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大明王朝1566

_59 刘和平 (当代)
这就不得不跪下了,严嵩和徐阶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时反而是朱七抬起了头挺直了身子望着嘉靖:“奴才无状,犯了天大的罪,奴才这就自行去提刑司听候处死!”
那五个人都趴着,这时只有嘉靖的目光接着朱七的目光。朱七立刻感到万岁爷的目光中并无怒意。嘉靖这时又把目光移望向他的额头,见那额头浑然无事,嘴角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砸碎一块砖,与天什么相干?朕也不要你死,这块砖朕也不换。朕还让你去审那个齐大拄,与海瑞有关就办海瑞,与别人有关就办别人。要是与任何人无关,就除了这个祸根,让他过了小年,腊月二十三朕等着你顶着块砖来把地补上。”
朱七似乎从嘉靖深遮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这时心乱如麻,这个头只好磕在门槛上:“奴才谢万岁爷隆恩!”接着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嘉靖的目光望着朱七山一般的背影欣赏到消失以后,才转望向跪在地上的严嵩、徐阶和吕芳:“朕都不惊,你们惊什么?都起来吧。”
严嵩、徐阶和吕芳都站起了,两个当值太监反而还跪在门外,吕芳:“朱七都走了,你们还待在那里等着过年哪?”
两个当值太监慌忙爬起,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吕芳的这句话使嘉靖破颜一笑,望向已然坐下的严嵩和徐阶:“你们家里的人是不是也这样淘气?”
严嵩和徐阶同时又欠了欠身子,几乎同时胡乱答道:“是。”
嘉靖:“浙江那个人通倭的事你们都听到了。让镇抚司去审,牵涉到任何人朕都绝不姑息。徐阶。”
又直呼其名了,徐阶连忙站起:“臣在。”
嘉靖:“奏请朕调海瑞去严阁老家乡的本章就是你的学生赵贞吉上的。你说,这个海瑞还能够用吗,”
徐阶:“至少在审清通倭情事之前,此人要革职待查。”
“嗯。”嘉靖应了一声,又望向严嵩,“严阁老,这样办这个案子,严世蕃满意否?”
严嵩也站了起来:“臣以为通倭这件事绝对与海瑞无关。臣同意赵贞吉的提议,让海瑞去江西分宜任知县。”
嘉靖:“严阁老这是给朕的面子啊。吕芳。”
吕芳:“奴才在。”
嘉靖:“海瑞是朕的儿子向吏部推荐的。你向裕王传朕的口谕,严阁老给他面子,这个海瑞朕也就不追究了,叫他往后不要再向吏部胡乱荐人。”
吕芳:“是。”
嘉靖:“江浙是朝廷赋税重地,海瑞不能再待在浙江。调江西,但也不要去严阁老的老家,离严阁老老家二百里有个兴国县,那里的百姓苦,就让他去那里。徐阁老,你明天就把这个廷寄寄给赵贞吉。”
徐阶:“是。”
“闷。朕也要打开窗户透透气了。”嘉靖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吕芳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扇一扇又打开了,寒风立刻袭了进来。
嘉靖的丝绸袍子也立刻飘起来了,望着严嵩和徐阶:“这里冷,你们还是都回自己的热窝里去吧。快过年了,别的事过了年再说。”
严嵩和徐阶慢慢跪下了,磕了个头:“是。”
徐阶自己站起了,吕芳搀了严嵩一把也站起了,二人慢慢退了出去。
嘉靖用余光望向退出隔门的二人:严嵩一脸茫然。徐阶也是一脸黯然。
严嵩府书房侧间卧室
两个随从搀着老严嵩向那张大床走来。
躺在大床被窝脚头的两个婢女醒了,连忙坐起,便欲穿衣下来伺候严嵩。
一个随从:“躺下去,不要冷了被窝。”
两个婢女又缩回到被窝里。
两个随从替严嵩脱下了外面的袍子,扶他在床边坐下,一个又跪了下去替他脱靴。
严嵩还在那里想着,突然说道:“鄢懋卿带来的那个昆班都歇了吧?”
扶着他的那个随从答道:“禀阁老,都歇了。阁老是不是今天晚上还想听他们唱几曲?”
严嵩摇了摇头:“叫他们都起来,带上行头和他们自己的行李,拿我的帖子,安排轿车都送到徐阁老府上去。”
随从一怔:“阁老的意思这个班子送给徐阁老?”
严嵩:“是。徐阁老是江苏人,他比我更爱听昆曲。”
随从兀自犹豫:“只怕小阁老和赵大人、鄢大人他们知道了会不高兴。”
严嵩脸一冷:“立刻送去。”
随从只好答道:“是。”
两个随从掀开了床头被窝的一角,扶着严嵩躺进了被窝里。
脚头的两个婢女一边一个抱着严嵩的两只脚放进了怀里。
随从放下了帐子,挑了灯,退出了卧房。
严府对面日月兴酒二楼包间外
楼名日月兴,日兴月兴,最兴的还是每年的腊月。年底了,两京一十三省给严府送年敬的人都要提前好些日子到这里来订包间,一边在这里喝着酒一边等候严府门房按顺序传唤。因此这一月间这座酒楼无论酒菜还是包问都比平时翻了一倍的价钱。大门外飘着纷纷扬扬的白雪,柜台内流进大锭小锭的白银。白天不见了日,夜晚不见了月,日月兴却“兴”得不行。老北京传道,大明朝这个“明”字都被这家酒楼绐吃了。
一位披着大氅依然罩着斗篷只露出两眼的人被日月兴一个小二在前面引着,两个便服随从在后面跟着,穿过纷纷攘攘的酒客,挤到一间包问门前站住了。那包间门上方赫然贴着一张红色招贴,上面写着“兵部”二字。
小二:“禀这位大人,因兵部招呼打晚了些,这问包间还是费了好些口舌从贵州巡抚衙门早定的人那里调出来的,稍小了些,请大人见谅。”
“不打紧。你走吧。”披斗篷大氅那人开口了,听声音竟是张居正。
那小二当然不认识他,依然不走,半边身子躬挡在包间门口,满脸堆着笑:“这位大人,您老约的人早到了,我替您老先进去禀报一声。”手一伸抓住了包间的门环却不推开。
张居正知道他这是讨小费了,眼中掠过一丝厌恶,向身后的随从望去。
一个随从从袖中掏出一颗碎银,也已是满脸的不悦:“记着,你这回拿的可是兵部的银子。”
那小二居然毫不怯场,满脸滑笑伸手便接过了那颗碎银:“小人祝兵部各位老爷年年打胜仗,次次凯歌还。”这才推开了包间的一扇门。
居然还有一套一套的应对,张居正见他身子还挡在包间门口,来了怒气:“你盼着兵部年年打仗吗?”
小二的笑容慢慢敛了,仍然不是太害怕:“小人伺候老爷升座。”伸手又去抓住另一扇门的门环作欲推不推状,显然两扇门要两次小费。
“叫他滚!”张居正一掌推开了那小二抓住的另一扇门,已然走了进去。
小二被推得差点跌倒,兀自站在门口,一副不解的样子。
“还不滚!等着我们把你扔下去吗!”两个随从早就忍他不得了,有了堂官这句话,一个随从终于露出了凶相,伸手便去抓那小二的衣领。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这座酒楼有罗龙文的份子,也有鄢懋卿的份子,因此连小二们都十分蛮横。那小二平时吃外省的官员惯了,就连京师五府六部各司官员等闲也不放在眼里,几曾被人这般吓过,这时也露出了横相,举手便也去抓那个随从的手腕,突然看见那个随从抬起的便服袖子里露出了四品将官的绣花扣腕,这才猛然感到进去的人来头大了,那只手便不敢再伸过去,往后一退,躬腰转身急忙要走,肩头却被那随从的大于抓住了,动步不得。
这时又有许多客人在包间外陆续进出,那小二被那个随从的大手硬生生掰了转来。紧接着那随从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后颈,把他的头也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恶语道:“爷们知道你这座酒楼有罗龙文、鄢懋卿的份子。你这就可以立刻去禀告罗龙文和鄢懋卿,要捞银子兵部还有些军饷在那里呢,干脆把大明朝的军饷都搬走如何?”
小二这才怕了,又被他前揪着衣领,后掐着脖子,从嗓子里挤出的话已十分不利索了:“小、小人怎敢…”
那随从依然揪掐着他:“爷们还愁你不敢呢。离开这里你最好去嚼舌头,就说兵部的人砸招牌来了。这好不好?”
小二:“当然不好,小人知错了绝不敢多说半个宇…”
“滚吧。”那随从这才使暗劲将那小二一推,那小二差点撞了另外几个客人,慌忙侧着身子让其他客人走过,一边歪着被掐硬了的脖子向楼梯口走去。
一个便服随从紧接着扯下了贴在门边那张写着“兵部”二字的红宇招贴,二人便一边一个站定在包问的门外。
日月兴酒楼二楼包间内
张居正身上的大氅已经挂在了壁旁的衣架上,人也已经坐在酒桌的东向一旁。
站在酒桌对面的竟是高翰文,这时将暖壶里的酒给张居正斟了,一边轻声说道:“没想到大人会在这里约见卑职。”
张居正望着他:“你没想到,他们便也想不到。坐吧,有话赶紧说了,此处毕竟不可久留。”
高翰文在他对面坐下了,压低了声音:“严家已经派人盯着卑职的家宅了。昨日罗龙文还派了人来打招呼,公然恐吓卑职,要将芸娘和齐大柱的妻子立刻遣走,不然他们立刻叫御史上奏疏,参卑职‘纳妓为妻,暗通倭犯’。真正岂有此理!”说到这里高翰文已然有些激愤,平息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道:“卑职今日是先去的翰林院,然后从翰林院直接到的这里。”
张居正望着他:“你怎么想?”
高翰文往椅背上一靠:“无非第二次进诏狱罢了。”
“能这样想便什么也不怕。”张居正端起了酒杯。
高翰文也端起了酒杯,二人饮了。
张居正:“我奉命向你传一句话,是原话,你听清楚了,高翰文是个有良知的人,皇上放了他,我们便要保他。’想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高翰文已经有些激动了,只望着张居正。
张居正:“告诉你,这是裕王爷亲口讲的话。我,还有高大人、徐阁老和裕王爷都不会让你第二次进诏狱。”
高翰文慢慢站了起来,再去拿那只酒壶时,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便又加上了一只手,双手把着酒壶给张居正杯中又斟了酒,给自己也斟了酒,双手捧起:“有裕王爷这句话,高某死而无憾。”说着一口将酒喝了。
张居正端起酒杯这次却只抿了一小口:“没人能置你死地。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二了,我们现在担心的是那个齐大柱,镇抚司会在腊月二十三杀人。这人要是被杀了,今后便是一桩说不清的案子。”
高翰文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从座旁弯腰提起了一只包袱,那包袱四角棱棱,显然包着一只盒子。
高翰文将那只包袱双手郑重地放在桌子的一角:“我今日请见张大人本不是想说刚才那些话,而是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张大人。”
张居正望了一眼那个包袱,神情依然平静地:“什么东西?”
高翰文:“是一件能扭转乾坤的东西!”
张居正的目光带着狐疑却有些亮了,神情跟着也肃穆起来,直盯着那个包袱。
高翰文便去解包袱上的结,露出了一个铜锈斑斑的盒子,接着郑重地揭开了那个盒盖。
张居正低声问道:“不忙拿出来,先告诉我,是什么?”
高翰文低声回道:“血经!”
张居正:“什么血经?谁的血经?”
高翰文已是十分激动地去拿盒子里一本发黄的纸上写着红字的抄本,声音压得更低了:“张三丰张真人的血经!”
张居正倏地站起,拨开了高翰文的手,将盒盖猛地盖了!
张居正两眼直闪着光:“是真是假?哪里得到的?”
高翰文:“是芸娘和齐大柱的妻子从江南带来的。来此之前卑职已经找丁些张真人留下的手迹仔细比对,这确是张真人一百二十岁时写的那两部血经!”
张居正一把端过那个盒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我先走了!稍后你再离开这里。”说完他一把取下衣架上的大氅也不披在身上而是紧紧地裹住那个盒子疾步向包间外走去。
第二十八章
北镇抚司诏狱大门前
大雪纷纷,到处白茫茫一片,北镇抚司诏狱那两扇黑漆大门显得更黑了。
画外音:“嘉靖四十年北京的冬季真是个大雪年,从阴历十一月初那场早雪后,又接连下了几场雪。这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小年,也就是民间送灶神的日子。镇抚司诏狱的规矩不同,奉恩旨,许多囚祀都让在腊月二十三吃了小年饭处决,为不让灶神爷看见,因此每年都提前一天,在腊月二十二送灶神爷上天。”
右边那扇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出来两个锦衣卫,各人手里拿着一挂好长的鞭炮,走到门边点着了,劈劈啪啪火光四射炸响了起来。
突然两个锦衣卫都睁大了眼,怔在那里。
原来有一挂鞭炮被一个锦衣卫点着后随手扔在大门廊檐下一个雪堆上,鞭炮炸了一半,显出了那个雪堆原来是一个人跪在那里!
鞭炮在继续炸响着,那个“雪人”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鞭炮燃完了,两个锦衣卫都走了过去。
这才看清,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食篮,由于是蹲在廊檐下,身上只蒙着一层薄薄的飘雪,因此没有被冻僵,两眼还睁着,望着二人。
“是齐大柱的女人。”一个锦衣卫认出了她,“晌午就来了,还在这里。”
“没见过这样的媳妇。”另一个锦衣卫靠近了她,站在她面前,“都跟你说了,这是诏狱不许送东西。你就是跪到明年东西也送不进去。听话,回去吧。”
“我要见七爷。”齐大柱的女人开口了,说话已经不太利索。
一个锦衣卫:“七爷都被你家那那口子的事害惨了,在万岁爷那里差点砍了头,你还找七爷!”
齐大柱的女人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只好撑着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别的我都不送了,烦请二位军爷把这壶酒带给我丈夫。”
两个锦衣卫沉默在那里。
齐大柱的女人:“我丈夫也是为朝廷打过仗立过功的人,明天他就要走了,二位军爷替我送这壶酒去,他也知道我在陪着他。”
两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一个锦衣卫飞快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壶酒:“回去吧。”
说着,二人走进了那条小门,小门关上了。
齐大柱的女人站在那里,望着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门,没有走,抱着那个食篮又在大门前蹲下了,望着黄昏时满天渐渐转黑的雪花。
腊月的雪天转眼就黑了,只有黑漆大门上方那两盏映着“北镇抚司”的灯笼亮在那里,昏昏地照着雪花从上空飘了下来,飘向坐在那里的齐大柱女人。
这时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压雪声。一盏灯在大雪中发出昏黄的光向这边飘过来了。
是一辆马车,在诏狱门前停下了,赶车的掸了掸身上的雪,插了马鞭,从轿厢前跳了下来,搬下他坐的那条矮凳放在车把边,撩开了厚厚的车轿帘:“到了,夫人。”
一个女子从轿厢出现了,那车夫搀着她踏着矮凳走下了马车。尽管马车上那盏灯不甚明亮,那女子也穿着斗篷大氅,依然能看出,她是芸娘。
芸娘一眼就看见了蹲坐在门前的齐大柱女人,疾步走了过去:“没见到七爷?”
齐大柱女人抬头望着她,只点了点头。
芸娘也蹲下了:“见不到七爷就回家吧,我们另想办法。”
齐大柱女人摇了摇头:“夫人,你回去吧。”
芸娘:“你蹲在这里也救不了他,也见不着他。”
齐大柱女人:“虽见不着,我坐在这里他就知道,我在陪他一起过最后这个小年。”
芸娘眼中闪出了泪花,握住了柱嫂的手:“只要还没行刑,我们就总有办法。”
柱嫂跟中闪过一道光:“夫人,谁能救他他”
芸娘:“回去,回去就知道,高大人正在想法子。”
“冷。”柱嫂又失望了,将手从芸娘的掌握中慢慢抽了出来,“夫人,你回家吧。”
芸娘有些生气了:“要怎样说你才肯跟我回家。”
柱嫂:“夫人,我知道你和高大人都是好人。高大人的职位救不了他。他是出不来了。我们人既不能见,变了鬼,我的魂总能见着他了。”
芸娘本就是性情中人,见这个柱嫂比自己还死心,这时既震惊又感动,贴到她的耳边低声地:“他一定能出来。这里不好说话,回家,你就会知道,我们另有办法。”
柱嫂眼睛又亮了一下,接着又暗了:“夫人的心我知道,没有办法的。”
芸娘:“我要是骗你,你再坐到这里来。好不好?先跟我回家。”说着便费力拉起柱嫂。
柱嫂将信将疑地站起了。
“走吧。”芸娘拉着柱嫂的手走向马车。
芸娘先上了车,拉住柱嫂的手,柱嫂依然在车下站着,两眼望着那道黑门。
芸娘急了对那车夫喊道:“把她抱上来!”
那车夫也顾不了许多了,从背后抱起柱嫂送上了车,芸娘将她一拉,拉进了轿厢。
车夫将车帘放好了,又将那条矮凳放了上去,抽出鞭杆,举起来刚要甩,立刻又停在空中,望了一眼诏狱的大门,将鞭杆在马臀上轻轻一拍,低声喝道:“驾!”
那马拉着车在雪地上慢慢走去。
裕王府寝宫外殿
灯火照耀下,那个铜锈斑斑的盒子这时已摆在裕王的书案上。
裕王疑惑地望向身边的张居正:“什么东西?”
张居正:“天物!王爷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裕王更疑惑了,手伸到盒子盖突然有些怕了,停了下来:“什么天物,装神弄鬼的,告诉我。”
张居正微笑里带着肃穆:“这样东西当初成祖爷就曾经派好多人找过,一直没有找着。老天有眼,今天让我们得到了。明天让王妃和世子带进宫去献给皇上,皇上一定龙颜大喜。”
裕王渐渐兴奋了,在那里想着,突然向寝宫那边喊道:“李妃!”
李妃显然早在里面等着了,这时装着走了出来:“张大人来了?”
张居正深深一揖:“参见王妃。”
裕王:“张师傅带来个罕见的东西,说是能让你明天呈给父皇的,一起来看看。”
“是。”李妃走了过去,靠在裕王身边。
裕王对张居正:“打开吧。”
张居正先揭开了盒子上的铜扣,两手掀开了盒盖。
裕王和李妃的目光同时望了过去,盒子里竟是两本已经发黄的抄本!
裕王目光疑惑了,李妃目光也疑惑了,同时望向张居正。
张居正轻轻地拿起上面那本薄的抄本,又小心地掀开了第一页。
——抄页上第一行标题“老子太上道君道德真经”几个大字赫然醒目,那字不是墨写的,呈暗红色。底下便是一行行《道德经》的正文。
裕王和李妃仍然不解,在等着张居正解答。
张居正:“一百多年前那个张三丰张真人,王爷和王妃应该知道。”
裕王立刻悟了:“这是张真人的手迹!”
张居正:“岂止手迹,这本《道德经》,还有那本《南华经》都是张真人在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发大愿心用手指的血写出来的。”
裕王的眼睛亮了,李妃的眼睛也亮了、
张居正:“当时成祖爷知道了有这两本神物,便派了许多人去找张真人,想得到它!可几路人找了二十多年,张真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两本神物自然没了踪迹。”
“张师傅怎么得到的?”李妃连忙问道。
张居正严肃了:“上天佑我大明!是两个女人送来的。”
一听到女人,李妃更好奇了:“什么女人?”
张居正:“两个贞烈的奇女子,她们的丈夫王爷王妃都知道,她们的事也都牵着我们的事,牵着我大明的事。”
裕王急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要起题承题了,快直说了吧。”
“是。”张居正立刻简要地说了起来:“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高翰文的妻子,一个是明天镇抚司可能要杀的那个齐大柱的妻子。”
裕王和李妃立刻对视了一眼。
张居正:“王爷王妃都知道,严氏父子抓齐大柱,为的是打海瑞,打海瑞就是想打王爷。皇上现在虽不再追究下去,可杀了这个人,往后我们追究严世蕃便少了个天大的罪证。”
裕王和李妃都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张居正:“浙江那个倭首井上十四郎明显是郑泌昌和何茂才买通了对付高翰文和海瑞的,为了他们贱买淳安、建德的土地。现在杀了齐大柱便变成了我们的人通倭,不杀齐大柱,这个账将来总要算到严世蕃头上。齐大柱的女人住在高翰文家,高翰文的妻子是江南的书香世家,这两本神物就是她献出来的。她们想拜求王爷王妃,在王妃明天带世子朝拜皇上的时候将神物献上去,向皇上求情,留下齐大柱的命。”
裕王一听到这里眉头便锁起了,犹豫了一阵子,摇着头:“这件事父皇已经给我传了口谕了,我们不能再去说。”
“王爷。”李妃望着裕王,“让我先见见这两个女人。”
裕王:“见她们干什么?”
李妃:“张师傅已经说得很透彻了。杀了这个齐大柱,这件事总是落在王爷头上。
留下这个齐大柱,将来或许是倒严的铁证。我见见她们,把事情问明白了,明日见父皇的时候,有了张真人这个神物,还有臣妾给父皇绣的道袍,父皇高兴了,我就将这件事婉转提醒父皇要是不能说,我就不说,决不会让父皇不高兴。”
裕王有些动心了,望向张居正:“兹事体大,是不是请徐师傅和高师傅来商量一下。”
张居正:“回王爷,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徐阁老自上回受了皇上的训斥,这一向都是闭门不出。还是不要叫他们的好。不管明天说不说这事,今晚都不妨让王妃见见那两个女子。”
裕王又想了想,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就见吧。注意分寸,不要弄些犯忌讳的话传出去。”
李妃:“臣妾知道。”
裕王对张居正:“我们去书房吧。”
李妃连忙去开门:“取王爷和张师傅披风。”
两个婢女进来了,取下裕王和张居正的斗篷披风,替他们穿上。
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外面在纷纷扬扬飘着大雪,立刻有太监提着两盏灯笼从院子那头奔过来了,照着裕王和张居正走了出去。
玉熙宫大殿外
腊月二十三雪突然停了,而且晴空万里,太阳自得耀眼,西苑禁城满殿脊满墙脊和满地厚厚的雪把太阳光又反射过来,这天气竞亮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玉熙宫大殿的台阶前到大殿对方那扇进宫院的门,中间这条陛道上的雪早被铲扫得干干净净,陛道两边三步一个,站满了太监宫女,有些举着长条形的幡旗,有些举着串在一起的宫灯,鸦雀无声。
“我的世子爷,总算来了!”吕芳在殿门外笑着走下石阶。
陛道那端,一乘四人抬的暖轿立刻向这边加快了步伐。
暖轿在殿门外石阶下停了,两个宫女掀开了轿帘,李妃抱着世子出来了。
吕芳跪下了:“奴才叩见王妃,叩见世子爷!”
李妃慌忙笑道:“吕公公快请起。”
吕芳还是磕了个头,这才笑着站起,望向世子:“世子爷真是龙种,一岁倒像三岁的人。带得这么好,王妃娘娘您有功啊!”
李妃笑对世子:“记得这个公公吗,满月的时候陪皇爷爷来看过你。他就是冯大伴的爹。”
世子本被日光雪光映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听了这话睁大了眼,望向吕芳,见吕芳那一脸笑容,便也笑了。
李妃:“世子乖,让冯大伴的爹抱着,母妃要拿进献给皇爷爷的礼物。”
吕芳两手轻轻一拍,伸了过来,世子犹豫了一下竟然让他抱过去了。
李妃:“将贡物请出来。”
两个宫女连忙从轿子里捧出那个铜锈斑斑的盒子,还有一个红术盒子,呈给李妃。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