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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_56 刘和平 (当代)
海妻:“这就难怪。牛肉不像猪肉,比猪肉粗。切猪肉听说你们都是斜着纹路切,切牛肉不能,要横着纹路切,不然肉煮出来咬不动。”
“晓得了。”齐大柱女人又走回了砧板,将那块牛肉拿起换了个方位,横着纹路切了起来。
“柱嫂好能干!”海妻南衷地赞了一句。
齐大柱女人灿烂地笑了。
淳安县衙签押房
签押房门外的走廊两头各站着两个精壮汉子,稍一辨认便能看出是胡宗宪的贴身亲兵,只是这时都换上了劲装便服。
走廊尽头的院子里便是胡宗宪那个亲兵队长,正蹲在一个木炭小火炉前,扇着扇,熬着汤药。
签押房内,海瑞把母亲平时坐的那把竹躺椅搬到这里来了,上面还铺了一条薄薄的棉被,让胡宗宪躺坐在那里。
不只是职位悬殊,海瑞本人从心里对这位部堂也还是敬重的,这时便搬来一条中矮的凳子,坐在他的前方一侧。
胡宗宪的面颊更显黑瘦憔悴了,这时却露着微笑望着海瑞。
海瑞微低着头:“卑职将公子送到部堂那里去,当时是不得不为,有损部堂清誉,望部堂能体谅卑职的苦衷。”
胡宗宪:“你这是维护了我的清誉。”
海瑞抬起了头,望向胡宗宪,见他一脸诚意,心中不禁一动。
胡宗宪:“我这次回乡养病,特地绕道淳安来见你,就是为了答谢你的。有几件事,这就是其中一件。”
海瑞反倒心中有些不安了:“部堂不见罪卑职已是宏量,要是说一个谢字,卑职汗颜。”
“应该谢。”胡宗宪肯定地说道,“犬子来之前我给他写过信,叫他不要惊动官府,可进入浙境的第一站便骚扰了官府,这一路走去,更不知会有多大的动静。在你这里
就堵了这个口子,我焉能不谢?”海瑞站了起来:“我大明朝的大臣要都有部堂这般胸襟,中兴有望。”
“海笔架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上司了?”胡宗宪疲倦地一笑。
海瑞严肃了面容:“海瑞从不说违心之言。”
胡宗宪也严肃了面容:“能得到海刚峰这句由衷之言,胡某心慰。请坐下。”
海瑞又端坐了下来。
胡宗宪接着慢慢说道:“更应该感谢你的是你给我送来了齐大柱那些淳安的义民。忠勇善战,胡某的命就是他们救下的,这个谢,你得受了。”说着手撑着躺椅的扶手,坐直了身子,向海瑞一揖。
海瑞连忙离开了凳子,跪了下去,双手还揖:“义民忠勇,是他们的功劳。部堂这个谢字卑职更不能受。”
胡宗宪:“没有好官就没有好百姓。你救了一县的百姓,自己母亲七十大寿却只能买几斤肉做寿,大明朝的府州县衙十成有一成你这样的官,风气便将为之一正。你为什么要辞官?”
这也许才是胡宗宪绕道淳安见海瑞的真正原因。海瑞跪在那里抬起了头。
胡宗宪紧望着他:“请起,告诉我。”
海瑞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刻回答。
胡宗宪两手撑着躺椅的扶手,紧紧地望着他。
海瑞没有看他,想了想,才答道:“部堂应该知道‘沧浪之水’!”
胡宗宪显然也触动了衷肠,一时也沉默在那里,不再问他,撑着躺椅的扶手慢慢躺了下去,这一起一躺,脸色立刻不好了,微张开了嘴在那里喘气。
海瑞一惊:“部堂,是否不适了?”
胡宗宪闭上了眼,微摇了摇头,在那里自己竭力调匀呼吸。
海瑞慌忙站起:“来人!”
便衣亲兵立刻跑了进来。一个人在椅侧跪下一条腿轻轻地抚着他的前胸,一个人走到门边叫道:“药熬好了没有?”
走廊尽头院子里熬药的亲兵队长:“好了!就来!”
淳安县衙后宅正屋
齐大柱右手抱着海瑞的小女儿,左手搀着海母走进了正屋。
海母站住了,向砖地望去,砖地上有些水迹还没有干,整个地面干净得像一面大镜子。
“洗得好干净!”海母笑道,“你比海瑞能干。”
齐大柱满脸惶恐:“老夫人这话折了小人的阳寿。海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小人怎么敢跟他比。”
海母心里高兴,面容严肃:“居家过日子还是你这样的儿子好。”
齐大柱:“那小人就斗胆说一句,往后老夫人把小人当儿子看就是。要做什么,叫一声,我马上就来。”
海母:“你现住是官府的人,总督的将官,老身就是有事也叫不来你。”
齐大柱:“那小人现在就把官辞了。”
海母望向了他,摇了摇头:“人家是家家都盼着当官,你们却个个都喊着辞官。唉!不要辞了,当个好官就是。”
齐大柱扶着海母在当中的椅子上坐下,望向抱在手里的海瑞小女儿:“还有什么事想看阿叔做?”
小女儿:“还有一大堆柴没有劈”
“不懂事。”海母喝住了小孙女,“阿叔是客人,不是来做事的。”
齐大柱:“这件事我们不听老夫人的,听你的。柴在哪里,我们劈去。”说着抱着海瑞的小女儿走了出去。
淳安县衙签押房
亲兵队长服侍着胡宗宪喝下了那碗汤药。
亲兵队长接着在他耳边轻声道:“部堂,不能再说话了,回船上吧?”
胡宗宪却往后躺去,亲兵队长连忙顺着他把他安放在竹椅的靠背上。
胡宗宪轻挥了下手,亲兵队长只好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海瑞。
胡宗宪又望向了海瑞,海瑞知他还有话要说,为了让他省些气力,搬着凳子靠近了他的头边,静待他说话。
胡宗宪显然气短,可话语虽慢却清晰:“不论职务,论年纪,我说你几句。”
海瑞:“部堂请讲;”
胡宗宪:“读书是为了明理。你刚才提到沧浪之水,那是在东周战乱之时,七国纷争,天下没有共主,才有这一国的人投到那一国之事。我大明现在天下一统,何来的水清水浊?古语云:‘圣人出,黄河清’。孔子也出了,孟子也出了,黄河清了吗?像你这样视百姓饥寒如自己饥寒的官都不愿意致君尧舜,稍不顺心便要辞官归隐,不说江山社稷,奈天下苍生何?”
这一番话说得海瑞震撼惊疑,不禁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位浙直总督。一直以来,海瑞虽对此人为官做事颇为认可,但心中总存着一个“严党”的印象。上次初遇,二人简短交谈,多了些好感,毕竟未能尽释心中之碍。这次昕他说出这番话来,意境之高,见识之深,历代名臣不过如此。这是此人的心里话吗?他为什么要挽留自己?抑或此人大奸似忠,别有所图?
海瑞单刀直入:“有一句冒昧之言,卑职想问部堂。”
胡宗宪:“请说。”
海瑞“我海瑞不过一介举人出身,区区七品知县,部堂总不会为了我的去留专程来淳安劝说吧?”
胡宗宪:“当然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说为了苍生百姓的大话。”说到这里他又歇了歇,提起气:“我是为了自己来劝你留下。”
海瑞紧望着他。
胡宗宪:“我在浙江当了五年巡抚,后来又兼浙直总督至今。屈指算来在浙江有七个年头了。所不能去者,倭患而已。现在,浙江的倭患总算肃清了。杜甫说过‘名岂文章著,官因老病休’。我这个身子现在正是该休的时候了。告病休养的奏疏蒙皇上准了,回老家休养半年。半年后我会再上奏疏,继续告病,此生也不会再出来了。以前种种功过,让人评说去吧,我不在意,在意也无用。所在意者,想让浙江的百姓在我走后不要骂我。因此我不能在自己当浙直总督的时候让你辞官。”
这已无真伪可言,海瑞也涌出了一阵激动:“部堂如此坦诚,卑职心中惭愧。如部堂真要挽留卑职,可否应允卑职两件事?”
胡宗宪:“你说。”
海瑞:“淳安今年全县被淹,三年内百姓都很难熬过灾情带来的困苦。部堂能否上疏为淳安百姓免去三年的赋税。尤其不能让赵中丞再来追讨所谓的欠粮。”
胡宗宪:“这一条我答应你。朝廷的奏疏我和赵中丞联名上呈。”
海瑞立刻站起,在躺椅边向胡宗宪深深一揖:“卑职代淳安百姓谢过部堂大人。”
胡宗宪轻摆了下手:“淳安百姓也是我的百姓。”
“是。”海瑞答着又坐了下来,第二件事却没有立刻说,只是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也不急着催他,静静地看着他。
海瑞觉得自己应该坦诚,就不再犹豫,接着说道:“部堂告病回乡休养,赵中丞主浙,他也不会让卑职再留在浙江。卑职就算愿意继续留任,也会被调任他省。”
胡宗宪:“你不愿升任曹州知州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做官就怕跟上司不合,赵中丞那个人我比你知道得深些,是宰辅之才,只是容不得不听话的下属而已。我已经给他写丁信,并寄去了我上的一道奏疏,请他联名,上呈吏部将你调到安徽去任知州。
为我的家乡调去一个好官,也算一点私心吧。”说着淡淡一笑。
海瑞着实又被感动了,想接着说的话这时又觉着说不下去了。
胡宗宪:“你不愿意去?
海瑞:“我想去一个地方,部堂能否答应?”
胡宗宪:“哪里?”
海瑞:“这个请求我跟赵中丞、谭子理也提过,要想我留任,就将我调到江西分宜去任知县,要做官我就去做严家的父母官!”
胡宗宪果然脸上掠过一道惊疑,目光也满是疑问。
海瑞:“部堂是不是为难?”
胡宗宪的目光移开了海瑞的面孔,怔怔地望着窗外,好久才叹了一声:“我知道,天下几还都是信不过我。”
海瑞:“卑职就信得过部堂。天下人都说部堂是严阁老的人,卑职认为部堂是我大明朝的人江西分宜是严阁老的老家,部堂只要推荐卑职到那里去,朝野就会认为部堂并不是严阁老的私人!”
胡宗宪沉默在那里,好久才又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条,我无法答应你。”
海瑞:“部堂还是念着严阁老的知遇之恩?
胡宗宪又轻轻摇了摇头:“刚峰,你把自己看得过重了。”
海瑞一怔。
胡宗宪:“你是个刚正的人,敢说话,敢抗上。可真要抗上,你这个七品能抗得过谁?在浙江你能做些事震动朝廷,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人要震动朝廷。到了江西分宜,凭你一个人又能震动谁?皇上要用的人谁也推不倒,皇上不用的人谁也保不了。”
海瑞:“部堂只说一句,愿否推荐卑职出任江西分宜。”
胡宗宪:“我不做欺瞒世人的事,也不做违心的事。你真想调任分宜,我可以再跟赵中丞写信,那封奏疏不上了,让他一个人上疏举荐你去。”
海瑞深深一揖:“那卑职就等吏部的调令!”
淳安县南门外新安江码头
一条没有旗号也没有告牌灯笼的大官船停靠在码头靠上游的位置,几个便装亲兵守候在船上,这是胡宗宪的官船。
又有一条也没有旗号也没有告牌灯笼的小一号官船停在码头稍下游的位置,船板上站着臬司衙门两个队官和几个兵士。
其实互相都面熟,可这时胡宗宪的亲兵在这条船望着那条船的人,臬司衙门的队官兵士在那条船望着这条船的人,互相都不打招呼。
码头上田有禄带着两个差役气喘吁吁地来了,走下了码头,望着这两条船,低声问领他来的差役:“是哪条船?”
一个差役指着停在稍下游的那条官船:“那条。”
田有禄又瞟了一眼胡宗宪那条官船,这才犹犹豫豫向后面那条官船的跳板走去:上丁跳板,一个队官迎过来了:“是田县丞吗?”
田有禄:“卑职就是。”
那队官:“跟我来吧。”
下游官船客舱内
田有禄一进客舱便立刻跪下了。
客舱靠后部壁板前一张矮桌两旁,左边坐着锦衣卫的头儿,右边坐着另一个锦衣卫,两个人正在下着象棋,那棋子有杯口大。
“将!”锦衣卫头儿把一枚大棋重重地“将”了过去。
田有禄打了个激灵。
“我输了。”右边那个锦衣卫掏出一锭小银放到对面锦衣卫头儿的桌面上。
锦衣卫头儿的目光转望向了田有禄:“还认识我们吗?”
田有禄未答话先磕了个头:“两位钦差大人在上,卑职挖了眼珠子也不敢不认识。”
锦衣卫头儿一笑:“废话。挖了眼珠子还要你何用。”
田有禄:“是。卑职还要留着眼珠子替钦差大人当差呢。”
锦衣卫头儿:“胡部堂来了?”
田有禄:“是。正在县衙跟海知县说话。”
锦衣卫头儿:“那个齐大柱也跟他来了?”
田有禄:“是。正在县衙后宅帮海知县家里做事呢。”
锦衣卫头儿和另一个锦衣卫碰了一下眼神。
锦衣卫头儿:“交你个差使。”
田有禄:“钦差大人只管吩咐,卑职立刻去办。”
锦衣卫头儿:“你到县衙后宅直接找齐大柱,告诉他赵中丞有要紧的话嘱托他,是有关如何照看胡部堂的话。叫他不要惊动胡部堂。”
田有禄:“这个好办,卑职立马把他叫来。”
锦衣卫头儿:“去吧。”
田有禄又在舱板上重重磕了个头,爬起来退着走了出去。
锦衣卫头儿又拿起杯口大的棋子摆了起来:“再来!”
海母又坐在廊檐下那把椅子上了,海瑞的小女儿这回没有靠着祖母,而是蹲在院子里,两眼圆睁,望着齐大柱劈柴。
为了逗老人家和小女儿开心,齐大柱把一根根儿臂粗一尺来长的术柴一排排全插在院子地面的土里,自己从第一根木柴开始,抡起斧子劈了下去。一斧下去,那根术柴从正中劈成了两半。又一斧下去,第二根木柴从正中又劈成了两半。
小女儿满脸惊喜。海母也含着微笑。
“吃饭了。”齐大柱的女人端着一木甑饭,木甑上的板子上还摆着几碗菜,陪着海妻从廊子那头过来了。
“恩公那头还没说完话呢。现在开什么饭?”齐大柱又抡起了斧子劈了下去。
齐大柱女人已经走到了海母面前:“老夫人和小姐也该饿了,还有夫人可饿不得。
恩公的饭菜另外留了。陪老夫人和夫人先吃吧。”
海母显然对齐大柱的女人也喜欢,笑看着她:“那个胡部堂在哪里吃?”
齐大柱女人:“回老夫人,胡部堂正病着,只能喝些粥。他们一大班子人呢,衙门里都给他们准备了。”
“那我们僦先吃。”海母站了起来,“吃完了再劈。”
“是。”齐大柱这才将斧子往地上一扔,走向井台边,伸到桶里洗手。
海妻和齐大柱女人随着海母走进了正屋。
小女儿走到了井台边:“阿叔,你本事真大。”
齐大柱将两手在裤子上擦干了水,拿起放在井架上的衣服穿好了,抱起了小女儿:“快长大,阿叔教你本事。”
小女儿:“我是阿囡,学不了本事。”
齐大柱抱着她向正屋走去:“那就跟你阿婶学做饭做衣。”
淳安县衙后宅正屋内
海母在上,海妻带着女儿在左,右边的位于空着,齐大柱却拉着女人在下位坐下了。
海母:“这边还空着,坐在那里干什么?坐这边来。”
齐大柱:“老夫人,能陪您老桌吃饭已经是小人和小人媳妇的造化了,这就是小人和小人媳妇该坐的地方。”
海母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端严了脸:“坐到这边来。”
齐大柱和女人自见到海母一家以来便其乐融融,这是第一次看到海母森严的面孔,二人都是一怔,互望了一眼,都想起了海瑞那张面孔,便都笑丁一下,端着各自的碗筷,走到了右边的空位上坐下。
海母的脸这才又舒展了:“吃饭吧。”
各人都端起了碗。
“卑职淳安县丞田有禄求见老夫人!”都还没吃,门外院里便传来了田有禄的声音。
海母眉头一皱,望向媳妇:“不是叫汝贤跟衙门里的人都打过招呼吗?凡衙门的人都不许进来,他怎么进来了?”
齐大柱站起了:“让我去问问,或许是海大人叫他来吩咐什么话。”说着便走了出去。
“不理他,我们吃饭。”海母拿起了筷子向齐大柱女人示意。
齐大柱女人立刻夹起了一块烧得红红烂烂的牛肉敬到海母的碗里。
淳安
听田有禄说完,齐大柱答道:“我禀告一声老夫人,这就跟你去。”
田有禄:“要快。”
齐大柱已转身又往正屋走去。
淳安县南门外新安江码头
看到齐大柱和田有禄出现在码头上,胡宗宪官船上的亲兵都从跳板上迎了过来:“队官,部堂大人呢?”
齐大柱:“部堂还跟海知县在说事。我是另外有事要见赵中丞派来的人。你们都回去守候吧。”
“是。”几个亲兵目送着田有禄将齐大柱领向后面那条官船,这才又都走回到自己的船上。
官船客舱内
齐大柱往客舱内一站,锦衣卫头儿的眼睛就亮了,从头到脚将他整个身子审视了一遍齐大柱被他望得有些不乐意了:“请问二位是不是赵中丞派来传话的?”
锦衣卫头儿依然盘腿坐着:“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齐大柱的脸阴沉了:“二位如果没有正经事我就失陪了。”
“站住。”锦衣卫头儿从丹田中进出两个字。
齐大柱感到了耳朵边余音震颤,这才有些惊警了,回头紧盯着锦衣卫那头儿。
锦衣卫头儿的脸色又缓和了:“男子汉脱件衣服也害羞?你脱给他看。”
坐在他对面的锦衣卫站起了,腰带一扯长衫一撩,任它顺着肩背落在船舱的木板上。齐大柱又是一怔:光着上身的那个锦衣卫两肩较常人宽有数寸,从胸到唾呈倒三角削斜下来,那腰只有一束。胸肌臂肌一块块隆起坚硬如铁。
齐大柱起了好奇心,也将自己的衣衫脱了下来扔在船板上。
锦衣卫头儿和那个锦衣卫的眼睛更亮了!
“虎臂蜂腰,上面很正。”锦衣卫头儿莫名其妙地说着,“请将尊裤撩起。”
齐大柱抓住一只裤腿往上一提。
“螳螂腿!正宗身板!”锦衣卫头儿满脸的赞赏,“请穿衣吧。”
齐大柱拾起衣服穿上,那个锦衣卫也穿上了衣服。
齐大柱:“二位这下可以谈正经事了吧?”
锦衣卫头儿慢慢站了起来,从腰间掏出腰牌对兀自跪在客舱门外的田有禄:“你进来。”
田有禄连忙躬着腰趋了过去。
锦衣卫头儿将腰牌递给田有禄:“给他看看。”
田有禄双手捧着腰牌走到齐大柱面前:“请看吧。”
齐大柱疑惑地接过腰牌,先望了一眼锦衣卫那头儿接着才望向那块腰牌,立时一怔。——腰牌上赫然刻着“北镇抚司”几个烫金隶字!
齐大柱慢慢抬起了头又望向二人:“是宫里的钦差?”
锦衣卫头儿对田有禄:“拿过来吧。”
田有禄又从齐大柱手里扯过腰牌趋到锦衣卫那个头儿面前双手呈上。
“你说得不错。”锦衣卫头儿一边系着腰牌一边说道,“奉密旨,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齐大柱:“为什么?”
锦衣卫头儿:“为了倭首井上十四郎的事!”
齐大柱似乎明白自己陷人了罗网,沉默少顷:“总得禀报一下胡部堂吧?”
锦衣卫头儿:“胡部堂那里我们自会打招呼。从此刻起你立刻跟我们走!”
第二十七章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闪开!”一向待人做事不失温和敦厚之旨的王用汲今天竟露出了金刚怒目的神态,向门口挡住他的书办一声低吼,接着用手一拨,将那个书办拨在了一边,又对身后喊了一句,“跟我进来!”一阵风跨进了签押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便是齐大柱的妻子。
正中椅子上空着,并无赵贞吉。只有谭纶一个人坐在案侧批阅案卷。
“怎么回事?”谭纶慢慢站起来,望了望王用汲,又望了一眼他身后那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女人。
王用汲在簦押房中站住了:“找你。”
谭纶:“找我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什么事不能在按察使衙门等我回去再说?”
王用汲:“什么事你们都在这里密谋好了,然后躲着我,我在按察使衙门能等到你吗?”
谭纶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王润莲,这里可是一省处置公务的机密之地,你怎么能够随便带人闯进来!要是谈公务,你这就立刻出去,到按察使衙门等我。要闹意气,就脱了官服,再跟我闹。”
王用汲立刻取下了盲帽走到他面前往案上一搁:“我现在不是官了,你还是浙江的按察使大人,我能跟你闹吗?”
相处多年,谭纶从来没有看到王用汲如此较真过,见他此时这般激动,竞有几分像那个海瑞的气势,也一下子怔住了。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故交,刚才突然冒上来的那口气慢慢平息了下去,站起来,走到签押房门口,对依然站在门外的那个书办说:“去二堂门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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