾梅的
爸爸是个儿童文学作家,书没鲁迅、海明威写得那么多,可他能成年累月趴在书桌
上写, 也不会无话可写, 那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他听了贾梅的建议,笑笑说:
“假如我有这窍门,早就成了世界级作家了。要拔尖,得花大力气,不能靠窍门。”
贾梅觉得爸爸说得大悬乎,隔山隔水的。她又去找林晓梅问怎样才能与众不同。
林晓梅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说:“那就是要敢于做出格的事。”
其实贾梅并不是没做过出格的事,比如说跟林晓梅一起逃学去听爵士鼓大奖赛,
她胆子小了点,可这一类事也试过几回,但在别人印象中,她仍是个温良的好女孩。
就拿那次逃学来说,第二天她和林晓梅各交了一份病假单,一边等着一场轩然大波,
因为精明的柳老师绝不会相信两个女孩会同时患病的。然而,结局却令人啼笑皆非,
柳老师相信贾梅那天是百分之一百地卧床不起了,她还让贾梅多做户外活动,别像
林黛玉似的。林晓梅在听爵士鼓的前一天受了凉,她的咽喉炎的病假诊断是货真价
实的,可是柳老师再三地问这问那,想看出点破绽,甚至没注意到,她说话嗓音沙
哑极了。
贾梅说:“林晓梅,为什么别人的印象那么顽固?”
“什么印象顽固!”林晓梅说,“你从外表到内心都是个乖女孩。”
就在林晓梅下这结论的第二天,正逢校长在课间操宣布要开展礼仪大赛,评选
出最佳礼仪女生和最佳礼仪男生。说是要推动学生注重文明,纯洁校风。
“不知怎么个评法?”贾梅打听着。
“管它怎么评,反正,你自信自己风度不凡,仪表出众就可以去报名。”林晓
梅说。话音刚落,她就大声问何时报名,她那种压倒一切的骄傲劲头引起周围人的
窃窃私语。贾梅轻轻碰碰她,示意她别太张扬,可林晓梅回答说:“我可不像你,
躲躲闪闪的。”
确实,林晓梅就是那种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人。不被众人庄目,她就
觉得个性发挥不够。看样子,她是下决心在礼仪大赛上出冷门夺桂冠,因为报名的
当天,她就让贾梅去她家当模特儿。
林晓梅对服装一向要求极高,每次买了新衣服自己穿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不算,
还要求贾梅穿上让她看。据说在镜子里照是平面的,而她要看立体的效果。贾梅和
林晓梅身材相差无几,做模特儿正好。这次,林晓梅翻箱倒柜找出不少衣服,问贾
梅哪件别致。可她问话,并不是真要听贾梅的意见。贾梅说这件衣服好,她立刻就
说,颜色一般,不是世界流行色;贾梅说那件衣服式样不错,她就说那料子太挺括,
就失去了柔软感。总之,她像是来审查贾梅的审美眼光似的,而且这评委极严厉,
不会给人打高分的。
“你为什么不报名?”林晓梅说,“没听说奖品是一架英文打字机吗?我要用
它打一封英文报名信,寄到世界影星俱乐部。”
“有打字机真不错,”贾梅说,“过圣诞节时给同学打英文贺卡,蛮别致的。”
林晓梅看了贾梅一眼,说:“你连名都没报怎么可能得奖?你呀你,做什么事
都犹犹豫豫的。”
“我早看好通知了。”贾梅说,“要到后天才截止。留那么长的报名期就是为
了让人多考虑的。”
“永远的随大流!”林晓梅点着贾梅说,然后做了个舞台上才用的夸张动作。
她时常感觉自己在台上,被许多人注目。
贾梅不是那种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的冒失女孩,她报好名之后就开始作准备。
先套上那套被林晓梅称之为有些紧跟潮流的青色外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问贾
里:“你看这样行吗?”
贾里那天正在同鲁智胜在电话里高谈阔论:“你是说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吗?白
痴才不懂呢,告诉你,我念小学三年级就对它了如指掌。你让我现在谈原理?没必
要,你干嘛不问难点的问题?”
贾梅连问两遍,贾里才点点头,说:“唔,不错。”他又和鲁智胜说了几句话,
才想起把刚才的后半句续完,“贾梅,你这样打扮可真像一棵茂盛的青菜。”
可那些话,贾梅压根没听见,她已快乐地旋到父母的房内,问:“你们看,我
这身打扮可以得几分?”
爸爸正奋笔疾书,随口答道:“十分。”
贾梅睁大眼睛说:“那,太好了,贾里也是这个意思。看样子,我会得到一台
英文打字机的。”
爸爸这才抬起头,问道:“什么?英文打字机?”
贾梅兴高采烈地把学校组织礼仪大赛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爸爸,决赛那
天你一定要去。英文打字机很重的,你帮我拿好吗?”
“噢,这个嘛,”爸爸说,“你参加比赛只是有得奖的机会,也就是说……”
“爸爸,我相信你有评委的眼光,十分是最高分。”贾梅沉浸在其中。“你说,
英文打字机放哪儿好?”
“你要努力争取。”爸爸为难地说,“礼仪大赛不仅仅是比谁的衣服时髦。”
“这我晓得,举止啦,说话得体啦,都得考虑。”贾梅说,“爸爸,你知道吗?
这台英文打字机对我太重要了!”
爸爸看着眉飞色舞的贾梅,说:“看来我犯了个错误,要扭转得费九牛二虎之
力。”
贾梅说:“爸爸,你说什么?”
“我是想说,夺冠井非易事……”
“那当然,否则人人都可以得打字机了。”贾梅抢着说。
爸爸无心写作,叹口气,说:“一分钟内,你提了五次打字机了,这个词出现
的频率太高了些。”
最近这一阵,事情突然多起来,要准备礼仪大赛,还要给灾区捐物,贾梅觉得
自己像个重要人物。她理出一套衬衣违背带裤的春装准备捐掉,她可不想把最旧的
衣物捐出去,那样有点不诚心,把灾区当成废品回收站。她还想象灾区一个脸黑黑
的女孩子穿上它时的模样。
“我决定穿这套绿颜色的衣眼,”贾梅对林晓梅说,“家里人都说好,我想它
会带给我好运气的。”
“这样太一般化了,”林晓梅说,“要发挥独创性。”
林晓梅在这方面不愧是个天才,她找了块绿绸子给贾梅做披风,又用绿花布做
了个头饰,把贾梅整个武装起来。她还叮嘱贾梅临场一定不能慌乱,回答问题时要
多用成语,尽量出口成章。
俩人正在屋里彩排,不料,贾里一头撞了进来,见到贾梅的一身披挂,惊叫道:
“喝,是穆桂英挂帅。”
不说倒罢,他这一点,贾梅是觉得这样打扮有些像古戏中的女将。她问林晓梅:
“这样太特别了吗?”
林晓梅发火了,说:“要的就是与众不同。你不想突出自己的个性吗?为什么
又要随大流呢?现在比你原先的打扮高级一百倍!舞台效果好一万倍!”
贾梅想想也是,千辛万苦就是图个拔尖,这次机会来了,可以横扫一下那种她
只会默默无闻的顽固印象。不料,也不知爸爸从贾里那儿听到了什么,反正他几次
提到选择服装一定要有中学生的朝气,意思是穿普通的汗衫,旧牛仔裤就行。至于
贾里,更是露骨,几次说:“千万别听林晓梅的,那套戏装穿出去,人人都会目瞪
口呆的。”
比赛这一天,贾梅原本想披挂好去学校的,可贸里大摇其头,说一路过去非堵
塞交通不可,贾梅有些蠢蠢欲动,能引起轰动也许一辈子只有一两次。贾里见她准
备去换那戏装,就拦住她,说:“喂,你要想给人一种新鲜感,现在就别穿,临上
台亮相时再换上,这叫灰姑娘效应,对比强烈。”
这倒也可以!贾里自告奋勇地用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全套的新行头包起来,
放进贾梅的书包内。一会儿,林晓梅在楼下叫她。贾梅提着包就走,只听贾里在身
后喊:“送你一条贾里名言:‘做作最恶心!’”
贾梅懒得理他,她的口才不允许她做哥哥的对手。
林晓梅身穿一身红衣红裤,整个的一个红孩子,她也准备了一块薄如蝉翼的披
巾,往那儿一站,招摇得要命。她说:“为艺术创造,我什么也不在乎。”
一路上,林晓梅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她像一只耀眼的灯笼,在灰灰的街
区一跳一跳的。快到学校了,林晓梅问;“你的行头呢?今天穿得好乡气!”
“带着呢!”贾梅拍拍书包,“我先做灰姑娘,后做公主。”
林晓梅毫不含糊地说:“我一分钟灰姑娘也不想当。”
第二节课下课,广播里开始通知,礼堂中即将举行礼仪大赛,请参赛选手立刻
到后台集合。林晓梅催命似的让贾梅去换衣服,贾梅笑笑,提了纸包就走,出教室
门时走得急了些,绊了一跤,纸包飞了出去,散开来,贾梅刚想伸手捡,忽然脸都
变白了。
那里面是一套准备捐掉的白衬衣背带裙!
“这,你疯啦?”林晓梅气咻咻地说,“这种乡气的衣服多没派头。”
“搞错了。”贾梅说,“是贾里给我装的……这可怎么办?”
林晓梅抓住那套衣服抖抖,忽然,从里面飞出一张纸条。贾梅捡起来一看,只
见上面写的:切记,不是评时装,是评人的素质!署名潦草得很,但仍能辨认出是
贾里。
“天呵,你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倒霉的哥哥。”林晓梅说,“他在阻止你拿打
字机!”
贾梅想哭,可时间不允许,想找贾里算帐,又明知他在好戏开场前早就溜了,
他最绝的招数是很彻底地躲进男厕所。所以,她只能红着眼圈大生闷气。
广播又一次在催促参赛者了,贾梅心一横,只能把那套背带裙套上,跟着林晓
梅到达后台。那儿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全是花花绿绿的,一个赛过一个,贾梅站进
去,就像一个真正的灰姑娘,显得格格不入,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她。
轮到参赛者上台了,林晓梅和贾梅一上台,台下就掌声雷动。林晓梅潇洒地欠
一下身子,而贾梅,只能耸着肩,尽量使自己缩得小一些,再小一些。
后来,评委提问了:“请你们各自谈一谈对这次礼仪大赛的看法。”
林晓梅果然练得滴水不漏,用很散文化的语言说:“礼仪大赛像清晨的一抹朝
霞,使一颗颗纯洁的心沐浴阳光……”
贾梅这时早知自己已被排除在外,紧张感消失了,原来准备好的散文化的发言
也懒得用了,只很实际地说:“我想问一下,下次还举行这样的大赛吗?奖品是否
还是英文打字机?”
评委们大笑,有个评委说:“很有幽默感!”
林晓梅凑过来,说:“我都替你可惜,你的话太缺少文采。”
贾梅无意中瞥见贾里就坐在台下,他嘻着嘴笑得特别开心,有些稳坐钓鱼台的
味道。她真想对他大叫坏蛋,害人精,定睛一看,她的父母都坐在台下。她想起曾
说过要父亲帮她拿打字机的,这下可好,全都乱了,她真想哭出声来。就在这时,
广播里说:“请参赛者退场,评委们要投票产生最佳礼仪女生和最佳礼仪男生。”
贾梅下了台,径直奔到教室,一路上,眼泪就啪喀啪嗒掉个不停。教室里没有
人,她也不需要任何人!外面,广播在响,掌声也响起来了。隔了会儿,门被推开
了,走进了父母。父亲说:“今天有两拨评委,刚才的评委是代表学校的,而我和
你妈是代表家庭的。我们两个决定给你一个很高的荣誉。”
“你们是怕我难过。”贾梅抽噎着,扑在母亲肩上,“才故意安慰我。”
“不!”父亲说,“你表现出一种纯朴本色的气质,我真心喜欢,我本来还担
心你真会穿那套俗气的行头呢。”
“我们决定带你去买一台英文打字机。”妈妈说,“下午就去。”
正在这时,林晓梅抱着一台英文打字机走进来,她一身光彩,红得像朵盛开的
花。她朝贾梅点点头,贾梅由衷地说:“真为你高兴。”
“出了个一千年才出一次的冷门。”林晓梅虎着脸说,“你得奖了。”
贾梅居然获得最佳礼仪女生的称号。从第二天起,校园里穿背带裙的女生多起
来, 也许她们都听到了评委对贾梅显示的学生气的赞赏。 贾里成了功臣,他说:
“我早知道贾梅穿这套背带裙甲级。记得她第一次穿这套衣服时,至少有一个排的
男生在悄悄地打听她的名字。”
最后,贾梅还是把那套带给她好运的衣服捐掉了,尽管林晓梅说,这套衣服在
校园拍卖的话能卖个好价。她在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写上五个字:祝你也好
运。至于那个披风,她至今没敢动用,怕一领头,校园里到处都出现“杨门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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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
第十四章 丑女
我时常想,我们的老祖宗中国猿人一定很为今天人类而自豪,假如他们活到今
天的话。即使不提过去那种在树上攀来攀去的历史,就是光谈外表,那猿人也有点
太像猴子了些,所以没有一个女孩愿意自己出现“返祖现象”的,除非不得已。
——摘自贾梅日记
班里关于简亚平有许多说法,说返祖也好,说像猴子也好,反正集中了一点:
丑。她瘦瘦小小的一个,走路像脚底安了一个弹簧,一蹦一蹦的,有点精力过剩;
她的脸窄窄的, 眉骨突出,两额有点陷进去,还长了个V形发尖,而眼睛却大得出
奇,亮亮的,目光咄咄逼人,而且她快人快语,常惹些事端,所以成了班中的特色
人物。
简亚平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不光是丑,而是无礼。她常常喜欢用眼睛从上到下地
打量人,有一次,贾梅买了种香水纸巾揣在口袋里,让简亚平闻到,当众大声嚷嚷
说:“贾梅,你是不是搽了一两香水?”弄得贾梅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才放声
大笑,仿佛目的达到,天生喜欢拆台。
还有一次,许多女生围在一起谈自己的妈妈,贾梅刚说起妈到现在还改不了口,
总叫她宝宝时,简亚平霍地站起来,朝贾梅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像一只挑衅的大懒
猫。贾梅看见她口腔里尖尖的牙齿,真觉得这女孩既刻薄又凶恶,无法再同她来往。
进中学的第一个圣诞节,大家都不愿它太一般地过去,林晓梅提议女孩们在一
起聚一聚,互送小礼品,她话音刚落,就听简亚平说:“我没这兴致凑这无聊的热
闹。”弄得大家好不扫兴。林晓梅不是个能忍的角色,当场就同简亚平顶起来,她
质问简亚平:“你太没教养了,你妈妈没教过你礼貌?”
那次,简亚平居然流了会儿泪,没哭出声,只从胸腔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贾梅觉得林晓梅真像个主持公道的女英雄,真痛快。可是,只过了三天,有一个消
息从宇宙那儿传出;简亚平没有妈妈,寄居在姑妈家。不知怎么,再看到简亚平,
贾梅就有点心里抽得一痛一痛的;女孩没有母亲,那还了得?
不久,又开始了新学期。
简亚平过了寒假后有些疯长,高了许多,衣服显得紧巴巴的,与林晓梅穿新潮
的只卡在腰那儿的甲克不同,她的衣眼小得使人感到拈据,有点像茄子。她的为人
也有些改变,很少说话,但益发过分了,开口就凶得像要吞掉整个地球,她不理林
晓梅,乜斜着眼看贾梅。偶尔贾梅转过头去眼光与她相遇时,她总是急急忙忙地扭
过头去,侧身留给贾梅一个高眉骨的执拗的曲线。
开学没几天,柳老师要搞一次语文摸底考试。说实话,一个寒假放下来,仿佛
智商都低下去一截,读起课文中的古文,有点隔世的感觉。大家有些人心惶惶,七
嘴八舌,都在想对付的办法。
这消息,很快就准确无误地被柳老师接收去了,到了摸底考的那节课,她突然
宣布为防止作弊,决定让同学们临时互换一下座位,大家只能懒洋洋地说道命。这
事也凑巧,贾梅被指定换到简亚平的座位上来。
发考卷时,贾梅突然发觉有人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回头一看,后座是宇宙,他
用手朝简亚平点一下说:“她让你把文具盒传过去。”
这时柳老师已经目光炯炯地转过头来,贾梅慌了手脚,伸手在桌肚里摸到文具
盒,急于脱手,只听恍一下,文具盒没拿住,散落在地上。铅笔、角尺还有记事纸
散落一地。贾梅忙蹲下身去捡,无意中瞥见有张纸条写着:星期六带牙膏和止痛片
去见爸爸。贾梅当时并未在意,红着脸,让宇宙把文具盒传给简亚平。
交完卷,贾梅坐在那儿用力按太阳穴,没料到简亚平走过来,用力敲敲桌面,
下逐客令。
贾梅站起来,歉意地说:“噢,刚才把你的文具盒弄翻了,没缺什么吗?”
简亚平的眼睛鼓出来:“废话少说,请你别再惹我发火。”
“我不是故意的,你发什么火!”贾梅说。
“你已经这么幸运了,荧屏小姐、礼仪女生,为什么还要来刺探我的秘密?”
简亚平脖子都气粗了,“你最阴险,像间谍似的,女特工。我恨你。”
总之,那天简亚平像发疯一样,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贾梅简直蒙了,她第一次
知道,世上也有人恨她。但那些话莫名其妙得使她难忘,什么特工?她有什么秘密
要防人刺探?贾梅想不通,问林晓梅,林晓梅不耐烦地说:“你真像东郭先生,毫
无逻辑可言。她都那么恶狠狠了,你还起劲个什么?”
可贾梅总想破这个谜,过去,简亚平对她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毫无纠葛。
可那次交战后,相互敌视起了魔力,仿佛接上了特别的千丝万缕的缘分,简亚平的
一言一行都会给贾梅留下些什么。
星期六,简亚平请了事假,一天没露面,她的座位空着。贾梅想起那纸条上的
字,忽然想到说不定是简亚平的爸爸住院了,否则,干嘛要带牙膏和止痛片。可想
想也不通,住院为何要带止痛药,药库里这种大路货的药永远是有积压的。她悄悄
地向宇宙打听,宇宙耸耸肩,说:“有些事当事人不愿对外披露,我怎么能说呢!”
他的口气像个律师,不过,贾梅很欣赏他的风度,长舌的男生太可怕了,为了
这,她情愿他守口如瓶。
星期一,公布了摸底考成绩,简亚平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了班内最低分。柳老
师在课堂上怒不可遏。仿佛是她本人受到了辜负。特别是,简亚平过去只是中下水
平,这下居然连试卷上的短文都没写,只用笔尖点了一下。
“你自己愿意自暴自弃,愿意做差生,别人有什么办法?”柳老师再三说。
简亚平脸无表情,头微微前倾,一动也不动,颇像个中国猿人的塑像。
下课后,大家都忙自己的,宇宙跟简亚平在交谈,他们是邻居,很接近的。他
们的谈话只有贾梅在留意听。
宇宙小声说:“可以虚构的嘛,你为什么不写?”
“没有理由,反正我不写。”简亚平坚持说,“我无所谓,反正我被人歧视惯
了。”
那篇短文的题目是《我的父亲》。凭着敏感,贾梅已经知道简亚平的爸爸有点
特殊。中午放学,她在报廊前遇到宇宙,单刀直入地说:“我知道,简亚平为她爸
爸的事烦恼。”
“你也听说了?其实她爸爸平时很老实的,也只是一念之差,受钱诱惑,就做
了阶下囚。”宇宙说。
“阶下囚?原来她是去探监的!”贾梅吃惊极了。
“你在套我话?大大的狡猾!”宇宙说,“千万别再告诉别人,她觉得家且不
可外扬!”
这下,轮到贾梅长吁短叹,想到简亚平没有妈妈,爸爸又被囚,听着大家多少
带着炫耀地谈父母,肯定心如刀割,心里不快活才这样表现古怪。另外,自己无意
中看到了她的留条,这其实也深深地伤了她。从此,再见到简亚平横眉竖眼,贾梅
怎么也气不起来,她从心底不想同她计较,就这么简单。
很快,就到了贾梅的生日,她给全班的女生发了请柬,说下第四节课要在教室
请大家吃蛋糕,她也塞了一张在简亚平课桌内。不料,下第三堂课时,简亚平把请
柬还给了贾梅,说:“是你掉了请柬吧?我拾金不昧。”
“不,我是特意请你。”贾梅说,一边把请柬追还她。
“你在怜悯我。”简亚平说,她接过请柬,掂了掂,“我根本不需要!”
说话间,她手中的请柬飘落在地,她没去捡,转身一跳一跳地走了,贾梅也没
捡,很快大家走来走去,在请柬上踩了许多黑脚印,贾梅望着它,感到无可奈何,
真是人心难以捉摸。
简亚平真的没来吃蛋糕,但从此,她的火气似乎小了点,没再动不动就跟人吵。
她本来的特点就是凶,现在特点不明显了,也就不怎么令人注目了。又过去了一个
月,宇宙忽然小声地对贾梅说:“知道吗?简亚平在称赞你。”
“称赞什么?”贾梅大吃一惊,心怦怦乱跳。
“她说你看得起她。她知道你没对任何人说她的家丑。”宇宙说,“她马上也
要过生日了,说要请你吃麦丽素,你收不收?”
“还用问吗?”贾梅说,“她什么时候过生日?”
宇宙说:“反正就是这两天。”
隔了一天,简亚平果真动作敏捷地塞给贾梅一包麦丽素,贾梅要送她一支笔,
可她红了脸,怎么也不收。并且咬着牙说:“你再坚持,我要骂人了!”
林晓梅在一旁看见了这一幕,说:“贾梅,你真是自讨苦吃,干嘛跟她来往?
你看,班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同她打交道。”
贾梅说:“我说不出什么原因,就觉得越是没人理的人越需要关注。”
“你真有点基督精神,”林晓梅嘲讽地说,“愿主与你同在。”
简亚平冷眼看,似乎猜出了她们谈话的内容。放学时,她塞给贾梅一张条子,
上面写着:我坦白,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只是我急于想回报。钢笔等我真正的生
日时再送好吗?
从此,像增添了一条秘密的暗线,贾梅和简亚平经常通过传纸条谈心,外人都
不知道她们用这样特殊方式增进友谊,这成了她们共同的秘密。
又过了一段时间,简亚平真正的生日到了。她想按贾梅过生日的规格,请全体
女生放学后留下来吃蛋糕,可她没写请柬,说怕大家扔在地上。结果,是贾梅出面
邀请大家,她给每个人一句相同的话:今天不到,你会后悔一辈子。
大家给商亚平的生日礼物,是黑板上留的一黑板话,基本上是每人留一句话,
什么“请用烦恼换回欢乐”,什么“明年的生日,我还来参加。”林晓梅的赠言是
“你的笑使人感到心旷神信”——多少带点散文味。
简亚平又是张罗切蛋糕,又是找火柴点蜡烛,不知怎么,毛手毛脚地把奶油弄
到脸上了,她笑笑,说:“怪怪的,为什么不写在纸上,让我永久保存?”
大家说:“怕你一转身就撕掉,写在黑板上,你擦掉了,我们再写。”
简亚平鼓起眼说:“谁敢这么说我,我就同她吵,我那么不可救药吗?”
她那忿忿不平的样子,真凶得要跟人吵架似的,大家全笑了,笑得她火烧火燎
地往人手里塞蛋糕,想翻过这一页。所以大家都清楚了,她的凶真的有药可救。而
且,她微微笑着时,居然一点不丑,亮亮的眼睛和光光的额头,倒有点像一个有名
的南国歌星,大家都说,看到了奇迹。
生日会结束后,简亚平活跃了些,只是她遇到敏感话题时,一开口,总容易说
过头的话,有时平白无故地就把别人顶得透不过气来,可没人再远离她,也许大家
都晓得除了凶,她还会美丽地微笑。她也没再独来独往,也没再从上至下或者用眼
角瞧人。她和贾梅偶尔仍互递纸条。她最近写给贾梅的条子的内容是:一旦我们不
一个班了,你还愿意与我来往吗?另外,我笑起来真的是不丑吗?
贾梅写给她的最近的回条是:我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愿意。另外,你笑起来真
的让人看了快乐,有一篇文章写得好,说人是唯一会笑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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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事件
第十五章 突然事件
多年前,鞋匠的儿子安徒生发奋写作,成为著名文豪,谁说我这个作家的女儿
不可能成为文坛名人呢?
——摘自贾梅日记
贾梅的父亲虽是位作家,可作家这种职业一般不遗传,反正,贾梅每次写作文
都得按着太阳穴想半天,而且写着写着就没词了,连不下去了。后来写批评文章尝
到了甜头,可又像钻进了套子,记叙文写着写着就会夹进去许多个“岂有此理”,
柳老师一再找她谈,让她注意措词,口气也一次比一次严厉。
词汇少不知是否是天生的?贾梅班里有个叫王小明的女生,每次作文都写二三
行, 全是超短的,幸亏她不在2班,否则贾梅得为她捏一把汗。柳老师教作文讲究
个词汇丰富,喜欢长篇大论,哪怕中间夹点废话,她也说多写点锻炼了遣词造句的
能力。
这次,柳老师在布置作文时,特意对贾梅说:“别写得人简单,至少写一千字!”
一干字?数都要数半天,别说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脑子里炮制出来,可柳老师
下了最后通牒,她只能遵命。那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一日》,这种题像是有心难
人,天天都差不多,到底写哪一天好?
晚上,贾梅煞费苦心地在想那一千字,可贾里却一分钟也不安宁,一小时内来
了两拨人同他聊,聊的都是什么史前遗址、核大战呵,贾梅听了都心烦,偏偏贾里
还想让她走开,嫌她在不方便。
“喂,你老愣在那儿干什么?”贾里说,“劳逸结合,你该出去找同学玩玩。”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写作文。”贾梅说。
“写作文?”贾里笑起来,“是不是让我教教你,就一个字:吹,你可以写得
很放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题目是《我的一日》。”贾梅说,“只能写自己的事。”
“谁说的?”贾里说,“你真是笨死了,一你吹自己怎么过一天,别人怎么管
得着?没有吹的本事,作文怎么写得好?我写《我的一日》就写跟一个大盗搏斗,
得了个优。”
“真的?”贾梅眼一亮,“还有什么窍门吗?”
贾里摸摸头,说:“假如我把窍门告诉你,你能到厨房里去写吗?好,你不反
对,我说啦——写作文要三段式,开头,去银行,遇见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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